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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人》BY公子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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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我的旧人在哪里....


1楼2011-08-25 14:45回复

      《旧人》作者:公子欢喜[出版书]
      系列:花语系列
      书名:旧人
      册数:1
      作者:公子欢喜
      绘者:伊弥鲁特
      出版日:2010/9/8
      级别:限卝制级
      当朝新贵顾明举回乡祭拜亡父,半途中却执意留宿南安,
      南安县丞严凤楼恰是他昔时的同窗。
      暌违五年,故人相逢,却是剑拔弩张冷眼相对,
      自先前的亲卝密无间到日后的愤然决裂,
      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两人之间注定又是一场纠葛。
      一个汲汲於名利,一个悲悯於苍卝生,本应道不同不相谋,
      严凤楼百思不得其解:顾明举,你为什么来南安?
      顾明举笑得坦然:为了来抱你!
      生死当前,是谁喟然长叹:我同你计较这些陈年旧事还有什么意义?
      又是谁一字一字在耳边细诉:我的凤卿,断头台前,若能叫我再看你一眼,
      那么,顾明举这一世便真的死而无憾了
    


    2楼2011-08-25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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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脸热忱的知府却激动得两颊泛红,顾不得一身簇新官卝府,急急爬进几步又再重重伏倒:“顾大人真是太体恤下情,叫下官如何是好啊!”
        他说话连话音都是颤卝抖的。顾明举敛下眼睑,著实不愿再看见他那张老泪纵横的脸。
        青州确实不是个好地方,远离京都,山穷水恶。论繁华是断断不能与江南相比,要是论困苦,边塞诸州才叫艰难,那常年不见消停的天灾人卝祸可比青州这些小打小闹的山匪歉收更怵目惊心。於是,论好的,青州排不上,论差的,青州也及不了,两头不得著落。朝堂上一年里也难得听到几回有关青州的事。若非此次出京,就算是号称八面玲珑的顾明举也不记得还有青州知府这一位。做卝官做到了青州府,这一世的官运便算是到头了,想要再上一层楼,除非从天上掉个大贵人下来。
        谁能想到呢?当朝炙手可热的大红人、新上卝任的中书侍郎、高相青眼相加的顾大人,在这般本当意气风发大展拳卝脚的时候,居然上卝书离京,恳卝请回乡省亲祭拜亡父。
        顾明举祖籍林州,又是个离京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大红大紫的年轻侍郎此番已然娇贵了,怕是早已忘却了年少时的穷困时光,启程时仪仗浩荡仆从如云不说,走到半途竟不知如何又心血来卝潮,嫌恶著秋夜的寒凉,抱怨著路途的遥远。几日前,方到得青州地界便急急差人传来了话,路程迢迢,顾侍郎要在青州好好休整几日。
        这是人在家中坐,凭空落下个金元宝。若不抓紧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张卝雪松得后悔一辈子。
        绿豆眼中写满赤诚的知府几近哽咽:“大人,下官治理青州八载寒暑,八载寒暑啊大人!长治三年,青州大旱,饿殍遍野,是下官、下官开仓放粮……啊,还有,还有长治五年的悍匪,也是下官身先士卒,抛却性命安危,一举擒得匪首,保我青州百卝姓一方安宁……”
        顾明举紧绷着脸听,视线却始终看着张太守的身后。南安县年岁尚轻的县丞大人微低著头,正专心致志看著地面,从毫无表情的俊挺面孔上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思,只是一身半新不旧的绿色官服衬得原就瘦削的脸庞越发阴沈。
        一如昨日在青州城,打了鸡血般上蹿下跳的知府身后,一众多少有几分兴卝奋神色的大小官卝员里,严凤楼也是这麽一副格格不入的沈静模样,好似随时能淹没在人群里。
        严凤楼阿严凤楼,不管身处何方,不管身在何时,还是这么一副招人讨厌的顽石脾气。好似说一句逢迎的话语就损了他清白的名声,露一个讨好的笑容就折了他铮铮的铁骨。顾明举玩味地想,他没叫同卝僚弄死,成为他人的踩脚石真是天大的福气。
        “张大人,歇歇吧。本官知道你爱民如子。开仓放粮上山擒匪的事,你昨天都说过了。”顾明举好心好意提醒犹自自我沈醉的知府。
        一众下属、乡绅及瞧热闹的百卝姓面前,被截断了话头的张知府自觉丢卝了脸,生生憋红了一张老脸。
        器宇轩昂的侍郎大人似乎直到此刻才想起尚身处城外,施施然起身,缓步下轿道:“都起来吧。”日上正午,恰照在他头顶正中卝央。一张冠玉般面孔尽数被罩进阳光里,顾明举负手而立,衣摆翩翩,越发的光芒万丈。
        从天明起就候在城外不敢起身的众人这才徐徐站起。擦身而过时,顾明举有意向严凤楼望了一眼,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年轻县丞显然跪得辛苦,正借著侍从的搀扶才堪堪站起。
        顾明举特意停下脚步站到他跟前。这位昔日的同窗,在五年间老去了似乎远远不止五岁。
        严凤楼抬头看了他一眼:“下官见过大人。”
        弯腰、拱手、垂眼,在标准不过的礼数,脸上的神色却仍是木然的,仿佛那三载亲卝密无间的岁月早已在他心中烟消云散。
        “严、县、丞。”把这个生疏的称呼放在嘴里反复咀嚼,顾明举勾了勾嘴角,倏然转身,大步流星往城内走去,“让本官看看,这个南安县在严县丞的治理下都变成什么模样了。”
        身后,严凤楼还凝着脸直卝挺卝挺地站着。气急败坏的张太守在他身边重重地跺脚:“那是京里来的上差,你好歹也笑一个呀!”
      


      4楼2011-08-25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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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上有一盏烛台,里头的灯芯似乎快烧尽了,火苗小小的,好似随时会灭。严凤楼看了一眼顾明举箍在自己腕上的手:“大人,您远道而来必然疲累了,还是早些回驿馆休息吧。”
          言罢,暗自发力挣开他越收越紧的束缚。未等顾明举开口,他双手捧杯,折腰向顾明举一敬:“顾大人敬下官的,下官岂敢不从?”满满一盏清酒,他同样仰首一饮而尽,不差分毫。
          顾明举忍不住闭上眼道:“严凤楼,我记得你说过,做人最愚蠢的行径就是逞强。”
          “你记得?”传闻中,向来只有沈默这一种表情的南安县丞却反而笑了,清浅的笑容许是因为饮酒的关系,隐隐透出几分激昂与压抑,“顾明举,那你可记得,你曾说过,今生再不入南安半步!”
          酒盏跌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猛然扭过头不肯让顾明举看他的表情。
          “凤卿……”
          再不说其他,严凤楼背转过身,拂袖而去。
          “顾侍郎自京卝城而来,大人中途离席,怕有不妥吧。”静悄悄的书斋内,红衣的女子捧一盏热茶推门而入。
          严凤楼独自一人坐在桌后。桌上只点一盏油灯,堪堪照出他身后架上一部又一部厚重典籍,光影交错,仿佛稍有不慎就会重重落在他的肩头。
          “张大人会照顾周全的。”
          “将事推给旁人,这不是大人的作风。”将手中的茶碗轻轻放置在他手边,女子眼中流露卝出几分了然。
          严凤楼始终看著窗外,秋风飒飒,吹得院中的枯叶擦著地面“沙沙”作响:“我只是……只是……”
          “大人还是不惯於这些迎来送往的应酬?”女子有一双慧黠过人的眼,一眨一眨仿佛能看透人心。她追著严凤楼的视线往外看,目光落到远处飘渺的灯火中,耳边似乎还能隐隐听得自前院传来的阵阵喧哗,“奴家总觉得,比起做县丞,大人还是更适合做个书生。”
          “你也这麽说?”严凤楼讶异,不想招来她的好奇。
          “还有人同奴家说过一样的话?”
          严凤楼慢慢地点头:“嗯,他也说过。”
          “谁?”她大惑不解,睁大一双美卝目恨不能知道所有。
          严凤楼好似陷进了不为人知的记忆里,墨一般乌黑的眼中尽是故去的云烟:“读书就是为了求取功名。倘若为了功名,不管做什麽都该是应该的。因为说到底,读书也不过是一个手段而已,与阿谀奉承、口蜜腹剑、暗箭伤人一样,都只是一个为了做卝官的手段而已。我没什麽资格去指摘旁人的作为,同样为了自己的前程,大家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他答非所问,女子若有所思地听:“既然如此,大人又为何要做卝官呢?”
          那时节,也有人问起:“凤卿,你为何做卝官?”
          那时节,自己这般回答:“为泽被一方百卝姓。”
          再寻常不过的答卝案,他却“哈哈”地笑,满脸满脸都是不信。笑完后,他长长久久地叹息:“严凤楼啊严凤楼,你真是……”后面的即使他不说,严凤楼自己也明白。
          “飘雪,我当真不适於为官?”
          避而不答先前的问题,严凤楼反而转过脸来一脸认真地发问。
          唤作飘雪的红衣女子一时有些怔忡,半晌后释然笑道:“无论如何,在奴家心中,严大人是个好官。”
          前院的酒宴该是散场了,再不曾听到半点声响。耳畔“沙沙”的秋叶声似乎也止了。严凤楼忽然间不知该对眼前的女子说些什麽。
          她却已经喋喋不休起来,仔仔细细地叮嘱他,一定要喝下那碗热茶,那是醒酒的,免得明早醒来犯头疼。她说,她会去差人通报张知府,严县丞喝醉了,怕是醒不来送顾侍郎去官驿。她说,她会让家人们将前院打扫干净,请大人不必操心。
          她行到门边,刚要打开房门,忽而又猛然回头,却是一脸肃穆:“其实奴家同大人一样,也不喜欢那位顾侍郎。那位大人的名声不好,登得太高,将来也必然摔得更痛。”
          风声呼啸,吹得房内唯一的一盏烛火摇摇欲坠,严凤楼捧著女子送来的热茶,忽然觉得手脚一阵冰凉。


        6楼2011-08-25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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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南安县的秋天其实有不少耐看的景色,比如石塔边的湖光山色,比如城郊南安寺外的红枫,即便哪儿也不去,只是卝坐在驿馆里看看窗外的落叶 


          7楼2011-08-25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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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失为一种风雅,让人不由自主想起东城南安书院里的幽幽墨香。
              不知是张知府的授意还是得了哪位高人的提点,日理万机的严县丞特特差了人来陪侍郎大人出游:“说是近来石塔湖边有庙会,热闹得很。南安寺虽小,不过方丈是位得道的高僧,周围十里八乡聚了不少信卝徒,香火倒也过得去,闲时去参卝拜参卝拜,兴许心愿就成了。近来秋高气爽,登高赏枫正是好时候,大人如若现在启程,还可在寺里用一餐斋饭……”
            


            8楼2011-08-25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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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明举坐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著侍从絮絮陈述,严凤楼精进了,长长短短的行程安排得有模有样事事周到不说,还甚是贴心,样样比照著顾明举的喜好而设。最难能可贵的是,贵客所到之地处处有人殷勤作陪,半点毋须县丞出面。勤於公卝务的县丞大人卝大可以安安心心地躲在他的县衙里,任凭驿馆这边刮风下雨电闪雷鸣。  “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夸夸他?”他轻卝松地调笑,话语间里甚至带一点点骄傲。  一旁的侍从被吓到了,呐呐地止住了滔滔不绝的叙述:“大人说的是、是……”  顾明举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回头看窗外。庭院里的梧桐树下正站著严凤楼遣来陪他游城


              9楼2011-08-25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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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人,除了本县的几位县吏,还有本地的乡绅、几个老学究,另外有三五个年轻的读书人站在他们身后,应当是南安书院里成绩出色的学生。  年轻人里那个为首的学生顾明举认得,正是当日在城外时,搀著严凤楼起身的那个。当时虽是匆匆一瞥,这学生锐利的目光却令顾明举印象深刻。  杜远山,说是南安书院里功课最好的学生,写得一笔工整方正的好字,甚得县丞严凤楼欣赏,是时常出入县丞府邸的少数严凤楼知交之一。杜家世代经营米行,传到杜远山父亲手中已是第四代,算是城中富户。  这世道,纵世卝风卝日卝下人心不古,可士农工商之分古已有之,商户虽家财万贯,论声望却总不能同清贫如洗的读书人相比。所以,杜家老卝爷对这个天资不差的儿子可谓寄予厚望,殷殷盼著杜远山能在两年后的科举中有所斩获,也好光耀门楣告慰祖卝宗。  “简直就是个小严凤楼。”  一边回想著侍从们送呈来的消息,顾明举一边透过格窗细细打量著院中的杜远山。那是个个子颇高的青年,站在一众举止拘谨的同龄人里,从容自若的神情很有些鹤立鸡群的意味。只是毕竟阅历尚浅,不懂得收敛锋芒,顾盼间依旧难免几分青涩与读书人惯有的纯真。  顾明举眯起眼,指著窗外对侍从笑道:“当年的严县丞也是这副模样呢。”  心思玲珑的侍从应和说:“是吗?想不到那个闷葫芦一般的严县丞年轻时候也挺俊的。”  顾明举不答,继续看了一会儿,方慢慢收回目光:“那时候的凤卿比他标致多了。”  侍从於是又忙不迭地点头附和,说严凤楼没有那麽高,脸庞也柔和些,但是千好万好,天底下终是我们顾侍郎最好,朝里朝外众口一词的风姿卓然。  顾明举笑笑地由著他天花乱坠地讲。直至兴尽了,方才吩咐道:“去跟院子里的人说,本官今日觉得困乏,南安寺就不去了。至於明日的石塔湖,就明日再看吧。”  便有手脚利索的侍从站在院子里跟一干县吏乡绅们说了,白白站了半日的人们心里定然是不乐意的,不过明面上还是热情地说了些“大人一路远来辛苦,自当好生休养”之类的场面话。  顾明举坐在房里听,视线穿过了格窗又回到那个杜远山身上。年轻气盛的学子还学不会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一张白净的面孔生生涨出几分嫣红,本就棱角分明的侧脸崩得死紧。  顾侍郎摆架子已经不是头一回。住进驿馆不过三日,里外的家具摆设就换了不下五次。或是觉得紫檀的桌椅太沈闷,或是嫌弃锦被上的牡丹绣得太俗艳,有时候仅仅只是看著那凳脚不顺眼罢了。  至於严县丞安排下的游城,就更显得是顾明举在刻意刁卝难。每每都是一口答应下,派了人不厌其烦地再三再四跑去县衙确认行程,却每每总是让人家一票人等在院子里苦哈哈地候上一两个时辰,而后轻飘飘地传出一句:“顾大人身卝体欠安,不去了。”  这般几次三番的戏卝弄,即便是庙里的泥塑菩萨也该动怒了。  顾明举起身在偌大的屋子里慢慢踱步,听声响,庭院里的人们该如前几次一般悻悻地散了。突然,有人高声问道:“敢问顾大人得的是什麽病?”挑衅的口气。  不用猜,一定是杜远山。少年人最沈不住气,尤其是家境优渥又一帆风顺未曾失意的少年人。  顾府侍从顿时来了劲头,拔高嗓门喝问:“顾大人的病,是你能问的?”端的盛气凌人。  顾明举暗暗摇头,太张扬了,连底下人都被自己带坏了。  “如若染病,那可有请大夫医治?容学生问一句,请的是城中哪位名医?”他不卑不亢,丝毫不为众人的劝阻所动。  站在门外应答的恰是方才在房内陪著顾明举说笑的那个:“你这麽问是什麽居心?难不成是怀疑我家顾大人存心欺负你小小一个南安县不成?我们顾大人乃是堂堂的当朝四品,多少江山社卝稷得他操心?每天一睁眼就忙得没有闭眼的功夫,哪来的闲心同你们这些人磕牙?说出去予旁人听,也不怕笑掉了大牙!”  於是院子里众人的劝慰声更响了,更有人也开始厉声呵斥杜远山:“这哪里是你胡闹的地方!还不快向这位小哥告罪?”  怒气冲冲的青年耿著脖子只将一张脸憋得通红,睁著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神不肯善罢甘休:“若是顾大人当真病了,学生这就去请大夫前来问诊把脉。倘若不是,那学生就要问问顾大人,这般出尔反尔,究竟是所谓何意。”  “嘿,跟你多说了两句,你还来劲了!怎麽著?你小小一个读书人,多念了几行字就不认得天王老卝子了是不是?”侍从的眼也红了,装腔作势地挽著袖子作势要打。那几个骨卝瘦卝如卝柴的老学究急忙要拦,胆小的县吏赶紧跪下了求情,另几个书院的学生则死死抱著杜远山想要把他拖走。  一时间,原本清静的院子里闹闹哄哄一片鸡飞狗跳,已经有人飞奔出去通报县衙,顾府的其他侍从们也纷纷拔卝出刀剑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只有倔脾气的杜远山还是一脸端端正正的正气凌然:“学生要面见顾大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不知哪一个老学究打了一巴掌。干干瘦瘦的小老头气得浑身发卝抖:“还不快住嘴!你、你这是闯了弥天大祸啊!”  闹得比接风宴上那些装模作样的武戏热闹多了。顾明举站在窗边翘著嘴角看,南安县这边来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只有一个杜远山还兀自瞪著眼站在那儿,发髻有些松了,零零落落搭下几缕头


                10楼2011-08-25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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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脸上红通通的一个手掌印子。  小老头看著快不行了,但是力气挺大,把杜远山的嘴角都打得出卝血了。原先好端端一个干干净净的读书人,现在看来,却有几分狼狈不堪。  他却浑然不觉,被钉在了地上一般,挺著背脊一遍又一遍朗声道:“顾大人,学生有话要问!”  若是夸奖,该说他勇气可嘉。若是针砭,那他就是愚蠢可及。 


                  11楼2011-08-25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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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是谁说,他是小严凤楼来著?一点都不像。他的凤卿至少没有他这麽愚蠢。  高傲的侍郎气定神闲地倚在窗边,目光轻飘飘地划过杜远山的脸,落到他身后的梧桐树上,黄蝶飞舞,落叶似金:“我不跟你说话。去把严凤楼找来,我只见他。”  严凤楼进门的时候,顾明举仍旧在看窗外。仿佛院中卝央那棵梧桐树是多麽美不可方物的佳人似的,值得他一看再看,沈迷得像那花楼下痴心不已的落魄情郎。  驿馆是在前朝的再前朝就有了,整体布局架构有八卝九成还是当年的风貌。南安是个小地方,百年中难得几回有贵客临门,所以这驿馆虽经历了几番修缮,却不过是小修小补,实在难以称得上是何等舒适惬意,不过比城中的客栈干净些罢了。  也难怪被远道而来的侍郎大人捉住话柄。这位大人在京卝城的宅邸是圣上钦赐的,亭台楼榭无一不精巧,器卝具陈设无一不奢丽,放眼天


                    12楼2011-08-25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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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只有高相的相府与皇家的宫殿能凌卝驾其上。寻常官宦人家,轻易不能与之并肩。  严凤楼跪在青石铺就的地面告罪道:“敝县落魄,招待不周,请大人恕罪。”  他不抬头,如同看著院中梧桐的顾明举一般,专心致志地研究膝下的青石砖是否擦得干净。  屋外起了风,顾明举的视线一路追著枝头的黄叶徐徐而下:“凤卿,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  原先吵吵嚷嚷的杜远山和顾府的侍从们都被支到院子外去了,房里房外空空荡荡,只剩了他们两人。一室光影错落,木质的圈椅矮几在地面上被拖出长长的影子。  穿了一身青绿官服的年轻县丞双手撑地,将头颅一低再低:“下官知罪。” 


                      13楼2011-08-25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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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的什麽囧囧罪?”他卝坐窗畔轻声相询,口气里听不出是喜是怒。  他却无言,崩著一张严正端肃的面孔将额头卝贴上冰凉的青石。 屋子里又是一阵静默,顾明举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什麽。就在严凤楼以为要这般一直僵持下去的时候,却听顾明举道:“这格窗太旧,漆都落了。劳烦严县丞为本官换扇新的,顺便将驿中所有门窗一并都改了吧。新旧不一,太过难看。”  严凤楼躬身再拜:“是下官疏忽,我立刻差人来办。”  他急急起身离去,脚步尚未迈出,却被顾明举叫住。  传闻中喜好阴晴不定的新任侍郎高挑著眉梢回过脸来:“严大人,本官知你公卝务繁忙,只是官驿虽小亦是你所辖之地,这般桌椅被褥的小事早该收拾妥当,须得本官一件一件告知你,你才察觉麽?”  严凤楼一时无措,待要分辩。顾明举却不予他半点机会,缓缓勾起了嘴角,用一双犀利的眼瞳直直刺进他的眼:“或者,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凤卿。”  “下官、下官不查,望大人宽恕。”进房以来,他第三次低头告罪,声调低哑,隐隐露卝出一分苦涩。  如若好好算一算,自进得南安县以来,寥寥几句对话,泰半都是他在求饶。“下官知罪”、“下官有错”、“是下官不是”……无时无刻不在退让,无时无刻不在疏远。  顾明举的笑容撑不住了,垂下眼看著始终不愿直视自己的他:“你不想跟我说话?”  是问句,但是答卝案彼此心知肚明。  有一张俊秀面孔的县丞转开了脸问:“大人还有何吩咐?”  高高坐在座上的顾明举语调越发轻软:“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想跟我说的吗?”  严凤楼沈默了,视线死死钉著自己的膝头。  “比如,我为什么要不停地闹着换家具?”  “……”  “或者,我为什么要欺负杜远山?”  “……”  他自言自语地问,严凤楼一言不发地听。


                        14楼2011-08-25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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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屋里又恢复了寂静,尴尬的呼吸声里,嗓音沙哑的南安县丞才缓缓开口:“为什麽来南安?”  严凤楼比之前更瘦了,不知是政务操劳还是因为其他,看起来比前几天顾明举进城时更显得消瘦憔悴。他穿的官服是旧的,多次洗浆之后,原先鲜艳的颜色变得黯淡,隐没在桌椅家具错落的阴影里,越发显得不真切。  顾明举看著他瘦削的身影,脸上忽然涌现出一种怪异的神情:“如若我说,我是为了想抱你一次才来的,你信吗?”  纵然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要镇定,但是严凤楼的背脊还是禁不住震了一下。细小的动作落进顾明举眼里,勾起他一个淡淡的笑:“严凤楼,我出京不是回乡,停驻青州也不是临时起意。我只是为了来抱你。”  太坦白,坦白得像又一个戏卝弄他的玩笑。再一次地,在久经官卝场变故的顾明举前面,严凤楼有了拂袖而去的冲动。  “顾明举,你够了!”他不顾尊卑冲口叫出他的名姓,午后的阳光透过格窗照上他的脸,依稀可以看到颊上升起的红晕。  顾明举眨眨眼,想个无辜的孩子般仰头望著身前的男子:“我说了,是你不信。”  他有一双澄如明镜的眼,一望见底,里头写满真诚。严凤楼却清楚知道,实则真诚底下藏满尔卝虞卝我卝诈。他盯著他的眼,一字一句陈述:“顾明举,你我之间早已不存半点情谊。”  话音落下,像是公堂之上落下判卝决生死的判签。刹那之间,顾明举的脸上一下子闪过了什麽,却快得叫人抓不住。  严凤楼不愿再同他继续牵扯,转身迈步离去。  背后,顾明举已恢复了常态,话语间依旧盈盈带笑:“至少还有同卝僚之谊,不是吗?严大人。哈,对了,你可以辞官。这样,我们就真的……真的不存半点情谊了。只是,一旦如此,你泽被一方黎民的理想就不得实现了。我和百卝姓,在你心中孰轻孰重呢?凤卿。”  过往太亲卝密,他知道得太多,自己的软肋全数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严凤楼握紧双拳恨不能立刻回到自己的县衙,走到门边时,蓦然听到他无端端换了话题:“听说近来严大人在办一起命卝案。富家子弟强抢民女,迫人自尽是吗?啧啧,想不到严县丞治卝下的南安县也有这等催人泪下的惨事。”  忍不住停下脚步回他一句:“顾大人看惯风浪,比之更凄凉的惨事也亲身经历无数。岂会因一个弱质民女而嗟叹?”  意料之中的,又换来他一番长吁短叹:“凤卿啊,在你眼里,我就这般面目可憎?”  严凤楼不说话。顾明举望著面前的山水画屏,希望能从上头依稀看到他一点影子:“凤卿,听我一句劝,这案子你不要太当真。犯事的是孙家的四爷吧?他家有个远亲,是刑部的陈大人。”  严凤楼觉得自己的心境很怪异,好似心头刚刚因他一声叹息而燃起一个小小的火星,顾明举短短的一句话又把它给无情地浇灭了:“呵,不愧是八面玲珑的顾大人。连这般远离京畿的琐碎小事也牵劳您挂心。”  顾明举的叹息隔著屏风传进严凤楼耳里:“凤卿,你已经为官五年。五年间历任东西南北,现今的天下是怎样的天下,你比我更清楚。没用的,凭你一人的坚持能改变什麽?凤卿,不要跟众人过不去,也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严凤楼狠狠咬了咬唇,埋头走出了顾明举的院子。  院外,县衙的县吏们和杜远山还在等他。一见严凤楼出来,杜远山忙走到他跟前道:“怎麽?可是那位顾侍郎为难你?”  从杜远山忧心的眸光里,严凤楼才发现自己的脸色实在白得难看,虚虚地摆了摆手道:“没事,许是近来忙著孙家的案子,有些累了。”  於是众人赶紧让他上轿。进到轿子里之后,不知是因为顾明举的话,还是那件不能当真的案子,严凤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竟是同顾明举一模一样的无奈与感伤。  第三章
                          


                          15楼2011-08-25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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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县丞来过后,驿馆这边终於清静了。不再嚷嚷著要换这换那,也不再三天两头吵吵闹闹。底下有人站在身侧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你这是……”
                              顾明举从书卷里抬起头,遥遥望著空落落的门外,唇畔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谁让他是那个怎麽也教不会的严凤楼呢?”
                              两天后,严凤楼升堂问案,审的便是孙家四爷那件人命卝案。千金大小卝姐般养在深闺大门不出的顾侍郎难得起了个大早:“难为张知府送来只八哥给我解闷,总养在驿馆里会闷坏的,带著它出门遛遛吧。”
                              他穿一身月白便服,悠悠闲闲地提著鸟笼,边走边不忘对著长街两侧指指点点:“这家笔砚斋原来还在,呵,全青州当属这家的砚台最好。咦?原先隔壁有家小饭馆,怎麽不见了?他家老板娘酿的女儿红是南安一绝呀!”
                              身边有人忍不住探问:“大人怎麽对南安如此熟悉?”
                              他方如卝梦卝初卝醒,缓缓把手收回,怔怔立在长街之上,一时感慨万千:“当年我便是由南安出发进卝京的啊……”
                              暌违经年,只当物是人非,可谁曾想,故人依旧,记忆中虽不繁华但也热闹可爱的南安县城却已不再。世情没落,道路边行人寥寥,商铺前门可罗雀,任凭秋风卷著黄叶一阵阵呼啸掠过,一路走来,竟不曾听得一声开怀笑声。
                              有粗卝壮的男人叫骂著远远跑来:“小兔崽子,你是不要命了麽!敢偷你大卝爷铺子里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顾明举猛然觉得腰被撞了一下,听得脚下“哎哟”一声痛呼,低头去看时,一个年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正跌倒在他跟前,脏兮兮的小卝脸脏兮兮的衣服,只有紧紧攥在手里的馒头是白的。
                              “啊呀呀,你、你、你……你是哪里来的小野种,找死是吗?我家大人是你撞得起的?抄卝家灭族也不够你赔!”
                              大惊小怪的侍从恶狠狠地挽起袖子,像提小鸡似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顾明举看到,那孩子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他既不哭喊也不挣扎,只是冷冷地看了顾明举一眼,又扭头看了看已经追到跟前的粗卝壮男人。明明该是倚在母亲膝下撒娇的年纪,一张脸上却写满将死之人才该有的木然。
                              这天下……世事已然如此,不知严凤楼看到这一幕,心中该作何感想。
                              “算了,走吧。”若无其事地摆摆手,顾明举逗著笼里的八哥,举步绕开那孩子往前走。
                              侍从们兀自骂骂咧咧个不休,扯著孩子的脸蛋狠狠扭一把:“算你小子命大!我家大人远来是客,才不想在南安县的地界生事。这要是放到京卝城……哼!”
                              背后“哒哒哒”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男人“跑!你还敢跑!我打断你的腿”的叫嚷。手中的鸟笼做得好生精致,镂刻雕花,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再论这温润细滑的手卝感,是前几朝的古物也不定。
                              单这一个养畜卝生的笼舍大约就能在南安买下一栋生意尚算红火的酒楼。顾明举透过鸟笼往边上看,行人匆匆,各自为生计而忙,谁也不曾为那孩子驻足看过一眼,更无人挺身而出,为他将那个馒头买下。
                              走到县衙前时,人才渐渐多了起来,但是比起预料中的来,还是少了很多。顾明举找了个僻静角落站住了看,升堂的时辰已经过了,大堂里整整齐齐站了两行衙役,身穿官服,手执水火棍,倒也威风赫赫。严凤楼坐在堂上正中,身后一副江河湖海图,头上是明镜高悬的匾额。
                              年轻的县丞神态严肃,座仪如山,眉宇间凛凛一股正气。
                              顾明举身侧一个挎著菜篮的大婶说:“若不是为了看严大人,我才不来瞧这热闹呢!”
                              顾明举听著好笑:“这位夫人不是来听审案的?”
                            


                            16楼2011-08-25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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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明举看看手里的纸,再看看他。纸张是白的,男子执笔的手也是白的,十指纤长,骨节分明。干净整洁的袖口被微微向上捋起,一截光洁细白的腕便落在了金子般的阳光里,莹润仿佛上好的玉。
                                忍不住顺势而上细细打量,他的凤卿有一张耐看的脸,眉峰平和,唇角微扬。谈不上如何姿容绝世,也说不上怎麽惊绝天下,只是看他在格窗下沈腕书写的专心模样,便会恍然间觉得静好如画。
                                这样的人,做师爷不够机敏,做商人尚欠世故,请进三清观中研经修卝道又尘缘未断,只能摆进那巷子深处的学堂里,做个外冷内热的教书先生,清清淡淡一辈子,无富贵无权卝势,但是也无风无雨无性命之忧。
                                他一手懊恼地撑著桌面几番欲言又止:“凤卿,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但是你要记得,同卝性命相比,气节傲骨根本什麽都不是。”
                                他殷殷关照他,如何面对上司,如何应酬同卝僚,如何卝在官卝场为人处事:“恭维逢迎你是学不会了,但是也该学著怎麽明卝哲卝保卝身,别为了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严凤楼停了笔,慢慢扭过头定定看他:“我怎麽觉得,你的口气像是在交代后事?”
                                “是吗?”这一次,反是他措手不及愣住。
                                严凤楼的目光太犀利,箭一般笔直射来,好似能穿透眼瞳看到他的最深处:“顾明举,你有事瞒我。”
                                顾明举猛然一凛,神色霎那间几度变幻:“我瞒著你的事多了,你指哪一件?”
                                他弯腰凑近严凤楼,挑卝起眉梢绽出一个轻浮的笑,“既然如此,我就一并交代了吧。我虽无妻妾,不过有一二红颜知己,我走之后,有劳凤卿替我照顾。你先去告诉京卝城凤仪楼的牡丹,说她确实是我心中所爱;再去秦淮河上的翠烟舫告诉里头的画琴,若有来生,我愿娶她;还有江南迎春院的楚楚,她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此外还有红杏、柳絮、小怜……替我跟她们说,我喜欢她。对了,你要是能入宫,就去找……”
                                他一脸沾沾自喜活脱脱一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子,腆著脸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如何赏遍群芳。严凤楼看不下去了,咬著唇低下头把笔管捏得死紧:“呵,顾侍郎果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方才听他口气,还以为、以为……却没想到……真真恨死自己的自作多卝情。
                                猝不及防地,耳边突然被人吹进一股热气:“你生气了?”口气幽幽的,惊起一身战栗。
                                他的唇就贴在耳边,自己轻轻一个颤卝动便能撞上。严凤楼觉得自己僵直得像一张被绷紧的弓,保持著严正的坐卝姿不敢有半点轻举妄动:“顾大人,你逾距了。”
                                “凤卿。”他的话里带著笑,随著双卝唇开阖,暧昧的湿气一阵阵吹进严凤楼耳中,“你在生气。”
                                “下官不知。”
                                “我知就好。”他说得很轻,语气飘忽,一手搂著严凤楼的肩,一手搁在桌上,沿著纸张的边缘缓缓而下,然后自指尖而始,慢慢地、一点一点握住严凤楼的手,“我知就好。”
                                自语调至姿卝势,无一不太过亲卝密,亲卝密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凤卿,我喜欢你。”
                                “你……”严凤楼闻言倏然回首,吸气声蓦然而起又噶然而止。


                              21楼2011-08-25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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