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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文学】◎小说◎___亦舒___《爱情之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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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1-10-18 12:43回复
    理光说:“伊娃,你有时间的话,也不妨想想,我虽然穷些,疲赖些,但到底我是爱你的,而且我给你自圝由,你嫁了别的公子哥儿,光鲜是光鲜,可是他未必体贴你。”
      我愕然,“你在说什么?”
      他笑笑,“祝你生辰快乐!伊娃,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
      “你知我不在乎这些。”我说。
      “我并不能因此轻视你。”他低下头。
      气氛太沉重,我第一次词穷。
      “伊娃,老老实实,你们公圝司是否想将你送到英国去受训九个月?”
      “说是这么说。”
      “你是在伦敦念书的,最佳人选。”
      “咦,彷佛你要努力把我送走呢。”我笑。
      “回来后你又可以高升了。”
      “承你贵言。”
      “伊娃,其实你现在的薪水也已经够用。”
      我说:“我节省而已,钱又有谁嫌多呢。”
      “你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了?”
      “言之过早。”我说:“事情临到头再算。”
      “你心里恐怕已经有了主意了吧。”
      我说:“理光,别逼我。”我按住他的手。
      他叹口气,不响了。
      我斟出酒,“来,预祝我生辰快乐。”
      电圝话铃响,我去接听。
      又是史太太。她声音很急促,“快,弟圝弟有事,叫理光来。”
      “什么事?”我没好气的问:“冷气机坏?”
      “别搅了好不好?”她尖声说:“弟圝弟发高烧,要送医院。”
      “什么?”理光接过话筒:“我马上来。”
      他抓起外套。
      “我跟你去!”
      他犹豫一刻,“好。”拉住我出去。
      弟圝弟烧到一百○四度,怀疑是急性脑膜炎。
      理光急得快疯了,“明明下午还是好好的!”
      史太太也一头汗,“什么?你怪我?他何尝不是我亲生儿子?难道我会害他?”
      我反而成了局外人,在医院的等候室内看他们争吵。
      真是怨,到如今地步还是要吵架。
      真不明白这样的怨偶当初是如何结的婚。
      而孩子永远是牺牲者。
      弟圝弟发高烧,说梦呓,一忽儿指着父亲叫爷爷,一忽儿说要去游泳,身圝子热,吵得心惊肉跳。
      幸亏不久医生便说情况已在控圝制下,叫我们回去。
      史太太一转身便走,理光犹身坐在长凳上不动。
      我以为事情已经完了,轻轻推他一推,“我们也回去吧。”
      谁知他就此炸了起来,“要走你先走,我并不企望你同我共患难!”
      “你说什么?”我愕然。
      他不耐烦,“弟圝弟醒来会随时需要我,你不明白吗?”
      “何必对我大呼小叫?”我缓地,“这又不是我的错,整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不要在这个时候吵架好不好?”
      我“霍”地站起来,“我根本不是吵架的人才。”我站起来,“告辞。”
      他并没有叫住我,我把心一横,离开医院。也许理光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想清楚谁是他的敌
      人,谁是他的朋友。
      我觉得肚子饿,独自上咖啡店叫晚餐吃,才坐下就遇到同事,是小陈露丝美姬他们,平日我相当邀他们,今天正闷纳,于是笑着坐到他们一桌去。
      小陈他们爱热闹,其实也是一群可爱的人,只不过我性情不喜与人来往而已。如今坐在一起,倒也有说有笑。


    4楼2011-10-18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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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娃,”小陈问:一是不足要到英国去受训?”
        我说:“十划还没有一撇呢。”
        “有这样好机会,不要放弃,回来就升职了。”美姬说。
        小陈说:“伊娃不去英国也照样升。”
        “会不会慢一些?”美姬说:“而且她是单身女圝郎,能够在外国生活一段时间,不是更好吗?”
        我被说得心动起来,本来也不能决定是否要去,现在彷佛随时可以收拾行李。我还有什么留恋?跟住理光一辈子?不如趁这个机会改圝过圝自圝新,从头开始。?”
        我说:“如果单位主管向我提出来,我当然会得去。”
        小陈说:“伊娃的呼声最高。”
        我微笑。“这一顿饭我来请客。”
        他们也不客气,让我付了贩。
        回到家中,理光尚没有回来,我很冷静的坐下想了很久,觉得不如藉此分手,理光另有精神寄托,那是他的孩子。
        一会儿等他回来,我会跟他婉转点提出这个问题。
        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公圝司不止一次向我暗示要派我出去公干,就应允下来吧。
        理光回来的时候已近天亮,我睡得出乎意料之外的熟,并没有被他吵醒,早上我一向只准备廿五分钟便要出门,也来不及说什么,就抢出去,那日我没有送他上班。
        当天在开圝会的时候,上司决议了我是出驻伦敦的人选,我立刻应允,出发日期是一个月之后。
        同事们兼庆祝我的生日,待我热忱十分,我们七点才在酒馆分手。
        到家中,已是八点多,理光还没有回来,我即时觉得很反感,他简直把这间公寓当作不需付房租的酒店,来去自若,太过份。
        我淋了浴,看小说当儿,他回来了。
        我马上开门见山地说:“理光,我要到伦敦出差九个月。”
        他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沉默着。
        我说:“去之前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结束这里的一切。”
        “你不是赌气吧?”他问。
        也许有一点点赌气的成份,在医院中他对我的态度恶劣,平时的随便,……都加在一起,引导这段感情迅速结束。
        他又说:“曾经一度,你是爱我的。”语气中带着辛酸。
        “你并没珍惜这段感情呀。”我说。
        “我不懂。”
        “多年不愉快的婚姻生活使你麻木了。”我说:“你乐意过一种随和的、不起劲的生活,我与你无法迈向同一目标。”
        “做人有什么目标?”他反感的问。
        我说:“也许你已经失去目标,但我是有的:如何活得更丰富。”
        “你爱上了别人?”
        他更失望。
        “你有孩子们——”
        “不必同情我,我还没有老。”
        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我才觉得他已经有老态,才四十多岁呢,我叹一口气,他无法适应新生活,只想把旧的生活模子往我这里套,我心里加压看一块铝似的,非常的不舒服。
        我们从认识到现在,足足也有三年,三年也有一千多个日子,由灿烂到平淡,至现在无疾而终,也不能全怪理光,我们两人都没有努力。
        “弟圝弟好吗?”我问:“没事了吧?”
        “没事了,明天出院。”
        “你也太紧张,小孩子发高烧是很普通的事,何必打鸡骂狗的。”
        “我现在所余的,也只有他了。”
        “别忘记你的女儿。”我提醒他,“养孩子最忌厚此薄彼。”
        “理论上你是很精明的。”他苦笑。
        我们并没有吵架,最可悲的是无疾而终,双方都疲倦了,需要休息,连争执都懒。
        他摊摊手,“什么时候要我搬出去?”
        我问:“不是说如果我要与你分手,你会跟我拚命吗?”他笑。
        我也笑。两个人的笑都太过苦涩。
        “打算怎么样?”我问。
        “信不信由你,我的前妻要再婚了,她将搬到夫家去住,我与孩子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我点点头。
        本来他以为我会与他一起经营这个家,我叹一口气,虽然我令他失望,但是他不必担心,愿意嫁他的好女子还是很多的。
        他仍是一个风趣高贵的好男人,只是我对一切的期望太多太高,以致有今日这种事。


      5楼2011-10-18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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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光取过酒,斟了一杯慢慢喝,他说:“当年你追求我,还真花过一些劲,是不是?”
          我反问:“我追你?”
          “一般人都这么说。”他笑。
          我说:“楼下卖菜婆也追你,你怎么不抛妻离子的跟住她?”我不承认。
          他在我脸上一拧,“还是这么好强。”
          “事实如是,”我说:“你没的臭美,一切都是女人的不是,你倒想。”
          理光说:“当年实在与妻子水火不融,有个机会,便跑了出来,物必自腐然后生虫。伊娃,连带者你牺牲三年青春。”
          我用手撑住头。这真是一场误会,大家都谈会,大家都误会是恋爱,事实上我只为了一点点胜利的虚荣,他为了转变生活方式。
          在这三年中我长大了许多许多,最起码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不再会向任何有妇之夫投一眼。
          “我有空给你写信。”他说:“一个人在外国,千万要当心。”
          “先谢了。”我说:“睡吧。”
          “我明天便搬出去,免得你尴尬。”他说。
          因为他没有显得特别哀伤,我心底也平静。
          在床圝上倒是睁看眼睛好一会儿才睡着的。
          第二天是我廿七岁生辰。时间过得那么快,我们这一代,廿三岁才自大学出来,做一年工便遇上这段感情,感觉上是初恋;但已经廿七岁了,不由人不慨叹时间不够用。
          从明天开始如果好好物色对象,待结婚时亦已三十岁,不容再蹉跎了,我有点心惊肉跳。
          对于自己的冷静,我非常吃惊,我不但没有为过去的痛苦流涕,反而急急地想到将来,现代女性的勇气可嘉,我实在没有时间坐在一角伤怀,前面的路是艰难的,我必须要在大处着眼。
          想到当年与理光说什么都要在一起那种勇气,余知如何形容,过了一段时间想起来,真是无谓,完全是种反费,少年时期的浪漫,为了一点点因由,不顾一切盲目地向错路前进,为了发圝泄炽圝热的感情,往往赔上太多精力时间,一无所获。
          如今我把感情放第二位,一切由理智处理,工作是重要的,因为它给我精神寄托,同时又使我经济独圝立。
          现在的选择是不一样了。
          第二天,我帮理光收拾行李,也不问他要搬到什么地方去,请了一个上午的假,把他打发走。
          我们两个人都尽量不接圝触对方的目光,默默低看头收拾,他一出门,我就找来锁匠把门锁换过了。房子是上代剩给我的,不必退租,九个月很快就过,家具用白布远一遮就可以解决。
          我竟变得如此井井有条,麻圝木圝不圝仁,这一段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不想拖泥带水。
          到了公圝司,我领了飞机票,同时上司也放我两个星期的假,我有足够的时间来收拾行李。一切进行得顺利。
          晚间我斟一杯威士忌加冰,才坐下就看见弟圝弟送我的那张生辰卡,我犹豫一下,随手就把它扔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很空虚,但不觉悲伤,又有一种轻圝松的感觉,至少从此以后工作加班,就不必有犯罪感,因为现在家中没有人在等我回来。
          我又将屋子里任何属于理光的东西整理出来,放进一只大箱子里,改日替他送到公圝司去。
          半夜他打电话来,叫我一声,随即一句话也没有。
          我不怪他,我也不知说什么。人家两夫妻或情侣濒分手还能吵嘴,真是好的,我与理光简直一句话也没有。渐渐的疲乏,缓缓死亡,真可怕。
          不到数日就已经有人知道我们已经分手,立刻有男士来约会我,一切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想到三年前今日,哭嚷着恳求理光搬出来,只要他肯只身出来,我便满足了,我愿意牺牲一旬,时间金钱名誉,为了爱他,一句在所不惜。在那个时候,我的确认为史理光是我的阳光空气。
          我们也有过半年的好时光,对牢电圝话,在写字楼也能说些肉麻的话,回到公寓中相对而坐,无为小事大笑一场……只要在一起便可以了。
          而理光也为我的天真而感动过,不住叫我小傻圝瓜。后来生活的小事太多不如意,我长大了,他做许多事我都肴不入眼,出言讽刺,甚至冷言相对,他为了这个也生气,也骂我,再过一年,大家便已经服开眼闭,得过且过。
          我竟没有流一滴眼泪。
          眼泪表示快乐、激动、伤心,后悔,种种错综的感情,但我的心是平静的。


        6楼2011-10-18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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