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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我是这样记得你》最好的时光(手冢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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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街道上,隐隐传来Bebe慵懒而轻缓的声线,空气中弥漫着夏日微醺的气息。
明明是这样温暖而美好的情景,莲见却觉得心一点一点的冷下去,再也暖不过来,仿
若身处无人的旷野,荒芜而绝望,没有人听得见她的呼喊,没有人听得见她的难过。
那样难过。
莲见回过头,看着在沙发上安静睡着的手冢国光。阳光在他清峻的面容上投下浅浅的
金色光线,没有戴眼镜的面容显得更加清秀柔和。
这是她爱了十年的男子。她的水仙花少年。她眉目静好的西斯廷圣徒。
她伸出手,想要轻轻的触碰他,可是终究还是放下手来。
命运到最后还是不放过他们。总是要夺去他们最珍视的东西,总是如此艰难。
他们要的不多,只是这样一种在世事中相互陪伴相互依靠的感情,无关任何旁的一切。
为了这种感情,要她承受再多的艰难痛苦都没关系,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手
冢国光受苦,看着他那样疲惫,到现在,连他最重要的,成为医生的理想也要失去了。
莲见还记得手冢国光对她说他想要做一个无国界医生时,那种执着而向往的神情。他
是那样广博的男子,他的世界本可以更广阔更远大的,他不应该被这样的摧折绊倒,不应
该被束缚在这样小小的世界,不应该为着生活中的琐事而疲惫。
他的世界在更远的地方,他终究是不属于她的。
可是她依旧想要守护他,即使这种守护的代价是再也不能拥抱他。
莲见安静地站在沙发边,看着睡着的手冢国光淡静的面容。
不知世事的天真多么美好,可是她终究不能再假装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莲见回头,看着窗外午后那样煦暖的阳光,长长地叹了口气。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她
已经做出了决定。
最后一次在波特曼酒店见到手冢晋明时,手冢晋明留下了一张卡片,告诉她,如果改
变了主意,就打卡片上的电话联系他的助理。
她那时接过卡片,只是随意的放在背包里,因为当时的她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用到,
因为她永远不会背弃自己的信念。
而现在才懂得,世事太过无常,她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也永远都不
知道他们选择了这样的义无反顾,最终的结局究竟会是怎样。
所以,她大概,是改变主意了吧。



89楼2012-05-31 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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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焰火再回去(中)
    ——If you were a teardrop in my eye,for fear of losing you,I would never
    cry.
    第二天早晨,莲见独自乘上一辆开往东京市中心的新干线列车。
    早晨八点多的列车上已挤满了去上班或上学的人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久居大城
    市的人们所特有的冷漠与倦怠,神情空茫,行色匆匆。
    车厢里很安静,几乎没有人说话。
    有人抓紧时间补眠,有人快速的浏览着报纸,有人拿着PDA规划着日程安排,有人目
    不转睛的玩着PSP,也有人如她,戴着耳机怔怔的望着窗外。
    海明威说过,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但其实不是的,其实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人们所不能抵达的地方,大到全世界,小
    到另一个人的心底。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世界,各自的悲喜。
    可是她多么希望有人能与她分享那些生命中的快乐与不快乐,伤怀与难过,幸福与惨
    淡。他们可以一起听轻音乐,也可以一起听喧嚣到死的摇滚;他们可以一起看黑泽明,也
    可以一起看《猜火车》;他们可以一起去很多的地方,也可以哪里都不去,只是呆在小公寓
    里各自安静的看书。
    手冢国光就是她所希望的那个人,他是这个世界上离她最近的一座岛屿,近到可以抵
    达对方的心底。可是最终,这样近的距离也无法抵挡现实里的艰难险阻,无法抵挡命运。
    她终究还是要失去他了。
    这些年来,他们一同坐过无数次这条线路的新干线列车,穿过冬日白雪皑皑的旷野,
    穿过春天有着淡淡青草香气的田间,穿过由无数回忆无数往日构成的青春。她一直都记得
    他米白色的毛衣,记得他颈间浅浅的薄荷气息,她会永远记得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可是现在,她终究还是,要失去他了。
    车窗外夏日的阳光穿过楼层与楼层间的间隙斜斜的射进车内,灿烂刺眼到令人流泪,
    可是她的眼眶干涸酸涩,没有一丝多余的水分。
    她以为自己会流泪的,可是在生活残忍的真相面前,在无可选择的命运面前,原来连
    流泪也成为一种奢侈。
    东京都千代田区是日本的政治中心,手冢晋明办公室所在的国会大厦就在这里。
    莲见站在国会大厦的对街,抬头望着这座在烈日下更显得庄严的欧式建筑,她深深的
    吸了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手机和那张卡片,照着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彼端是一道低沉的中年男子的声线:“喂,你好。这里是手冢晋明办公室。”
    莲见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到自己能够镇定地开口:“你好,我是千代莲见,我想见
    手冢先生,请问是否可以呢?”
    电话那端的男子沉吟了一下,才略带试探的问道:“……千代小姐,请问您找手冢先生
    有什么事么?”
    “您只要转告手冢先生我是千代莲见,我想他应该会愿意见我的。”
    “……好的,请您等一等,我会向手冢先生转达您的请求。”
    “嗯,谢谢。”
    挂断电话后,莲见在行道树旁的长凳上坐下,看着一地斑驳的树影,安静的等待着。
    没等多长时间,手机就响了起来,莲见接起,彼端仍是刚才那个男子的声线:“你好,
    千代小姐。手冢先生现在正在接见客人,不方便在会客室见您,如果您不赶时间的话,可
    以在国会大厦附近的那间咖啡馆等他,十点半的时候他会去见您。”
    “好的,谢谢您,我会在那里等手冢先生,希望他一定要去。”
    依然是二楼临窗幽静的雅座,依然是法式格调的咖啡馆,浓郁的咖啡香气袅袅弥漫。
    似乎她和手冢晋明的每一次见面都会在这样安静优雅的地方,可惜他们要谈的内容却
    总是太过残忍。
    莲见坐在柔软舒适的法兰绒沙发上,双手支着下颔望着窗外的街景,想到这一点,她
    


    90楼2012-05-31 0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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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微微的笑起来。
      这真是一种绝妙的反讽。
      莲见腕表的指针刚好指向十点半的时候,手冢晋明恰好走上了咖啡馆的二楼。
      他性格的某一部分,例如严谨守时这一点,和手冢国光相似得无以复加。
      在想到手冢国光的那一刹那,莲见的心脏就突然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她或许,很快
      就要失去他了。
      在以后漫长的一辈子里,或许她会后悔自己这一刻所做出的决定,可是在现在这一刻,
      她没有办法,她不得不,屈服于命运的无奈。
      瞬间的恍惚之后,莲见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站起身,向着已走到自己对面的手冢晋
      明点头致意:“你好,手冢先生。”
      “你好,千代小姐。”他转头向着等候在一旁的侍者点了一杯黑咖啡,然后又回头望着
      她,神情似笑非笑:“这好像是第一次你主动约我见面,千代小姐。”
      “嗯,是的。”她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因为我昨天无意间接到了国光导师的电话,
      他说国光的学位证书被无故扣押。”
      “嗯。”手冢晋明微微的挑眉,“我本来是想向国光施压的,没想到是你先知道了。”
      “我猜到是您的所为,可是没有想到,您会这样毫不在乎的承认。”莲见望着面前和手
      冢国光神似的男子,在瞬间的愤怒过后,她从心底开始感到绝望冰凉,“他终究是您的儿子。”
      “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有些责任是他无法摆脱的。”他优雅的喝了口咖啡,然后放下杯
      子,凝视着对面脸色苍白的女孩,“而对我来说,为了达到目的,有些手段无可避免。”
      “所以您对国光进行经济封锁,令他不得不打工,现在还以学位证书来要挟他,你明
      明知道医学学位证书对国光来说意味着什么。”莲见冷冷地开口:“这就是您身为一个政治
      家,一位政治领袖所采取的手段么?”
      手冢晋明的表情依然平静,仿佛对她近乎无礼的质问毫不动容:“还有一件事,我想你
      可能一直都还不知道吧。你父亲车祸的原因,调查出来了么?”
      莲见端起骨瓷茶杯的手猛地一震,几滴奶茶溅到她海蓝色的长裙上,留下褐色的印记,
      她却像是毫无所觉,只是睁大眼睛震惊的望着手冢晋明,连敬语都忘了用:“你是什么意
      思?”
      “你懂得的。”
      她是懂得,只是她再怎样也没有想到手冢晋明会如此残忍。
      莲见只觉得自己开始无法克制地颤抖,因为恐惧也因为愤怒。她竭尽全力地克制着自
      己,垂下的双手紧紧握住,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可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冷冷地问道:
      “你是众议院的副议长,是立法委员,这样做,就不怕会被人告发么?”
      手冢晋明依旧是平静到近乎淡漠的神情:“我既然会做,就自然不会怕。事实上,我可
      以做到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所以不要试着去验证,否则付出代价的只会是你自己。”
      莲见坦然着迎视着面前男子冷峻深邃到近乎的视线:“可是我从来不在意自己付出怎样
      的代价。”
      手冢晋明看着她无所畏惧的神情,突然微微的笑了:“的确,我从来不怀疑这一点,因
      为我从来不怀疑你的勇气。但同时你的弱点也很明显,令国光和你的家人因你而受苦,远
      比你自己受苦更令你难过,不是么?”
      “是的,我无法否认这一点。”莲见答道,“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手冢国光再这
      样艰难的走下去。我希望您不要再这样逼迫他,而是让他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可以继续
      他的学业。”
      


      91楼2012-05-31 0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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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相对的,你要拿出对等的筹码与我交换。”
        莲见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的开始冰凉,一点一点的开始坠入深渊。她知道那个筹
        码是什么,那是她最不能放弃的,也是她不得不放弃的。
        “我想你早已知道所谓的筹码是什么,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对你说过。”手冢晋明审视着
        面前沉默的女孩。
        是的,他的确说过。早在她19岁那年的冬末,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说过。
        “离开手冢国光,是么?”莲见低头看着茶杯里香气弥漫的奶茶,一字一顿的说。
        “是的,离开国光,但是离开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分手,我要你彻底的离开,离开日本,
        随便去哪里都好,但是在你们淡忘彼此之前,请你不要回来。”手冢晋明若有所思的继续道,
        “时间会冲淡一切,至少在我所见过的所谓爱情里,没有一个是抵挡得了时间的。”
        是的。时间治愈一切伤痕。圣埃克苏佩里如是说。
        可是千代莲见永远不会忘记手冢国光的。
        那样一个眉目宛然的少年,他是她年少时的所有憧憬,是她所有的想念殊途同归的重
        点,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一息微光。
        最寂寞的瞬间,他是划破暗夜的那一缕烟火,华丽的近乎不真实。
        她记得为他弹奏过的萧邦的钢琴曲。
        她记得19岁盛夏那一晚的漫天烟火。
        她也记得他们一起走过的,明治神宫前的青石板路。
        她还记得他们一起乘坐的新干线穿过冬日旷野时窗外苍茫的暮色。
        她记得那么多的记得,记得所有的来路与去路,记得他们一路走来所有的点点滴滴,
        所有盛大的或细微的幸福。
        但同时她也记得手冢因疲倦而沉沉睡去的面容。
        她记得他站在7-11便利店里并不熟练地整理着货架上的商品。
        她记得他说想要做无国界医生时眼眸中令星辰都为之黯然失色的光芒。
        她更记得父亲躺在ICU的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和母亲憔悴到极点却仍旧不愿离开的
        身影。
        他们都是她最爱的人,她怎么可以,让他们那样艰难。
        她没有办法。她真的没有办法。
        莲见死死地咬着嘴唇,竭力的让自己不要流下泪来,她侧首看向窗外的街景,不想让
        手冢晋明看见自己眼中的软弱。
        良久的沉默后,手冢晋明听到对面的女孩轻轻地开口:“如果这是您要求的条件,那么
        我答应您,但是希望您一定要做到答应了我的事。”
        “这是当然的。”
        他拿出放在西服上衣内袋里的一张支票,用指尖推到莲见的那一边,然后缓缓地开口:
        “这张支票,就当是支付你在国外的生活费吧。”
        莲见回过头来,淡淡的瞥了面前的支票一眼,微微的笑起来:“这么多的钱,就算我在
        国外呆二十年也用不完,所以我不会拿。更何况,钱我不是没有,我不想让自己感到欠了
        您什么。”顿了顿,莲见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钱玷污了我和国光的感情,您
        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是在出卖自己和国光的感情来换取您的钱。我们之间不是一场金钱交
        易,您让我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手冢先生。”
        手冢晋明轻轻的笑了,他拿回支票,然后站起身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近乎温和:“千
        代小姐,或许我没有立场说这句话,但我仍然想说,在某种程度上,我是真的很欣赏你。”
        莲见也站起身来,“那么,谢谢。”
        手冢晋明缓缓的伸出手来,“我可以和你握一下手么?”
        莲见抬眼迎上他的视线,淡淡的答道:“只有合作者和虚伪的人才会相互握手,我想这
        两者我们都不是,所以不必了。”
        手冢晋明毫不介意的笑笑,然后说道:“那么我们就谈到这里吧。中午我还有一个餐叙
        会议,现在就要回办公室。”
        “嗯,那么,再见。”莲见看着他神似手冢国光的轮廓,知道这或许是再也不见。
        “再见,千代小姐。”说完,手冢晋明转身,朝二楼的楼梯处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莲见才虚脱般倒回沙发上,怔怔的看着手上戴着的,
        手冢国光送给她的手链。
        她就那样怔怔的看着手链,许久许久,而后一滴泪水突然落了下来,滴在手链晶莹的
        白莲花上,很快的,不见踪迹,像是从来也没有落下来过。
        


        92楼2012-05-31 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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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鹿儿岛海边的时候已是傍晚。
          七月末正是当地的旅行旺季,许多人都从各地慕名而来,看鹿儿岛的海边焰火大会。
          或许是因为游客太多,所以他们事先在网上预约好的旅馆出现了工作疏忽,把已经订
          好的两间单人房给了别的旅客。
          犯下的错误已经弥补不回来了,总不能叫已经住进去的客人再收拾行李离开吧。
          于是手冢和莲见只能看着面前低头诚恳道歉的旅馆老板,无奈的苦笑。
          手冢抬手看看腕表。已经快七点了,他们却都还没吃晚饭。
          自己倒还好,但是莲见一直都有轻微的低血糖,不按时进餐的话就会头晕得很厉害。
          他刚准备对老板说“没关系的,我们去别的旅馆看看就好”时,一直不断弯腰道歉的
          旅店老板突然抬头问道:“请问……两位是情侣吧?”
          “嗯,是啊。”手冢有点困惑地皱眉,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哦,那这样吧。我们旅馆还有一间面向大海的情侣套房没有人预订,是我们这里最
          好的也是最贵的房间哦。今天是我们的工作失误,真的很对不起。所以请让我为你们转到
          这件情侣套房吧,还是按照单人间的价格来计算。”
          “呃……”因为情侣套房这几个字而微微脸红的手冢国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了。
          他正在想着该怎样拒绝的时候,突然感觉莲见稍稍用力的握了一下他的手。
          “嗯?”他询问的转过头去,看到莲见的颊畔同样有一抹可疑的绯色。
          她微笑着开口:“谢谢您的好意,但是请不要这样。会让我们觉得是在占您的便宜。”
          “当然不是啊。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犯的错误,是我们应该求你们的原谅。”老板看他们
          不肯接受,开始着急:“而且这附近的旅馆应该也差不多客满了,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们还
          是住下吧,是情侣的话就没关系啊。”
          他们的确是情侣。
          这个不必解释。可是有些该解释的,他们两个人却都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了,于是只能
          有点尴尬的接受了老板的好意。
          拿到钥匙走上旅馆楼梯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自然的沉默了。
          老式的木制楼梯狭窄冗长,踩上去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壁灯的光线有些黯淡,视
          力稍微差点都有可能会摔倒。手冢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略略皱眉看着莲见长至脚踝的裙
          摆。
          “……莲见。”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唤道。
          “嗯?”正在努力和楼梯奋战的女生不解的抬头,望向面前昏暗灯光下微微模糊了轮
          廓却显得格外温和的男子。
          “把手给我,还有行李。”手冢微微扭过头去,罕见的无法直视女生清澈而带着探询的
          目光,幸好光线黯淡,她绝对看不出他的脸红了。
          “不用啊,我的行李不算重。”莲见摆摆手,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手冢抿了抿下唇,因她的迟钝而有些无奈,叹了口气,他决定说得更明白些:“你的裙
          子太长了,上楼梯不方便。”
          “哦。”莲见轻轻地应了声,望着她肩上不算轻的旅行背包,犹豫着。但是在看到他眼
          中的认真之后,还是把行李递了过去,而后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跟着他一起慢慢地往上
          走去。
          黯淡的光线下,莲见忍不住抬头看着身前男子高瘦挺拔的背影。
          有一种幸福到了极致的悲哀开始在心中缓缓蔓延。
          ——呐,Tezuka,这样极致的幸福,我,我们,还能拥有多久呢?
          这样温柔的你,会让我越来越没有办法下定决心离开啊。我本来也以为自己已经下定
          决心了,可是只要一面对你,就会发现原来再多的决心也还是不够的。
          我没有办法阻止自己渐渐沉溺其中。
          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么多么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看不到尽头。就这
          样一直走下去,只有我和你,像做着一个不会醒来的梦。
          可是老式的木制楼梯再怎样冗长,也还是有走完的时候。
          他们将要住的房间在三楼走廊的最尽头,打开房门后第一眼看到的果然就是窗外蔚蓝
          的大海。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灿烂的余晖浸染了大片大片的流岚,苍紫暮蓝层层晕开,衬着
          一望无际的大海,与海上初升的皎洁月华,仿若最瑰丽华美的梦境。
          手冢和莲见都被这样的美景镇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突然意识到彼此当下的尴
          尬处境。
          手冢先反应过来,他打量了一下这间装修很雅致的套房,面积不算小,而且会客室和
          卧室是隔开的,他终于稍微地松了口气,对着莲见说道:“你睡床吧,我睡沙发就好。”
          说着,他已经走到沙发边上,放下了肩上的旅行背包。
          莲见开始还觉得这样安排也好,可以免除一些不必要的尴尬,但是她很快发现这间套
          房真是名副其实的情侣套房,翻遍所有的柜子也没找到一张多余的被单,就连床上的枕头
          也是长长的双人枕头。而会客室里的那张沙发对于手冢的身高来说也实在是有些小。
          虽然现在是盛夏七月,但是海边的夜晚,阵阵海风吹来还是带着凉意。
          想到手冢可能会着凉,莲见就没有再犹豫,开口道:“手冢,嗯,不如……你也睡床吧。”
          “嗯?”正在整理行李的手冢国光怔住,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这张沙发太小……你会着凉……你也睡床吧,晚上风有点大。”莲见语无
          伦次地解释着,说到后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于是干脆沉默,低头看着自
          己的脚尖,没有勇气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的男子。
          虽然莲见的话语序有些混乱,不过手冢国光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低着头做思过状的女生,她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肯
          抬头看他。
          所以他也不知道,她的脸上是否与自己一样,有着淡淡的尴尬与不自然,但更多的是
          无法掩饰的快乐与幸福。
          真的,很幸福很幸福。因为有这样一个人,她时时刻刻都在身边,为自己是否会着凉
          是否会睡不好这样的事而担心,哪怕这些都只是小事,也依旧有着细碎的幸福。
          “嗯,好的。”他很想拍拍她的头,叫她傻孩子,但最后还是忍住了,继续低头整理自
          己的行李,装作很自然地开口:“你不用解释的,我都明白。”
          


          94楼2012-05-31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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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边的夜色很美。
            在附近的小饭馆吃完晚餐之后,手冢和莲见沿着海堤边的小路慢慢往回走去。
            相比不远处正在进行篝火晚会的沙滩,这条小路显得有些静谧,只听见一阵阵海浪拍
            打礁石的声响。
            他们两个人并肩沉默地走着,都没有开口说话,因为觉得在这样全世界都安静沉寂的
            时刻,两个人并肩,胜过一切言语。
            是月上中天的时刻,皎洁的光华洒落在海面上,随着海浪摇曳荡漾,仿佛一个飘摇的
            梦境。
            就这样慢慢的沉默的走着,直到能远远看见旅馆门前昏黄的路灯灯光时,莲见突然停
            下了脚步,抬头仰望着面前冷峻挺拔的男子,轻轻问道:“手冢,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
            活会是怎么样的呢?”
            “嗯?”手冢微微一怔,因这样一个毫无预警的问题而有些惊讶。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女生,她淡静的面容在夜色下模糊了轮廓,唯有一对优美的杏眼
            中倒映着点点月光的皎洁。
            看着这个与自己并肩走过漫长年月的女生,手冢突然觉得心中一直以来始终隐隐存在
            的那丝慌乱与不安,在这一刻都化为笃定。
            以后的生活,他们会一起走下去,两个人并肩,去实现那些年少时就许下的愿望。
            无国界医生。小说家。环游世界。
            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实现这些美好得近乎虚幻的梦想。
            于是,在黯蓝的天幕与微凉如水般的月色下,海浪轻拍礁石的阵阵声响中,手冢答道:
            “我想,未来的路要一起走下去,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实现我们许下的愿望。”
            “嗯。”莲见颔首。不再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握住手冢修长的手。紧紧握住,仿佛一
            辈子都不会再放开。
            一辈子。未来。在一起。永远。我爱你。
            这些都是多么美好的词语。美好得近乎悲伤。美好得即使我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
            无法企及。再也无法。
            那一晚,手冢和莲见睡在同一张床上,分享同一个枕头,同一床被子。
            事先想过或许会尴尬会不好意思。但其实这原来是一件如此自然的事。
            如此自然的躺在对方的身旁,呼吸着彼此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听着彼此轻浅的呼
            吸声,而后睡去。
            莲见入睡很快,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睡熟了之后还像小孩子一样不安分的踢被子。
            手冢却向来浅眠。
            全然寂静的房间里,他看着月色如水般漫过窗台,漫过雪白的床单,洒在他们的身上。
            莲见睡在他的左边,呼吸轻浅,像小动物般微微蜷缩,长发凌乱地散在颊畔,淡静容颜在
            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孩子气。
            于是他就觉得心脏突然莫名的疼痛,突然想要抱抱她,抱抱这个漫长岁月以来,始终
            安静地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她爱他。虽然她从未对他说过这句话。但是他知道,她爱他。
            正如他爱她一样。
            这么多年,她有多爱他,他就有多爱她。
            虽然他们都从未对彼此说过那句话。有些感情是不必言说的。因为爱到深处,语言就
            愈发苍白无力。
            全然寂静的夜阑时分,手冢极轻极轻地环抱住了身边的女生。
            环抱住她,如同抱住世上最盛大的幸福。
            全世界都沉睡的这一刻,他突然开始想象他们以后漫长的一辈子。
            他们的家,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生活,他们将要一同走过的时光,他们白发苍苍仍一
            同牵手看夕阳的样子。
            哪怕他们面前仍有那样多的艰难苦痛,哪怕未来的一切都仍是未知。只要这一刻他们
            深爱彼此,他就坚信以后的每一条路他们都会一同走下去。
            以后的每一条路,他们都会一同走下去。
            没有人知道,即使是莲见也不知道,他的旅行背包最深的夹层里,放着一个黑色的天
            鹅绒盒子。
            Tiffany.Co里款式最普通的铂金戒指,没有钻石亦没有任何花纹。
            但即使是这样也耗尽了他打工半年来的所有积蓄。
            


            95楼2012-05-31 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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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突然有些感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莲见确定自己已经很好的掩
              饰了难过的情绪,才淡淡地开口:“手冢,不如我们走吧?天快黑了,有点冷呢。”
              “嗯,那就走吧。刚才来的路上见到一间很美的教堂,我们顺便去看看吧。”手冢的
              声线还是一如往常的略带清冷,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心中是怎样的紧张与忐忑,而插
              在长裤口袋里的右手又紧紧地握着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攒在手心的,就是他们以后漫长的一辈子。
              而莲见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很惊讶:“这里也有教堂吗?好啊,那我们去看看吧。”回
              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她突然想要任性一次:“诶,手冢,回去的时候都是下坡路哦,不如我
              来踩单车吧,我想试一下骑下坡路的感觉。”
              “嗯……你以前骑过单车吗?”
              “当然骑过啊,不过还是很小的时候了,而且我没载过男生哦。但是……”莲见抬起
              头,直直地望入手冢深邃的眼眸,“你相信我的,对吧?你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的,对吧?”
              手冢微微的怔住了。记忆中这好像是莲见第一次这样认真的问他关于信任的问题。
              他相不相信她?
              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用思考吧,因为早已有了完全笃定的答案。他从很久以前就已经
              知道,手冢国光可以完全信任的把自己的一切交给千代莲见,哪怕是生命。毫不犹豫,亦无
              须犹豫。
              于是最后手冢只是拍拍莲见的头,像安抚一只小动物:“我当然相信,我一直都是相
              信的。”
              于是2002年7月31日那一日的黄昏,经过鹿儿岛海边柏油马路的人们都会看见那一
              幕。
              一辆自行车从远处的高坡上急速地冲下来,呼啸的风吹乱了踩单车的女生的长发,也
              吹散了她快乐到极致时放肆的大笑。而后座上的男生则是一直安静地环着女生纤瘦的腰,彷
              如一种静默无声的守护。两边的路灯在他们身边渐次亮起,如命运的指引般,一直延伸到看
              不见的远方。
              那是怎样的一种快乐啊。莲见没有办法用语言描述。
              她只是记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
              记得风太大,有那么一瞬间她看不见前面的道路,而她却还是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
              一点都不想刹车。因为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如果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就好了。
              如果下一秒是世界末日,她就可以放肆的,不顾一切的,近乎绝望的,挥霍这一刻的
              幸福。
              不必考虑责任,没有所谓未来。只有现在,当下,这个荒芜的世界,和他们。
              莲见记得她放肆的大笑和尖叫,引来一路惊异的目光。
              可是她不在乎。
              因为这就是告别的仪式了。倘若在这一刻她都不放肆,那么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莲见还记得她哭了。就在那样放肆大笑的时刻,眼泪却无法控制地滑落脸颊。只是风
              那样大,还未滑落唇角品尝到苦涩,就已被蒸发殆尽,仿佛从未存在过。
              真的。这是最后一次,他们一同来完成曾经许下的承诺与梦想。而以后,她会一个人,
              独自完成。
              也或许,她一个人,已经再也没有以后了。
              暮色完全四合的时候,他们到达了那间哥特式教堂的门前。教堂不太大,但是非常美,
              两座尖塔和外墙上的彩绘玻璃在暮霭中令人有一种时空凝注的错觉。
              焰火大会快要开始了,远处的沙滩上已经有人开始燃起了线香花火,也有很多人已经
              在围着篝火跳舞喝酒了。
              而那些热闹都是别人的。手冢和莲见向来都是喜欢安静的人,他们把单车锁好,然后
              顺着台阶而上,走了进去。
              教堂里的光线昏黄柔和,两边的一座座古典枝形烛台上燃满了细长的白蜡烛,映亮了
              彩绘玻璃上浓郁厚重的色彩,也映亮了教堂末端的圣坛上,耶稣受难的十字架。
              教堂里没有游客,只有一两个神甫坐在前面的长椅上低头祷告。
              而手冢和莲见都没有说话,因为突然觉得言语的力量,太过渺小。他们只是牵着手,
              一步一步走向前,直到圣坛前的台阶下。
              莲见仰头,看着十字架上承受着苦难但却依然面容祥和的基督。
              她向来都是无神论者的,而这一刻,她在基督面前许下誓言,倘若这世上真有神的恩
              赐,那么她发誓会用此后的一生来虔诚祈祷,只求此刻她身边的这个男子能一生安康。
              只要他快乐,她就会快乐。真的。
              倘若他不快乐,那么世上最盛大的幸福之于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沉默了许久,直到手冢突然开口唤她的名字。
              “莲见……”
              “嗯?”莲见转过头去,看向身边并肩站着的男子,灯火温暖了他一向深邃清冷的眼
              眸,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片温暖的琥珀色,还有她自己的倒影。
              手冢也看着面前清瘦的女子,只觉得内心从未如此笃定而又如此慌乱。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轮廓优美的杏眼,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于是突然
              发现之前准备好的一切话语在这一刻都像是被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的。他是无所不能近乎完美的手冢国光。
              可是在这一刻他失却了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与理性,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他紧张,
              慌乱,哪怕他笃定她爱他,他也还是害怕,害怕到,连话都忘了该怎么说。
              手冢国光只有能力记起那最最重要的一句。那句,一辈子的承诺。
              “莲见……你嫁给我,好不好?以后的每一条路,我们都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97楼2012-05-31 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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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见……你嫁给我,好不好?以后的每一条路,我们都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倘若,在一辈子漫长的几十年里,有什么是比生命更重要的绝不能失去的,那大概,
                就是关于这一刻时光的记忆了吧?
                那个她倾尽所有去爱的男子,他对她说:“你嫁给我,好不好?以后的每一条路,我
                们都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或许是错觉吧,莲见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全世界寂静无声,唯有这句话,一次又一
                次回荡在耳畔,清晰而又悠远,彷如幻觉。
                心在一刹那间就酸楚得几乎没有办法承受,眼眶也开始泛红。嘴唇颤抖着,想要发出声音,却不知为什么,连一个清晰的字眼也无法说出。
                原来,原来在如此盛大的幸福面前,绝望只会更加突兀地,如刺入掌心里的针一般,
                令人血淋淋地疼。
                可是,可是这幸福又是这样真实,这样珍贵得我舍不得失去,即使再怎样痛入骨髓,
                我也舍不得失去。
                当然,当然是好的。
                Tezuka,只要是与你一起,去哪里,走哪一条路,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就是我这一生迄今为止的22年,最大的梦想啊。Tezuka。
                莲见笑了,笑了又哭了。唇角竭力地上扬,眼泪却一点一点溢满眼眶,而后不可抑制
                地滑落脸颊。
                她抬头,努力地微笑,望着身前,在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男子,昏黄的烛光下,她凝
                着泪的眼睛那样美,像是漫天的星星都碎了。
                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男子就站在她的面前,触手可及的距离,近在咫尺的幸福。她真
                的,真的,没有办法放下,没有办法舍得,没有办法离开。哪怕只是想到以后的时光里或许
                再也没有手冢国光,她都已经觉得那是怎样一个荒芜的世界啊,她怎么有勇气一个人走下去
                呢?
                所以,就请允许她再拥有这最后的一点幸福吧,就让她在以后漫长的孤独中还能安慰
                自己,曾经有那样一个眉目宛然的男子,他对她许下关于永远的承诺,所以哪怕此后的一生
                都唯余漫长永夜,也已足够。
                于是,莲见只是极轻极轻,近乎呓语般的说道:“好。”而后她微微歪头,有点不解地
                问道:“可是手冢,求婚应该是有戒指的吧?”
                当然是有的,只不过他一时紧张,只记得说出那句话而忘了把戒指拿出来。当然这个
                原因就不必说出来了。手冢有些赧然,低头扶了扶眼镜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把一直紧紧
                攥在手心的黑色天鹅绒盒子打开来。
                那枚朴素到没有一丝修饰的戒指就嵌在盒子中央的间隙里,等待着被戴上,而那个唯
                一合适的女孩就站在他的面前。
                “莲见,以后的每一条路,我们都要一直走下去。或许会遇见许多艰难险阻,但是莲
                见,我只想你知道,戒指代表着一生的携手与共,从此以后的未来,就是我们共同的未来。
                我爱你。”
                内敛如手冢国光,从来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说出“我爱你”这样的话,所以说出口的那
                一刻,连他自己也被吓到了,可是接着他就突然觉得这句话其实早已铭刻在心里许久许久,
                久到他已忘记了时间,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里,只等他自己发现。
                这样一种突如其来的勇气,令他变得不像以往的自己,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她面
                前,他无须顾忌什么,无须刻意维持什么,他就是他,最真实的手冢国光。这么多年,他也
                唯有在她的面前,才能做最真实的自己。
                他牵起莲见的左手,微微倾身,极其谨慎地把戒指缓缓套入她的中指。戒指的尺寸恰
                到好处,停留在莲见修长的指间,那般朴素简单,却有一种极致纯粹的美。
                


                98楼2012-05-31 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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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说晚安
                  ——Ne,Tezuka,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不会凋零的玫瑰?到底有没有那么一条路,永远
                  没有尽头?
                  七月末的纽约,一整个世界的滂沱大雨。
                  这座城市所有闻名于世的建筑物都笼罩在灰暗沉重的雨幕之中,隔着潮湿阴冷,遥远
                  如彼岸蜃景,看不真切。
                  知雅坐在公寓窗边的Ankara羊毛地毯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幕墙,呆呆地看着玻璃
                  另一边模糊的雨景。雨水汇集成蜿蜒河流,顺着幕墙流泻而下,透过水流望出去,整个世界
                  都是扭曲的,唯一能辨认出的,是远处帝国大厦插入云端的尖顶,如利剑一般划破了墨色翻
                  涌的天际。
                  这是这个夏季最盛大的一场雨。来自海洋彼岸的季风气势汹涌的扑向这座东海岸城市,
                  降下一场浩大得令天地变色的雨,仿佛要彻底洗净这座罪恶之城。罪恶之城纽约,她在这里
                  生活了四年,仍旧怀抱着一生最初的幻想安静地等待。生命同十七岁以前一样寂寞荒芜,她
                  等的人终究没有来过。
                  放在墙角的电话不间断地响着,各种满满的邀约,party,show,吃喝玩乐,醉生梦死。
                  所谓的上东区社交。
                  是黄昏时分,偌大的客厅没有开灯,于是更显得孤独凄惶。
                  知雅只是安静地坐着。不想起身,不想思考,不想见任何人,假装这世界是一个空城,
                  而她游荡其中,无爱无怖,不闻悲喜。
                  墙角的电话响得久了,终于消停下来。
                  只是片刻寂静过后,电话附带的答录机“嘀——”了一声,而后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
                  “Hey, Katrina, 我是嵯峨政,明晚我公寓开party,你也来好吗?回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答录机又响了一声,而后再次回复寂静。
                  知雅仍旧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灰蒙暗淡的天色,恍若未闻。
                  这样清冷寂寞的时刻,似乎是适合用来回忆往事的,只是她的往事太纷扰,塞满时光缝
                  隙,竟不知该从何忆起。
                  天色渐暗,时光在这一刻无限悠长,她突然觉得,就这样坐至天荒地老,也未尝不好。
                  1329楼
                  只是不识趣的电话铃声又打破此刻的静谧,知雅微微蹙眉,没有理会,只是任它一遍又
                  一遍的响着,到最后,终于停下来,不响了,安静了。
                  而后答录机“嘀——”了一声,竟传出一道她已许久许久未听过的声线。那嗓音带着些
                  许仓皇,微微沙哑着,像是已极其疲倦。
                  知雅惊讶得一时竟怔住了,只能愣愣地听着答录机里一字一字地传出字句:“知雅,你
                  在吗?我是莲见,现在在你公寓楼下,大楼保全说必须要通过住户许可才能进入,你在的话
                  就下来一趟吧。”
                  


                  100楼2012-05-31 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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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说晚安(中)
                    ——呐,有没有一个时刻,你会突然莫名的想流泪,却找不到理由。有没有一首歌,反
                    反复复的单曲循环,只是因为那是曾经与某个人一起听过的歌,你舍不得忘记。
                    舍不得忘记,找不到理由忘记,于是便狠下心来折磨自己。
                    迹部知雅无法忘记时隔数年后再见莲见时,自己心中的难过与疼痛。
                    她无法把这个站在空荡荡的公寓大堂里眉目凄惶而又憔悴的女子,与18岁那年夏天在
                    校园葱茏的树荫下恬静微笑的女生联系起来。
                    在知雅的记忆中,千代莲见永远停留在18岁的年少时光里,眉目皎洁笑靥温暖,仿佛
                    世间一切的难过与伤痛都无法近得了她的身畔。她怎么也不该是眼前这个浑身被雨淋得湿
                    透,脸色惨白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昏倒的女子。
                    知雅只觉得无法言喻的疼痛在从心底漫涌而出,无法压抑。
                    但是这样的时刻,任何安慰的话语都只是徒劳与虚妄。她只能尽力地笑得温暖。
                    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假装莲见的突然到来,只不过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的长途
                    旅行而已。
                    于是知雅只是拨开莲见湿透的长发,浅浅笑着,说道:“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早点打
                    电话叫我去接你?快点上去洗个澡,小心感冒。”
                    有些事情,我们不说出来,就能假装不存在,就能假装我们的世界还是完好无缺的吧?
                    梦里不知身是客。
                    这样一场荒诞而又漫长的梦魇,究竟到什么时候,才看得见尽头?
                    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看笼罩在灰暗雨幕中的纽约,所有的那些,绚烂浮华的霓虹灯,巨幅广告
                    牌,摩天大楼顶上耀眼的探照灯,点点灯光的哈德逊湾,曼哈顿半岛边缘孤零零矗立着的自
                    由女神铜像,都诡异的扭曲着,像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超现实主义梦境。
                    雨越下越大。
                    坐在知雅舒适的仿古式浴缸中,会觉得自己渺小如一叶孤舟,在无边无际的海上游荡,于连绵汹涌的波浪中上下飘摇,却永远也寻不到陆地。
                    只是苦苦挣扎,垂死挣扎。拼尽最后一丝气息,等待着渺茫的希望。
                    偌大的浴室没有开灯,黑暗将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吞噬殆尽。时间的流逝在这黑暗而又密
                    闭的空间里失去了意义。莲见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仿佛对一切都不再在乎。
                    浴缸里的水一点一点冷却,寒意循着身体的末梢一点一点漫上心脏。
                    她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低头看着浴缸里几乎齐肩深的水。
                    她微微的笑了一下。身体很冷,但是这样的寒冷可以驱散,只需一点温暖。
                    而心里的冷呢?从心底深处蔓延而出的,彻骨的绝望与空茫,又该怎样驱散呢?
                    是不是,如果这颗心脏不再跳动了,她就不会再觉得冷了?她就能永远远离了所有的悲
                    伤和痛苦?就能怀抱永恒的宁静陷入深眠?
                    无悲无喜、无爱无怖的,永恒长眠。
                    她真的累了,不想再挣扎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哪怕再不醒来。
                    莲见闭上眼睛,缓缓地压低身体,把自己完全沉入微凉的水中。
                    她所熟悉的世界在一刹那间就远离了。耳畔是诡异的轰鸣声,仿佛众人的低低絮语,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听不真切。
                    胸口因为窒息而疼痛,太阳穴也开始隐隐作痛。
                    但是她却只想这样沉溺下去,不再醒来。
                    闭上眼睛,世界就只剩下黑暗。
                    其实自她离开手冢国光的那一刹那起,世界就已经只剩黑暗了吧?
                    从今以后,日升月沉无论多少次,都再也与她无关,因为离开他,世界便唯余永夜。
                    从今以后,天地如此广阔,她却再没有了手冢国光。她却再没有了手冢国光。
                    离开的时候那样勇敢那样决绝那样头也不回,可是在这一刻,在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永远离开那个清瘦冷峻的男子的,这一刻。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理由,所有的勇气,就突然轰然倒塌。
                    只是再也回不去。她走出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她只是,只是遗憾没有在离开的那天凌晨,最后再看一眼熟睡中的手冢国光。
                    因为她不敢,她怕在回头的一瞬间,就会如圣经里化身盐柱的受难者,被钉死在原地,再也走不开,再也无力走开。
                    于是那样匆忙的离开,像是逃离一个会令人沉溺的甜蜜假想。
                    


                    101楼2012-05-31 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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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李箱的夹层里放着她早已准备好的护照和机票,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远行。
                      而手冢国光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因为这些只属于彼此的时光是那样美好,美好得令他忘记了他们将会面对的一切艰难,他那样清醒的人,也被这样幸福的假象所蒙蔽。
                      为莲见戴上求婚戒指的那一晚,一向滴酒不沾的手冢国光,破例多喝了几杯清酒,酒量并不算好的他,即使尽力掩饰,还是遮不住颊畔微醺的赧色。
                      因为喝了酒的关系,那晚手冢很早就睡着了,而莲见却无法入眠。
                      她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借着淡淡的月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熟睡的男子。
                      她告诉自己不要眨眼,告诉自己要把这一刻,面前男子安静得甚至有些孩子气的睡颜牢牢地记住,用力地记住。
                      因为以后没有他的一辈子是那样漫长,她必须踯躅独行。
                      因为这是真正的,真正的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能这样看着他。
                      以前总以为他们面前的时光还有一辈子那样长,总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
                      但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来不及。
                      世间的繁华盛景抑或荒烟蔓草,我们都来不及携手与共。
                      曾经许下的那些,或天真或美好的愿望与梦想,我们都来不及去实现。
                      我甚至,甚至已经来不及对你说一句,我爱你。
                      你知道吗?我很后悔,很后悔以前总是觉得时间还有很多,而没有对你说这句话。
                      爱してる。
                      我爱你。
                      I love you.
                      Te amo.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我用了这么多年的时光,也没能说出口。
                      于是,命运给我们留下的最后一个句子,不是我爱你,而是来不及。
                      一切都是来不及,一切都是回不去。
                      凌晨五点,即将破晓的天空是大片大片深邃的幽蓝,涨潮时的海浪声连绵起伏,像是一声声悠远的叹息。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莲见从沙发上起身,在手冢的枕边放下一封信,闭上眼睛,最后一次吻了吻他微凉的唇,仿若告别的仪式。
                      行李就放在起居室的玄关旁,机票护照信用卡和足够的现金也已经准备好。
                      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继续停留在这里。
                      眼眶酸涩,莲见仰起头,竭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最后的时刻,她不想哭,她不想以后每一次回忆起这一个清晨,都带着泪水的苦涩。
                      因为以后没有手冢国光的一辈子是那样漫长,她必须记得与他有关的一切,以此来抵挡这个孤独的世界。
                      所以她就那样硬生生的忍住眼泪,提起玄关旁的行李,开门,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没有回头。
                      再也没有回头。
                      这是一场为了告别的远行。
                      如此匆忙,如此决绝而不可挽回,充斥着无法言喻的感伤与惨淡。
                      呐,Tezuka,Tezuka,Tezuka。她只能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像是在默念某种缠绕在心的咒语,又像是某种信仰。
                      早晨八点四十五分,成田机场飞往纽约的航班轰鸣着冲上六千尺高空的那一刻。
                      上升的拉升力道令她有一瞬间的晕眩感,只是那一瞬,无数只属于他们的时刻就不可抑制的重回眼前。
                      呐,Tezuka。刚离开,我就已如此的想念你。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力量能在这个空旷而又寂寞的,没有你的世界上,独自走下去。
                      她紧紧握住左手上象征永恒的那枚戒指,终于,再也无法克制地哭出声来,歇斯底里,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而舷窗外,盛夏的早晨阳光灿烂。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年轻女孩的泪水,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故事,各自的悲喜。
                      这就是我们所存在的世界。
                      呐,Tezuka,要说再见了。再见是再也不见。
                      从今以后,从今以后,相见无期。
                      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记得要忘记。
                      再见。Tezuka。
                      我爱你。
                      


                      102楼2012-05-31 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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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说晚安(下)
                        ——诶,我从不知道,有一天会突然发觉,爱你竟成为我一生的宿命。
                        许多年以后。
                        当手冢国光已经成为东大附属医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脑外科主刀医生时,《朝日新闻》
                        的人物周刊曾对他做过一次专访,提问大纲里有这样一条问题——“对您来说,世界上最残
                        忍的事是什么呢?”
                        优雅而干练的女记者一边整理着提纲,一边偷偷抬眼看着对面沉静而清隽的男子,夕阳
                        西下的咖啡厅临窗雅座,黄昏的暖黄光线投射在他的无框眼镜上,使她无法看清他的眼神。
                        作为资深访谈记者,她采访过无数政商界要人,可是却没有一次如这次般,让她觉得采访对
                        象难以捉摸。手冢国光,有着完美履历完美家世的青年才俊,毫无疑问他是沉稳而值得信赖
                        的,但是她总觉得对面的这个男子,他有一个独自一人的世界,没有人可以懂得,他也不希
                        望被懂得。
                        就如此刻,她无法了解在这样一个并不难回答的问题之后,他长久的沉默代表着什么。
                        抿了一口苦涩的黑咖啡之后,他终于淡淡开口:“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我想,大概是,
                        不告而别。”
                        没有告别的离开,意味着永远没有结局,和没有尽头的等待。
                        他从不知道,等待原来是这样绝望的事,绝望到,他连选择不等待也做不到。
                        他也从没想过等待竟成了一种无法逃避的宿命,就像他不会知道,想念一个人竟成了他
                        独自捱过漫长时光的唯一信念。
                        千代莲见。
                        这么多年了,我连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不知道,却仍是无法停止等你。
                        即使2002年8月1日那日的早晨,我恨你到极致,恨你的残忍,恨你的不告而别。
                        即使是那样的时刻,我都没有想过。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世上最短的一句咒语,是你的名字。
                        


                        103楼2012-05-31 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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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Tezuka,你知道么?这世上最短的一句咒语,是你的名字。
                          离别的那一刻,我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勇气就消散殆尽,许多话哽在心口,说不出口,
                          于是变成了折磨。这么多年,没有一分一秒,我能够忘掉当时的绝望,没有一天晚上,我不
                          是被失去你的梦魇所纠缠。
                          我病了,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活着,不过只是活着而已,因为生命只是一场幻觉。
                          纽约的雨季潮湿而阴郁,滂沱的大雨仍未有停歇的迹象。
                          偌大的公寓只有起居室开了盏昏黄微弱的顶灯,音响里在放The fugees翻录版的《killing
                          me softly》,知雅喜欢的Jazz。
                          知雅站在流理台边,摆弄着面前的虹吸式咖啡机,想要为莲见和她自己煮杯咖啡。
                          来到美国后,她极少下厨,所以开放式厨房一向只有泡咖啡的作用,干净到近乎不食人
                          间烟火,而从日本本家派过来料理起居的阿姨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并不住在一起,只是在她
                          有需要时才会过来。
                          但是坐了十几个小时长途飞机的莲见肯定已经饿了,考虑了一下自己仅剩的厨艺和只放
                          着酒的冰箱,知雅还是选择打电话向附近自己常去的餐厅订了外送。
                          做好这一切之后,她回到起居室,把唯一一盏灯关掉,在满室清冷中,窝回柔软的沙发
                          上,一边啜饮着甜而浓郁的Macchiato,一边等莲见洗完澡出来。
                          窗外的纽约城依旧笼罩在大片昏暗的雨幕中,唯有刺眼的闪电不时划过乌云密布的天
                          空。
                          Lauryn Hill的声线磁性而带着一丝慵懒的性感,回荡在公寓里,在暴雨袭城的傍晚,愈
                          发显得这样偌大的空间像蔓草疯长的荒野,寂静而孤独。
                          知雅就这样窝着,直到喝完一杯咖啡,莲见却还是没有从浴室出来。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
                          知雅微微皱眉,有一种奇怪的不祥预感。她放下咖啡杯,走到浴室门前,轻轻敲了敲,
                          唤道:“莲见,你还好吧?”顿了顿,想到莲见憔悴的脸色,她又补了一句:“水冷的话要注
                          意调下温度,别感冒了。”
                          没有回应。
                          知雅又提高音量唤了一声:“莲见?你还好吗,莲见?”
                          依旧没有回应。
                          知雅顿时心下一凉,立即冲进书房找出浴室的备用钥匙。
                          一打开浴室门就看到浴缸里的水已经从边缘漫出来,蜿蜒流过土耳其风格的贴花地砖。
                          一道闪电恰在此时如利刃般劈开了整个天幕,伴随而来的惊雷,阵阵轰鸣都像在她的心
                          上炸开。
                          那一刹那,知雅只觉得巨大的恐慌就像那水流一般,从心底急速漫涌上来,让她几乎喘
                          不过气。
                          她扑到浴缸边,一把完全沉在水里的莲见拉了出来。
                          莲见已经昏阙过去,顾不上叫救护车,知雅把莲见放平,开始为她做心肺复苏术。
                          一下、两下、三下……
                          知雅不敢停下来,害怕一停下,自己就会被巨大的恐慌击倒,她只能近乎机械性地把学
                          到的急救知识全都用上,只希望这个世界不要这样残忍。
                          终于,莲见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腔中的水被一下一下的咳出来,她缓缓睁开眼睛,第一
                          眼看到的就是紧张到满头大汗的知雅,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极了以前说到忍足侑士时强忍着
                          难过的表情。
                          见她终于醒来,知雅突然就无法抑制的落下泪来,觉得心里是那样彻骨的冰凉与难过。
                          “千代莲见”,她擦掉泪水,一字一顿的说:“难道你从东京飞到纽约,只是为了死在我
                          的面前么?你什么时候懦弱到,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对不起,知雅。”莲见的眼里也蓄满了泪水,但她已没有了抬手拭去的力气,只是侧
                          过头,透过窗户看着纽约灰蒙蒙的天空:“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在这个世界上,独自一
                          个人,走下去了。”
                          


                          104楼2012-05-31 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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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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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劫难。
                            车里一直单曲循环着<Love is a losing game>。
                            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令人绝望的游戏,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忘记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真正的痛苦,是丝毫没有办法用言语表达的。
                            手冢国光再也没有跟任何人谈起过千代莲见,除了节日的时候会去拜访一下莲见的父
                            母,七年的时光中,他的生活与千代莲见再无联系。
                            只余回忆。
                            莲见离开的第二年,他进入东大附属医院心脏科。
                            第三年,他加入无国界医疗组织,把每年近三分一的时间都花在无偿的医疗救助任务上,
                            只为了十九岁时的莲见说过的那个,少女梦幻般的理想。
                            正式加入无国界医疗组织的那一日,他在繁华的东京市中心漫无目的的开着车,顺
                            着缓慢移动的车流走。黄昏时分,夕阳那样温暖,是即将消逝于夜幕的美。
                            他目所能及之处,都遍布着他们的回忆,即使他再怎样不愿承认,其实在他的生活中,
                            千代莲见从未离开过。
                            ——诶,莲见。现在的我,已经成为了无国界医生,而你又在哪里,完成着你成为小说
                            家的梦想呢?当初我们共同的梦想,原来到最后,只能彼此独自完成。
                            第四年,他终于攒够了钱,加上贷款,把早稻田大学附近那间莲见租过的公寓买了下来。
                            莲见离开后,这间老式公寓就没有人再租过,他买下来的时候,房间里的陈设都还是原
                            来她在时的样子。
                            拿到公寓钥匙的那一天,他站在小客厅里,看着午后的阳光透过白纱窗帘上的镂空花纹,
                            洒在客厅的地板上,隐约还是那年,莲见为他学着下厨,然后坐在餐桌上,微笑着看着他吃
                            着她为他做的饭菜。其实并不好吃的,只是他还是一口一口的吃完。
                            当时的他,从不知道有一天,自己竟会如此怀念她做的并不好吃的饭菜,怀念她看着自
                            己静静微笑的样子,怀念他们共有过的时光。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失去。
                            那一日午后灿烂的阳光洒满回忆,他只觉得眼睛被这般炫目的光线刺痛,一闭上眼,泪
                            水就落了下来。
                            If you were a teardrop in my eye,for fear of losing you,I would never cry.
                            这是他唯一一次流泪。
                            在医院工作了这些年,手冢国光以为自己已经把人生看得很透彻,在这个世界上,每一
                            天都会有人死去,也有新的生命降临。日升月沉,循环往复,生命不过如此,又有什么是能
                            够永垂不朽的呢。
                            他一直都这样告诉自己,他也以为自己可以放下执念。
                            他用力地工作,用力地生活,用力地让自己遗忘。
                            而到了这一刻,站在这间公寓里,闭上眼睛仿佛还能感受到莲见气息的这一刻,他才明
                            白,原来一切的努力与伪装都只是徒劳。
                            因为记忆是最可怕的敌人,它会在你最猝不及防的时刻,击溃所有的坚强,涌上心脏,
                            再红了眼眶。
                            他这一生,大概,永远都只能活在对逝去回忆的怀念里了。
                            


                            106楼2012-05-31 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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