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弥勒以前认识的女孩子总是爱哭,他那时就意识到女孩子的眼皮底下一定连接著一只水箱,而任何一件零碎小事都有可能成为开启水闸的钥匙,再极端一点,直接升级成打破水箱的锤子,虽然两者都是放水的索引,但钥匙和锤子有不同之处——它们终究是不同的,这体现在后者将比前者多修理一个容器。
虽然弥勒并不认为珊瑚也是这样,但他觉得那是因为还没有事情糟糕到致使珊瑚必须流泪的地步,把这归结於弥勒对女孩子的偏见也并不为过,然而不管是否是主观意识的错误,都不影响弥勒判断一件足以突破珊瑚承受底线的事情当下就正甩在他跟前的事实。
当弥勒遇上路口第一个红灯到把车驶进停车位的那段时间里他思考了多余十种的发展,但所有的结果都指向了同一个局面,於是他在去寻找珊瑚所居住的公寓之前,先行去24时便利店买了袋两百抽的纸巾,他希望能在第一时间里让它拯救到珊瑚的泪腺,而不是等弥勒慌张跑进卫生间里扯了几格厕纸回来,要擦乾的就已经不止是眼眶,而是一张湿得一塌糊涂的脸——或许还有地毯——并且因为扯的厕纸不够用而不得不再次返回卫生间一趟。与此同时也基於歉疚的心情,在结帐时,弥勒顺手从挂式货架上抽走了一盒三枚入的剃须刀片。
应该足以供珊瑚使用,无论是纸巾还是刀片。珊瑚一向不是个喜欢浪费东西的女人。
真实状况就如弥勒一直所认知的那样,珊瑚的确不擅长哭泣,他大概花费了二十分钟说明来意,并在期间偷偷观察珊瑚的表情变化,庆幸地是直到目前为止都看不到珊瑚眼眶里有任何积蓄泪水的趋势。不过另一方面这也同时令弥勒感到不安——珊瑚始终保持著一种抿直唇角双目瞪视,面部表情极其冷静的反应,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徵兆。
弥勒停下叙说,这让时间陷入了一分钟的静默,可能远没有那麼久,但也足以培养出焦灼难忍的气氛,弥勒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出了汗,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掌在西裤上蹭了蹭,然后才发现手心其实自始至终都很乾燥。再下一步,他意识到是自己的思维有点受阻,如同广播播放时被手机电磁所干扰而发音断续一样迟钝。这一点致使弥勒后来回想一遍也实在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被推力还是自己下意识地,总之他向后退了两步,随即他略微低头,看到自己被珊瑚戳中了胸口。她究竟是什麽时候动作的,弥勒完全没有印象。
场面没有惊心动魄也没有暴力血腥,弥勒依然意识清楚站在地板上,不过是比前一分钟退后了两步的位置罢了。他还听到客厅的挂钟指针走动的声响,沉稳地和十秒前没有任何不同。新购入的三枚刀片也包装完好地在他左侧下摆的口袋里和纸巾一块安静躺著,说明珊瑚没有使用到它们。这是当然,弥勒根本没有找到机会能将它们拿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珊瑚皱著眉头显然不太能够理解,她前后推动著食指,富有规律地连续戳在弥勒的西装上,「这里已经不属於我了是吗?」
「总结来说的话确实是这样,不过我也说过了,不仅是你,它也同样不属於我。」
「…你现在说的话让我觉得你已经傻掉了。」
「很高兴你是第一个说我傻掉而不是疯掉的人。但是亲爱的珊瑚,我的脑子没有任何问题。」为了证明这一点,弥勒甚至列举了几个例子,「我现在还能无比准确说出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点,我第一次买花给你的花店门牌,甚至我们第一次做时,我用的套子的牌子——」
「停止!」珊瑚略感头疼地打断弥勒的喋喋不休,她不想在这种时候听到更加劲爆词汇从那张嘴里喷涌出来,「净是记得这种东西…好吧,我相信你。那么它属於谁,恩?你别告诉我是它原本的主人。」
「你真聪明。」毫无意外地看到珊瑚睁大了双眼,其中充斥著荒唐和不可置信,她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弥勒却试图让她消化这句话,「相信我吧珊瑚,不是开玩笑,事实真的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