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精済湄

那是小小溪流名为九曲，源头是一个小小的水潭，经明山，璐山，嵝山，却山，石山，嶙山，毋山，岫山，朄山归入汕水，汕水水神泛流很是喜欢这小小溪流，便取了居于九曲源头处的老蚌孕育的一颗明珠，分了些许灵气使明珠生了灵识化做水精，泛流邃给这水精取名済湄，专司九曲。済湄每日日出而起，自源头顺流而下，奔至汕水，自泛流手中取过一枝菖蒲再自汕水溯流而上将菖蒲放入源头中，周而复始。

日复一日，済湄于这反复奔波中，渐渐成长。

一百年过去了。

两百年过去了。

三百年过去了。

…… ……

済湄渐渐成长，满五百年的前一天，済湄大放光彩，离正式成司水之神只差一时。

泛流看着昔日明珠现已光彩耀人，顿心生愉悦，璐山山神阿玉便顺势请泛流舞上一舞，泛流自然允了，取了水织踏着波涛起舞，踏出的水花和溅起的水珠反射着阳光，汕水上下耀眼非常，自然神们亦随之随兴而动，有的欢歌，有的唤兽，有的作曲，有的召来云彩，此时此刻，在天地间自在无比的自然神们同时都失去了警惕。

在光明的背面，树叶与山石的阴影下，一把弓对准了済湄。当済湄用轻柔的歌声使九曲的水跃动时，箭出，神惊。

事出突然，泛流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済湄中箭，精元受损，回天无力。済湄在泛流手中化为一颗明珠破碎四散入九曲，未过五百年的水精，受了致命伤便会回归于生养的水中。

所谓回归，再无重生。

九曲源头水潭的菖蒲自済湄消散的那刻起便全数枯萎，泛流曾想从老蚌那再取一枚明珠，却发现老蚌亦长眠水中。明珠不再，水精不生。

从此，九曲的水带着细洁的银沙，那是済湄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睡前逛逛，目测字数超过500字了南宫
你对精怪果然是真爱

山神阿疏

明山，璐山，嵝山，却山，石山，嶙山，毋山，岫山，朄山中仅有明山地势较低，适宜人们居住。明山山神阿疏个性淡漠，心肠却很软，当被流放的唤水一族来到明山时仅剩数十人，阿疏接纳了这些老弱病残。唤水一族因怀异术行诡道之事被世人畏惧才被流放，在明山定居后，因不明原因很是短命终子嗣艰难，在明山居百年后仅剩一个孩子阿离独存。阿疏一时心生不忍，将阿离带在身边细心扶养，时间久了，因阿疏一时不慎泄露了自然之音，竟让阿离通晓百兽之语。

阿疏本就因收养人子之事为众多神灵精怪们所诟，现犯如此过错只得接受惩罚，本来是要取走阿离的生命和记忆，但阿疏面对亲自抚养长大的阿离实在无法这么做，将阿离驱逐出明山后，阿疏沉入明山山中的水潭，不再出现在山外。

被驱逐的阿离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过错，心心念念想着回到明山。有着山神刻印的人，必须遵守山神的意愿。阿离的右手手心刻着阿疏不愿阿离再回到明山的意愿，在阿疏消失前，阿离都不能回到明山了。

在山外的日子无聊又漫长，阿离无意间救了一只山雀。阿离与山雀一同外出时发现一个男人送了一件用芦苇编制成的东西给一个女人，女人接下东西戴在身上，那男人便紧紧拥住女人了。阿离想，自己也做一个这样的东西，阿疏就会允许自己靠近。阿离努力的收集各种闪闪发光的东西，希望自己做的东西能够使自己回到明山。

时间过去了，距离阿离被驱逐出明山已经有三年，时值泛流细心呵护的水精済湄快要五百岁就要被授予正式司职，众多神灵精怪们欢快地聚在一起，已经很久没有正式司职的神灵精怪产生了，这是值得欢庆的事。

阿离从饶舌的山雀口中済湄是明珠所化，若能取得明珠可做出光华美丽的东西，阿离遂一箭而出，取了済湄性命。

沉于明山山底的阿疏知晓了阿离的事，出了明山为阿离求情，愿承担阿离过错并将自身封入泛水之中。阿离是凡人终究要入轮回，阿疏起誓，无论阿离轮回多少次，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 ……

时间过了无数，而阿疏与阿离果真不再相见。及至如今，阿离转世成一个生于城市的少年，回故乡探亲，翻了不知几座山终于到了故乡，在那苍郁天空之下踏入了明山一隅，少年突然莫明泪如泉涌。

山神阿岫
社山的山神名为阿岫，与不喜与人交流的山神不同，这位山神很喜欢化做各式各作的生物来考验居于社山的人们。当社山的山顶发出青色的光时，人们就知道，有人从山神那得到奖励或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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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木是个孝顺的孩子，为了给失明的娘治疗眼睛，大木每天都天不亮就到山上采集没有被太阳照耀的露水给娘洗眼睛，当洗到一百天时娘便可以恢复光明，这是大木的娘的眼睛刚瞎时，村子里的阿代婆婆说的，大木对此深信不疑。

大木日复一日为娘采集露水，却每次都在采集接近尾声时有突发事件不得不重新开始。有时是天降暴雨将露水冲去，有时是巨石阻路不能成行，大木看着娘的眼睛懊恼得不行。

于是，这天，正是大木采集露水的第一百天。

在上山途中，大木遇到了一位姑娘被毒蛇咬伤，姑娘中毒颇深急需求助，而求肋姑娘就必须将姑娘送回村中，采集露水就来不及了，大木陷入两难，是将姑娘送下山还是继续上山为娘采集露水。想着娘失去光明生活不便，看着姑娘痛苦无助，大木一咬牙，将姑娘背起来，送到村里阿代婆婆家去寻求帮助。

因大木及时送姑娘救治，姑娘的命保住了，但大木采集露水为娘医治眼睛之事只能重新开始。姑娘知道事情原委后很是自责，来到大木家照料大木和大木娘。

大木与姑娘不久后就成亲了，成亲后的大木依旧每天上山为娘采集露水。这次十分顺利，到了第一百天，大木娘的眼睛洗过露水后终于恢复了光明。

与此同时，社山的山顶发出了巨大的青色光芒，在这光芒中，社山山神从大木娘的眼睛里跳了出来，给予大木祝福——在社山中永不会迷路——山神阿岫在大木娘的眼睛里考验着大木的孝心，大木通过了考验，

大木一家快乐的生活在社山。

山神浅溪

那是，从幼时起便一直存在的、只有我能看到的、虚幻缥缈的身影。

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在庭院里小小池塘中看到这落寂的身影，长长的发披散落到水里，盈盈立在水中央，浑身泛着浅淡的青光，不言不语，无论白日夜晚。

我对这身影好奇，总想看到这身影的正面，便绕着池塘行走，直至距离那身影越来越近，近到只要一伸手便能碰触。我伸出了手，却看到我的手穿过了那身影。无论我怎么挥手碰触，只是图劳无益。身影并不受我的影响，依旧立在水中央。不甘心却无可奈何，我坐在池塘边百无聊赖，只得用手舀了水朝那身影泼去，只见水流穿过那身影仿若无物，玩得时间久了，我便困了，眼睛一闭不管其他。

初时如在冰库，后来却仿若置身火炉，冷热交替，很是不舒服了一阵，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身在何处，好像听到有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唤着“浅溪”二字，锲而不舍，坚持不懈。

我是远流，郑远流，才不是浅溪。

醒来时看到的是母亲憔悴了许多的脸，又被虎着一张脸的父亲狠狠教育了一番，才知道，因在池塘玩水过夜受了风寒，已经不醒人事高烧三天。

此后，我被父亲下了禁止靠近池塘的禁令。

之后，入塾读书，考取功名，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生离死别，终末颐养天年。时至今日，已然耄耋。家中池塘里的那个身影，却是半分变化也无。

也许在等待着什么吧。我想，挥手招来亲随，吩咐，待我百年之后，这池塘亦要维持原样，不可变动。

就让我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为你谋求一时半刻的平静。我暗道。

当天夜里，我受了风寒，不出月余，便已病入膏肓。恍惚中，清冷的声音又在耳边唤道“浅溪”、“浅溪”。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顿觉身上一轻，仿佛甩下了什么累赘。睁开眼来，竟立身于池塘之中，身影之旁！

那身影的正面此时此刻看得清楚，容貌不错，少年之姿。

身影伸出手来扶上了我的脸，清冷的声音带着挪揄：“浅溪，浅溪，还不醒来？这一方水土，还要我再替你司下去吗？”

顿时醍醐灌顶。因错下凡，将这一方水土委托代管，这番那般的……当下微微一笑，双手作揖道：“劳烦长流使者。”

清泉君之泉神寂若

清泉君司天地间所有泉水流转，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司职。天地间泉神无数，愿司职清泉君的泉神则很少。说起来，概因清泉君这一司职虽为正神，却是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三不管且处事琐碎实是个烦差，是故清泉君司职经常空缺。

于是乎，自上一任清泉君泉神秋叶御任导致清泉君一职空缺后，几近三百年都无继任，现下，终于有新人补上，这新人么，便是泉神寂若。

寂若真身位于灵犀山山顶的寒泉中，乃是灵犀山特产仅有寸长雪山银鱼，在寒潭中汲取日月之精天地之华，清修五百年方任了这寒泉泉神，本应细细打理寒泉继续修行，正遇上唤水使者流淼至灵犀山一游，因灵犀山山神牟牟一句夸奖之言流淼便写了书令命寂若任清泉君一职。寂若不问世事，懵懵懂懂接了一纸文书便继任清泉君了。

迷迷糊糊的牟牟被同样居于灵犀山山顶的白鹤精白翎狠狠揍了一顿。白翎与寂若同居寒泉，白翎居于水旁，寂若居于在水下，一齐修行，一齐成精。说起来白翎也是个异类，白鹤喜食银鱼，白翎却是个不爱吃鱼的，亏得如此，才能与寂若同修吧。

寂若司职清泉君后十分忙碌，白翎见寂若一日比一日憔悴不由得暗自担心，边让族中幼童们损毁花木弄乱山石让牟牟手忙脚乱的整理，边想法给寂若减轻负担。但司泉之职岂是飞空族属轻易能担的？白翎不能帮上寂若的忙，反而使寂若的工作成倍增加。

寂若见白翎如此担心自己，感动的同时并不将自己的工作因白翎行为越加增多如实告之，概因不愿让白翎伤心。不想，这番心意，累了白翎苦了自己。当白翎再次入寒泉寻寂若时，发现寂若因工作辛苦已经失去了神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寂若唤醒，白翎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寂若晕倒的原因之一便是自己，又心痛又难过，竟患了厌食之症。因白翎患病寂若的工作量终于没有再增加，但寂若在工作压力减轻的同时忧心白翎健康心力损耗比平日更甚。

牟牟注意到了白翎与寂若的异常，这才发现到因自己无心之过而始出的这么些个事，心中愧疚不已，但做为山神的牟牟同样不能为寂若分担司水之职。牟牟只得找上流淼，坦言能不能解决这事。

流淼佯装考虑，对牟牟提了诸多不平定条件，牟牟一一应了，方撤了寂若清君一职。

寂若与白翎恢复了往日清修，只是牟牟为流淼做牛做马辛苦万分。

清泉君一职，空缺中。

清泉君之泉神泠泠

泠泠是泉神寂若后被唤水使者流淼授予清泉君一职的泉神。与真身为雪山银鱼的寂若不同，泠泠原身乃是千年前某位神明沉睡前流下的一滴泪，坠入玄山嵎自成一泉，涓涓细流，一淌千年。

流淼下了书令后十分自得，以水司水应比以鱼司水来得容易更顺应天道吧？且泠泠非一般妖灵精怪，自诞生起便有灵识，又经千年岁月，实非一般泉神可拟，而今主动跑来索要并接下清泉君司职行事想必游刃有余。

从世间各事缘由结果可知，愿望永远是美好的，想法永远是乐观的。泠泠接受司职不过短短数日便生事端。

泠泠接任清泉君后便以清泉君之职名连下十二道清泉令，皆令天下之泉停涌，复涌之时择期再定。此令一下，天地间泉神大哗，偏清泉令虽小却是必从的，各泉神无奈下边停了泉涌边纷纷责现任清泉君行事过份，更有激进点冲到天理司直接告状，泠泠却闭了水路不见任何人，天上地上地下皆鸡飞狗跳，混乱一团。

七天后，天理司派了汤汤处理此事。汤汤笑呵呵硬开水路进了泠泠居所，片刻后便带着清泉令而出。清泉令曰：天地间泉水即刻复涌。

由此事端勉强算是平息。

泠泠居玄山久矣，同玄山山神玄之交情甚好，玄之在不久前被凡世一嗜茶之人欺骗而受惩罚。泠泠深知好茶须好水方可泡出，便向流淼讨要了清泉君司职，下令天地间泉水停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七天则七年，凡世自然无好水泡茶。算是惩戒那嗜茶之人。

此事一了，泠泠便弃了清泉君司职，扬长而去。

流淼因此被长流使者汤汤狠狠耳提面命一番，心中滋味如人饮水，经此一事，流淼下书令任清泉君时谨慎了许多。

清泉君一职，空缺中。

清泉君之泉神水纹

自发生泠泠的事后，唤水使者流淼很是自我反省了一番（其实是被长流使者汤汤逼的……），汤汤因好友目山山神浅溪入世试炼暂代山神一职便将寻找能继清泉君之职的泉神一事丢给了流淼。

“清泉君之位不可虚置，流淼你多费心呐。”汤汤笑呵呵道。

“什么？又要……？”明明都空置了三百年也没这么急着……

“清泉君神职虽小却不容忽视。天理司先前出了纰漏才使此职空缺三百年之久，现下正是修正此事大好时机。”汤汤顿了下，意味深长看了流淼一眼方继续道：“说来一直空置十分不便，不若这样吧，在唤水使者你未找到司职者前，这清泉君之职你且代劳下。”

流淼暗下将长流使者腹诽了一遍又一遍，明里只得应下暂代清泉君一职之事。真是不接手不知道，一接手吓一跳呐，流淼整整十年时间皆困在处理清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清泉君遗留下来的三百年的陈年旧事，其中岂是一个苦字可以言清道明的？暂时自琐事中脱离的流淼因涉及已身不得不以十二万分的热情找寻继任者。

就在这当会，泉神水纹进入了流淼的视线。

水纹是稽山脚背阳处越波泉的泉神，真身是一条鲤鱼，司职泉神七百年来竞竞业业无甚大过亦无甚大功，算是四平八稳的一位泉神。

实在是，太适合了！

流淼当即发了任职书令。

水纹默不作声接下。

流淼放下心中大石，当下拉着牟牟逍遥去了，荒唐行径无数，只可怜牟牟虽为山神也免不了种种不适。如此数日，牟牟实在受不住了，施了法便逃回灵犀山去了。流淼也不追，往水里一扑，呼呼大睡，欲待睡饱了再将牟牟抓回来好好惩治一番。

流淼是被刺骨冰寒的水浇醒的。

流淼揉着眼睛，极不情愿起身，汤汤与一位冰川主到了。

只有冰川主才能使来这么寒的水。

咦？冰川主不是严厉的白须白发白眉白袍的老者形象，唔？怎么这么眼熟？

水纹？

流淼的嘴大张，简直可以塞下冬瓜。

“在下泉水之源与冰川仅一线之隔，接下清泉君司职后很是好奇清泉君之职有何妙处，便随意弄了下，不想打通了冰川与越纹泉的界限。如今在下已经为冰川主之一。”水纹歉然道。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清泉君一职业现下又空缺出来了。”汤汤笑呵呵接道，围着流淼徐徐转了一圈，一一扫过流淼身上各种痕迹，笑得更是欢快：“流淼你最近想来逍遥的很吧？”

“啊……我！”流淼欲辩解，手指突然触及一股不同寻常的水流。水流如同发现了猎物的蛇类迅速缠上流淼的身体。

“既然这么逍遥当然十分的空闲。”汤汤从袖中抽了颗拇指般大小青色的珠子来：“正巧我身兼目山山神司职正觉繁重，不若长流使者一职你且暂代下。”

“不……唔！”流淼伸手去拂水流，那水流却是一拂之下即刻变得坚硬起来，将流淼冻成冰棍一只。

流淼眼睁睁看着汤汤将代表长流使者司职的珠子放在自己的手中，与水纹相视一笑，一齐乐呵呵的跑了。

流淼抬手欲化开坚冰，几次念决都能行，这才想起，这是冰川主所唤水流，一击即成坚冰，非寻常之力可以化开，也不知道要照多少时间太阳才能融了……

欲哭无泪，简直。

动弹不得，确实。

清泉君一职，空缺中。

清泉君之浅阅

唤水使者流淼替代清泉君司职的同时积极寻找能继任清泉君司职的神灵精怪。这一次，入了流淼眼的是益水龙君第四子浅阅。

浅阅生性好静，擅处理繁琐事务，曾身兼数职一忙数百年不得闲，期间依旧竞竞业业不曾有过一丝半点懈怠，后因其三哥目山山神浅溪犯错被贬入世轮回顿生无趣便辞了职务闭门不出专心修行。

目前空职在身呐，这是多么适合的清泉君继任者。流淼暗想。

于是，流淼，直接了当，登门拜访。

立于浅阅住所之前，流淼再次心生喜悦——浅阅住所方圆百里都是水域并不与冰川所联。

太好了！这样应该就不会发生水纹那样的事了吧！

“啪！啪！啪！”流淼乐呵呵的伸手敲门。

……无人应门。

“啪！啪！啪！”

……还是无人应门。

“啪！啪！啪！”

……继续无人应门。

“啪！啪！啪！”

……依旧无人应门。

浅阅难道不在家？但按着八路游神的说法，明明都几十年没出门过了……流淼停了手，双手使诀，闭目凝神，再睁开眼时便如过无物般穿过那道门向内行去。

冒失进了浅阅家门，流淼不知从何找起，四下先是沉寂了一会，渐渐有声音传出，流淼便向着声音处走去。

声音来源处是个诺大的水池，雾气腾腾，温暖，依稀看到有着三只眼的青牛和金鳞的龙在水中各据一边，悠闲自在。

“浅阅，浅阅，应是无错，先前真的有敲门声。”三眼的青牛口吐人言。

流淼一愣，这声音……这这这……这声音是牟牟啊！

“无妨，牟牟。”金龙翻了个身，溅起的水花洒了一地。

流淼避之不及，被洒了满身，不知何因，这水沾了身后竟让身体一麻继而失力失身，流淼趴倒在地无力动弹。

“这样不太好吧，浅阅……是拜访者呐。”三眼青牛从水里站起身来。

金龙上半身蹿出水面对准青牛喷了个水球，满意地看着水球击中青牛将之打得跌回水中：“好好养你的伤，管我这么多。”

“之前一直在敲门呐……不去理真的可以吗？”青牛从水中微微露出了头：“浅阅你不是一直说要以礼待人的吗？”

“哼哼哼……礼什么的，也是因人而异。”金龙很没形象的趴上青牛的背，尾巴对着青牛的屁股抽了下去：“唤水使者行事不知轻重，你倒跟着胡闹。被欺负成那样才知到我这里来，身为灵犀山正神的气魄去哪了？”

“唔……”青牛被抽中屁股，吟了一声，自觉不妥忙将头半埋入水中掩盖声音。

“藏什么藏。”浅阅不悦，又使尾巴抽了几下：“前一阵刚来时什么狼狈的样子我没见过？现下倒知羞了？”

“唔……嗯……”青牛几次张口都未能成语，索性整个身体埋进水里去不出来了。

金龙下了牛背，亦全身浸入水中不动不语了。

一牛一龙继续悠闲地泡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流淼方可动弹，见一牛一龙在水中浮沉，流淼悄悄离去。

…… ……

清泉君司职，空缺中。

清泉君之泉神流远

泉神流远是灵犀山中浮屠泉的泉神，真身是一只白鹿。许是浮屠泉水滋生灵犀山万物关系吧，有着人世里慈祥长者外表的流远个性很是沉稳。

当唤水使者流淼将清泉君司职的任书交予流远时，流远恭敬接过严谨道：“必不负所托。”

接下来的三年，流远司职清泉君，行事果断，雷厉风行，一扫往日历届清泉君之沉冗之气，到了后来，清泉令一出，天地间泉神无数莫不相从。

流淼时不时为之惊叹，明明只是小小的清泉君司职竟让流远非同一般起来；同时又对自己的眼光十分自得，对着牟牟道：“呐，怎么样？我可厉害了吧？”

憨厚的山神只是嘿嘿笑着，将手上新采摘的水果递给流淼。

然，亦就三年而已。

当流淼知道远流一睡不起就此永眠灵犀山浮屠泉底时简直不敢置信。

牟牟搂着流淼，动作轻柔拭去流淼脸上的泪珠，低沉的声音就在流淼的耳边。

很久以前，灵犀山……哦，那时还不叫灵犀山只是不毛之地，炎热异常，万物不生，某位神灵便取了从极之渊一块万年寒冰将之置于浮屠泉泉底，那寒冰本就身具灵识，刚来时很是心不甘情不愿，日子久了，不毛之地因环境改善万物俱生更引来灵兽数只，寒冰未尝见得这些很是新奇，与这些生灵亲近后，寒冰方生了长居的心思。寒冰自名灵犀，化身七只角的白鹿融入这一方水土之中。当时将寒冰带来的神灵此刻出现给了灵犀这方水土的司职，这方水便名为灵犀山。这便是灵犀山的由来。当时最初饮了浮屠泉水的数只灵兽都得了天地精华进行成精修业多年各有小成。灵犀山一众其乐融融，欢乐多多。却不想那一日天地间异变无数，无数生灵悲鸣消逝，皆因水火二神相争所致。灵犀试图阻止二神相斗，却为二神神力将真身毁损。仅剩的部分在浮屠泉将养着时间久了便化白鹿做了泉神远流，却遇上吐火兽赤炎再受重创，这创伤太过严重以至于浮屠泉亦不能再保。

“那么……流远接任清泉君一职时就已经知道……”

“是的，他油尽灯枯，本就不能长久。”

“那为何还要接下……”

“因他本就是这样的……”

“远流与赤炎又发生了什么？”

“嘿嘿……不可说。”

“喂！”

灵犀山的浮屠泉自此枯竭之后并无复涌。

清泉君一职，空缺中。

清泉君之泉神沫沫
泉神沫沫活力十足又年青，真身是条赤睛白蛇，生长于万化山中，司万化山的奔涌泉。
当流淼找上来时，沫沫很干脆的收下任书，乐呵呵的回到奔涌泉里即刻就开始上任了。
这次，应该会一切顺利的吧？嗯嗯，一定会顺利的。流淼立于阳光之下，呼吸着微凉的风，觉得心中似乎放下了什么。
沫沫确实是位负责的清泉君，转眼间，百年过去，很是太平，倒成为这数百年来唯一一位司职时间超过百年的泉神。
流淼时不时去拜访沫沫，回来后会暂时放下悬着的心。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并不期沫沫有多大作为，只愿平安长久。流淼低声念叨着，靠在牟牟的怀中，牟牟的身体温暖，流淼不由得索求更多。无论流淼行事如何过份，牟牟总是轻轻抚着流淼的头发，以自身给予流淼一份安慰。牟牟也许比天地间任何神灵精怪都了解，唤水使者流淼是个长情而脆弱的孩子，浮屠泉神流远的沉眠给之带来多大的影响。
长流使者汤汤已经取回了司职之珠，虽与目山山神浅溪长住目山不符司水族属的惯例，却因处事效率无误得以保有清静。
与长流使者的安然淡定相比，唤水使者流淼近年来的情况却是十分不妙的。司水族属最忌情绪变动，因清泉君司职变动频繁，流淼心绪不定已经有些年岁，在沫沫司职清泉君满百年之后，终于放下心中大石的流淼倒下了。
一开始只是头晕吃不下东西，不过数日便是昏昏沉沉人事不知，牟牟也没料到会变得这么严重，急忙中去找了汤汤方知流淼患了心疾。
心疾难医，牟牟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看着流淼这么逐渐衰弱下去，那了最后，连气息都若有似无，只靠牟牟用自力灵力维持。
那天，泉神沫沫突然来访，流淼自然是意识全无，牟牟便代为接待。
“我是来辞去清泉君司职的。”沫沫柔柔笑道：“虽知清泉君司职刚稳定下来，但现今我已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做，不得不辞去司职。”
牟牟看着沫沫，四季常青的万化山，确实可以孕育出这样光看着就能感受无限生机的灵蛇来，牟牟道：“这非我所能应之事，流淼还未曾醒来。”
沫沫见状从怀中取了碧绿的珠子来递给牟牟：“这珠子伴我多年服之有平心静气之效，但我接下来所去的地方实是不适应再带着这珠子了，当初我确是答应了唤水使者任清泉君司职，不想这世事变化无常竟不能再继续司职。”
“……你的魂影……有双重……”
“嗳？”沫沫一愣随即脸上浮了红色，忙低头任头发遮住眼睛，将珠子塞入牟牟的手中，急急说道：“现下御任实是不负责任，可……可我若不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珠子，便用了吧。”言罢便一个转身蹿了出去，几下纵跃就不见了踪影。
珠子入手，牟牟只觉手中一片清凉，这确实是，非常好的东西。牟牟将珠子含入口中，珠子甫一入口中便化作碧绿的、似液体的东西，带着微微的苦和涩，这竟然是……灵蛇的内丹……牟牟小心哺给流淼食了，不敢浪费一丝一毫。
服下珠子所化汁液的流淼呼吸变得沉稳，身上终于有了温度。
“呐，流淼，清泉君的司职又空缺了。还不快醒来继续寻找继任者？”牟牟将流淼搂在怀中，贴近他的耳朵，低声说：“快醒来吧，清泉君一职待处理的事务堆得像山一样高了？”
流淼的睫毛微微一动，缓缓张开了眼睛。
牟牟的泪滴在了流水的脸上。
代价高昂，终将你换回。
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愿与您形影不离。
清泉君一职，空缺中。

自在（二）
2.
首先感受到的是微凉的风，带着竹叶清香以及初阳的气息；接着，便是淡淡的可沉心定气的香味。
“自在，起来喝点水。”珈楠徐步行至床边，在自在身边坐下，扶着自在靠在自己身上，取了竹筒水壶贴近自在的嘴巴又拉了自在的手放在水壶上：“这是七叶早些年间汇了天地间灵气收集的露水，有固本培元之效。”
水，稍冷，入口清甜。
“七叶到底刀子嘴豆腐心。”珈楠见水入自在口中，经这灵水滋润，自在神色确有好转，便开口道：“自在，回来已经有七天，接下来的打算可有想过？”
“打算？”自在放下水壶，擦了擦嘴角。
“还记得朱角么？”珈楠边伸手将自在唇边的水痕拭去边问道。
“那个喜欢将头发绑成个马尾，整日里喜欢穿着红衣到处乱跑的？”自在回想起当年上松仙人仍在，朱角到哪都鸡飞狗跳，上松仙人并不妄加指责任其逍遥。
“正是。”珈楠点了点了头：“朱角自师父飞升后便寻了一处山灵水秀之地，这些年来勤修不缀略有小成，自在可愿去上一去？”
“这……”自在迟疑。
“自在，你此间这般毫无意义，不若去往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珈楠劝道：“如今你满是迷茫，心中空虚，易入歧途，及早切断此孽缘才是正途。”
“确实……这心中空茫是想也想不明白，道也道不清楚，只觉每天混混噩噩，很多事情实在是莫名其妙、难以言清，只执念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根深蒂固。”自在慢道：“并不是没有想过，与他之间的事，若缘无有，就此放手才是上策……尤记得上松仙人飞升前殷切叮咛：‘自在呐，汝须记得，天命如斯不可强逆。’那时却辜负了上松仙人一片心意，只觉得这老头平时难见踪影，难得有个正经仙人模样，竟是飞升而去，从此再见与否，端看有缘。不想这却是对我的提点与警醒。”
“说起来，当日之事我与七叶不在未得知究竟发生何事，自在可否告知？”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在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遇上了注定成劫数的人。”
珈楠见状一愣，欲言又止，只静静坐在一旁。
屋外有风吹过竹间，“沙啦”“沙啦”声此起彼伏。
“珈楠，自那时我与他相遇，我便知我再无渡劫可能。所做所为都是心甘情愿。”
“当时发生了什么？”
“……”
“自在？”
“一切皆是心甘情愿。”自在低下了头，倚在竹床上，阳光自窗隙中钻了进来，为之披上一层淡淡的微光。自在的声音很低，珈楠却听得清晰：“当年上松仙人飞升之时，曾对我有所嘱咐——须在某时某刻至某地。于我有莫大关系的事将出现在那里，我命中注定之劫数亦由此而生。”
“此事倒末曾听你说起过。”
“当时我并不放在心上。”自在继续道：“彼时将上松仙人最后的嘱咐作了耳旁风，现在想想，实则都是金玉良言。”
“自在……”珈楠闻之微微一动，双目朝自在看去，见自在神色自若，又道：“那么，当时究竟情况如何？”
“虽当时并不将此话放在心上，不知为何竟未忘记。当时正值七叶研制了新药‘回暖’，我随手取了几粒在手中把玩，就在小小药丸在手心里滚动之际，猛得想起来了，仿佛上松仙人直接在我的耳边诉说，而接下来的行动就如同被催促一般——我在所说的时刻到了所说的地点……然后，遇到了那个人。”自在的声音带上些颤抖：“那个人……那个人，如果不是因着上松仙人的话语，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我是决计不会遇上的……”
“虚无族的那位……”
“便是了。”自点点了点头，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他当时身受得重伤，因浓郁的血气引来无数嗜血蝶，更有黄泉的引魂使待在一旁，只等他生机断绝。”
“连地府都牵涉其中。”珈楠讶然——这倒是末曾料到……
“他身上全就有着天地间不可消融的持着怨念，又加上怀有身孕逆天，自是无可救药再无生机。”自在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握紧：“不知为何，我看着他便只觉得这世间一切都比不上他重要，我即刻向引魂使讨要他的命理之局，看可有一线生机以期救他一命。然，他竟只有此世一生，我若错过再无相见之期。我从未遇到这等之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他因牵动伤势痛苦不堪，我想至少将他的痛苦减轻一些就伸手准备将他身上的无数怨魂抽走。不想，他，冷着脸、嘴角带血、眼睛却是明亮得很，缓缓拂开了我探向他的手，一字一顿道：‘你我之间没有干系，无须你多事。’”
“……倒是与众不同。”珈楠淡道。
“面对他，我决定，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将他留下来。”自在道：“无论是什么样的代价。眼睛，力量，身体，血液……乃至……一切……引魂使收下了代价，但他的孩子，我救不了。他醒来之后，一言不发便起身离开。我跟在他后面，一直跟着，直到，他把我送给……世上总有这么一个人。若你们尚未相遇还好，你不知有他，他不知有你，不过毫无干系；若你们相遇，他喜你则喜，他悲你则悲，他乐你则乐，他忧你则忧。若他不知你这般，最多不过是自演了一场独角戏，若他知你这般，却可使你直坠阿鼻一世不得翻身，就算剜心剖腹亦不能有半点回旋。珈楠，无怨亦无悔便是如此。”
珈楠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自在太过虚渺，不知为何，自己竟连伸出手去一探真实与否的勇气都没有。
过了良久。
“我明白了，自在。”珈楠起身步向自在：“现在，好好休息吧。”
“？”
龙精木的香味无比浓郁，自在恍惚中想起：对了，龙精木确实可平心定气，若执之太过，则可致人深眠。
“关于虚无族的那位，我会妥善处理的。自在，希望你再次醒来时，真正自在。”珈楠的声音听上去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很是坚定。
“珈……楠……别……”自在感到身体无比沉重，有巨大的拉力在将他拉入什么地方。
“暂别了，自在。”
珈楠的声音变得遥远，自在隐入了深沉之睡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