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书中之道家论孔子。道家论孔子,计有《贵公》、《先己》、《谕大》、《精谕》、《具备》、《知分》、《有度》、《务大》诸篇。《贵公》以“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之天下”立论,言“荆人有遗弓者,而不肯索”,曰:“荆人遗之,荆人得之,又何索也?”孔子闻之曰:“去‘荆’而可矣。”老聃闻之曰:“去其‘人’而可矣。”荆人所言为乡土观,乡土观以乡亲为贵;孔子所言为天下观,以人为群己合一,而以群为归依,故曰“去‘荆’”;老聃所言为天地观,以人为天人合一,而以天为归依,故曰“去‘人’”。比较而言,老聃至公,孔子次之。《先己》借孔子与伊尹之言,论治身为治国之本,反映了战国末年儒道合流之趋势。《谕大》以“事事在大”立论,极言古之圣王行事大而化之,虽未至终极之目标,然其龙翔凤翥之姿,亦足以为世之师表;又言孔子“欲行大道于世而不成,既足以成显名矣”,虽不及古之圣王,但亦不失为一圣人,盖亦法乎其上得其次之义也。《精谕》言孔子见温伯需子,叹曰:“圣人之相知,岂待言哉?”又言孔子以不言之道教白公。《有度》言孔子行仁义而无补于世,在于不通性命之情。其言“仁义之术外也”,而性命之情内也,“唯通乎性命之情,而仁义之术自行矣。”道家主内,儒家主外,内外相合,儒道互补之势于此揣倪可察。
3)书中之墨家论孔子。墨家论孔子,计有《去私》、《当染》、《安死》、《当务》、《顺说》、《举难》、《不苟》诸篇。《去私》言孔子称赞墨者祁黄羊“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当染》言“孔墨之后学显荣于天下者众矣”。孔墨并称,合流之势明矣。《安死》言“鲁季孙有丧,孔子往吊之”。主人以鲁国之名玉“与蕃”随葬,孔子竟不顾礼节,“径庭而趋,历阶而上”,直谏其非,不惜违礼以斥厚葬,以为厚葬则死不得安,贪婪者必掘墓取宝,抛尸于光天化日之下。《顺说》言“孔丘、墨翟,无地为君,无官为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高义》言孔子不受齐景公之封,舍利而取义。又曰:“孔子布衣也,官在鲁司寇,万乘难与比行,三王之佐不显焉,取舍不苟也夫!”此言孔子“行必诚义”,光彩照人,竟使三王之佐亦黯然失色。《举难》言人无完人,难以求全,连古之圣王也不无非议。其言孔子,则曰孔子受季孙氏之养,而“鲁国以訾”。孔子不亦自谓其“上不及龙,下不及鱼,丘其离邪”,既不象龙那样高蹈云天,又不甘如鱼之沉沦于渊,而是如离之似龙而非真龙,自鸣清高而又不得不混迹浊世。由此可见,《吕氏春秋》中的墨家学派已明显地改变了《非儒》的态度,以孔墨并举,表明了一种和解的立场。
4)书中之法家论孔子。法家论孔子,计有《任数》、《不二》、《一行》诸篇。《任数》言知人之难,非任术则无以知之。“数”,术也,“任数”即任术。其言孔子“穷乎陈蔡之间”,饥而疑颜回先食,并诈以梦中之言,颜回道实情,孔子乃叹曰:“知人固不易矣。”《不二》言百家异术,各执一端。孔子贵仁,为众说之一。圣人能使万众一心,孔子之非圣人由此可见。《一行》言天下之所恶,在于无规矩准绳统一人的行为。其言孔子占卜,得贲卦而以为不吉,子贡曰:“夫贲亦好矣,何谓不吉乎?”孔子曰:“夫白而白,黑而黑,夫贲又何好乎?”“贲”,杂色也。杂色,非此非彼,难以“定于一”。由论色而论政,则杂色多元,政如杂色则必败,此孔子之所以非贲也。《不二》言一人心,《一行》言一人行,《不二》中的孔子在被“一”之列,而《一行》中的孔子,则是个振振有词的“一”人者。
5)书中之阴阳家论孔子。阴阳家论孔子,计有《义赏》、《慎人》、《遇合》、《必己》、《贵因》、《乐成》、《察微》、《察传》、《博志》诸篇。《义赏》言晋楚城濮之战,咎犯以兵不厌诈教晋文公,而雍季以竭泽而鱼戒晋文公。文公用咎犯之谋败楚兵,论功行赏,则雍季反在咎犯之上,孔子称赞文公善赏,谓其“虽不终始,足以霸矣”。又赞赵襄子“赏一人而天下之为人臣莫敢失礼。”此言孔子论赏重“百世之利”,而以礼为准绳。《慎人》谓孔子时乖命蹇而言穷达之道,喟然而叹曰:“岁寒知松柏之后凋”,自谓其“内省而不疚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是一个乐天知命的孔子。《遇合》谓孔子干世主,“所见八十余君”,而“仅至于鲁司寇,此天子之所以时绝也,诸侯之所以大乱也”。此言孔子为不遇时的圣人。《贵因》言“因者无敌”,审天推历者因天时,干世主者因人事,其言孔子善因,曰:“孔子道弥子瑕见厘夫人,因也”。《乐成》言孔子治鲁,鲁人颂之。《察微》言孔子“见之以细,观化表也”。《博志》言孔子学先王之术,“昼日讽诵习业,夜亲见文王、周公旦而问焉”,用志专精,故事无不达,为则必成。
6)书中之兵家论孔子。兵家论孔子,只有一篇《召类》,其言“文武有常,圣人之元也”。楚欲攻宋,宋相司城子罕严阵以待,使楚闻风而退,孔子以“修于庙堂之上,折冲千里之外”称司城子罕。赵将袭卫,遣使往观,使以卫群贤毕集,不宜用兵告之,赵即按兵不动。其所谓贤者,乃孔子、子贡及卫国执政诸公。
7)书中之术家论孔子。术数家论孔子,仅《观表》一篇,其言“圣人之所以过人以先知,先知必观表”。凡事之起,必有征候,智者见微知著,观近虑远,孔子赞后成子过卫,而知卫必乱,为“能观人矣”。其结尾云:“圣人上知千岁,下知千岁,非意之也,盖有躬也。”此语可与《论语?为政》互相发明,在《为政》里,子张问孔子:“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吕氏春秋》中的孔子,得到各家各派的认同,除法家《不二》略有微言外,其余对孔子均推崇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