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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1楼2013-06-22 14:00回复
    第一章 百里潺
    凛儿。
    男子衣墨缕盘虬长衫,带龙图,履雕隼翼黑玉高靴;束发嵌碧玺宝蓝绸带,青丝间突兀几点雪白,眉宇中暗含些许风霜,不难看出,年过不惑。
    单手轻拂榻上女子的发丝,目光流露出几分哀伤与无奈,却又转瞬即逝。那女子生的狐媚,一双凤眸眼尾稍稍上挑,肤白若雪,面似桃花,即便如是昏厥着也大抵是动人的。不过二八年华,如何就生出了祸水的样子?人道红颜多薄命,她兴许,是逃不过去了。
    凛儿。是为父对不起你。
    男子敛了心绪,转而起身步至窗前。
    镇上的集市早早开了,热闹非凡。孩童追逐嬉闹,欢愉的,跑过整条街。目睹此景,不由忆起女儿幼时。那时候的自己,血气方刚,不顾妻子的阻拦执意要女儿习武。
    如今武艺学成,却又遭人暗算。十几年的岁月,从前无所畏惧的百里潺也晓得了贪生怕死——自妻故,他便愈发惜命如金。
    明知,七夜草可以救得女儿性命;但那幼草生于峭壁,巨鸟烈焰雉以之为食。多少人觊觎,又有多少人命丧深谷……他就连想,都不敢想。
    七夜草不在别处,只长于幻蝶谷的万丈峭壁上。幻蝶谷是尹家的地方,即便取到,即便未曾命丧深谷,即便烈焰雉放过一马……又能怎么样?尹家的铜墙铁壁,谁能突破?
    吱呀。
    门应声而开,步入一名少年。只见那少年以青带束发,身着一袭淡蓝绫绸长衣,金丝绣边,足踏一双流光纹皂靴。一双黑眸剪水秀美,鼻如刀削,唇红赛血,只是十分瘦消,衣服穿在身上竟还略显宽大。
    【师父】那少年躬身行礼,声若清泉游山,细雨滑伞,煞是好听。男子眼皮尚不曾抬一下,只低低应了声作罢。
    【师父,弟子请命,撷取七夜草。】
    男子倏地扬首,眼神忽而凌厉。他的弟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行走江湖,门下几十名弟子,只有他——赵钰,那请命撷取七夜草的少年,最有天赋。这样一个武学奇才不到双十之年便能艺压一众师兄弟,着实难得。只是凭这点本事,想要撷取七夜草,简直是痴人说梦。尚不论能否敌得过尹家,单单是那峭壁,以这人的轻功,非死即伤。
    【我不会再赔上你的性命。】男子合眼道,全然没了戾气。
    【师父!】那少年似是心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直要木制地板,震了三震。【师父难道就忍心小师妹命丧奸人之手?忍心百里家唯一的骨血就此断送!?】
    对方闻言,长叹息一声。回头望望榻上的女子,心,不由得一阵阵揪痛。百里家唯一的骨血,他却护不住了。
    百里潺,你窝囊!
    【钰儿,为师可以应你,但你要保证,不论是否得到七夜草,都不可在尹家人面前暴露身份。】从前名动江湖的常溪百里,如今风光不再,仅剩了空空如也的宅邸,和宅邸里满满当当的残兵败将。这里,再经不起任何折腾。
    【赵钰发誓,绝不暴露身份!】
    目视少年坚定的眼神,百里潺满意的点点头。随即由打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倾倒出一粒丸药,递往前去。
    【服下它。这药是烈焰雉最怕的东西,你的血液中带有此毒,若其撕咬你,定会中毒身亡。】赵钰知道接下来的话,若自己七日不归,只怕亦会毒发身亡。精明如百里潺,不能为他所用的人,也绝不能成为别人的爪牙鹰犬。
    接过丸药一口吞下,只觉胸腔内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向心脉。他知道,这是百里潺在切断他的退路。
    桃花映,常溪百里家独步江湖的毒。解药需以三十名女婴的心脏炼制,世上仅存两颗。毒发需七日,然而他从未见过谁,毒发之后挨过一晚,并非毒极,而是自杀。这该是种怎样可怕的东西,他很难预料,但没有什么,比失去百里凛约更令他生不如死。
    凛儿,等我回来。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2楼2013-06-22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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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二天
      肩膀的力量忽的消失,要他再一次重重接触了大地——只是这一次,在崖顶。烈焰雉欢快的跳跃着,似是在庆祝自己得手。赵钰闷哼了几声,直起上身探手扶了扶小腿。尹家从大小姐到畜生,都是一般的野蛮。
      【吧嗒………】
      一大滴液体落在身前,浸湿了岩石。赵钰抬头看去,烈焰雉正半张着尖吻,以一种极度渴求的眼神望着自己。这样子,同寻常人家曳尾求食的犬竟是相似至极。当然,烈焰雉对人肉并不感兴趣,它想要的是赵钰藏在怀中的半棵七夜草。
      少年忙捂住胸口,道:
      【不行,这是用来救人的。】
      烈焰雉闻言微微眯起两只乌黑的眸子,低头扎进对方怀中一通乱蹭,咿咿呀呀也不知在说什么。赵钰凭着左腿向后移了移,那鸟儿亦是追了过来,庞大的身体一滚一滚在他身上撒娇。
      【哎哎哎哎,大鸟你控制一下你的情感……可以了……喂,不要舔……不要舔脸会破相……】烈焰雉探出舌头,啪嗒啪嗒在他脸上舔舐起来。一只爪子十分不安分的贴在了他胸口。
      赵钰明显感到了异样,一掌击开了怀中之畜,将七夜草取出紧握在手中。
      天边让出一轮红日,霞光万丈,笼罩险峰。晴空早已是乌云密布,呈现谲异的血色。一人一鸟,在崖端对峙,谁都不愿让步。前,有巨畜相阻;后,有无底深渊,他被狼狈的卡在中间,动弹不得。
      一手极力按压着右边胫骨,被染成黑红的裤管教他有些怕了。怕他不在了,世上再无人能这般为百里凛约,百里潺、贺奔……都不可能。
      手搬动过右膝,却使整个身子向左倾去,齿间难抑住一声低吟。适才借搭足踝的地方泛着点点光亮,是粘稠的、绛红的液体。仅扶着岩石,缓缓起身,右腿狼狈的蜷在半空,摇摇晃晃。
      从那样高的地方跌下,终是摔得血肉模糊,骨节尽断。说不定日后,轻功都成了徒然。猛地起身,惹了一阵眩晕,眼前忽的一片漆黑,又登时回缓过来。对面是鸟儿疑惑又极具威胁性的眼神,张口欲言,却先是一股腥甜涌上了喉咙。
      原来已经这样不堪了,自己竟全然不觉。一抹苦笑扯上唇角,桃花映,果然厉害。这杀人的毒,原亦能暂时压制住心脉的撕裂感,即便重伤也浑然不知。这也是百里潺有意而为吗,
      ——在自己伤重时,能多支撑些时候。
      鸟儿,来吧。
      右手握住短匕,直指向前方。被血迹染红的手背,不停在颤抖。
      鸟儿,来吧,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带走七夜。
      呼……
      耳畔风声渐急,他看到,一
      团火焰,冲向了自己。
      没有闪躲,无法闪躲,他应该一跃而起,但已经不敢借伤腿发力。
      一点一点逼近,烈焰雉身上的杀气,清晰可辨。
      蓦的,唇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那是得意。短匕划过左手掌心,用力扬出,烈焰雉哀嚎一声,拢翅后撤。
      一切为时已晚,百里家的功夫以速度和力道见长,对于赵钰来说,脱手和命中只是一眨眼间。火焰挣扎了几下,摔落到地上,便不再动了。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5楼2013-06-22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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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胭脂泪
        世事多变,岁月无痕,起始亦终,莫道绝情。
        常溪的天气,一如既往的怪异。晌午烈日当头,傍晚却雷雨交加。百里家,那座荒凉的院落,几乎成了人间炼狱。
        细雨蒙蒙,模糊了亭榭。红,艳红如血,穿梭在雨滴中,似一株盛开的曼珠沙华,迎风而舞。翩翩然若素罂摆首,搔首弄姿,好不风流;漾漾态如火狐立尾,妖气尽显,娇媚冶艳。独步凉亭,但未执伞,却是这雨季最清闲的时候。
        人道常溪的雨极阴冷,淋久了,寒气便会入骨,故而这一带风湿病多发。只是她从不在意,也不需在意,一切,自会有人替她安排妥当。若搁平日,此时那人定会前来为她披上一件长衫,撑起一把折伞;而今没了这些许繁复,倒是自由的令人欣喜。
        发丝间滴滴点点的水珠淌过脖颈,手背,长裙,直至落地。冲散了脸上的红妆,溶开了心底的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面对雨天,她亦能安然的悉数雨滴,再平静不过的生活。不再想念那个人,不再回忆他离开的那场大雨。
        淅淅沥沥。
        雨,如此磨人的下着。她便躲在亭中,静静的看着。
        看着,也会笑,痴笑。探手去触碰,突如其来的冰冷教她放弃了尝试。没人了解,她有多希望雨帘中出现一抹湛蓝,一如当初。三年,等这片湛蓝,三年。更没人了解,赵十一走后的每一日,对于百里凛约来说都是阴雨绵绵——她的蓝天,离开了三年。那是种无法改变的依恋,找不到另一个寄托的情感。
        那一年,丧钟一般的咳声带着赵十一远去了。只给她留下一座矮矮的坟茔,和一块不知如何撰写铭文的墓碑。而它们,终究带着百里凛约的喜怒哀乐,一并去了。
        【凛儿,】背上一阵温暖,熟悉的声音响起,却教她感到厌烦,【天冷……】
        【闭嘴!】她将对方搭在自己身上的披风,狠狠抛开,猛地转过身。但那些言辞,终没能说出口。
        这样的他,是她不曾见过的。
        不知为什么,他右手边多了一个拐杖。木制的拐杖,已全部淋湿。今天的他,没有执伞,但披风,一如既往的温暖干燥。
        【师兄,容我自己静一静。】
        【好。】他绽出一个微笑,艰难的俯身拾了披风,生疏的架起拐杖,步入雨中。
        又一次让步。他似乎从来没有违背过她,即便她的冷嘲热讽和蛮横跋扈。
        寒风凛冽。他的身形,好像较以前更单薄了些。白衣依旧胜雪,也依旧令她感到厌恶。或许因为 ,她没见过何人能将白衣穿的如是俊美;或许因为,除了属于赵十一的湛蓝,她心中再容不下其他色彩。
        白影远了,被雨水冲刷得,什么也没能剩下。他的妥协,太过明显。
        【钰儿!】林绛惊讶的望向眼前淋得通透的少年,【你疯了!】
        【托师兄的福,还没有。】赵钰企图迈进一步,不料拐杖忽的倾斜,他便重重跌在地上。若搁别人,林绛兴许还装模作样的关心几句,而赵钰,他且只顾了大笑。
        笑便笑罢。他自嘲般的摇了摇头,重新架起拐杖,眼前,蓦的一片黑暗。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9楼2013-06-22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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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金屋柳
          南方的天气必然潮湿,雨停了,但天空仍阴沉得厉害。寒气纠缠着常溪,不愿离去。
          贺奔早早侯在了朱漆回廊,墨衣翻飞,衬出几分君临天下之感。百里家的弟子,数他最像年轻时的百里潺,那样的冷傲与不惧一切。他在等,百里凛约的到来,给他一个答案。
          【师兄】来人轻声道,一双眸子剪水动人。
          【钰儿的情况,很不好。】他揽过对方身子,双眉皱起,语气,远比想象中沉重。百里凛约的心,终究不会是冰封的,他一直这样认为。
          那日远远眺望凉亭,被水滴打湿的披风,被大雨淋透少年,和女子冷漠的目光,尽收眼底。赵钰的落寞,让寒冷侵袭的如此破碎不堪,而百里凛约,不曾看到。她没给过他,哪怕一个转身。
          贺奔清楚,留给赵钰的时间不多了。天若有情,兴许,能宽恕一年时间。桃花映是种怎样可怕的东西,他现下才了解。赵钰中毒八日,即便服下回天,亦难清除。此后日日要承受万蚁噬心之痛,也要日日饮下半两砒霜延长寿命。然后,任由这毒物,将他一天一点,撕咬干净。
          百里潺,容许了赵钰的存在,已是最大的施舍。他不敢奢求,前者能以其自己的内力救人;只能尽量保证,一年,百里凛约怜悯一般的表演。
          【我知道,不过…又能怎样?】不知是寒冷还是什么,百里凛约言毕,竟是一股凉意由背及心,要呼吸,都止不住的颤抖。本听方岳说,这女子昨夜侯在房门前一夜,他甚至以为,那个莫名奇妙的误会,能就此化解。人之将死,他本以为,性善生悲,一切都会逆转。
          不过,好一个不过。
          百里凛约,你不会知道,他只身去闯幻蝶谷,不惜服下桃花映,只为一棵七夜草;也不会知道他拖着摔得粉碎的小腿骨走了两天一夜才回到常溪,胸前那道刀伤直砍断了肋骨,刺到了肺叶;更不会知道他有意支走林绛,一路跌跌撞撞,摔了多少次才到了凉亭。那件披风,被护在胸口,一滴雨水都不曾沾上。在你眼中,只有白衣翩然,不见累累伤痕。
          赵钰昏迷的几日,不闻不问,像是忘记了,有这样一个人。他日夜守在榻边,闻听那人呓语,一字一句,全是凛儿。口中一遍一遍的对不起,他不知道在对不起什么,因为赵十一的死,于谁有瓜葛,都不会是赵钰的责任。百里凛约的偏执,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而赵钰的坚持,从来都是疯狂。
          他搭在对方肩上的手臂,不着痕迹的移开。背过身,沉默着。
          【师兄,你当知道,这并非我绝情。只是除了十一哥,百里凛约心中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即便是伪装。】女子低垂下头,一缕发丝落下玉钗,扫过右颊,偏偏狐媚生姿。她的苦,又有谁会懂。皆知赵钰痴情,赵钰可怜,但这些可怜又同她有何干系?难道因为这些可怜,她便要接受一份并不需要也不想接受的情感?何况,当年赵钰信誓旦旦能救回赵十一的诺言,到底没有实现。
          【凛儿,你就那么容不下他?!】
          【是。容不下。】
          贺奔立在原地,听身后的脚步声远去,不作更多回应。
          昨夜,就在昨夜。隐忍如赵钰,竟颤抖着倚在自己怀中,说他很累、很痛。那一屋子的人,沉默了。
          昨夜,他没能睡安稳。
          以后的日日夜夜,赵钰,不再有安稳。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11楼2013-06-22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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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留恋处
            七月流火,常溪冷了,百里家,恢复了最初的热闹。
            赵钰弃了拐杖,回到了之前的活蹦乱跳与无忧无虑。
            会在贺奔炼药时有意熄灭炉火,将房间搞得乌烟瘴气;会在唐复练那套被百里潺喻为"削梨"的剑法时,掷一只梨子过去,然后一面啃梨,一面逃避前者追杀……晚膳一如既往的哄笑满堂,世界,似乎不曾因为百里凛约的离开而改变。
            派去寻找百里凛约的弟子,皆无功而返,百里潺,仍锲而不舍。只是,没有人告诉赵钰,他们以为,他不知道。
            将入秋了,院子里那棵橘树,终于结了果。橘肉味甘,橘皮味苦,橘丝味涩,所以百里凛约每每品食橘子,都要去皮去丝,留下甜的发腻的果肉。又是一年采橘时,满满一筐的金黄,摆在门边。
            他只是瞥见了,瞥见了就定定的看着,直到有人经过,叫醒他。之后的一个晌午,他一个人,吃掉了全部。直到胃部反酸,喉咙沙哑,不曾停歇。倚着树,干呕了许久,却要泪水一并淌出。别人问起,便说是今年的橘子格外甜,一时贪嘴。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今年的橘子,有多酸涩。
            唐复来传话,百里潺命他过去。佯作一无所知的去了,一共这些弟子,轮也该轮到了。
            次日,赵钰同林绛,启程前往无双镇。那是埋葬赵十一的地方。
            赵钰没有十分的把握,但他相信,百里凛约一定到过这里,甚至现在这里。
            快马加鞭,三天三夜。赵钰不觉,却是累惨了林绛。素日里养尊处优,又极会偷懒,哪里有过这样风餐露宿的日子。抵达后,总算寻了个像样的驿馆住下。
            无双镇不似常溪,有官道经过,自是繁华。从街市到人家,区区三年,却是彻头彻尾的变化。时至傍晚,歌舞升平,一座城池开始弥漫胭脂味和锦瑟曲。
            林绛睡了一天,偏偏现下醒来,登时按捺不住了。好话说尽,赵钰不情不愿被推到了青馆门前。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只觉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甚是恶心。
            门前的匾额书三鎏金大字——叠鸯楼。灯火通明,衬得愈发耀眼。有诗云:覆雨梨花惹春色,翻云江水叠鸳鸯,这匾额,大抵取义如此。
            故弄玄虚。赵钰冷哼一声,任由林绛牵着衣袖,步过门槛。
            老鸨满脸堆笑迎上来,许是看二人着装像是有些底子的,故而格外热情。林绛轻笑着,滑开折扇,直要满楼女子的目光,都固定在了自己身上。见怪不怪,赵钰并未有太大反应。他那风流倜傥的林师兄,向来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何况又生的委实俊美,哪家姑娘若是遇见这人,尚不知是福是祸了。
            【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琴棋书画对我……】
            【且慢,】林绛以扇骨扫了扫衣袖,便又惊起一阵低呼,【清高的本公子玩腻了,你们这里,可有别样的?】那老鸨沉思片刻,道:
            【叠鸯楼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我们这儿还当真有个狐仙转世的,只是价钱……】
            林绛闻言回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钰,直看得后者红了双颊(尼玛这是bg文!)。继而递出一锭黄金,悠悠道:
            【令她好生准备着,今夜我们,戏狐仙。】老鸨接了黄金,连声应下。只差眼珠贴上了那一锭金子,教水粉涂抹得煞白的脸,泛起了点点红光。
            赵钰摇摇头,以袖遮面跟在林绛后面,好不滑稽。
            水气氤氲的石室,异常燥热。身后的门蓦的落下,发出一声闷响。不远处,浓重的白雾缭绕,隐约得见一个人形。从头部到腰际,曲线已甚是勾人,加之空气中的野玫瑰香气,竟是让人欲罢不能。
            狐仙,有意思。
            那女子应是闻听了这动静,缓缓起身,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若蜻蜓点水,盈盈行进。
            待到面前,二人皆怔住当场。
            对方夺目的红衣,尽被水打湿,正滴滴答答,淌着水珠。那样狐媚生姿,那样不可一世,那样的野性和不容亵渎,百里凛约!除了她,还会是谁?
            呵,好一个狐仙转世!
            赵钰绕开身前的人,扬手一个耳光打在女子脸颊,力量之狠,要林绛都头皮发麻。他没见过,赵钰,如此怒不可遏。
            女子挨了这一下,却并不还手,只是后退了三步,默不作声。一双眸子盯着地面,双手,暗暗攥成了拳。
            【为什么不还手?】赵钰略带颤抖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封闭的石室中听来,格外清晰。这不是质问,更不是责备,语间只有深深的抱歉,深深的,负罪感。
            他以为,离开了常溪的百里凛约会寻个清静的地方安定下来,或者守在赵十一生前居住的小木屋,过一辈子。也许他想过更坏的结果,但是这样的境况,太出乎意料。
            【公子是兰若的客人。】兰若,何时成了兰若?他抬手抚上女子青紫的唇角,依然,遭到了躲闪。她的犹疑,逃不过他的眼睛。
            【凛儿,随林师兄回去罢。常溪,到底是你的家。】
            凛儿,且随林师兄回去。该离开的,是赵钰。
            【公子在说什么,兰若听不懂。】
            赵钰闻言苦笑一声,开口欲言,林绛的手,已探入他的衣袖中。
            掌心,被落下了一个字——梁。这里,有康梁王的人。那么,算不算是百里凛约不愿暴露身份的借口?他愿意相信。
            迈出这烟花之地,忽觉心脏一阵闷窒。右手即刻按住胸口,一股温热,涌入口腔,猛然,一口鲜红呛出。
            悲,最伤心。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13楼2013-06-22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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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晚晴眉
              林绛惊呼一声,疾步上前抵住少年即将跌倒的身体。突兀的骨骼刺痛了他的神经——赵钰,何时消瘦成了这般?
              掌心扎眼的红,要他不知所措。明明百里潺说这人已痊愈,缘何又呕了红?
              【钰儿,这是?】
              赵钰摆摆手,揽了衣袖拭净唇边残迹,云锦边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色,不安的跃动着。心口闷得厉害,又分毫排遣不得,着实难捱。只是再难捱,亦比不过那一记耳光。适时确气极,那一下,没有留任何情面。
              尽管,印象中的百里凛约,从来都不是自命清高的人,可当真,当真没了底线吗?还是为了逃避现实,才过活这种糜烂而卑贱日子!?
              【师兄,若世上无赵钰此人…凛儿,会不会快乐一些?】说着,一抹心酸的笑浮上脸庞,若世上无他,百里凛约兴许还安然无恙的,在百里家;兴许日后,会结婚生子……赵十一留下的痛,总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淡去。
              【十一殁于弱冠,那时凛儿尚处豆蔻之际,哪里懂得情爱之事?师父不疼她,师母去的早,算来除了你便是十一最宠她,所以十一去了她才会悲痛欲绝。但若你赵钰不曾存在世上,百里凛约,才是真正的无依无靠了。】林绛的话是安慰,他自是听得出,强作欣慰干笑几声,偏又惹出一阵呛咳。
              自回来,这副身子,一天不比一天。
              二人缓步行进,右侧风声,传来了不同寻常的急促。风速忽快,夜,不再宁静。
              【王爷好兴致。】赵钰强打精神,厉声喝到。却教半倚着身旁人的自己,几近脱力。
              【百里家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康梁王低沉的声音划破漆黑,虽是语含赞许,却不得不令人感到恐惧。
              能独揽大权,冷落天子;能叱咤风云,炙手可热;能诬陷忠良,扶植奸佞……这样的人,绝不简单。赵十一自命行事小心谨慎,礼数周到、能言会道,终不还是落得个英年早逝?天下百姓不知不怪,当朝文武百官,就连天子都明晓是谁下毒谋害了定远将军赵十一,但,谁,都不敢多言。
              【赵钰,呵…赵无冽的侄子。】康梁王背着身,语气透着轻蔑,【不过是赵无绝和木晴眉的野种。】
              【惭愧了。家父家母此等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竟能让王爷记住名姓,荣幸之至。】林绛本还紧张,听得赵钰如此说,又不由得笑出了声。眼见着红光满面的康梁王脸色霎时成了葱心绿,心中大为得意。
              赵钰抬手掩在双唇之前,身子微微的颤抖了几下。待到移开手掌,便连唇色都惨白赛纸。无声无息,没有人察觉到异样,更没有人知道,暗处的衣袖,浸染了触目惊心的赤色。
              【好口才!不过希望你的运气,和你的口才一样好。】话音刚落,数十个人影闪出,几道强光,撕裂寂静。林绛的眼神,倏尔凌厉,拔剑出鞘,噌然劈风。
              剑柄殷红长流苏垂在掌心,剑尾笔直指前,寒气,由剑身蔓延开来。犰狳,非险极不出,既出,必屠戮嗜血。唐家的兵器 ,令人闻风丧胆。唐家九少爷手中之刃,岂是寻常物件?出发前,唐复百般不情愿的将此剑交予他,当然,是看在贺奔的面子上。
              【我倒要看看,你们手中的破铜烂铁,能有多大本事!】
              言毕,耳畔传来几丝类似轻蔑的笑声。无论多么精湛的武艺,拖着一个病秧子,终归是施展不开,何况以一敌多,胜负已趋于明朗。只是他们低估了犰狳,亦低估了赵钰,轻敌,使他们未及反应便葬送了性命。
              销魂锁移至身前,铸铁锤夹击身侧,看似狼狈,实则不然。右腕逆风起势,剑锋擦过钩尾锁链,立断两节。身形稍转,肘击侧方小厮,暂抑左方,右臂反手力刺,只见鲜血飞溅,血落人亡。
              康梁王见势不妙,阴沉的脸色,竟有了细微的变化。唇角牵动的,不知是苦是笑的弧度,让赵钰,暗暗握紧了剑柄。林绛陷于苦战,抽身不得,那么,只能他,来会一会这权倾朝野的王爷。
              不出所料,还是五年前的红玉短杖。当初,若不是它,自己定能及时赶到,挽回赵十一的性命。思及此处,不觉怒火中烧,血气上涌,右腿后撤半步,只待对手,出击。即便,已是强弩之末……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14楼2013-06-22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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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钗头凤
                短杖横劈向少年胸膛,血,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
                男子狂妄的笑,长街蔓延开来的绛色,白衣,不甘,绝望,死亡……
                呼吸急促,丧失了原有的规律,额上沁出点点冷汗,浸湿了发丝。又是噩梦。
                天已大亮。她该梳妆,迎接她的客人。
                不多时,门,毫无预兆的打开。门外,一名男子临立。墨紫长褂随意的披在身上,身材不高又清瘦得紧,倒是那副容貌,比女人更有几分俊美。
                【殿下。】她起身相迎,来人也并不客气,径直走到榻边落座。
                【你那两位师兄,还真是胆大,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就想对抗康梁王。】男子嘲讽一般的语气却让她安了心,屈身施了一记大礼:
                【谢殿下搭救。】
                对方见状愈加放肆,竟是慵懒的倒在榻边,一双凤眸扫过面前的女子,极富挑逗。
                【罢了,本公主…额…本王不同你计较,且唱个曲子听听。】改口虽及时,殊不知百里凛约心中,早已将她千刀万剐。好在是无人监视,否则许久的精心策划皆因这一句本公主葬送了,岂不可惜。
                侧目那人抱歉的神情,愤愤行至琴后。双手搭于弦上,轻轻撩动,朱唇微启。
                月钩风冷舞战旗,
                马啸沙暖映辰星。
                弘关边角催人老,
                中军烈酒锈残戟。
                古而当朝肉者鄙,
                簧舌灿花讦忠义。
                若得昭雪沉冤日,
                安步当车,
                为伊红妆停百里。
                一曲唱罢,闻者已是泣泪涟涟。本教胭脂水粉涂抹得十分精致的小脸竟哭得花猫一样,惹人发笑。百里凛约忍住笑意递上一块帕子,却发觉,这曲子,在自己心里再激不起一丝涟漪。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洗涤,曾经的一切,都将随之远去。有多久不敢触碰这支曲子,她也记不清,只忆起这是赵十一离开第三天所作。
                【我若是皇兄,一定会帮赵将军平反冤情。】这一哭,衬得她仅剩的男子气概,消失殆尽。当朝公主,最好女扮男装,传出去定要沦为笑柄。只是她不在意,随心所欲的日子过惯了,才受不得那些许规矩。
                【殿下说的什么赵将军,兰若听不懂。】齐胭撇撇嘴,心知是那康梁王的手下又来了此处,悻悻起身。
                由怀中取出两锭纹银摔在桌上,大声道:
                【兰若你看着,这是本王出的价钱,谁若是出的比这低,你大可不必从他!】百里凛约点点头,却是百般无奈。这公主除了刁蛮任性,还有胡作非为,若不是为了赵十一,她何苦与之共事?
                只是脑子少根筋的公主救了脑子缺根弦的赵钰,不失为功德一件。
                【师兄,不要,会痛……】
                赵钰唤了痛,那该有多痛?林绛住了手,容他片刻歇息。昨夜同康梁王对峙,不知哪里杀出一对人马,生生搅了局。赵钰只顾着以剑抵住身前的红玉短杖,怎料虎口未脱,身后狼牙又至。那一记重锤落在背上,发出一声闷响,直要他一个不稳摔上了红玉杖端。杖端镶有纯金长刺,锋利异常,削铁如泥。
                那骇人的刺,刺穿了锁骨,由背贯出。
                可到头来,救他们的人,竟是那用锤的小卒。
                林绛同赵钰诉说,后者亦是哭笑不得。只是这穿骨之痛,足够两人安静一阵,齐胭的用意,正是如此。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15楼2013-06-22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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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破阵子
                  茫茫大漠,苍苍狼烟,徐徐车马,声声驼铃。将近城门,这一切,仿佛咫尺,又像在天涯。从前听闻赵十一说,边关的风,最是狠辣,体轻者定要跌下马去。他知那是夸张,却配合着笑了几声,因为边关真正磨人的,远不止是风。
                  【吁……】梁准停了马,即刻飞身下了坐骑,跪倒在地。
                  原是一路丧葬队伍。雪白,绵延了将近一里,哭声震天,队中棺椁亦是十分讲究。如此大礼,定当是王侯将相一类。算来今日里离世的高官,只有康梁王一人。半个月了,也该下葬了。
                  赵钰身为定远将军,不必施大礼,人群中突兀的一记蓝甲高马,煞是刺目。
                  行在丧葬队伍前段的,是一位妇人。虽年逾四十,却丝毫不见半点沧桑。仿佛岁月,都不忍雕琢那张精致的脸蛋。身旁跟着一名少年,应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间与之几分相似,生的委实好看。
                  赵钰只一瞥,目光再无法从那妇人身上移开。黛眉尾部上挑,双眼灵动可人,鼻梁不高却很匀称,樱唇不画自红……右眼下那颗泪痣……
                  许是离得近,妇人的容貌,他看得异常清楚;这容貌,也异常熟悉。
                  翻身下马,赶在那人之前,拦住了队伍。
                  【母亲。】妇人闻声一惊,旋即抬眼观瞧。见来人一袭湛甲,年纪不大却英气逼人,不由心中一颤。未及开口,身旁的少年已是百般恼怒:
                  【哪里来的小将!如何敢唤王妃为母亲!】小小年纪学的牙尖嘴利,其意思无非就是:这是我娘,你丫不许叫娘!
                  赵钰本是满面欣喜,闻听王妃二字,笑容即刻僵住。原来母亲离开,是去做了康梁王妃,他终于明白为何母亲不辞而别——若他知晓,此事必定要被拦下。
                  母亲改嫁,他不是不愿意。日益衰败的赵家,已满足不了武林第一美人木晴眉的要求。只是没想到,会是康梁王。
                  【小将军若是来送王爷,贱妾感激万分;倘若有意不让我等送王爷最后一程,那么休怪我府中之人无情!】言罢,一众壮汉行上前来,站在赵钰身后。梁准见势不妙,唤了几名小卒亦是围了上来。赵钰抬手示意无妨,偏身闪开一条路。
                  【母亲不愿认钰儿无妨,但康梁王妃与定远将军赵无绝之妻木晴眉生的如此相像,怕是……】
                  【你这小将真是奇怪,满大街的乱认娘亲还扯上赵无绝了!本公子告诉你,我康梁王府的人不是好惹的,识相就快滚!】那少年盛气凌人,赵钰却似没听见一般,目光紧锁着木晴眉。他想要,一个答案。
                  【木晴眉…赵家害她害得还不够吗?小将军,我劝你还是尽快出关吧,天晚了是要遇到狼的。】语毕,妇人挽着少年前行,云淡风轻,不断告诉自己,木晴眉的儿子,她不认识。
                  母亲,当真,不肯认我了吗?
                  双膝倏的一软,跪倒着,目送向着队伍远去的方向。
                  母亲,钰儿不孝。
                  回到将士中间,见众人皆是一脸错愕望向自己,自知解释不清,便沉默着,只顾驱马行进。
                  【少将军,大漠天气凉。】梁准手里提着一件披风,递向赵钰。后者一怔,缓抬手接过。接过了,只顾颔首观瞧,并不穿上。梁准摇摇头,反正这人一直是心绪不宁,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他何必多事?军中将士只当新将军寡言少语,哪里知晓从前的赵钰是怎样开朗的一个人。不是不想开口,是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提百里家的橘子树,和对百里凛约的挂牵罢?这些,他只能一个让慢慢消化,任由其攻心穿肠。
                  【少将军,还有十里就到弘关了。数年以来,我军屡战屡败,这蛮荒之地只怕让突厥占了大半。不如此刻令众军原地休整,以做好战斗的准备。】赵钰不懂兵法,听得梁准如是说,也只得默许。
                  小卒们一片怨声载道,又是抱怨水粮不足,又是记挂家乡娇娥,一时沸腾起来。梁准见怪不怪,径自来到赵钰身边坐下。
                  【少将军从前在哪里居住?】
                  【常溪。】
                  【不怪您想在常溪停下。那可真是个好地方,我就没有少将军的福气,打小就生在了弘关……】赵钰闻言,抬起头,像是听得仔细了些。梁准描述着自己的经历,仿佛讲着别人的故事。从七岁那年遭突厥灭门,开始了流离失所的日子,到拜师学艺,称霸一方,再到受赵十一招安,效命朝廷……
                  【梁将军是因为这样,才一直守在弘关吗?】梁准看赵钰一脸的认真,不禁大笑起来:
                  【我守弘关是为了报答十一将军,若是仅为了报仇,我早不知报了多少回了!】
                  报答十一哥……
                  赵钰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为何赵十一的兵所向披靡。其要义,在人心。他能招安梁准,又能令其死心塌地,着实不易。
                  【梁将军,赵钰初为将帅,不懂之处,还请多指点。】
                  【指点不敢,梁某必庶竭驽钝,助将军守卫弘关!】赵钰抿唇一笑,却是这一笑,梁准越发觉得这兄弟两个无分毫相像。赵十一的笑,从来都是爽朗,那样瘦弱的一个身体,却是如此潇洒的胸怀。赵钰不同,任何表情都是半含隐瞒,任谁都无法探知他的心思;初看像个孩子,久了却看见了苦涩,连笑都无法尽兴的人,该有过怎样的经历,很难想象。
                  赵十一生的风流,赵钰生的俊朗,若非有所了解,如何都不相信这两者会是兄弟。
                  【将军!将军!】一名小卒几乎是扑到了二人面前,【将军,我们被突厥包围了。】
                  【什么?!】梁准霍的起身,一阵凉意,由后脊骨蔓延全身。数十弓箭手,数百骑兵,齐齐站在高地,欣赏着捕获的猎物。
                  赵钰倒吸一口冷气,他没想到,金戈铁马的赌命日子来得这样快。不觉,步子向着身边人移了一移。恐惧,来的如此突然,他还未及收敛。
                  【将军,王妃邀您共进一杯酒,不知可否赏脸?】领头的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大声道。梁准闻声匆忙扼住了赵钰的小臂,死死的。
                  众将围成团阵,赵钰在中间,不会受到半分伤害。
                  【本将军去便是了,何必如此架势来邀请?】只一句话,人群瞬而散开一条过道。赵钰不由苦笑一声:原来一切,不过是个形式。
                  随领路人来到军帐前,四名法师打扮的人步到身前 ,左右搜索。身上的长剑、匕首尽数被收了去,仅余下一个玉环坠在腰间。他不反抗,亦知反抗无用。
                  掀开帘子,只见正前方端坐一名女子。青丝如瀑,随意披在肩头,鹅黄面纱绕鼻遮挡,露出的一双浅褐瞳孔,甚是美艳。不施粉黛,不作勾引,却偏偏摄人心魄。比百里凛约更美的女子他不是没见过,只是,没有任何一人,美的如此令人窒息。
                  【将军请坐。】纤指虚点对面座椅,幽幽道出一句。回手递上一樽小觥,荡漾着碧涟的清澈液体,散发淡淡的花香。
                  赵钰屈伸坐下,执起小觥至鼻下嗅了一嗅,强抑住了胸口泛出的几声呛咳。大月氏独有的香料,那种让人上瘾的可怕东西。
                  【将军可喜欢这东西?】
                  【不喜欢。】女子显然未想到他都回答,会比赵十一更加直接。
                  【你们中原,有很多人喜欢它。他们不惜重金,找我突厥部运送入关,将军不会不知情吧?】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19楼2013-06-22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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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能是菲霏写过最虐的文了。。。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22楼2013-06-22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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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燕歌行
                      【大师兄,你左边那块砖不对劲!】林绛话音刚落,数十只羽箭一并射出。贺奔迅疾后撤,只遭箭尾划伤了鼻梁。却是这一来,众人慌了心神,企图逃跑,而身后,早已是一片火海。
                      【诸位,夜访我地牢,有何贵干?】为首的女子手持一对销魂钩,向前迈进一步,悠悠开口道。张荻见来者容姿非常,一时来了兴趣,挑眉道:
                      【何方来的女子,生的这般好看?怎的又舞刀弄枪,不甚文雅?】蒙娅只冷冷瞥他一眼,抬手示意身后将帅压上。贺奔不敢妄动硬拼,掷了长剑,束手就擒。其余人纷纷效仿,任凭突厥人的铁链锢紧了双手。
                      还有一步棋。
                      贺奔回望入口,庆幸一笑。还有一步,唐复、方岳、白狼……
                      地宫如谜境,暗室秘阁层层叠叠。左转右转,便到了一处囚牢。侧目看去,一行人皆屏息抑气,险些惊呼出声。仅着了一件中衣的赵钰一动不动倚墙卧着,而那件中衣上触目惊心的血色,刺痛了他们的神经。几日不见,人如何就成了这副模样!
                      林绛被推过栅栏,想都未想,径直扑向了那抹单薄的身影。
                      【钰儿……】
                      【别碰他!】扬起的手因一声断喝,堪堪顿在空中。张荻俯下身,从脊骨轻抚到双臂,直到腕际,凌厉的眼神,失了严肃。那双手,已辨不出原来的样子。
                      三指轻轻垫在其手背下,缓缓举起。林绛倏的向后跌坐在地,长大嘴巴,又不知该说什么。
                      十七岁,十七岁的年纪。这双手,就这么废了。他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世上没有医仙、医圣,更没有神道法力,何况关节均已碎裂开来,纵然是有,如奈何?百里凛约的脸色,兴许会更加难看罢。
                      赵钰,你怎么就那么傻!几个弘关,能换回你一条性命?
                      蓦的,少年清瘦的脊背,剧烈的颤抖起来。张荻匆忙扼制,却毫无用处。只能看着他,看着他双眉紧锁,听他口中模糊不清的呓语,感受掌心炙热的体温。
                      【钰儿,】贺奔屈身坐在墙根,揽过少年的身子。敞开外衣,将自己同对方贴近;手臂拥着他的肩膀,【钰儿不怕,有师兄在。】
                      温热,顺眼眶跌落。他能做什么?他们,又能做什么?谁,都给不了赵钰安全感;谁,都救不了他,替不了他……自己的苦,自己挨着,心甘情愿。
                      胸口流经一阵湿润,俯首探看,怀中人的唇角,正汩汩淌着鲜红。连忙助其直起身子,运气掌中,抵在赵钰左肩。
                      心力衰竭,钰儿,你当真连活下去的信念都不在了吗?
                      直到内里疲惫,直到手臂酸软,赵钰的身子,依然如一个无底的深渊,贪婪的吸噬着他的真气。张荻见状,亦盘坐赵钰前方,双指点其锁骨下三寸位置。
                      即便如此,尚能感受他的颤抖,他的痛苦,他的绝望……
                      【赵钰,你对得起凛儿吗?!你的弘关,还没有完好无损的还给她!】
                      【唔……】腥甜冲开闭合的齿间,意识回转。他的弘关,还没有夺回来;他的承诺,还没有实现……可是,还能,再撑下去吗?心脏仿佛压着千斤重物,教他喘不过气。周身,寒冷异常,冷到了骨缝里。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即便在尹家,即便在朝堂、战场。如果没有张荻撕心裂肺的那一声,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丧命在了这里。
                      【师兄】贺奔闻声收了力,将对方拥进臂弯。喉咙,没由来的一哽。尽管平日赵钰的脸色便是苍白的,可当下,竟是灰败颓然,隐隐透出一股死相。
                      【钰儿,你说。】尽可能的低头,靠近。
                      【师兄,对不起。】张荻气极,随手扬起一把稻草,背过身去。对不起,为什么对不起?因为没为百里凛约守住弘关,还是牵连他们涉险?怒火中烧,竟想着这人就此死了也罢,顺也省了麻烦!连自己性命都不珍重的人,很难想象,他能在乎什么。
                      【你要是真觉得抱歉,就撑下去。凛儿在等着你。】
                      【凛儿……】轻声念出这二子,失神的双眸,回复了几分神采。只是,掩不住眼底,深深的苦楚。
                      【是啊。凛儿听说你出事,同我们一并快马加鞭赶到了弘关。】林绛刻意补充道,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赵钰紧皱的双眉,终于得以舒缓。却又默声偏过头去,目不转睛,盯着地面。
                      是不是只有地面,能让他无所顾忌的排遣哀伤?
                      凛儿,怎么会来……如果没记错,十一哥的忌日,临近了罢。百里凛约奔赴的地方,不是他命悬一线的弘关,而是那芳草萋萋的停风阁,是那座坟冢,书写着赵十一的名字。
                      三年了,她去的时候还会不会带上一篮常溪开败的桃花,洒在地面,期待来年开出更夺目的鲜艳?会不会一定要在小木屋住上几日,饮山涧的清泉,捧回泥土,滋润当年他们共同种下那棵桃树?
                      凛儿,如果我真的守不住弘关,那,该怎么办?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27楼2013-07-06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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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射天狼
                        明亮的火焰,蔓延到城池的每一个角落,似一条巨龙,将人间吞噬。她仿佛可以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听到人最后挣扎时的呼喊,然而这些,带给她的只有快感。好像时间,又回到了三年前,那段陪伴他征战戎马的岁月。
                        她在城头凝望,待他大胜而归。单枪匹马,血洗敌方大军;夺城占池,所向披靡。战后陪他酣饮,直到深夜,不觉乏味,更不觉疲惫。次日,为他披上亲手缝制的战甲,细心的整理,如一对经年的夫妻。他的银枪,也因她的打理,夺目异常。
                        不在了,不再了。如今颓靡的朝廷,没有野心去复辟,甚至立威树信。青黄不接的年代,最是尴尬,偏偏这齐家的帝子,生性多疑。
                        一队人马,冲出火阵,扬起漫天的黄沙。马蹄声渐近,人影,愈发清晰。
                        贺奔,张荻,林绛,白狼……她甚至,认清了木晴眉的面容,却迟迟不见赵钰。莫非,已殒命在了突厥手中?不该,不该……那封血书,是如何送出来的?回想血书,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片段。将死之人,怎会有这般气力写出如斯刚劲有力的字体?
                        白狼,原是你们费尽心思欲要我接受他。你们不知,我若接受了他,便是背叛者,背叛了自己,更背叛了十一哥。
                        【凛儿,随我来!】白狼不由分说,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就向城下跑去。乃至停歇,已出城门十步。
                        白,夹杂着红,赵钰身上血迹斑驳的中衣让他所经历的痛苦,昭然若揭。感觉有人靠近,画屏幽的香气涌入鼻腔,黯淡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波澜。那样平静,不易察觉,转瞬即逝。
                        侧目看去,嫣然的红衣,冶艳的妆容,百里凛约到来,令他讶异。翘起唇角,几乎用尽了周身力气,开口:
                        【凛儿……】
                        又是这种笑颜,令她深恶痛绝的表情。每一次,他都会毫无条件,毫无怨念的全盘接收她的错误。即便那样刺耳的言语,他也听着,带着这种表情。让她无力,无力去回绝,无力说服自己她爱的人、在乎的人、心疼的人都只是赵十一而已。
                        【师兄不要误会了,凛儿来,是为了弘关。到底是十一哥的挂牵,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本该是这样。赵钰的笑,蓦然僵硬,变得勉强、不堪。他比不过,比不过玉环,比不过弘关。但,能这样见她一面,已是满足。兴许,是最后一面罢!他不敢奢求太多。
                        百里凛约偏头避开对方眼神,沉默不语。赵钰的目光,看得她心慌。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进心底。他倚在贺奔怀里,却依然是轻飘飘的,仿佛下一刻,便会随风而去。适才光线昏暗,她没有注意贺奔的斗篷下还有一人。
                        凛儿,再容我,好好看看你,让我记住你的样子。如果有来世,我会远远的避开,不让你厌烦,不让你纠结。
                        翻涌的血气生生哽在喉咙,压抑着,屏息。他不能,在百里凛约面前有半点脆弱或狼狈。起码,他离开时的模样,一如往常。
                        【丫头,你怎么连句好话也不会说?他也只是个孩子,要他守弘关,谈何容易?】称呼,已经从凛儿变成了丫头。白狼的低声下气,却只让她感到烦躁。第三十遍,类似的责备已经听了三十遍,从贺奔到面前这个老家伙,一刻都没让她消停。
                        白狼是什么人,救一条性命易如拾芥。既然脱了险,又何必苦口婆心劝她非去不可?她百里凛约不是郎中,不懂医人,去了,亦是无用。
                        【能救他的是你不是我,我去了又如何?】
                        愤怒的打落桌上的茶具,她忍无可忍。赵钰,全部都是赵钰!她的世界,快要让这个名字淹没;身边的人,费尽心思的提醒她、告诉她,几近于命令她。她的厌恶,来自恐惧,怕有一天真的移情赵钰,怕有一天做出愧对赵十一的事……
                        她只是不想做背叛者,起码,不做首先背叛的人。
                        【我医不好他。】男子的表情,倏尔变得无奈、痛苦,【他是你父亲最得意的弟子,可是…那双手…我医不好。】
                        【原这世上,也有你白狼办不到的事。】百里凛约相信,这人骗了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种苦肉计,她早已见怪不怪。
                        【我对不起那孩子。我应当,应当早些请求朝廷出兵。应当在弘关提醒他,应当嘱托梁准,叫他们不要为难他……】
                        语之动情,当真似悔恨交加。百里凛约顿住了脚步,缓转过身,见那男子竟是将头埋在臂弯中,深深叹息。这架势,怕不会是欺骗她罢。
                        回步至其身旁,抬手搭在他肩膀,试探道:
                        【他…怎么了?】
                        【废了,人废了。】
                        【什么……】
                        女子身形不稳,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撞上屏风。右手按在心脏的位置,方才那里,像是被刀剜过。
                        她想说,废了便废了,总之留着功夫也守不住弘关。
                        她想说,本就是废物一个,这样最好。
                        她想说,想说赵钰傻,赵钰笨,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但终究,都没能说出口。她仅仅是不能给他希望,所以强迫自己冷漠。面具戴久了,摘不下了。她有时,真的会忘记他的感受,会厌恶他,甚至恨他。由赵十一留下的恨意,早已消失殆尽,这,她比谁都清楚。
                        百里凛约,你不该。赵钰如何,与你无关。
                        对的,与我无关。
                        苦笑凝固在脸上,白狼的叹息,梦魇一般环绕。只是此时的她,动摇过后,愈加坚定。
                        【赵钰!你成心是不是!】张荻腾的起身,将手中瓷碗狠狠摔向地面。碎瓷片溅起,如雪花涤荡,散散翩翩。而在地上的那些,浸染了点点血腥。
                        一碗药,喂了一个时辰。凉了再温,温了又凉,他们机械的重复这一切。然而每一勺喂进去,都会和着血水吐出来。
                        赵钰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朦胧,他们能看到他费力咽下,却不受控制的自唇角沥出。张荻不气,只是着急,只是不平。当日救人,赵钰执意要带上那一对母子,他们亦知,那妇人是他生母。归来这几日,任他病得怎样重,一天之内徘徊几次鬼门关,她都不闻不问。加之百里凛约,纵他们一些局外人,都看不过去。
                        林绛默不作声,俯下身收拾。其他人,便呆呆的站着、坐着,不开口,也不走。
                        吱呀。
                        门被柔力推开,是名女子。人未入,红纱却已过了门槛。
                        来人径直行到榻边落座,目光定定望着贺奔怀中的少年。那一双手,缠着厚厚的白纱,手背的乌紫,看的人心惊。这样,难怪白狼都回天乏术。
                        【赵钰,我知道你醒着。】
                        是不是唯有我做到决绝,做到无可挽回,你才能知难而退?
                        少年竭力点点头,眼睑颤动几下,堪堪睁开。惨白的双唇,竟恢复了几分血色。
                        【赵钰,你为何纠缠我?】
                        天下女子这样多,你又何苦为一个这样冷血的人,葬送一切?
                        【你所谓的痴情,不过就是懦弱。】
                        终究是你我,谁比较懦弱?
                        【你能不能不要总让我亏欠你,能不能不要摆出一副宽容伪善的嘴脸?赵钰,百里凛约讨厌你,恨你!】
                        语毕,赵钰不知是醒是睡,睫羽渐渐垂下。两片唇瓣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凛儿,别再说了……
                        这些平日里皆能忍下的言语,此刻已挨不住半句。一切来的太快,他来不及应付,就成了定然。字字句句,冰锥一般,刺入胸膛;却无法反驳。也没得反驳。他是个废人,再不能守护她。
                        凛儿,我答应你。
                        从此以后,我要学会掩饰,不让你为难,不再打乱你的生活。
                        凛儿,就这样罢。
                        累了,真的累了。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29楼2013-07-06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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