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番外一
突然出现的笑声打断了小伏念严肃的学习进程，不过这笑声好好听，小伏念左瞅瞅右瞅瞅，突然发现这银铃般的笑声居然是他刚才很嫌弃的小家伙发出的。仔细瞅瞅，这小家伙清清秀秀长得还蛮好看的，本来苍白的小脸因为笑染上了点儿血色，看起来粉扑扑的，他还发现这小家伙是冲着他笑的，在场这么多人，这小家伙就只对着他笑，真好，小伏念的心有种被戳中的感觉，他开始喜欢这小家伙了。
　　荀师叔正跟众人讲述着经历，看见怀里的小颜路开始会笑了，心里也宽慰了不少，于是向他介绍起周围的人，不过颜路还太小，很多人的名字都记不住，便都唤作师兄，荀师叔介绍到伏念时，小颜路停顿了一下，努力记住一个“念”字，然后甜甜地唤了一声：“念念师兄。”
　　这一声，让小伏念又有种被戳中的幸福感，小家伙的声音又软又糯，听得他浑身舒畅，他也记住了小家伙的名字——颜路，小伏念还特地向荀师叔询问是哪两个字，知道后又在心底细细描画着，颜路，颜路……很好听的名字，小伏念觉得他越发地喜欢这小家伙了。
　　但可惜他们这次见面之后便分开了。小颜路身子骨太弱，被荀师叔带入后山静心调养，小伏念当时还只是普通的小弟子，不能进入后山，于是小伏念一边努力地学习一边努力地盼啊盼。

还是番外一【刚才少了几句……
一年半后，小伏念还是没能获准进入后山，但是他盼回了他的小家伙。小颜路长大了一些，小脸也圆起来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熠熠生辉，总之是越看越好看，但在小伏念眼里也越看越像……嗯……女孩子。荀师叔带小颜路回来的同时也带给了小伏念一个艰巨的任务，就是照顾小颜路的起居。小伏念自然是欢喜地接受这个任务。相处几日下来，小伏念发现照顾小颜路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小家伙乖巧懂事，吃饭睡觉洗澡穿衣什么的完全不用他操心，而且小颜路还会关心他，比如说看见他碗里没菜了还会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夹给他，当然小颜路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最不爱吃的就是青菜。
　　又相处了几日，小伏念发现小颜路有些不对劲，一般的男孩子早就这里摸摸那里爬爬地探索小圣贤庄了，可他的这位小师弟却只喜欢安安静静地看书，文静乖巧的性子再配上那张清秀可人的小脸，完全就是女儿家的样子，难道说……小伏念突然有了个惊人的猜测：他的小师弟颜路是女扮男装！于是在小伏念看来，故事应该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她的家被大火焚毁了，她的亲人也在大火中去世了，好在遇见了小圣贤庄的荀夫子才幸免于难，荀夫子不忍见小女孩四处漂泊，便有意将她带入小圣贤庄，但是小圣贤庄都是男人，一个女儿家多有不便，于是便将小女孩扮作男孩收留下来，故事里这个幸运的小女孩就叫颜路。
　　小颜路看书看得累了，揉揉眼打算再吃块桃酥时突然发现屋里多了个人，那是他的师兄伏念，不过伏念的样子很奇怪，好像一直在盯着他发愣。小颜路赶忙擦去嘴边的桃酥屑，然后跳下榻抓着小伏念的衣袖晃啊晃。
　　“念念师兄，路路没有偷吃你的桃酥！”
　　小伏念根本没听进去对方在说啥，他只知道他可能发现了个惊人秘密，但他还不敢确定，小伏念想起之前他听大一些的师兄们讲过，女儿家喜欢口是心非，心里明明是，嘴上却偏偏说不是，他想他可以此试探一下对方。
　　“路路，告诉师兄，你是不是女儿身？”
　　“不是。”小颜路摇摇头答道。
　　果然！小伏念越发坚信他的猜测，但是心里不忍拆穿，他知道荀师叔之所以把颜路交给他照顾，就是因为他懂事可靠而且嘴巴子紧。
　　“路路，”小伏念揉揉对方的小脑袋，“你放心，我会为你守护秘密的！”
　　“咦？”小颜路纳闷，他怎么完全听不懂他的师兄在说什么。
　　当然，过一会儿小颜路就明白了，他的师兄把他认成女孩子了，而且还固执地认为他就是女孩子，任凭他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小颜路记得他的师兄前不久曾受过风寒，现在这般胡言乱语肯定是风寒未愈而且还病入膏盲，可是这几日他并没有看见他吃药啊，难道说……
　　“念念师兄，”小颜路揪着小伏念的手，急得眼泪直打转儿，“为何放弃治疗？！”

最后的番外一
从此之后，小颜路的生活陷入一片灰暗，他的师兄太执迷不悟了，以至于小颜路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变成女孩子了，革命尚未成功就动摇信念是非常可怕的，当然他有他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拉开裤带儿瞅两眼，然后信念就坚定了。为了使自家那固执的师兄明白自己是男孩子，小颜路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连在那家伙面前脱光光都这种昏招都使出了，只可惜……每次当小颜路开始解裤带儿，他的师兄就捂着脸跑开……居然跑开了？！真是可恶至极！小颜路气不打一处来，念念师兄，路路是女儿身对你有什么好处？！当然，这好处嘛就只有小伏念自己清楚了。
　　苦口婆心对上执迷不悟，小颜路真是烦恼得很，不过时间久了，小颜路也就懒得管了，直到某天发生的一件事儿彻底戳爆了努力淡定的小颜路。那天小颜路正在更衣，衣服脱到一半碰巧小伏念送东西进来，然后俩人就这么撞见了，看着他的路路半露的小香肩小伏念惊慌失措，他是很想看下去，但恪守儒家礼法的他又怎能做出如此无礼之事！所以他支支吾吾地开口：
　　“路路，男……男女授受不亲，我先走了。”说完就欲夺门而逃。
　　又来了！你才是女儿身，你全家都是女儿身！小颜路很生气，也不管自己还衣冠不整立马就拦在门口。小颜路想质问他的师兄为何如此固执，却惊奇地发现面前人低下的脸上有可疑的……红晕？怎么回事？！
　　“路路，”小伏念知道他今天逃不过了，于是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我既然看见了就会对你负责，等你长大了我就娶你为妻。”
这是小伏念心中珍藏已久的誓言。
　　但在小颜路听来却不是这样。
　　“念念师兄！”小颜路怒不可遏，“你不但把路路认成女孩子，还想娶路路？！”
　　这真是有辱他男人的尊严！
　　被彻底戳爆的小颜路挥舞起粉嫩的小拳头一拳一拳地砸向面前胡言乱语的人，气势汹汹地乱揍一顿后小颜路发现不对了，他的师兄怎么不还手？！
“念念师兄，”小颜路收了手，努力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知道路路为什么揍你不？！”
　　小伏念呆滞地点点头，只应了一声就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了，刚才被揍的时候他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路路真的是男孩子。
　　是被揍醒了么？小颜路心里狐疑，那为何他的师兄一脸伤心的样子？
　　“念念师兄……”
　　小颜路话还没说完，小伏念突然蜷缩起身子呜呜呜地哭出来，这一哭便是好久。
　　还是感谢你，
　　赠我空欢喜，
　　我不会忘记。
-------------番外一·女儿身·END----------------

关于番外一·女儿身：
说一下念念对路路的感情吧，这是一份甜而酸的小初恋，以为路路是女孩子，于是想守护路路，照顾路路，静待路路长大，然后娶路路为妻，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念念已经动心了，所以在路路是女儿身这件事上执迷不悟，这个梦编织得太美了，但再美也不过是一场虚无的梦，以至于最后梦被戳破时念念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不过是一场空欢喜，所以故事的结尾：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哭到奔溃
@sufanny @烟雨澜歌 我就是这么写的，先甜后虐好讨打ORZ……

　　夜阑珊，张良拉着颜路进了桑海最有名的有间客栈，房间是张良早就定好的了，天字一号，背街望海，双人榻。
　　室内，一豆火光轻盈，一缕幽香袅袅，推开窗，月凉如水，浸润在斑斓夜色下的大海幽邃而静谧，远处有娓娓歌声传来，一唱一和，幽幽地诉说着一曲衷情不休，婉转而动人。
　　张良拉着颜路临窗坐下，斟好一盏茶敬上。
“近日新茶上市，请师兄尝尝。”
　　颜路接过茶轻抿一口，一缕清香从鼻端沁入心脾，确实是难得的好茶。
　　“如何？”
　　颜路浅笑着转动着手里的茶盏，剩余的茶汤浅碧清澈，面前的桌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甜而不腻，都是他喜欢的味道，见此情景，颜路不动声色地挑挑眉，心里顿时会了三分意。
　　“茶是好茶，但今夜我想喝酒。”
　　“师兄怎么想起来喝酒了？！”张良心里有些诧异，他的师兄素日极少饮酒，今夜怎会……
　　“因为，”颜路接过张良斟好的酒，一口饮下，浅笑着吐出几个字，“酒能壮胆。”
　　壮胆？张良奇道：“师兄壮胆作甚？”但话刚开口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清俊的脸顿时染上一抹微红。
　　“呵，”颜路笑意更盛，拎起酒壶将面前人的酒盏斟满，调笑道：“有人明明有话要说，却一直故作矜持，不喝点酒，这话怕是要藏一辈子了。”
　　“师兄此话有理。”张良举起酒盏一口饮尽，随后又给自己斟了几盏，也全部饮下。
　　“子房且慢！”
　　颜路的本意是把他的话引出，却不知那人真听他的话开始喝酒，莫非他的小师弟真遇到什么棘手之事难以开口？！
　　“师兄。”
　　这一声唤得软软的，张良有些醉了，清俊的脸红润如霞，额头也沁出汗来。
　　颜路看在眼里有些担心，抬起袖细细地为他拭去汗，一边拭一边柔声劝道：
　　“子房有事直说便是。”
　　张良勾起嘴角，抓住颜路的手贴于脸侧，轻轻地蹭了蹭，颜路的手有些凉，蹭得他极为舒爽，语气也不禁带上撒娇之意。
　　“师兄，以后只有你我二人之时，良叫你‘路’可好？”
　　“好，子房喜欢就行。”这样的小事颜路自然满口答应，而且醉酒之人为大，那人哪怕是要唤他“师弟”颜路也只能随他的意。
　　得到应允的张良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像个得到心爱之物的天真孩童，因为醉意，一双凤眸溢满粼粼秋水，湿湿润润地看着面前之人。
从未见过自家小师弟这般醉态，颜路有些呆住，盈盈的笑配上那清俊的容颜，居然有几分诱人之意，诱人？！居然冒出这么个词，颜路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那厢，张良已经开口唤他：
　　“路。”
　　“嗯，我在。”
　　“路。”
　　“嗯，我一直在。”
　　……
　　远处的歌声还未停歇，一转一折，倾诉着深藏的爱意。颜路隐隐地意识到，今夜将会是个难眠之夜。I

对了，亲们没看出两个槽点么？一个，良子拉着路路开房也算了居然是双人榻，另一个，路路居然吐槽良子要是叫他师弟他也得答应，当然良子要真叫路路师弟，那此文绝对是神作了【神经病之作，你们懂的！】

　　微凉的海风从远处吹来，带着丝丝烛火香气，吹散一室醉人的醇香，张良的醉意也随风散去不少。
　　“路的手，好暖。”张良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
　　颜路就着对方抓握的姿势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张良被捏得舒服，满足地又蹭了蹭，颜路忍不住开口：
　　“子房，你究竟有何话想对我说？”
　　很多时候，他的路都能摸清他的心思，但偏偏在这件事上，他的路却看不透他的心意，张良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这该如何是好？他明白，情之一字上，他还是不够自信，害怕被拒绝，同时也害怕被拒绝后的失去，如果他的路不能接受这份情意，或许就意味着他们连师兄弟都做不了了，但转念一想，如果他连心意都不曾表明，那他们或许也只能做一辈子的师兄弟了，真要将心意深藏一世么？张良扪心自问绝对不会甘心，所以无论结局是好是坏，他张良都要试它一试，而且，就是现在。
　　“路觉得龙阳之好怎样？”张良斟酌着开了口。
　　龙阳之好？！颜路微微睁大了眼，他原以为自家小师弟是惹大师兄生气了，特地来求他帮忙，却不知……
　　“与世间的男女私情无异。”
还好，张良深呼出一口气，刚才他的心跳得太快，若那人说出的是鄙夷之词，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路觉得我怎样？”
　　很显然话里有话。
　　颜路皱起眉，考虑再三还是抽回了手。
　　脸侧的温暖还未散去，一颗心已坠入冰窟，张良深吸一口气，苦涩地闭上了双眼，努力平复着波涛骤起的内心。
　　“路的意思是……”
　　话未完，另一侧的脸被轻柔地抚上，张良不可置信地睁开双眼，面前的人儿笑得温柔如水。
　　“刚才手麻得厉害，换另一只给你可好？”
原来是这样，张良顿时笑开了颜。
　　“自然是好。”
　　贴在脸侧的手温暖如初，好似一团轻柔的火，张良握住那手惬意地蹭，如饥似渴地汲取着这失而复得的暖意。
　　突然窗外响起了“噼啪”之声，不远处的海边有人在燃放烟火，尖锐的鸣声过后，漆黑的夜幕里绽放开硕大明艳的花朵，一朵未完又是一朵，千朵万朵，相映成辉，漫天华彩，绚烂夺目，但烟花虽美，烟花易逝，不一会儿夜幕又恢复了它的平静。
　　颜路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璀璨之中，张良轻轻地捏捏他的手，笑道：
　　“路，快回神。”
　　“何事？”
　　“路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问题？！颜路仔细想了想。
　　“子房刚才有问过我问题？”
　　“……”张良被噎得哑口无言，本来殷殷盼着那人给出答复，却不知等来这般冰火两重天的煎熬，真是折磨人。
　　“子房，”颜路揉揉额角，略带歉意地说道，“我许是贪杯了，头有点晕，我们明日再说可好？”
　　话以至此他张良还能说什么，只得依依不舍地放开手，幽怨地看着他的路稍作梳洗后和衣睡下，很快，凉风习习的窗边只剩他张良一人。
　　路，你究竟要怎样才懂……
　　远处的歌声又再次飘来，缠绵悱恻，如泣如诉，嗔怨着心上人儿为何不解这份情意。I

　　桑海的夜色依旧美妙而动人，但独自坐在窗边的张良已无心欣赏，酒一盏接着一盏，风一阵凉过一阵，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弥漫在他心间，为何还不醉去，为何越来越清醒。房间的另一侧响起细碎的衣物摩擦之音，张良看过去，床榻上的人儿翻了个身把一只手露在了外面，桑海的夜有些凉，这样下去怕是会受寒吧，张良起身走过去，小心地将那人露在外面的手放入被褥，然后静静地坐在一侧。
　　颜路睡得很安静，清秀的面庞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下，带着种不真实的美，光洁的额头上有少许细汗沁出，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张良抬袖轻轻拭去，他的路本就极少饮酒，今日算是为了引出他的话而破例了吧，只可惜……他最后还是没能明白他的心意，想到这张良自嘲地笑了笑。颜路的体温隔着被褥传来，那是一种让张良安心的温度，刚才他恋恋不舍地蹭着他的手时，正是依恋这种温度，不知刚才他的路抚上他的脸时是什么感觉，张良这样想着抬手抚上颜路的脸，细腻，光滑，好似上好的暖玉，让他眷恋不已，一路抚下，光洁的额头，紧闭的双眸，挺直的鼻梁，还有形状姣好的琉璃色双唇，记忆突然如打开闸门一般倾泻而出，张良想起那次他手指烫伤时，便是这双唇帮他缓解痛楚，那种温暖湿润的触感他一生难忘，一样难忘的还有唇里那灵巧滑腻的舌……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仅剩的理智逼着张良抽回手，指尖的热度很快散尽，柔软的触感却久久不散，张良将手指放在鼻端轻轻地嗅了嗅，是刚才酒液的醇香，好像还混有一丝清雅的香气，再看向那床榻上的人儿，睡颜平静而天真，不自觉地带着种无声的蛊惑。
　　已经睡着了，就应该可以的吧。
　　张良弯下身，小心地凑近那魂牵梦萦的唇，有想象中的温暖和柔软，唇上带着淡淡的酒香，加上他本身的芝兰清香，竟糅杂成一种蛊惑人心的甘甜，张良轻轻地揉捏，摩挲，然后浅尝辄止，带着满足的笑离开床榻。
　　远处轻盈的歌声又断断续续地飘来，是那首《越人歌》，张良给自己斟满酒，合着节奏低声唱起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为何是这般滋味，甜如蜜，酸似橘，刺痛如蜂蜇，让人辗转反侧受尽煎熬，试问他张良该如何解脱。
　　酒一盏接着一盏，一壶酒很快就见了底，张良头晕得厉害，却还倔强地唱着，声音低哑，反反复复：
　　“心悦君兮君不知。”
　　“君不知。”
　　“君不知。”
　　“……”
　　如果此时张良回头，他会发现，房间的另一侧，床榻上本安睡的人儿悄然睁开了眼。
　　颜路不自觉地咬着嘴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涌入口鼻，可他毫不在意，他的心跳得太快了，好似在胸口击鼓“噗通，噗通……”颜路捂住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却久久都不能平静，喉咙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情愫呼之欲出，很久之前颜路就发现，他和他的小师弟张良之间是特别的，他给他特别的亲昵，他也报以他特别的宠溺，以前的他一直不懂这种特别的情愫，但现在……呵，这该如何是好，颜路开始颤栗，他很不安，不安那人对他的心意，更不安自己的感觉，因为他发现他并不反感那人吻他，甚至，他还喜欢那种特别的感觉。
　　今夜确实是个难眠之夜。I

对了再说一句，在这个难眠的夜晚里，良颜二人接下来并没有互诉衷肠，且不论良子会不会醉倒在窗边，就算他回到床榻，路路也会安静地装睡，因为路路并不想拆穿

　　清晨，旭日东升，桑海城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晨光之中，安静的大街尽头坐落着桑海最有名的有间客栈，客栈的天字一号房里，张良抱着颜路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间听见鸟啼声传来，一声长，三声短，反反复复不停歇，这是……张良猛然惊醒，眯眼望去，窗台上一鸟儿叫得正欢。眼瞅着怀里的人儿还睡得很香，张良小心地坐起身，伸出一根手指贴上唇，冲着鸟儿轻轻地“嘘”了一声，鸟儿顿时停止了欢啼歪着一颗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训练得不错，张良笑了笑，然后对着鸟儿勾了勾手指，鸟儿立刻扑凌着翅膀飞到张良肩头，站稳后又用毛茸茸的小脑袋不停地蹭着张良的颈窝。真是粘人的小家伙，张良挠了挠鸟儿，从它腿上的竹筒里抽出一方薄绢。
　　这是一封密信，信上用密语简单地标明时间和地点，信的背面划一道波浪，波浪谓海即为沧海。此前张良游学时曾经过沧海君府，与年近花甲的沧海君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此时沧海君联络他肯定是要共商他们之前谋划的那件事。看来今天是非走一趟不可了，张良心里有些惋惜，他原本打算拉着颜路游玩一天的，昨晚的提问失败让他很是挫败，本想今天一定要让那人回答他的问题，要让他的路明白他的心意，但是……张良望了望窗户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他昨晚明明是趴在窗边的，怎么醒来时会在床榻上？许是那人半夜醒来将他抱上床榻吧，想到这张良嘴角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怪不得怀中人儿现在还睡得香甜，肯定是昨夜被他闹的，这样也好，算是没辜负他特意定的双人榻。
　　送走送信的鸟儿，张良起身开始洗漱，其间颜路一直没醒，张良也不忍打搅他，便留下字条匆匆离开了。此次议会事关重大，众人本打算以秦帝求长生不老之心而设计进咸阳宫行刺，但此行径太过鲁莽，难以实施不说反易丢了性命，毕竟咸阳宫是整个帝国防备最样严密的地方，于是张良提议，等秦帝寻仙而出时再埋伏于途中击杀之，这样实施起来较为容易，再者若刺杀失败，众人也易于逃走，张良此计得到沧海君及众人赞许，于是他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做好准备，等待时机。

　　等张良处理完各项事务回到小圣贤庄时，夕阳已逝，月近黄昏，那件事进展得还算顺利，事情都向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张良内心舒畅，惬意地向颜路的院子走去。还未靠近，院子里就传来幽幽的琴音，初听好似月下一汪淙淙清泉，转瞬又似山间暗涌的万壑松涛，他的路居然在抚琴，真是好兴致，张良顿时心情大好。他悄悄地走进庭院，只见颜路着一身月牙白端坐于月下，面前放一张琴，修长的手指在琴身上轻拢慢捻，泠泠琴音便如流水一般倾泻出来，张良不忍打搅那专注的人儿，便藏身在一旁的树影下细细聆听。不一会儿颜路的手指就开始快速拨动，琴音也随之加快，好似静谧的大海刹那间风起云涌，波涛澎湃，琴音越来越快，风浪也越来越大，仿佛数尺高的惊涛骇浪拍打在陡峭的崖壁之上，琴音震耳，涛声震天，听得张良心惊不已，突然，一声尖锐的杂音刺入耳膜，高亢的琴音戛然而止。张良定睛望去，颜路好似脱力一般瘫坐在地上，白皙的指尖有鲜血沁出，是被刚才断裂的琴弦划伤所致。
　　“路！”张良惊呼出声，没等颜路反应过来张良就冲上前抬起他的手细细查看，还好所伤不深，张良小心地舔去颜路手指上沁出的血珠，皱眉道，“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颜路惊慌失措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儿，心绪烦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子房，我……”
　　见状，张良惊觉自己语气太过唐突，于是稍稍平复心绪后又柔声问道。
　　“路刚才奏的是什么曲子，我从未听过。”
　　颜路垂下眼，避开对方询问的目光，轻声道。
　　“随性而奏罢了，污了子房的耳了。”
　　话语中显露出的疏离之感令张良不禁又皱起了眉头，突然他想到一句话：琴随心动，那如此看来，刚才骇人的琴音岂不是暗示着鼓琴人汹涌的内心？
　　“路，你有心事？”张良试探着问道。
　　颜路慌乱地摇摇头，连连否认。
　　张良无奈，他的路连说谎都不会，还想开口再问。颜路突然抽回手指，然后抱起琴匆忙进了屋，那样子好似在逃避着什么，张良四处瞅瞅，偌大的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难道……难道是在逃避他？！张良扪心自问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那人会如此惊慌失措地逃离，莫非刚才真的撞破了他的心事？！带着疑问，张良也走进了屋。

　　次日，碧色的天空明净而澄澈，一如同样青碧的大海，海上吹来的微凉之风柔和地拂过小圣贤庄的每个角落，六艺馆内，端坐于席的张良正专心擦拭着佩剑凌虚。身为儒家三当家，张良一直教授着儒家六艺之一的剑术，就在刚才他跟弟子们讲解并演示完儒家剑法的第六式，按理说弟子们应散开自行去练习和领悟剑法，可他现在还被这群弟子团团围住。
　　张良眯着狭长的凤眸打量着这群明明有话却默不作声的弟子，了然地笑道：“说吧，何事？”
　　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都面面相觑，最后年纪最小的子学被推了出来。
　　“三师公，弟子们想知道二师公是不是病了？”
　　闻言，张良收起凌虚，他记得昨夜那人只是稍扭伤脚而已，今天应该能好了，难道说其实伤得不轻？
　　“何出此言？”
　　弟子们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
　　“二师公今早给我们上早课时好像不太舒服。”
　　“对对对，二师公本是领着我们读诗经的，但读着读着突然脸色一白，就停下了。”
　　“然后二师公就放我们自己读了。”
　　“那会儿二师公的脸色可苍白了。”
　　“我也注意到了呢。”
　　“对了，二师公是读到哪句停下来的？”
　　“好像是大雅·荡中的一句。”
　　“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吧。”
　　“对，就是这句。”
　　“三师公，”子学忧心忡忡地插进话来，“二师公是不是真的病了？”
　　“有可能。”张良略微思索后开口，“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意指能善始却不一定能善终，那人许是在心忧着什么吧。
　　“啊？！”子学顿时苦了张小脸，“那怎么办？二师公要是病了谁会治吗？”
　　“这好办，”张良微笑着安慰道，“有药不就成了？”
　　“药？”小子学疑惑地左瞅瞅右瞅瞅，“可是哪里有药呢？”
　　张良不答，只笑眯眯地指指自己。

　　偌大个闻道书院很快又安静了下来，风声细语，落英纷飞，相视而笑，情谊缱绻。
　　颜路如玉的脸上还带着点诱人的微红。
　　“子房来找我，可是有事？”
张良抬手从面前人发间取下一瓣娇嫩的红，放在鼻端深深地嗅了嗅，调笑道：“来给路当‘药’呀。”
　　“是吗？”颜路轻轻一笑，转瞬又低声叹道：“可我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还是这般心事重重吗？张良无奈，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你究竟在意的是那荒唐的天意还是那夜我荒唐的举动？
　　张良执起颜路的手，柔声道：“路，陪我看会儿花可好？”
　　怎突然转了性子想赏花？这样也好，能暂时逃离那扰人的烦恼。
　　“子房想看什么花呢？”颜路问道。
　　张良想了想，抬手指向庭院里的某处。
　　“我记得那里有一株玉兰。”
　　颜路顺着张良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株玉兰早已凋谢。张良也发现那株玉兰已经谢去，只得讪讪地又开口道：“我们看另一株。”说完又指向不远处的一株玉兰，但可惜那株玉兰也已谢尽。
　　瞧见面前人儿沮丧的模样，颜路心里隐隐不忍，于是劝道：“子房，玉兰花期已过，我们看别的吧。”
　　但张良并未听从他的话，而是又指向庭院里的第三株玉兰，惊喜道：“路快看，那株玉兰还未谢尽。”
　　颜路望去，翠色的叶间唯剩一瓣暗淡的白憔悴地立于枝头，张良话音刚落，那瓣白就孤身飘零而下，终是零落成泥碾作尘。
　　“子房……”颜路担忧地看着面前人黯然失色的面庞。
　　“呵，这算是天意弄人么？”张良无奈地自嘲。
　　颜路摇摇头，柔声安慰道：“自古花无百日红，但花谢了还会再开，子房无需烦恼。”
　　闻言，张良直视面前人清润的眸，转而笑道：“是呀，花谢了还会再开，那路又在烦恼什么呢？”
　　“这……”颜路忽然明了，面前这带笑的人儿是以落花劝他宽心，而他的心也真的因此而宽慰了一些，“谢谢子房。”
　　“路要谢我不如……”张良笑眯眯地凑过去，柔声道，“告诉我你的心事。”
　　话音刚落，面前人儿又不出所料地移开视线，还是不愿意说吗？好吧，张良心里叹道，那就让我来说吧。
　　“路，那夜我吻你，你是不是醒着的？”

张良温柔如初的话语瞬间激起颜路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颜路慌乱地开口试图说些什么，但心里已然乱得翻天覆地，让他根本无从开口。
　　“果然。”张良哀伤地移开眼，不去看那惊慌失措的人儿，本相执的手也悄悄放开了那令他眷恋的温度，张良望着刚才凋落在地的暗淡白色，苦涩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一瞬间，颜路心头大震，好似刹那间天地黯然失色。
　　“子房……为何说抱歉？”
　　我并不需要你的抱歉！
　　但张良还是呆呆地望着那抹凋谢的白，哀恸地又吐出那两个令人心碎的字。
　　“抱歉。”
　　这究竟是为何？颜路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悲伤失落的人儿，那两个无情的字眼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够了！”颜路突然低吼出声，颤抖的嗓音已然失了平日的沉稳，“我不想听你说抱歉！”
　　闻言，张良无助地闭上双眼，凄凉地笑道，“师兄，良知道错了，今生今世得遇见你，良已该满足了，怎敢再奢求师兄的垂青，从今往后我们还是师兄弟，但……”张良顿了顿，努力抑制住眼角的灼热，哽咽道，“也只能是师兄弟了。”
　　也只能是师兄弟了么？对方凄楚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耳畔，颜路好似坠入冰窟，全身都被刺骨的寒意包裹。
　　子房，是我逃避了太久所以你心灰意冷了么？
“师兄，叨扰你太久了，良先……”
张良低声说着，突然手被对方强势地拉住，话未尽，唇已被覆上，是记忆中的温暖与柔软。
　　颜路轻柔而细致地亲吻着张良的唇，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温柔而坚定地说道：“子房，如果这是个错，那就让我陪你一错再错。”
一时间，春回大地，百花齐放。
　　颜路微笑着捧起面前错愕的脸，内心安定而充实。
　　“子房至于我，就如一缕清风，我本不想绊住这缕清风，但现在看来却是早已绊得无法回头了。”
　　闻言，张良一扫之前的阴霾，一张清俊的脸笑得灿若朝阳。
　　“路总算说出来了。”
　　“嗯？”颜路疑惑地看着面前笑得灿烂的人儿，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一张俊脸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子房！你居然套我的话！”
　　“路别生气，我只是豁出去赌一场罢了，没想到……”张良说着扶住木格子窗潇洒地跳入室内，将那羞愤的人儿拥入怀中，满心欢喜道，“此生能得明月相伴，清风死而无憾。”
　　话音落，千般柔情，万般怜惜，又淹没在甜蜜的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