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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小说连载】情彀(GL)--绝世驸马,为你倾情 作者:杨惑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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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是见过的,当初秦圣卿曾画过一幅杨枫灵的画像,她曾多次临摹过,但是还玩笑道世间不可能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只能是天上的仙子。
而如今,这位仙子从画上走了下来,就坐在她旁边。
画……她突然想起了最初的那幅画,怜筝观音……是枫灵手把手与她同画的一幅观音像,那最后的一只手里,分明画了一片枫叶。
她有些心神不宁,着力不均,身形一晃,差点掉下去,枫灵急忙伸手揽住她的腰,调侃道:“怎么?见到美人太激动了么?”
“几时变得这么油嘴滑舌……”怜筝蓦然觉得面上发烧,扶着田谦的头正了正身子,脱离了枫灵的手臂。
“几时变得这么生分?”枫灵奇怪道,见怜筝不语,她便也扶着田谦的头坐稳。
双肩扛着两个美人的田谦惹来了周遭许多人的瞩目,羡慕或者鄙夷。而可怜的他此刻基本上没了发型,发髻松了,散乱的头发挡着自己的视线,戏台上的什么都看不见,耳朵边的话也不敢听。“阿弥陀佛……大哥,果然还是你留在洛阳好啊……”他苦着脸念叨。
“这个我知道,那桌案后面藏着兔子的……”怜筝小声告诉枫灵正在表演的把戏,“以前我在京城偷偷溜进过表演杂耍的后台,看见他们从桌子后藏兔子……为什么是兔子?”
“因为兔子不会闹啊……公主你还真是什么地方都去过……”枫灵无奈干笑了两声。
两人嘀嘀咕咕地讨论起戏法儿里的门道来。
惜琴见前面二人如此,又见得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觉挑眉,向爱笙道:“这位姑娘,此处似乎没有我二人位置,不若与本公子到树上坐着去?”
爱笙回道:“这位公子,深秋树上易生硬毛虫,您确定上树么?”
“呃……免了……”惜琴摇着扇子不经意地走了几步,离一棵树远了些。
时间过得很快,不多时就到了最后一个节目。
唢呐声里,方才坐在戏台角落里的褐发青年迈着大步走上了台,一手合向腹部,向观众鞠躬。他要表演一个分割活人的戏法。
县令赵长禄面色微变,狐疑地四处看了看,皱眉坐定。
他先将一个人关进一个树立的长方形的盒子里,随后将一个木板照着那长盒子理应是人的咽喉的部分切了进去,盒中人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引起了底下观众的一番尖叫。
怜筝没看过这个,心中起了惧意,禁不住向左偏了偏身子,抓住枫灵肩膀。
“别怕别怕,戏法而已。”见她害怕,枫灵微笑,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使劲箍住,又松开。
随后那青年又将理应是人首部位的盒子提了起来,放在戏台上,再打开时候赫然的一个人头向着观众阴森森的笑。于是他又去把那长盒剩下的部分提走,于是观众又看到了莫名的两条腿在盒子两侧晃动。
“够了!”前排一个人突然拍案而起。不是别人,正是本县县令赵长禄。唢呐声戛然而止,众人也将目光移到了县官身上。
“本官四十寿辰,你居然表演如此不吉利的戏法,当面分杀活人,残忍至极,分明是诅咒本官五马分尸!”赵长禄气得浑身发抖,只是他胡子微微卷着一直颤动,看来却叫人忍俊不禁。
枫灵皱眉,心道这县官气度忒小,见识也太短。
台上年轻人不屑地一笑,微微抬手,唢呐重新响了起来。年轻人继续他的表演,将几个箱子一一归位。
赵长禄青筋迸起,一声令下,叫人上台捉人,却见那年轻人不慌不忙地打开了箱子。台下许多妇孺失声尖叫,慌忙捂住眼睛,生怕看到血肉模糊的状况,就连向来胆大的怜筝也用枫灵的肩膀挡眼,叫枫灵哭笑不得。
自然,没有出现众人担忧的那一幕,半滴血也没有。
箱子里的人完整地走出来,鞠躬行礼。
上台捉人的人都愣住了,赵长禄也愣住了。年轻人器宇轩昂地拱了拱手,用还带着僵直口音的汉话道:“恭祝赵大人五十寿辰,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心思挺好,恐怕是用错了地方。”枫灵暗忖。想着,她拉着怜筝从田谦背上跳下来,左钻右钻地钻到了前排。
果然,赵长禄脸色一暗,厉声道:“果然是异国来的妖孽,在此表演妖术迷惑本官,来人,将此戏班一干人等,通通拿下。”
一班衙役立刻冲上台去绑人,那年轻人一脸惊讶,似乎没来得及反抗便被五花大绑。他张口辩解,却被人塞住了嘴,他的助手也是如此。
怜筝小声问道:“真的是妖术么?”
枫灵偏头看她,道:“你觉得会是妖术么?”
“似乎不像吧……”
“自然不会是妖术,民间一直便有隔空取物之术,难道也是妖术么?”
“那……”
“戏法都是一般道理,”枫灵道,“挡着叫你看不见,快到让你想不着。再看看,我总觉得这个县官似乎有些怪。”
“哟,赵大人,本班为大人庆生免费出演,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戏法而已,大人何必苦苦刁难?”一道绯色亮影从后台悄然出现,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长得是中原人面孔,皮肤较白,容貌俏丽,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容。
“呵,薛老板,本官等了你的节目可是等了一晚上。”方才还是一脸严肃的赵长禄此刻眉开眼笑,胡子一颤一颤的。
“哎呀,赵大人,诗月不是跟您告过假了么,诗月今儿个身子不适,所以就全让手下人演了,难不成是哪个小的演砸了没能入您的法眼么?”这位薛诗月脸上挂着逢迎的笑容绕到了赵长禄身边。
赵长禄抱着手放在腹部,笑道:“本官今日请的不是你们‘西麓班’,请的是薛老板你一个人,往常这最后一个节目都是薛老板的——”他语气陡然变冷,“怎么今天换成了这两个混账小子,演的是什么东西?!”
“我的错,我的错,是我没教好手下人,叫赵大人您生气了,”薛诗月讨好地拉着赵长禄的胳膊,撒娇一般到,“我说赵大人,您哪里是这么小气的人,您若是想看诗月的节目,诗月这就给您表演,能不能先把我这两个伙计放了?”
赵长禄哈哈大笑,伸手勾了勾薛诗月的下巴道:“放是可以放,不过今晚他们两个施了妖法乱了民心,也惊了官驾,本官心神大乱,怕是坐不住了。这最后一个节目嘛,嘿嘿,薛老板得到本官的府里去演……”


316楼2014-03-04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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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后,杜芊芊回到因为丢了她的踪迹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巡捕门精英中间,下令捉拿赵氏兄弟,羁押回秦州府,交由长安太守处置。赵长福天生魁梧,拒捕抵抗得厉害,所幸巡捕门的精英不是吃素的,一拥而上,将他拿下。
    怜筝让杜芊芊出面放了西麓班的人,又送他们班里的人出了西河镇。枫灵并未到场,倒是惜琴还是顽皮地穿了一身男装去送行。薛诗月红着眼圈,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了一口气,握住惜琴的手,幽怨地告别道:“诗月情知自己只是一介江湖女子,公子这几日对诗月虽好,却是为了气那姑娘的,还请公子珍惜眼前人,对那位姑娘好一点。”说罢头也不回地上马,绝尘而去。
    惜琴有些发愣,张开手心,里面是一只月牙形的石头,穿着红丝线。虽是普通的石头,却因为岁月的变化和手的摩挲而变得光滑细致,隐隐透出些光亮,一如,那个身在江湖、饱经风霜的薛诗月。惜琴心中,蓦然泛起了些许酸涩。
    而另一边,枫灵则是为了彻底摆脱路易热烈的求爱而大伤脑筋,几次拒绝,总算是把他安稳住了。“美丽的姑娘,”路易大为伤感,“这本来会像我们国度的传说一样动人的结局你竟不接受,但是我还是如此深爱着你和养育出你这样美丽姑娘的中华,我会继续东行到达你们的国都去觐见你们的皇帝,美丽的姑娘,再见了。”当日,路易王子带着自己的随从化装成普通百姓,出了西河镇,向长安行去。
    西河镇解除了封锁,枫灵一行人准备上路,为了减少不便,就搬出了驿馆。因为杜芊芊在,枫灵恢复了男装,惜琴对此表示不满的时候,枫灵就拿出路易临走时给自己的书无奈道:“夫人呐,我就算是女装仍然会添乱啊。”
    惜琴瞥了她一眼,不再言语,把玩着手里的那块月牙形的石头,若有所思。枫灵蓦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轻咳一声,攥住了惜琴的手,道:“何况我还是觉得你穿女装比较好。”
    杜芊芊远远望见两人亲近,不由得心有不平,回首向怜筝道:“公主,你就这么任由别人抢你相公?”
    怜筝将脸转到一边。道:“她也是别人的相公。”
    “公主啊,你怎么这么傻,就算他是你相公,是别人相公,若是你不缠着他,不粘着他,什么感情都培养不出来的。”
    “呃……”
    “虽然说驸马他不如沐哥好,但是总算说得上俊俏,公主啊,可不能轻易错过啊,”杜芊芊拍了拍怜筝的肩膀,“你也是知道淸萱姐的痛苦的,生逢所爱本就难得,若是因为自己矜持而错过,纵使将来有了更好的,心中也始终都会有个结的。公主,你要主动一些啊……”
    “够了……”怜筝生硬地打断了杜芊芊的话,一脸疲惫,“主动什么,她本就是我相公,我不用主动她也是我的!”说罢,转身回了房间。
    杜芊芊颇为成熟地摇头叹气,道:“真是,唉,傻丫头,傻丫头,就是公主也是个傻丫头……”瞬间她表情又变得愁苦起来,“祖有德啊……你把我的东西弄到哪里去了……”
    怜筝独自在房里坐着,心乱如麻。她勉强坐在桌案边,从怀里掏出那一只摩挲多时的小鞋子,看着它发愣。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突然想起了郑清萱对她说的话,不禁闭上了眼睛。
    头疼,头很疼……她撑着头,眼窝湿润,似乎要做出什么决定来……
    晚饭时,杜芊芊等人已经上路回长安去了,于是剩下几人在桌上用餐。店家很殷勤地做了几道蜀国菜肴,辣得惜琴眼泪几乎要出来了。
    枫灵轻笑,赶紧用茶水缓解嘴里的辣意。她对面的位置是空的,怜筝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来吃饭。
    饭后,爱笙去给怜筝送饭,却原样端了回来,说是怜筝身体不适,不愿吃东西。枫灵蹙眉,沉吟片刻,决定亲自去看看怜筝。
    推开门,一屋子的水气弥漫,似乎屋内的主人正在沐浴。枫灵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怜筝半坐在床上,手里把玩着那只小鞋子,倚着床柱,身上穿的并不严实,发丝带水,单薄潮湿的衣衫根本遮不住身体的曲线,看情形应该是刚刚出浴。
    “怜筝,方才听笙儿说你不舒服是么?”枫灵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是还算自然地走上前去,躬下身子摸了摸怜筝的额头,有些热,但不像是发烧。
    “很久之前就开始不舒服了。”怜筝微笑。
    “怎么?是因为这几天事情太多吗?”枫灵担心地拉起怜筝的手,坐在她身边,扣住她的脉,“你学了这么些日子的医术,有没有探出自己是出了什么问题?
    “是,确实有些不适……可惜呐,我学艺不精,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不如你帮我看看?” 怜筝说着,凑了上去。
    脉象有些乱。枫灵皱眉,伸手抬了怜筝的下巴,温和地说道:“张开嘴我看看。”
    倏然间,枫灵一愣,柔软的感觉,缠绕在指尖,滑落心底。是怜筝吻着枫灵的指尖靠近,她凑近枫灵的耳廓,悠悠吐了一句话:“你看出来了么,我是什么病?”
    耳边的低喃往往如一剂最烈的媚药,能迅速夺走人的理智,陷入爱欲的泥潭。而枫灵却在片刻的怔愣后如同被烫到一般起身后退,怜筝失去了依靠,险些摔到地上。枫灵匆忙上前来扶,两人目光相接,不觉又错开。枫灵转过身,负手走到墙边。
    温度骤然降低,怜筝半合了眼,一阵尴尬的沉默,横在两个人之间。久久,枫灵转过身,注视着怜筝。感受到对面的目光,怜筝重又睁开眼,蔼然含笑,望着枫灵。
    “你是在诱惑我吗,公主?”枫灵低声说着,慢慢的上前,走到了怜筝面前。连日来的费神积攒了火气,加上饮食辛辣,水土不服,她声音略略喑哑,神情倦怠,却自带了一番风骨。怜筝抬起头,眸子晶亮,眼波流动:“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呼一吸之间,气息中满是魅惑。
    两个人离着太近,那气息径直吹到了枫灵脸上。


    322楼2014-03-04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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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灵在怜筝棕褐色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轮廓,恍然间,她垂下了头。她的问题对方没有回答,可是她知道答案。她如何能不明白,“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如果他们不娶……我娶好了。”
      “……不,我嫁给谁也不嫁给这个浑蛋!”
      “怜筝公主,你的妻子!”
      “从今以后,你,只可以喜欢女人,只可以喜欢女人……只可以喜欢——”
      “今后,只有我齐怜筝休夫,没有你杨悟民休妻的份!”
      “我要是今晚喝醉了,我就不姓齐,我跟你姓杨!”
      “原来,我早就见过你了。”
      “果然是你……”
      眼前朦朦一片,耳边也嗡嗡地尽是从前的声音。恍惚中她伸出了手,触手温软的,依然是面前女子潮湿、温暖的脸庞。她情不自禁,轻轻将头埋在怜筝胸口,听到那颗年轻的心砰砰地跳得厉害。而怜筝,也不由自主地伸出胳膊来环住枫灵。
      冬了,室外寒冷,连室内也有些凉意,此刻的水雾中,那种温热的感触,是如此的吸引人,叫人不舍得离开。这个时候无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直到——“公主,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吗?”冰凉的声音落地,击碎了暧昧的云雾。枫灵嘲讽一般的语调叫人心凉。
      她抽身后退,转过身,开了门,淡淡地说:“可是,我不喜欢你,公主……更深露重,早些睡吧。”
      没理身后的人表情变得僵硬,她匆匆出了房间,紧紧关上背后的门,逃一般地没入夜色。其实她不必逃,室内的人根本无力追出来……
      前不辨方向,下不择路石,仓促之间,枫灵已经走到庭院。落叶在脚下轻叹,她扶着一棵槐树,大口喘息,仿佛累得筋疲力尽。
      耳畔传来足音,她余光扫过,只见爱笙披了件黑色披风,站在廊下,是一路跟着自己来的。
      “你方才……都听到了么?”以手抚额,她唇边弯出一抹苦笑。
      “是,我听到了……少爷不是一直喜欢她的么?”爱笙低声道,“怎么方才却似怕得厉害,把她关在房里?”
      “我将怜筝关在房里,又何尝不是把自己关在了房外?”她苦笑,“现在,情况早已不同……惜琴,惜琴……爱笙,我要将惜琴置于何地?还有我本已计划好的未来,又该怎么改写?”
      爱笙不语,默默看着枫灵,两人在寂静的夜色中各怀心事。不知过了多久,爱笙上前,径自将披风解了加在枫灵身上,目光温柔,道:“少爷,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月色醉人,尘儿推窗向外看,恰看到爱笙扶着枫灵回房,不觉露出了一个富有深意的笑来。
      【吏治】


      323楼2014-03-04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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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不会让他死。”怜筝哂道,从容从侧袋中摸出一支药瓶,给昏迷流血的艾穆上药,一边上药一边似乎无意说道,“方才过那片竹障阵时,似乎听你家老大说因为他常常昏迷导致没有及时通知阵法更改而误伤了你们不少寨匪啊,连二当家也曾被竹箭削去了半撇胡子。连割脖子都不醒,还真是条硬汉,呵。”
        岳老二盯着她的动作,没有答话,只是下意识摸了摸唇髭。
        怜筝上了金创药,又拿出另一只瓶子,岳老二皱眉道:“休想在我眼前下毒!”怜筝白了他一眼,在自己唇上勾了一抹,随后径直把那瓶子放在艾穆鼻子下蹭了蹭,岳老二又摸了摸唇髭,面露疑惑。
        说也奇特,那被割了脖子都没醒来的艾穆居然打了个喷嚏醒转过来,一脸茫然地仰天躺着。
        岳老二面露惊异,呼道:“老大!”他转向怜筝:“你怎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怜筝傲然道:“我可是神医贺仲的徒弟,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别说是此时把他唤醒,将他这个毛病根除也是轻而易举。”
        “二儿,现在是咋回事撒?”躺在地上的艾穆委屈地看向岳老二,而后者一脸思索。这时,后面跑来一个小喽啰,与岳老二附耳说了几句。他向厅堂方向看了一眼,转过身来看着枫灵,忽然手一动,又是一枚石子解开了枫灵的穴道。
        枫灵跳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上前挡住怜筝道:“二当家是明白人,杨某就此别过。”旁边的惜琴咕哝一句:“见鬼,又晕了。”枫灵朝地上瞥了一眼,果然,艾穆又晕过去了。
        “神医贺仲隐匿多年,不成想还有如此深得其传的弟子在世。”岳老二看着昏迷的艾穆叹了口气,“我寨子里异人不少,却始终没有寻到一个有能耐的名医。”
        枫灵面色微变,“二当家太高看了,舍妹只是初涉杏林,无知无能,二当家——”
        “你说什么!”怜筝声音抬高,明显不快,“你说谁?你说谁无能?”
        枫灵低声道:“怜儿,别闹!”
        “我哪里有闹,你什么意思?”她却不依不饶,拽着枫灵胳膊,“我刚才不还把那个艾老大给弄醒了么!”
        “你——你听不出来他话里有话?难道你要留在这里?”枫灵不得不回身解释,心中微愠。
        “我才没要留下,我在问你刚才什么意思!”怜筝怒气冲冲,心下暗骂,你方才那句“舍妹”意思?
        枫灵不解:“不对?”
        周遭诸人表情和眼神都怪异起来,一时沉寂。
        “呵呵,杨贤弟家中还是如此热闹,令妹医术不错,不如就给楚某个面子,和和气气地留下如何?”一道温和低沉的声音传来,枫灵诧讶这声音熟悉,循声看去,却没有看到人。
        “这样吧,几位暂且留在桃花寨里,”岳老二眉头紧皱,看了看寨门外,继续说,“直到老大的晕头症好了——小破,你去把寨门关上。”他抬手解开了爱笙的穴道,转向屋里人:“老七,这次给你面子了。”
        “老七?”枫灵看着从室内走出的温文尔雅的楚生,一如长安时见到的那般苍白文静,一时惊诧地说不出话来,但见他向着自己点了点头,淡然一笑道:“贤弟自然放心,有楚某在,断断不会让你们少半根汗毛。”
        不顾枫灵阻拦,怜筝余怒未消地跟随搬着昏迷的艾穆的喽啰一处去了。枫灵无法,只得赶紧让田谦跟着她一道。不多时,他们几个被带进寨子纵深处,沿途见了几只黑白熊,和许多稀奇古怪的机件。
        岳老二有意将众人彼此分开,枫灵想了想,便嘱咐惜琴爱笙二人相互照应,让她们两人留在了一起,而自己独自留在了一间客房里,理清思绪。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正午,阳光透过窗前的竹叶照到身上,暖意袭人,耳畔一直响着流水声和木轮转动的声音,窗外看去,一座水车正缓缓转着。枫灵颇感兴趣地注视那水车,似乎连带着其他东西在转。


        328楼2014-03-04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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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午饭是由一个温柔的女子送进来的,她个子不高,眉清目秀,说话声音较小,像害怕惊扰了谁一样。
          “姑娘,”枫灵忍不住低声叫住了她,“姑娘怎么称呼?”
          那女子睁大眼睛看着枫灵,眨了两下,说:“叫我路柔好了。”
          “……路柔姑娘,请问,我其他家人都在哪里?我能不能出去见他们一面?能否让七当家的来见我一面?”
          “这个呀,你放心好了,”她甜甜一笑,“她们都被安置得很好,小刑回来了,给做了很多好吃的。你可以自由出入房间啊,但是千万别被团儿发现,不然她会当你是外来入侵,把你打个半死的。”
          “……不是这个问题……”枫灵忙站起来。
          “哎呀你站起来作甚,坐下,不按时用膳,若肠胃有恙可如何是好?”路柔温和地拍了拍枫灵的头,转身出门了。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枫灵还想再说什么,她已经把门关上了。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午饭,还好,似乎不是很辣,是些清淡的山珍,白米粥,还有一小碟腌制的莴笋。叹了口气,银针试过毒后,少少用了一些。
          路柔又进来一次,收走了枫灵用过的碗筷,仍旧笑得如沐春风,仍是没有正面回答枫灵的任何问题。
          枫灵在房中坐了一刻,主动上前开了房门,不料门一洞开便觉察到了到处都是眼线,枫灵忖度一阵,还是关了门退回房中。
          日头西沉,很快就入了夜,门外传来一阵大笑:“招待不周,楚某一回来就得应付一大家子人,这才得空来见杨贤弟,来来来,好夜如斯,自当对酒当歌。”人随话落,这次进来的是一袭黑布衣衫的楚生。
          枫灵被他引到白日相持的庭院当间坐下,桌上已然备好几样酒菜。枫灵五味杂陈地看着酒杯,道:“楚先生,我那几位家人如何了?”
          楚生啜了一口酒,笑道:“尊夫人自然无恙,倒是我家老小一直抓耳挠腮的在她门口晃;至于令妹,还在老大房中不曾出来,今日费了诸多口舌与老二说明你们的来路,他信了你可以治好老大,才肯作罢。稍后我会带你去看他们。”
          枫灵稍稍宽慰,放松下来:“楚先生,杨某怎么都没想到,你居然是……是山寨里的七当家。”
          楚生微微一笑:“世事那么纷杂,你有几样能完全参透呢?”
          “楚先生如此温文的人,又怎么会和……”枫灵吞下了后半句话,默默饮酒。
          楚七笑道:“这就是因缘造化了。”他向枫灵敬了一杯酒,说起了桃花寨的由来。
          “你可知道隆嘉十年发生的一起案子?时任工部侍郎的易诺贪污了皇帝修建接仙台的三千万两银子私自逃跑。”
          枫灵回忆一番,答道:“见过那案宗。”
          “那易诺,就是我家老三,”楚七笑得高深莫测,“三哥是峨眉山上黑风寨的少主,不想做个世袭的土匪所以考取了隆嘉八年的状元,做了两年工部侍郎,结果发现那皇帝贪婪之程度比土匪有过之而无不及。黄河泛滥,灾民流离,两国边界战事又起,而那皇帝却大兴土木要修接仙台为自己延寿,于是三哥带着原来黑风寨的一帮弟兄抢了皇帝的钱散发给黄河流域的灾民,自己回到了峨眉山上,重振黑风寨。”
          “可是没做多久土匪,三哥就又烦了,觉得这土匪的日子实在是无聊,他又是个斯文人,天天和一帮莽汉在一起也是无趣,就想着再做一票生意解散了黑风寨了事。”


          329楼2014-03-04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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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一干寨匪选了个黄道吉日冲下山,埋伏在路边。三哥选来选去,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胡子带领的一行人似乎很是有钱,就下令动手。”
            “结果,三哥那一伙土匪被这小胡子和他的手下打劫了,连黑风寨都给了人家。”
            枫灵情不自禁道:“那小胡子就是二当家?”
            楚七点头道:“是矣,二哥是生意人,财可当国,全国三分之一的青楼都是他名下的产业,手下自然高手如云,三哥抢他当然是栽到他手里了。不过,二哥晓得三哥姓名后知道三哥气节,也是敬重他,所以接受黑风寨后只是嫌名字不够香艳给改成了‘桃花寨’,这寨主一职,名义上还是由三哥担任的,而二哥也就由原来的天南地北变为定居峨眉山。”
            “说到二哥,也许你知道,二哥姓岳,名瑟。”
            枫灵讶然:“岳瑟?那不是隆嘉二年的状元?”
            “是,二哥当年科场一篇奇文名震天下,至今为人传诵,却厌恶皇帝崇道,拒不做官,甘心做个商人。他接手桃花寨后,便以此处为一个据点,继续他的生意。”
            “我知道他的文章,去年科考前温习的时候还背诵过,痛快淋漓,书写汉家霸道,确实是好文章。”枫灵一时激动,有些失言。
            “嗯?贤弟参加过科举?去年的恩科么?”楚七笑道,“不知成绩如何?”
            枫灵不禁收声,沉吟片刻道:“小弟惭愧,没能考中,至今还只是个秀才而已——楚兄接着说其他几位当家吧。”
            “五年前,二哥在峨眉山下遇到了个昏迷的男子,他还带着个小姑娘,很是沉默,名字也叫杨默,就一直在那男子身边坐着,用叶子盛水给他喝,说这男子是自己姐夫,叫艾穆。二哥把他们带上了山。二哥本不是什么收容过客的好心人,本想把那默儿卖了,待艾穆醒来后把他扔了,没想到那艾穆十分有趣,醒来后呆呆傻傻的,不太记得过去的事情,走路会踩到猫,性子还算纯良,就是懒了些。二哥无意中说了句‘艳阳高照’,艾穆玩猫儿玩的正开心,‘噗通’一下就倒下了,一晕就是一炷香。”
            “二哥问那默儿,默儿说只要别人说‘杨’或者‘思’,艾穆就会晕倒。二哥觉得好玩,生生玩了老大一个月,醒来就说‘杨杨杨’,结果玩到最后老大一晕就是十二个时辰,醒来后虚弱不堪,二哥才算是饶过他,格外注意了不去刺激老大,桃花寨里的人很少说这两个字。后来二哥发现艾穆在机械上面是个天才,便把他和默儿留在了寨子里。”
            “五哥姓姚名涅……也许你对他名字不甚熟悉,但是一定也读过他的文章,他是南朝武德十二年的状元,扬州人士。”
            “五当家也是状元……”枫灵苦笑道,“怎么状元都来做土匪了?”
            楚七抚掌大笑:“道士都成了国之辅臣,武夫都做了皇帝,状元来做土匪有何不可?何况五哥不止做过状元。你可看见他脖子上的佛珠?五哥长在寺庙里,剃度出家,从小吃斋念佛长大,参悟佛法,没多少年就成为禅宗名家。主持本想将方丈之位传给他,他却在核桃树下被核桃砸的大彻大悟,还俗经商卖核桃去了。没几年就成了一方富豪,那年去扬州消遣,可以说的上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人生得意须尽欢’。”
            “江淮地方,纸醉金迷,五哥便成了风月场上的名人,四处追捧花魁头牌,偷香窃玉。他看上了当时很有名的一个花魁,可是最后发现得不到她的心,人家心里念的是个赶考的举子,对五哥的财大气粗很是鄙夷。五哥不服,当年报考参加科考,一举夺魁,身穿着大红袍骑马观花,回来时却发现那花魁已和那举子私奔了。五哥心中悲愤,把状元袍脱了扔进了秦淮河里,继续寻花问柳。那天进了二哥开的青楼,张嘴就要最红的姑娘,这回,他是真正遇到了命里的克星——”楚七悠然一笑,喝了口茶,突然举起左手,指间夹了个夺命镖。
            枫灵一愣,越过楚七的肩膀看过去,是那一袭粉红的老六。


            330楼2014-03-04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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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面色苍白的艾穆还在昏迷中,颈上被惜琴划伤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就是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居然听到“杨”或者“思”便会晕倒,真是个古怪的病症。
              枫灵解了方才楚七拿给自己的披风,给怜筝盖上,却不小心惊醒了她。
              “嗯……你来了。”她揉揉惺忪睡眼,活动了一下胳膊。枫灵缓声道:“若是没睡足再睡会儿吧,我让七当家给你找张床休息。”
              怜筝轻轻捏着自己的颈部说道:“不必了,这个艾穆真是伤神。”
              枫灵蹙眉看了看怜筝:“他的病,你确定你能治么?”
              “那还用问吗,那当然是……说实话……我不确定……”怜筝眼神闪烁,最后还是低了头。
              枫灵又气又笑,方才与楚七的交谈中得知尘儿并不在此,看来这次上山是白白耗了时光。虽与七当家有故,但看岳老二的乖张脾性,让他们安然离开也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枫灵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开始给他闻的那个药是哪里来的?”
              “是在洛阳的时候陆茗给我的,他那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药,他说闻了这个,除非人已死,否则就算是昏迷得再厉害也能立即醒转。可惜……他第二次晕的时候就不管用了,恐怕是药性变弱了。”
              枫灵摇头苦笑:“所以,怜筝公主,你夸下的海口,该怎么兑现呢?”
              “呃,这个……”她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师父说过,看病如问案,必须弄清原因……若是能知道艾穆这怪病的病因,大概也就能治好他了。”
              枫灵心想却是有理,便坐定,大致把方才听说的艾穆的事情与她说了:“……艾穆记忆很差,刚来桃花寨时候被岳瑟折磨了一个月,记忆变得更差,那时候已经全然忘记自己是谁了,更不要说他的过去,”枫灵分析道,“他身边的默儿倒是知道艾穆的往事,但是她很沉默,似乎不愿谈起过去,且她性格倔强,专和艾穆作对,由她入手也是麻烦。”
              怜筝深深望着枫灵,满怀希望说道:“是很难,不过,你应该有办法的……吧……”
              枫灵看着她,笑了笑:“你不妨将‘应该’换成‘一定’,把‘吧’字去掉。”怜筝听她如此自信,眼中熠熠闪亮,却又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把头偏向一边。
              枫灵约莫猜出她心思烦乱处,所以没去问,苦思冥想起来。他们路上已经耽搁了许久,现已经是腊月,所幸估算行程,到蜀国王都已不太远了。见岳老二为人,这桃花寨的事情若能解决得好,说不定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多有助益。
              旁边艾穆发出一声呻吟,似乎是醒了,口中喃喃喊着口渴。
              枫灵起身给他倒了水喂到嘴边,他是心病,心病只能心药医。
              【桃花寨 上】


              333楼2014-03-04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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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生气,枫灵笑吟吟抬头,这才看见默儿已经打开了黑白熊的圈门,正在里面打扫。枫灵想了想,大声赞道:“这些熊真是可爱,也打理得真好,默儿姑娘真是能干——”她看着默儿表情柔和,话锋一转,“不过按理说这黑白熊应该放养于竹林之中,这山上既有竹林,又何故圈养于此呢?这样每日砍竹子喂养,还要打理,平添了好多工作啊,默儿姑娘。”
                默儿停顿一下,看了看各自抱着竹子啃的小熊,又望了望艾穆的房间窗口,没有说话。枫灵顺着她目光看去,恰看到艾穆扶着门走出来。
                他可算是醒过来了。
                怜筝上前搀住艾穆,枫灵跟了过去。艾穆抬眼看到默儿,嘴角下弯,眉头蹙起,木木地说:“默儿,人家饿了撒。”这话一出口,枫灵分明看到方才好不容易表情变柔的默儿瞬间冷了一张脸。
                默儿默默出了熊圈,背着背篓,略过艾老大,向外走去。枫灵本以为她会很快给艾穆带食物回来,不想左等右等不见她,这才恍然,她是继续她的工作,去更换机关了。
                枫灵无奈地转头看向艾老大,见他仍是一脸无辜,挠了挠头接着说:“人家真的饿了撒。”枫灵陡然头痛起来。
                从路柔那里要了些吃食,枫灵把艾穆房间散乱的桌面简单收拾了一下,坐在艾穆对面看他吃东西。怜筝则是好奇地打量屋里的东西,把玩那些艾老大亲手做出的小玩意儿。
                “大当家,你是何方人士?”枫灵看了看房内的布置,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呵呵,”艾穆憨厚一笑,“不记得了。”枫灵顿时觉得头痛起来。
                “唉,艾老大,这是什么东西?”怜筝翻到一个带着双翼的木制品,形似木鸟,却又不是。
                “唔,那是我给黑白熊做的玩具,”老大停止咀嚼饭菜,憨憨地说,“拧一拧后面,往天上扔,会飞的。”
                怜筝一听,赶紧动手去拧,往上一抛,那东西果然飞了起来,但没多久就掉落下来。枫灵跃起,一把抓住,旋身落地,给了怜筝。见怜筝欣喜,枫灵不觉好笑,道:“还要和小熊抢玩具么?”怜筝“哼”了一声,没有和枫灵计较,径直坐在艾老大前询问起此物来。枫灵心中一震,隐隐生出些许不安来,记忆中,仿佛见过这样的景象。
                枫灵见室内还有不少这样木制的玩具,制作精巧,巧夺天工,心道,艾穆果然是机械能将。想着,随意拨弄了一下桌上工具,见到一把刻刀木柄上工整刻着八个小字:“横林待鹤,昭昭相传”。刀柄发黑锃亮,刀片锋利而略有缺口,木柄山形纹理,质重且硬,显见是用了多年的工具。枫灵又看了看其他工具,蓦的一蹙眉,唇角扬起,负手款款走向窗台。窗外的小小黑白熊笨拙地爬来爬去,甚是喜人。
                冬日日短,很快就入了夜,枫灵让怜筝装模作样地给艾穆熬了一服补脑的药,算是结束了这一天的“治疗”。将怜筝送回房后,她寻了路柔,说欲拜访岳瑟。
                岳瑟见她时,房内有个女人——却不是昨日在寨门口的那个紫衣人。见枫灵进门,女人穿好衣服红着脸出了门,而岳瑟也是只着了中衣半卧在床上,斜眼看了看枫灵,说了声“请坐”,枫灵坐下,低低说道:“夜晚叨扰,没想到二当家休息得这么早,着实打搅了。”
                岳瑟邪邪一笑:“现在哪里到了休息的时间嘛,杨小公子不用自责。”他眼珠一转,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茶,“若喝茶,自己倒就是了。杨公子来找我有什么指教么,还是说要我放你们走?”
                “在下是来求证的,”枫灵平和地说,“二当家应该是对大当家调查过一番才对,杨某想知道二当家调查出来的东西。”
                岳瑟颇感意外地看着她:“不想公子是来说这个的,呵,我做过调查又如何?你只管治病就是了,其他的你不该知道。”
                枫灵慢条斯理说道:“大当家是心病,二当家何尝不知道心病需要心药医?”
                岳瑟漫不经心地说道:“个劳什子心病,要的什么心药?当年我捉弄了他一个月,搞得他最后听到‘杨思’两字倒是不晕了,变成了听到‘当家’这两个字就晕。后来我留他下来,没想到过了两个月,不晕‘当家’了,又晕回‘杨思’了。”他摇摇头,接着说道:“可见,和过去没什么关系。”
                枫灵一怔,回忆楚七与她说过的症状,思考了片刻,说道:“听到二当家这么说,在下更加确信他的过去是他今日的病因。何况在下是不信二当家会放心把这么一个人列在当家之列却不派人去调查他的身份背景的——所以二当家必然知晓他的病因,然艾穆来此数年二当家不曾有过治疗的举动,偏偏在如今二当家又交给我等这样一个任务,让舍妹负责治疗——不明二当家的真实心意,杨某着实为难。”
                岳瑟把玩着茶杯,眯眼看着枫灵,狡黠一笑:“若不是老七,我应是会杀了你们几个。老七喜欢你,所以我留着你,不过,我岳老二没那么轻易放过谁,从我桃花寨过去,总得留下点买路财——”他停了一刻,观察枫灵的反应。
                “如此,杨某感激不尽。”枫灵说得干巴巴。
                岳瑟继续说:“至于老大,原来不去治是觉得无所谓,只要不去刺激他就不会晕倒。原本每年到了腊月月半的时候,他会头疼欲裂至神志不清,进而发狂,不知怎的,近年演变成不定期的发狂。”
                “发狂?”枫灵皱眉,“他发狂时会怎样?”


                335楼2014-03-04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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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过以前那些尸体的特点,都是死后才被几乎断了头,而且刀口凌乱。”枫灵道:“姑且我们认为一个发狂的人可以如此规律地每次割完人的喉咙后再去试图把人头割下来,但是,这样有什么意义呢?不是枭首,只是割半。这说明,刀口是为了掩饰原有的伤口——”枫灵一顿,想起了昨夜围攻怜筝一行人的那三只金盔金爪的巨兽,心里禁不住生起一番惊悸,“蝙蝠的抓痕。”
                  “每次发狂杀人的人不是你,每次你都被藏在炕板之下。杀人的是默儿养的蝙蝠,所以,杀人的,是默儿,也就是,杨思。”
                  说完最后一个名字,她没再说话,静静看着穆栖寒,后者完全呆滞,忽然眼球泛白,昏厥过去。
                  枫灵见他昏死的情状,知道这与他之前的昏厥不一样,也没有浪费怀里的嗅香,直接拎起他领子,狠狠扇了两个耳光将他抽醒。
                  穆栖寒深深吸了一口气醒转过来,呻吟一般喃喃念着:“我记得了……记得了……是杨思,是她,她杀了她姐姐……杀了我的妻子……”那失掉的往事历历在目,在脑海中重现:他拒绝妻妹的钟情,他拔刀砍向杀了发妻的妻妹,他在她诡异空洞的眼神中停顿晕倒,他在失去意识前看到一片火海……种种景象冲得他一阵阵地晕眩。这些年他为晕头症所苦,头脑有些受损,如今血气翻涌,直冲上头,好不难受。
                  他忽然感到眼前一抹黑色,再次晕了过去。枫灵没再将他弄醒,而是面带悲悯之色,将他的头轻轻挪在枕头上。
                  “那么杨姑娘,你有什么话说么?”枫灵转过头,目光穿过人群,盯着被绑缚着跪在屋角的默儿。她仍是昂着头,一言不发。
                  “一个成人就算再受惊吓,也不至于惊吓得什么都忘掉。”枫灵似乎自言自语一样地对默儿说,“我不知道你怎么让他失忆的,我想,我治好他的晕头症,不过,恐怕也把他推到了另一个不快乐的深渊里。”
                  默儿依旧沉默,只是定定看着床上的穆栖寒。
                  “你爱慕他,是么?”枫灵冷不丁问道。
                  默儿眼神移向枫灵。
                  枫灵没有对着她的眼神,侧头向窗外看去。黑白憨厚的小熊在圈里笨拙地爬着,仍是一副讨喜的样子,她闭上眼,试图去感受着穆栖寒每天能看到这些自然生灵的愉快心情。
                  枫灵缓缓回过头又开了口:“我不知道你当初怎么让他失忆的,不过,我希望你用你的方法让他继续失忆。”
                  默儿平静的眼底荡起一丝波澜,一直在一旁负手静观的岳瑟接着枫灵的话说了下去:“默儿,过去种种,老二我不怪罪于你,就当是重新开始吧。这一次,不要让他那么痛苦了。”
                  一日后,风平浪静,枫灵一行人整顿好行囊,准备下山离去。
                  “何不留在此过了年再走呢?”岳瑟出奇地温和。
                  枫灵笑道:“不敢再劳烦了,已经耽搁了半月,我们必须要在过年之前进入王都,不然年中封城,我们又要耽搁许久了。杨某还有许多事未完成。”
                  岳瑟不再挽留,只是叫了楚生跟随他送枫灵一行人下山。
                  到了山下,岳瑟从山下的马场里挑出两匹健壮的马,给枫灵的马车换上,道:“老马识途,去王都若遇了麻烦,只要拧拧这马的右耳朵,它们便能把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去,那边会有人护着你们。”枫灵诧异,拱手道:“多谢二当家。”
                  岳瑟拱手回礼:“应是岳某谢你才是,以此种方式相识,也算是缘分,若不是知晓公子肩负重任,岳某说不定也会将你扣下来做个当家的——公子此去,一路小心。”
                  枫灵跳上马车,道:“二当家抬爱,杨某就此告辞了,感念二当家仁厚,留下默儿的命。望二当家日后多加小心,楚先生,后会有期,来日与君对饮。”
                  岳瑟微笑颔首,挥手目送马车远去,微笑渐渐凝滞,消失不见,化作一声低叹。
                  楚生看向岳瑟,道:“二哥,默儿——不,杨思,就是那钉子么?”
                  岳瑟依旧看向远方,说道:“那杨彻应该是看出来了,所以才叫我多加小心。杨思借口老大爱惜动物,圈养了许多动物在老大门前,那鸽子,就是用来通风报信的。我当初自然是查到了老大的身份,她晓得我惜才,反而会因为他的传奇背景和古怪的毛病而对他更感兴趣。现在坐实了每次闹事儿的人是她——应是她潜入书房盗取我的机密要件或者通风报信时候被手下人发现了,才会放蝙蝠杀掉他们,再嫁祸老大,她晓得我的脾气,认了兄弟的人,我不会动。”
                  他转头看向楚生:“我不能杀她,即使最后闹得风风雨雨,也只能杀了那其他几个知情的小喽啰,而不能杀她。老七啊,以她不过一个富商不受待见的次女身份,居然学到西域的催眠训兽的异术,把穆栖寒搞得神志不清以作为她的背景掩护,又将最蠢笨的蝙蝠训得如此精灵——她背后的那只手,没那么简单,走了一个她,谁知道又会有怎样的钉子打进来?”
                  岳瑟负手向无名客店走去,边走边说:“更何况,她这几年一直因为有老大而没法施展拳脚,是个没用的钉子。老大给她做了最好的掩护,也成了她最大的弱点,这样的钉子,挑明了之后,加以收买,为我所用岂不合算?嗯?你怎么不说话?”
                  楚生看着山上,若有所思:“二哥,老大真是个可怜人。”
                  岳瑟一怔,旋即低低笑道:“所以最后让他忘了一切算是个好的结果了。老七啊,我若不是忌惮默儿背后之人又何苦大费周折让一个外人来揭开他二人的往事?你看这桃花寨里,哪个不光鲜?哪个不可怜?”
                  他也抬起头向山上看去,眼神渺远。
                  而渐渐远离了桃花寨的枫灵,此刻,也在车上陷入深思。车上无人讲话,只因见枫灵眉头深锁。
                  怜筝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那个——”只说了两个字,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用手蹭了蹭头,她手上缠着绷带,是被蝙蝠的金爪挠伤的,所幸那爪上没有喂毒,只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枫灵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摸出一只药瓶,坐到她身边——“该换药了,那么深的伤口,留下疤了不好看。”说罢解开怜筝手上绷带,给她上药。
                  一旁的惜琴见得这番光景,念起前几日每晚被枫灵偷偷打发去保护怜筝的事儿,不由得哼了一声,捂着肩膀皱眉吸气道:“嘶,我这肩上的伤口好痛。”
                  枫灵侧头惊疑道:“你肩上有被抓伤么?昨儿晚上我怎么没看到?”话一说完,她自己先一愣,瞬间明白了什么,扁扁嘴没有理会一旁惜琴的笑而不语,埋头给怜筝包好伤口,道:“这几日为了诱默儿下杀手,将你置于危险之境地,真是对不住。”


                  339楼2014-03-04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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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怜筝走到窗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晃了晃脖子,趴在窗口向外看去。客栈是枫灵选的,因为此间客栈全城最高,在这里看景色,视野会宽广许多。怜筝的房间在客栈最高的一层楼,枫灵就住在她的正下方。她低头向下看,发现枫灵房间的窗户没有关上,而是虚掩着。她想了想,拿定了主意。
                    怜筝轻巧地爬上窗台,探了一只腿下去,然后是另一只。她身手一般,跳到下面窗沿上的时候晃了几晃,还好立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窗,却发现枫灵还在床上熟睡,于是她跳进屋来吓唬枫灵的计划失败了。她沮丧地从窗口爬进屋子,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发现已经冷了。她无聊地转身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杨枫灵。
                    睡着的时候没有平时的那种聪明劲儿了,她想着,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更加仔细地看着“不那么聪明”的枫灵。肌肤光洁如绸,鼻梁挺直,唇微翘,略尖的下巴勾出一个圆润的曲线,这是一个画中的美人。一段白皙的小臂搭在被褥外面,身体随着呼吸缓缓起伏着,似乎在说明着这个美人已从画中走下来了。
                    怜筝悄然到了床边,被这光景晃花了眼睛,她不由自主地俯身下去,亲了亲那温热的微翘的淡红的唇。鼻息间满是安心的味道,她不敢停留太久,恋恋不舍地起身。就在她缓缓直起身子的时候,枫灵忽然勾住了她的脖子,轻柔却有力地将她箍在自己面前,眯着眼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潸然落泪,凑上去寻枫灵的嘴唇,湿热的唇瓣微微开启,柔软的舌扫过贝齿顶入牙关,泪水顺着枫灵的脸颊流下去……
                    “怜筝,怜筝……”枫灵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怜筝怯怯地睁开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是自己在熟睡,唉,一场梦?
                    枫灵关切地看着她,拿了一方手帕擦了擦她的脸:“你哭得好伤心,是不是不舒服?”
                    怜筝抓过手帕掩着脸,嗓子喑哑:“你怎么跑进来了?”
                    枫灵笑得很温和:“快巳时了,起来吧,我们出去玩——你做噩梦了吗?”
                    怜筝仍然捂着脸,支吾道:“嗯嗯,没什么,你先出去下,我换了衣服就出去。”
                    枫灵起身:“好,桌上有热水和牙粉,洗漱后就下楼吧,我们等你一起吃早餐。”出门前,枫灵刻意走得慢了些,似乎听到怜筝一声低叹。
                    辰时一刻,众人用了早餐,出门游玩。众人由北向南行去,打算午时之前到达南门外的武侯祠。
                    虽有士兵不时巡逻,但一路上还算热闹,见到不少如在西河镇见到的西麓班一类的杂技班,其中一项变脸的杂技引起了怜筝兴趣,拖着众人留下来陪她看一会儿,枫灵笑呵呵应下。
                    惜琴不自觉地走进路旁一家绣坊,翻看着绣品,用手摸着针路。
                    天下四大名绣:蜀绣,湘绣,苏绣,粤绣。惜琴生长在盛产苏绣的地方,对绣品再熟悉不过。
                    蜀绣较于苏绣针法更多,图案逼真而有光泽,这是苏绣不逮之处。惜琴抚摸着刺绣的花纹,蓦然想起了母亲——她所怨恨的,总不在她身边的母亲。
                    一只手忽然从她耳后探了出来,拾起一块帕子,上面绣着一只白狐,狐毛根根可见,光亮照人。惜琴回头正对上枫灵的面庞,后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想起,苏绣了么?”
                    惜琴一愣,心底涌起一股感动。
                    枫灵仰后打量了一下惜琴:“今儿个这深红色的绸装穿得很漂亮,就是衣服上什么都没有,有点素净。”她对着绣娘说:“可不可以在衣上绣花纹?”
                    绣娘点头。枫灵拉着惜琴到了屏风后,助她更衣,随意选了件狐裘将惜琴裹了个严实。
                    绣娘将更换下来的红衣放在绣案上,枫灵看了看黑纹滚边,深红绸缎的衣裳,到一旁挑选了几件绣样,又提笔沾水在左袖侧画了几笔,又对绣娘附耳说了几句,绣娘双颊飞现红晕,颔首,微笑,回首向门里唤了一声,三个人围了一圈,旋即飞针走线。
                    蜀绣针法复杂多样,往往寻常图示都需要一两日的工程,故枫灵挑了些简单绣样,三个绣娘一起开工——三人一同工作于方寸之地,必须是有着多年的经验和极高的默契才行。


                    341楼2014-03-04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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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灵拉着惜琴出门去寻其他人。
                      锦城南门倒是可进可出,但有一段路口被封死了,只有武侯祠方向可以出入。枫灵暗暗瞟了下被封的路口,人马足迹散乱,还有运送粮草的车辙。
                      武侯祠隐在成片的柏树林里,门口有少许卖香和羽扇的小摊贩,还有不少来拜见孔明的文人。
                      枫灵远远看着武侯祠中供奉的父子三人,渐渐有些不平静,这里面供奉的是中华一千多年来最有智慧的人,是无数文人智囊的典范。
                      年少时书院的先生很看重孔明先生,每每讲到他便忍不住痛哭,惹得枫灵想不记得此人都难。
                      祠堂外飘着香的味道,宁人心神之外还渲染了一种陈旧的沧桑感。枫灵想上前,跪拜诸葛先生,却发现门口多了许多兵丁守卫,门口的其他文人似乎是被拦住的,个个面上都是一副焦躁模样。
                      枫灵一行人暗暗退后,到了近前的侧边向内里看去。只见两名男子在殿堂内,其中年老的那位正向孔明作揖,年轻的一位,静静立在一旁。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兵丁从门口撤了出来,挡在众人前,两顶轿子抬到了武侯祠门口。枫灵心念微动,转身压住怜筝,低声道:“低头。”
                      怜筝虽不解其意,却也是乖乖低头,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低了头。
                      祠堂内的一老一少上了轿子,扬长而去。护卫的兵丁也变作两队,护卫在轿子两侧,一路小跑,回了城。
                      怜筝好奇:“那是谁。”枫灵低声道:“镇南王。”
                      怜筝惊讶:“你怎么知道?”枫灵转头看了看孔明像:“若非以王者自居,又怎会站着拜会孔明?”
                      枫灵顿了顿,转头看向爱笙,点了点头。
                      爱笙心中明白:果然那人在。
                      拜过武侯,几人回城,枫灵故意从城东南走了一趟,细细查看镇南王府的围墙。可惜内城墙楼梯有人把守,无法居高看到王府内里的光景。
                      枫灵让爱笙与田谦带着怜筝去吃饭,自己带着惜琴去了方才路过的绣庄。绣娘见她到来,双颊微红,欠身施礼:“绣工已成。”
                      枫灵捏着左袖不让惜琴看,帮她把衣服穿好后,才缓缓将左袖放了下来:一只火红色的凤凰,翅膀间隐隐藏着金色的羽毛,从袖口绵延至肩头,垂下头来,到了心口,栩栩如真,几欲离袖飞出,角喙处正对着肩头,叼着一枚叶子,枫叶,恰绣在心口上。
                      惜琴讶然。
                      红衣红纹,看似浑然一体,却又可从光泽来分辨出这是怎样一副惊心动魄的图画。
                      枫灵啧啧:“真是好绣工。”她付了双倍价钱。
                      这一针一线,汇聚了数十年的功力和智慧,又何尝没有凝聚那最不可名状的,深情。
                      惜琴眼中光彩熠熠:“若我不舍得换衣服了怎么办?”
                      枫灵诙谐一笑,揽着她腰肢:“那便不要换了。”
                      一时间,惜琴竟不知做何情绪,往事历历在目,灌入脑中。
                      比武擂台,沙场再遇,扬州雪夜,洞房花烛,她千里追来,次次相逢见血,这一年来,胡搅蛮缠也好,醋意横飞也好,泪眼婆娑也好,从前种种,寂然无声,都融入了这一袖的红,那心口的枫。
                      ……
                      傍晚,枫灵独自出了客栈,很快找到了白日里看中的“枫锦行”。
                      找到掌柜,表明了身份。掌柜诚惶诚恐,下跪行礼。枫灵没有多礼,先问看下镇南王对“枫行”的态度。
                      听闻“枫锦行”几乎与蜀国之外隔绝时,枫灵眉头骤然凝起。
                      “若不是枫行掌握着大多数平民的资产,‘枫锦行’恐怕早就被封了。”郭掌柜诚惶诚恐。
                      枫灵安抚了他几句,又向他询问镇南王的动作。
                      得知的消息让她大吃一惊:“已有王府线人密报,镇南王将于大年初一起兵。”
                      “怎会有这种事?”枫灵倒抽一口气,“怎么会过年之时起兵造反?”可细想起来,也只有这时间最出乎意料,兵家云:出奇制胜。
                      枫灵后怕起来,若是自己在路上再耽搁几日,恐怕到这里怎样都晚了。她又后悔起来,自己居然将怜筝、惜琴还有爱笙带来此地。她一时没有什么主意,便压着慌乱要郭掌柜给自己寻一份王府的平面图。
                      齐公贤的密旨说得明白,春宴之后便发现尚文兴行踪诡秘,称病不朝,怀疑他被蜀国臣子护送回国。故命驸马杨悟民白龙鱼服,暗访四川,将质子带回,以固国安邦。
                      一个质子离京回国,这意味着镇南王将有异动了。枫灵没有想到这异动会这么快。白天见到的那一老一少,恐怕正是镇南王和世子尚文兴了。
                      镇南王生有两子,长子尚文兴,封为世子,次子尚武成,留于王都。枫灵合计了一下,估计武成已经暴毙,否则镇南王不会冒险将尚文兴从京城带回。
                      她在“枫锦行”的大厅里负手走来走去,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当初她差点就成了尚文兴的妻子,若是当时,没有秦圣清,她屈服了皇命,嫁给了尚文兴,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她还会在这里踱来踱去地考虑怎么潜入王府么?还会担心与自己息息相关的那几个女子的性命么?想着想着,她觉得实在可笑,便放任自己笑出了声。


                      342楼2014-03-04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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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谦一时没反应过来变化,愣了片刻,才清醒过来,赶紧出门备马。
                        只留下怜筝一人站在客店大堂,身形单薄,孤单零落。
                        腊月二十九,一行人到达了夷陵。
                        大年三十,枫灵是在蜀国度过的。
                        这是中华最重视的一个节日,无论寒冬多么难熬,过了年,便又是一个春天。
                        正月初三,年劲未散,满城爆竹声,不时爆起的烟花将整个芙蓉城照得亮如白昼。镇南王正在大宴王臣,枫灵站在芙尘郡主的天香阁二楼,遥望热闹的城中光景。
                        “驸马爷相思病犯了么?”
                        尚毓尘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满是戏谑,枫灵转身,见她还在楼梯口,便上前几步将步履不便的芙尘郡主搀扶上来。她腿伤了近三个月,已经快好了,只是现在仍然得借力行走。她不曾告知枫灵为何当初她会以那样的身份出现在洛阳,枫灵便很聪明地没有问。
                        一声尖锐的呼啸声,烟火升上高空,瞬间,流光溢彩落满了全城。
                        “郡主你看,人间太平应如是。”枫灵由衷叹道。尚毓尘神色复杂:“驸马爷真是叫人看不透。”枫灵低笑:“郡主何必看透我。”
                        尚毓尘点头,目光转向夜空:“驸马,你真实的身份,是什么呢?”
                        枫灵很快答道:“我真实的身份,不可说,不可说也。”
                        尚毓尘气道:“怎的?信不过我么?”
                        “不敢不敢,”枫灵摆手,“是我确实不知道。”
                        “哦?”尚毓尘讶异。她自然不知,关于此问题,枫灵自己给了自己无数个答案,又一一推翻。
                        “驸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尚毓尘实在是好奇。
                        枫灵怪道:“自然是回京述职。”
                        尚毓尘嘻笑道:“再接下来呢?再再接下来呢?再再再接下来呢?”
                        枫灵装糊涂:“郡主,我可不是孔明先生,算不得那么多。”
                        尚毓尘认真起来:“杨悟民,我问的是真的,你今后怎么打算?”难道要装一辈子女驸马?
                        “我在等一个契机,”枫灵茫然道,“可以逃跑的契机。”
                        “现在这个契机不好?”尚毓尘笑问。
                        枫灵摇摇头:“我累得她们颠沛流离,怎能一走了之?”
                        尚毓尘啧啧:“驸马装正人君子的功力真是常人难以匹敌。”
                        枫灵反唇相讥:“怎比得上郡主装无知妇孺的功力。”
                        两人对视片刻,彼此都笑了,枫灵将郡主扶到天香阁楼下,向她辞别。尚毓尘叫住她,给她拿了一个锦囊,里面装着一块令符,还有一个檀香木的小盒子。
                        枫灵把盒子打开,神色复杂:“这……”
                        尚毓尘笑道:“不过是用来伪装的小玩意儿而已,你装了一年多的男人,总是这样难免有人生疑,我没有他意,你若不要,扔了就是。”
                        枫灵笑笑:“就冲着郡主这锦囊漂亮的蜀绣,杨某也舍不得扔。多谢郡主。”见枫灵背影渐渐消失在园子门口,尚毓尘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慢慢躺在卧榻上。
                        那驸马应该会拿着我给的令符,连夜出府,然后凭令出城吧。她想着,缓缓合上眼,任窗外的焰火将自己的面色打扮得流光溢彩。
                        房中桌上的绣篮里放着一副刺绣的半成品,用的是蜀绣针法,施针严谨、掺色柔和,行家应该可以看得出这绣品和方才拿给枫灵的锦囊出自同一人之手,与给枫灵的锦囊上绣的图案一样,是一朵粉白的芙蓉花。
                        【蜀绣】


                        347楼2014-03-04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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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寂然摇头:“不止是我,还有王府的人,我跟在他们后面的,他们没进城,所以我现身来见你。”
                          枫灵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用我帮你解决掉?”叶寂然问。
                          枫灵连连摆手:“不用,有我在这里引着,怜筝她们会安全几分——叶兄一路辛苦了,不过我这里还好,怜筝那里我实在不放心,我应该还要北上一段时日,不知何日才能与他们会合,有劳叶兄到夷陵去照应着怜筝他们可好?”
                          叶寂然盯着她:“我能说‘不好’么?”
                          枫灵讪讪:“这……”
                          叶寂然失望:“你不如她。她让我来保护你时,我也问了一句‘我能说“不好”么’。”他眼神右移,似是回忆怜筝当时情态,“她说,‘不能’,说得斩钉截铁。”
                          枫灵沉默。
                          “怜筝与我认识她那时相比,变了不少。”叶寂然一笑,“变得更像个公主了,懂得命令我,懂得理解你的苦心。”
                          “是啊……”枫灵长叹,尾音悠长,回忆起相识之初的怜筝,淘气,娇憨,任性,莽撞,时不时的小聪明,时不时的冒傻气。现在的怜筝,行事不似以往胡闹,而是有了目标,却整个人沉闷了下去,变得深沉,变得顾全大局。
                          “杨悟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这些变化是你带——不,是你造成的。”叶寂然换了个词,“你又一次杀了她,逼她重生,这次,用的不是失心丹。”
                          叶寂然很少说得这么多,他喝了杯酒润了润喉咙:“我说不出这变化是好是坏,比起上次的失心丹,自然是好的,然而,我知道她不开心。你,也应该知道。时隔一年,你我的约定仍然有效,只要我想,我仍然可以带走她。问题是,带走她,她会更不开心。”叶寂然苦笑,“让我一个武夫权衡这么复杂的事情,真是头疼。”
                          枫灵久久不语,叶寂然说得无趣,两人一同沉默了,两人便沉默着对饮,直到小二上前来抱歉即将打烊。
                          “这事情终究会有个解决的,”付了帐,枫灵转头看向叶寂然,“无论如何都请叶兄去夷陵照顾着他们罢,毕竟——毕竟,护她如护我。”
                          叶寂然没有看她:“知道了,我会去。”
                          她取了几张银票交与叶寂然,叶寂然亦没有推辞,向她抱拳告别了。
                          枫灵独自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忽然觉得面上冰凉,她抬头一望,飘飘摇摇,落雪了。
                          翌日,正月初五,落了一场雪,天地俱白,踏雪咯吱有声,马蹄过处,卷起一阵白色烟尘。
                          枫灵在山林间奔驰太久,浑身冰凉。她从马上翻身下来,拔剑出鞘,舞了一套剑,身子仍是没有拱起暖意。
                          心下一惊,她运功自探,尚未到一个周天,顿觉丹田处有疼痛袭来。枫灵一时愣了,周身寒意更甚。她跃上马,只觉自己冷得神志不清,牙关一直打颤,几乎无法揽住缰绳。她所骑之马正是岳瑟给她的识途老马,她想起岳瑟的话,伸手扳了下马的左耳,马儿灵巧地抖了抖头,回头看了下骑在自己背上哆哆嗦嗦的枫灵,打了个响鼻。
                          枫灵知会,即刻伏身贴在马背上,马儿嘶鸣一声,向前奔去。马毛蒸起的汗气带来几分暖意,缓解了她些许寒冷,她战栗着失去了意识,任骏马将她带向未知的地方……
                          上元节才过去,正午,夷陵天恩客栈来了不速之客,吵吵嚷嚷地要找怜公子。掌柜的说不服她,便向着楼上喊问哪位是怜公子,有人送东西来了。
                          闻声,怜筝披着大氅从房里出来,田谦、爱笙和惜琴也听到了声响跟着她一同下了楼。
                          “奴是偎芳楼的,找到你们可真不容易,还得先去‘枫行’打听。”来人掩口轻笑,妖艳的妆容和婀娜的身段儿惹得整个客栈的人瞩目。听着所来之处的名字便知道是勾栏楚馆,怜筝紧蹙着眉:“你说你有东西给我们,谁送的?”
                          “是个姓杨的人。”那人笑嘻嘻地说。
                          四人顿时精神一振,怜筝仍是警觉:“你说真的?”
                          “奴家五更睡下,午时才起床,现在都没清醒过来,哪儿有工夫和姑娘你玩笑。”来人仍是笑嘻嘻的,打了个呵欠,妆粉下确实有几分疲惫之色,她细细打量怜筝一过,“你就是怜公子?怎么是个女的?”
                          旁里惜琴不耐:“废话少说,有东西就拿出来。”
                          怜筝倒是笑了:“其实我内里是个男的,如果姑娘你不信可以与我进屋试上一试,田谦,请姑娘来我房里。”落下话,转身欲走。
                          那人哽住,见田谦僵硬着上前,不由得退了一步,忽然说了一句:“梨花院落溶溶夜,对下句。”


                          349楼2014-03-10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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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团儿笑眯眯地坐下:“无恙无恙,倒是杨公子你过得十分有趣的样子,本就是阴寒体质,还中了阴寒无比的‘冰魄天寒’。”
                            枫灵情知自己女子身份已被识破,尴尬笑道:“杨某略略倒霉些罢了——花姑娘说的那‘冰魄天寒’是什么东西?”
                            “天山上的一种叫枯桑的小花炼制的药,银针试不出来,不算是毒,但是能让人死的东西。”花团儿笑容不改,“封住人的经脉,运不起功,聚不起热,生生冻死,死后查看尸体症状也是冻死,看不出有异来。我是发现你经脉梗阻,才确定了你是中了此药。”
                            枫灵不觉背脊生寒:“那我是怎么解的毒?”
                            “呵,我也好奇呢。按说这东西只有天山雪莲与之相克,能解它的冰寒效果。见你冻得快死了,我身边也没有天山雪莲,只得叫人先给你暖身,先拖着,再叫人去西边儿弄雪莲来,”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枫灵,“你也真是奇怪,不过半夜,居然自己就好了,虽然体内还有余寒,却是没有大碍了。你是不是总是如此?难道你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枫灵想起先前几番中了招之后的情境,确实诡异,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唔……我也不知……唔……花姑娘,今天……是初几了?这里是……?”
                            “初九,你是初八到的这里,哦,这里是汉中,百花楼,二爷的产业。”
                            “我昏迷了四天……”枫灵喃喃自语,“‘烈风’居然将我从德阳带到了这里?”那马居然绕过困难重重的蜀道,将她带入了秦州!
                            花团儿轻笑:“那马是个登徒子,跟了二爷七八年了,晓得巴蜀一带所有属于二爷的青楼呢,扳它的左耳,它便自己寻路,去找熟悉的地方。”
                            枫灵一呆:“这马是怎么训的?”
                            花团儿笑而不语,将那句“有其主必有其马”封在腹内。她向枫灵告辞,嘱她好好休息,便出门去给“烈风”喂草料了,留枫灵一人在房中苦思冥想。
                            “枯桑花……冰魄天寒……”她皱眉思考了片刻,“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枫灵忽然想起尚毓尘给自己的锦囊,连忙翻找一番,从行囊深处找了出来,粉白的芙蓉花分外鲜明。她僵硬的手指在芙蓉花上摩挲一刻,挑开了一个线头。蜀绣针法千针万线,密密匝匝很是繁复,她只稍稍抽出来一小段,便看到豁口处露出一截细细的纸卷。
                            枫灵暗自苦笑,将纸条抽出来。
                            纸是双纹路的四尺丹,字是工整娟秀的蝇头小楷。
                            “杨君亲启,见字如晤,君启书时,毓尘正念君,若君能生而得此书,便是不负奴之念也。”
                            枫灵抽了口冷气。
                            “……父王爱君太甚,日夜恨不能食君骨肉,毓尘不忍,故以‘冰魄天寒’佐酒与君去火。此药二日后生效,若君亡,亦是冻死之鬼,与我蜀国无干。”
                            枫灵仿佛看到了尚毓尘写此书时的狡黠笑容。
                            “若君丧命,愿君安渡忘川,来世再会。然与君相识不过数月,知君屡屡药下得生。毓尘笃定,若君有命读我书,则来日与君再私会之日,是你与我蜀国共同起事之时……”
                            枫灵刚看到最后一行,那纸条就燃了起来,枫灵只得松手。上面铺了一层磷粉,待到天暖便会自行销毁。
                            “险些活不到天暖起来。”枫灵叹了口气,手上方才被灼了一下,她才记起自己的手前几日烫伤了,如今似乎又冻裂了口子,隐隐疼痛起来。她运功调息,发觉自己经脉已经通了,运功顺畅,却周身乏力。
                            “看来还是没缓过来。”她无奈,想到正守在夷陵的怜筝众人。不觉有些担忧,依照惜琴的性子,这几日必然又是跟自己置气了。也不知蜀国的探子是否还跟着自己,枫灵心内一沉,整了整衣服,打算离开百花楼上街走一走看看情况。
                            甫一出门,莲儿迎面走来:“唉,你怎么出来了?可是饿了?”她洗去了脸上的浓妆,不施粉黛,露出了清丽干净的容颜。枫灵含糊说打算出来转转,莲儿便自告奋勇说带她上街。枫灵想想也是不坏,便带着她一路。
                            一路上没有发现探子,应该是来时被“烈风”甩掉了。枫灵暗自叹道,真是匹好马。但瞬间她又忧虑起东边的一行人来。
                            莲儿哼唱着曲子,将她的思绪引到了当前。
                            “若耶溪旁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
                            枫灵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醒来时听到的那‘采莲曲’是你唱的?”


                            351楼2014-03-10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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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怜筝、惜琴和爱笙已经在洛阳的驿馆等了十天,枫灵没有到。
                              杨枫灵这个人从她们身边消失了一个多月了,三个人脾气都不太好,尤其惜琴,于是她见天的不见人影。
                              尤晋和田许成了出气筒。刚好,这几日降了几场雨水,尤晋便借这机会赖在了太守府,计算降水会不会影响新的水利设施。怜筝却对此感兴趣,每日到太守府仔细端详那水利设施图,听尤晋讲其中的精巧之处。
                              黄昏时分,怜筝从太守府归来进了驿馆,恰看到爱笙正往外走,不由得叫住了:“杨圣,夜里还要出去么?”
                              爱笙一身书童打扮,仍是清秀可人的模样,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气:“公主,田谦回来了,说主子将到洛阳,我去太守府领令符开门。”不待说完,就急匆匆地上马去了太守府。
                              怜筝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懂了一件事:杨枫灵回来了。
                              她张了张嘴,想喊住爱笙,但那人却已消失在视野里了。怜筝考虑片刻,还是没有去太守府,转身回了驿馆。
                              二更鼓敲过,她沐浴之后更换了中衣,侧卧在木榻上看书。
                              门口一阵喧哗声,她心里一紧,坐起身来。
                              有人敲门房门,怜筝上前把门打开,是杨枫灵,一袭白衣染上了灰黄土色,风尘仆仆。
                              怜筝喉咙发涩:“爱笙接到你了?你……回来了。”
                              枫灵点点头,声音因劳累而低哑:“嗯,我来看看你……还好么,怜……怜儿?”
                              怜筝蹙眉:“还好,怎么突然这么称呼我了?”
                              “路上经历了很多事。”枫灵疲惫地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怜筝了然,没再问,取了手巾给她擦脸,枫灵握着她的手,把手巾接了过来,简单擦了擦额头。
                              “回来没有看到惜琴,你可知道她去哪里了?”枫灵仔细擦了擦手,边擦边问。
                              “白日里是去了城西,她常去那里等你。晚上应该是在休息了。”怜筝淡淡说着,接过了手巾,拿去淘洗。
                              枫灵顿了片刻:“我去看看她。”她起身准备离开。
                              “驸马,”怜筝叫住她,“若有时间,可否和我谈谈?”
                              枫灵看着她眼睛,吸了口气,点点头出去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怜筝熄了灯,正要就寝,门又响了,还是枫灵,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重新束了,似乎沐浴过了。
                              怜筝复把灯点亮:“怎么又过来了?”
                              枫灵脸上是掩不住的倦意:“你方才不是说,有话同我讲么,我刚刚被惜琴拖住了……突然想起你,就过来了……”
                              “既然疲惫,又何必过来?”怜筝叹了口气,“你要在我们两人之间周旋到几时?”
                              枫灵呆呆抬头:“什么意思?”
                              怜筝深深看着她:“你应该是明白,今日不说了,你去她房里睡吧!”
                              枫灵无奈起身,到了门口处,却停住了,她转过身,眼睑微垂,目光柔柔如水,声音略带嘶哑:“怜筝,你要我怎么做?”
                              她又上前几步,打灭了桌上的油灯,怜筝连连退后,被迫在床沿:“你要我怎么做,嗯?”
                              一个“嗯”字被刻意放慢,延长,千回百转。怜筝定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伸出胳膊,勾住了枫灵脖子,感到她身子一僵。
                              被触碰的皮肤骤然升温,变得滚烫,两人对视片刻,枫灵低低笑了一声,头微侧,慢慢覆了过去。这次,怜筝僵住了。
                              冰凉的唇刚一贴上,温软湿滑的舌就轻松地探了进来,灵巧地掠过牙床,引诱着另一处的欲望。怜筝不由自主地迷离了双眼,提不起防备来。那舌头长驱直入探到了舌根处时,她终于反应过来,将它吸住。
                              舌尖与舌尖纠缠到一起,怜筝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沉在面前人怀里,两人就势倒在床前。怜筝闭着眼,只觉得一只手顺着自己双肩向下滑落至腰间,缓缓摩挲,继而紧紧箍住,另一只手落至胸前,由内向外画着半圆,轻轻拉开了衣带,将中衣分开。一条腿缓缓蹭在怜筝腿间,她身子一松,双腿就缠了上去攀在了腰间。
                              微凉的夜风在裸露的肌肤上激起一片颗粒,怜筝喘息得急了起来,却恢复了力气,伸手解开了她的腰带,手顺着衣襟划入了内里,轻抚她光洁的后背,缓缓下移,探入亵裤中,未等对方挺身逃开,她挺起身子勾住那人脖子附在她耳畔舔舐了下耳垂,低声道:“窦惜琴,你还要继续么?”
                              “枫灵”停住了,许久,她发出一阵轻笑来,“齐怜筝,我的易容术较之半年前已经精进不少,也垫高了身量,放哑了声音,自信学她那副矜持优柔模样也学了八分,怎么还是瞒不过你?”她慵懒地低头看着怜筝晶亮的眼,没有烛火,两人便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看着彼此。
                              惜琴悠悠伸手分开怜筝额发,抚摸她脸颊:“难道你对她的身体已经熟到这种地步了,知道哪一分是肥,哪一分是瘦,嗯?”她慢慢撕下脸上的面具。
                              一个“嗯”字被放慢,延长,千回百转。较之方才,更加妩媚,说着,惜琴垂头蹭着怜筝胸前,一丝麻麻痒痒的感觉慢慢渗入肌肤,荡漾开来。惜琴的手却抚着怜筝脖颈,冰冰凉凉。
                              怜筝感受到那手上的威胁,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将手从惜琴衣服里抽出来,环着惜琴的腰,抱着她:“你不敢杀我,你知道,你杀了我,她会怎样,你只想逼疯我,让我对她绝望。”她冷冷看着惜琴侧脸,“一开始,我确实没有分辨出来,信了你便是她。你觉得自己对她心知肚明,但我同你一样,也知道,只要你还在,她不会对我如何,所以我知道,你不是她。”
                              惜琴嗤地一笑,侧身落在一边,撑着头玩味地看向怜筝:“你呀你呀,知道得这么分明,还惦记她?”她微微合眼,伸出胳膊来揽住怜筝,“我当初是笃定你不喜欢她,才从南国奔到这里来嫁她,我没打算过和谁分享什么,物,是如此,人,是如此,情,亦如此。”
                              怜筝忽然翻身压在惜琴身上,两人面对面,互相瞪着彼此,不甘示弱,许久,怜筝开口道:“你当这独占一切的公主脾气,只有你才有?普天下不止你一个公主,却只有一个杨枫灵,你当我愿意和你虚与委蛇、共分一个她?”
                              惜琴怒极反笑,身子一扳将她压在身下:“错了,你还没有和我分她的资格。”
                              怜筝也是一笑,多了几分苍凉:“是么?若你真是这么想,今夜又何必……”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阵异响,二人一惊,齐齐向门口看去。
                              她们这才发现到门上映着一个束着玉冠的人影,一动不动。
                              倏然,门开了,那人走至桌前,拔出火折子,点燃了灯芯。
                              杨枫灵铁青的脸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色彩诡异,哦,色彩斑斓。


                              354楼2014-03-10 10:2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