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越近龙兵屿,沈夜就越纠结。自己向来无所畏惧,敢做敢当,此时却要隐匿身份,多少有些不快。
少恭笑道:“莫不是近乡情怯?”
“……哼。”
少恭带着他们径直便走到了龙兵屿入口。
守卫认得少恭,待他并无敌意。又见了小曦,更是有些惊喜。而后看了看沈夜:“这位是……”
少恭答到:“这位乃是在下师弟。”
沈夜脑内瞬间崩出了满屏弹幕。你年纪轻轻,竟然说快二百岁的本座是你师弟!
不得不说,大祭司啊,对比你身边长生路上的佼佼者——太子长琴,沈夜你是真·图样。
这边守卫并没有起疑:“那三位先随我来,我叫人收拾房间给你们。”
少恭长揖:“多谢。”
他二人在屿中一座小亭稍作等候。沈夜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四周的景致。这里气候宜人,草木繁盛,小溪间或穿过农田,更有许多奇珍异兽守在守在耕田边徘徊。
他相信他所做的没有错。
沈夜神游之际,少恭正在一边给小曦讲着蓬莱国的故事。
不多时,一位有着温暖笑容的青年走过来:“三位,我叫谢行。我带你们去住处吧。”
沈夜一路走,一路用眼睛撇那个叫谢行的人。眉眼果真与谢衣相仿,想来是谢衣近亲不错。不过……那又如何?沈夜不再想,继续看沿途风景。
房屋建成不久,屋内没有繁复的陈设。进门有一小厅,一左一右各有一间卧房。少恭让沈夜与沈曦住进左边稍大的一间,自己则走进了右边的那间。
因持大祭司信物,龙兵屿大多数奉少恭为上宾。所以此时,谢行跟了少恭进屋,为他逐一介绍摆设与需留意之处。
少恭浅笑着听完,道:“不必理会在下,若是可以,烦请去问问在下师弟可有何需要。”
谢行爽朗一笑:“好,我这就去,不打扰长琴大人啦。”
少恭无奈摇头:“不必叫我大人……”
谢行挤了挤眼睛:“怎么能怠慢大祭司派来的使者。”
大祭司派来的使者……少恭觉得有点儿雷。当然没有表现出来。
谢行突然收了笑,一脸认真,凑近了低声问:“长琴大人能不能告诉我,紫微尊上是不是还活着?”
“这……”少恭摇头,“恕在下不方便讲。”
谢行皱了皱眉,继而点点头表示理解。转身走向对面的屋子,嘴里还嘟囔“那看来就是没死了……就说了大祭司那么厉害,不会死嘛”……
到了对面,谢行笑问:“阁下还有何吩咐?”
“麻烦烧些洗澡水。有劳。”沈夜背对着他,头微微向后转,只露出一个侧脸。
“哦好!”谢行点点头,要走时又停下了,“忘了问阁下怎么称呼?”
“沈夜。”他正在给小曦叠衣服没留意,话刚出口才觉得不对,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身后没了动静,沈夜回头一看,谢行还愣在那儿呢。
谢行认得沈曦,又听“沈夜”两字,觉得这一定就是大祭司没跑儿了。艾玛!大祭司回头看他了!他慌忙行礼,声音还略带颤抖地唤道:“紫微尊上!”
沈夜觉得谢行是因为他这一身打扮才如此惊讶,心中不停腹诽少恭。
谢行眼睛闪着光:“您回来就好了!”
沈夜回过神:“本座未死,只会于烈山部不利。你莫要外传。”
谢行一愣,还是点点头。
沈夜想了想,问道:“我听长琴……说,族中有事?”他本想称“长琴兄”,可想来他百余年来从未与人称兄道弟,便转而直唤其名。
谢行神色变得认真,又带着几分恼怒:“是!有人、有人想诬陷尊上!”
沈夜本想继续听下去,可这时小曦醒了。他便对谢行说:“等小曦洗过澡,你再与我说。还有,不要对任何人说我是谁,也不必叫我紫微尊上。”
谢行一边听一边点头,可最后一个要求有些为难:“那该叫什么?”
“……”沈夜觉得这是一个好问题啊,“本座待会儿再告诉你。”
谢行瞪大了眼睛,惊觉大祭司是蛮可爱蛮可爱的。
天已擦黑。给小曦洗完了澡,谢行还未到。沈夜绷着脸解开了少妇头,改回来原来的发型,然后去敲开了少恭的门。
开门时少恭只穿着中衣,披着的头发还在滴水,看来也是刚洗过。
少恭把沈夜让进屋,依旧含笑问:“沈兄何事?”
两人对坐桌子两侧。
沈夜开口了,有些纠结:“我——咳,我不想以大祭司身份示人,不能叫沈夜,那该叫什么?”
少恭点头表会意,低头想了一阵,说道:“宵有夜之意,亦不繁复,且不会让人一猜便知。若沈兄愿意,可改名讳为宵。”
沈夜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过是打发外人,不算改名。”
摇曳的烛光,将少恭的脸衬得更加柔和。他嘴角上扬:“哦?那在下算不算外人?”
沈夜定定地看了少恭一会儿,由衷一笑。
“叫我阿夜吧。”沈夜低声说。
少恭望向对面人,唤了声“阿夜”,声音温沉如水。
接着是一阵沉默。
正当尴尬之时,谢行及时地到了。沈夜便回了自己的屋。
谢行正在告状。
“那些人!每次一有修仙门派来闹事,他们就说是大祭司害得他们如此!我知道,若不是您,我们根本无法到下界来。”
沈夜默默地听着,只觉得眼前这少年如此维护他,心中很是欣慰。
谢行继续控诉:“不光是尊上,七杀祭司和廉贞祭司,他们也一并脱下水!”
听至此,沈夜方觉出有些五味陈杂。不过他转念反过来安慰谢行:“我们所求既是烈山部一处安身之所。本座从来都是个恶人,又何惧他人口舌?”
谢行有些委屈地低着头。
沈夜心想不会就这么点儿事儿吧……长琴靠不靠谱啊?这也值当冒着再给烈山部添麻烦的危险回来?
沈夜走过去拍拍谢行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流月……龙兵屿就要靠你们打理了。莫要辜负本座与其他几位祭司的心血。”便要打发他走了。
谢行在门口蹭着不肯走,低着头,抬眼怯怯地看着沈夜。
沈夜有些招架不住,这眼神……只得柔声 去问:“还有事么?”
谢行缓缓点头:“尊上,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
沈夜见他如此吞吐,心中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为了不吓着孩子,他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耐心地引导着他:“不必害怕,想问什么都可以。我已经不是大祭司,不能把你怎么样了,不是么?”说罢还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
然而这番话在谢行听来却是无比高贵冷眼有威慑力,他都开始发抖了。
“对不起紫微尊上!我不问了!”少年将右手覆于左心,行礼。
沈夜有些意外,但也无奈:“对了,叫我阿宵……就好了。”第一次说出来还是有些不习惯。
“是……!宵大人!属下告退!”少年再次行礼。
沈夜无语地看着谢行离去,回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又想,夜,宵,好像也哪里不对……正想着,少恭从对门走了出来。
“长琴?”沈夜不知他有何事,但心里升出几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