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蝉

主灿白，副开白/蛋白，相爱相杀风，HE

苍旻无极，白马破尘埃。
愿予风临蝉，赐孤垣最后的白昼。
或萤火。
一．
美国，旧金山，Jonhtorve Bay。
枪口漆黑冰冷如主人瞳孔，准备扣动的食指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M1911，”男人轻笑起来，“你还是那么怀旧。”
“你早该料到有这一天。”
停驻在港口的黑色船只整齐队列，在浓重海雾里若隐若现。海风凌冽而放肆吹得耳边作响,没有阳光，一切压抑的可怕。他清楚记得昨天电视上的天气预报，两个小时之后，全美国西部将会有特大暴雨。
死一般的沉默凝固住呼吸。
朴灿烈闭上眼。
我是料到了，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今天站在这里拿着枪的人……是你。

===========暂封=====

热，痛。这是他醒来的第一感觉。仅存的意识让白贤没办法清醒思考，他只知道自己被绑架了。
红道？不太可能。X虽然下三滥但信用至少会讲，何况以他现在的身手做个二代不成问题，X就不怕用这种暴力方式把他带过来他会不配合？
又吃力把仇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所谓的仇家都已经被张艺兴一个个用特殊手段干掉了。不安被放大，这种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的感觉真是太不爽了。
他发现自己不能动，软得连骨头都没有。头顶的灯打开，刺的他眯了眯眼。
这里竟然是化妆室。而他，现在正躺在一张按摩床上。
门突然被推开，几个年轻的女人走进来，面无表情对对讲机说：“现在可以开始了么？好的。”
开始……什么？
没等白贤说话，女人们就推着什么东西走近他，吓得他马上闭眼。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状况，卞白贤只知道，现在房间里至少六个人，贸然冲出去只是死路一条。
脸上有了丝丝凉意。白贤睁开眼，女人冷冷开口道：“先生，如果你再睁眼的话，眼线笔把你戳成瞎子我们不负责。”
白贤迟疑了一下还是闭上眼，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大——费尽心思把他绑来这里，现在竟然在给他化妆……化妆？！
++++++++++
“这个……”白贤站在镜子前扯了扯身上的马甲。黑色闪片加豹纹流苏，穿了洞的赤色牛仔裤，全身上下充斥着浓浓的夜店气息。话还没说完后背就感觉一根冰凉管子抵上来，白贤举起双手，女人开口：“现在跟我去见老板。”
白贤大概猜到什么了。
黑色大理石墙壁，巨大的玻璃灯吊在天花板显得格外刺眼。大厅中央的长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白衬衣配牛仔裤，看起来随意又帅气。
可是卞白贤被踹着跪下来，抬起头看清楚那人的脸时，心就凉了半截。
朴灿烈起身朝他走来。他每一步都走得如此缓慢，好像在吃力地跨过这空白的三年。那个卞白贤每晚想得撕心裂肺的人现在正站在他面前，眉目依旧。
他还是那样好看，轮廓英俊棱角分明，瞳仁漆黑让人沉溺。
但唇边的笑容不再温暖，而是白贤看不懂的陌生。
卞白贤失声叫出来：“灿烈……”
朴灿烈停住脚步蹲下来与他视线平齐，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眼里是玩味的笑意：“小狐狸，好久不见。”
想不到只是画上深红色的眼线，卞白贤竟然如此妖魅。朴灿烈将他一下揽入怀，吻覆上他的唇。依然冰冷的没有温度，可卞白贤却开心到要发疯。

十．
“砰砰。砰砰。”
卞白贤睁开一只眼，随即马上闭起来，不想理会。来人不是朴灿烈就是他手下，十有八九是来看他可怜摸样。趴在床上不能动，白贤只能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蒙住头，假装听不见。
不对，不对。我该是摆出高傲的姿态让你践踏，如此便可迎合你虚妄的恶意，等你满足之后，两两解脱，天涯海角，永不相欠。
白贤揉着要裂开的头下地找拖鞋。敲门声音越演越烈，好像下一秒那人就要把它踹开。
开门，驻足，震惊。
“怎么是——”
那个你字被闯进来的金钟仁用温暖揉进怀里，连同少年的率真与柔软。这拥抱用力得让他骨头发疼，却仍没有推开。
“你怎么——”
“贤呐，让我抱一会儿。”
卞白贤认识这个少年的内心，简简单单的坦率里包含坚硬的倔强。他就是个灿烂的小太阳，在自己最黑暗的时候毫无保留馈赠着他的善良。
他做了很多这个圈子的人做不到的事，曾为了追寻自由从红道逃出来，也曾在FD的场子里跟Nehc火拼彻夜。
金钟仁就是那种就算死，倒地姿势也绝不会是跪着的人。
——而就是这样的少年，此时此刻正紧紧搂着他，仿佛只要白贤动一下下，他就会碎掉。
有着钢一样的心，怎么这么像纸啊。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白贤尽量让自己情绪平静。金钟仁反手锁上门，把他拉到床边问他：“比起这个，先让我看看伤口。”
“什么伤口？”
“你昨天……一个晚上，怎么可能没伤。我拿了药，让我看看。”
“啊那种地方怎么可以给你看——等等——你怎么知道？”
心里咯噔一下。金钟仁移开目光，随手把药扔在床上，一时无语。
而这厢卞白贤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朴灿烈做了什么。
“你是他手上的筹码，我不听话，你就要受伤。”
金钟仁抬头，看着那周围眼线还未洗净的通红双眼，点头，又摇头。
“什么意思？”
“朴灿烈……你不认识了。”他只觉得自己表达不清，却又不知怎么细心解释，只能总结出这一句话。
对，你不认识了，他现在就是一个披着当年善良外壳的魔鬼。
“金钟仁。”白贤轻声唤道。总觉得自己咬字不清，于是重复了一遍，这回更加大声：
“金钟仁。”
“你听好，不要管我，我能自保。你赶紧滚开FD，马上。”
话脱口的那瞬间，他一下子愣住了。
金钟仁不只是筹码这么简单，他差点忘记这人是X最疼爱的小儿子。
红道。
像夏末一场燥热后的大雨，拉拉扯扯的雨丝粘着皮肤。然后周围的空气突然反常一般寒冷下来，毛孔皱缩，只有温润湿气残存。

十二.
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在无数岔口驻足，横冲直撞而过。跌跌撞撞兜兜转转，却还是回到那个人身边。
醒来的时候，手依旧被朴灿烈温柔握着。暖烘烘的湿气，手心有点痒。阳光毫不忌讳斜射进来，透过窗帘映在地板上。白贤眯着眼享受，又把自己的身子往灿烈怀里带了带。
靠在赤裸他胸膛上可以闻到很特别的男士香水味。他不知道朴灿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香水，但这种味道出奇地符合他的气质。
慵懒里带着调皮。
趴在他胸口闭着眼使劲儿闻，闻着闻着就呵呵偷笑起来。
“闻够了吗，小狗。”
朴灿烈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白贤马上睁开眼，看到那双眸正眯起看着自己。
“我……”
其实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昨晚的温情可能只是酒精的作用带出的假象。他不得不找出个合理的理由说服自己，这样在听到狠话的时候才不会有感觉。
可是这些念头在他被唇上突如其来的亲吻彻底打消。眼前人阖目浅吻，舌尖在他敏感的唇角跳跃。白贤被这小动作逗得咯咯笑起来，被朴灿烈一把钳住：“别乱动，我不想一大早又要洗澡。”
“嗯……”
朴灿烈看着怀中的人脸红甚是可爱，于是把他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搂得更深了些。
他想起之前带给这人的种种伤害和他的反应，就觉得自己真的太混蛋。开始他的确想要慢慢的一件一件报复回来，可是当他看着卞白贤被别人压在身下侵犯的时候，只觉得全部算计都显得那样可笑。
这是就是你想要的？如果是，为什么你这么不爽。
好像刀子插得越深，痛的却是自己。
卞白贤不能确定这个拥抱意味着什么，只是也很用力的回报了他。三年来朴灿烈瘦了，肩胛骨突出得硌手。可是他还是把他整个人紧紧圈住，头埋在胸口处。
眉心酸得忍不住要哭出来。
朴灿烈抬手去摸他的头，把下巴抵在他头顶。胸口的湿润让他一瞬间慌了，从前也是，最看不得的就是卞白贤的眼泪。他可是那个坚强得刀枪不入的冷酷杀手啊，什么时候会哭呢。
“白贤呐。”他长叹一口气。三年来横在他们中间的事情这么多，心心念念着敞开心扉的这一天，现在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灿烈我们……我们和好……好不好？”
我真的已经受够了这种感觉，这一秒你待我温柔如水，下一秒又踹我进深渊。我抓不住你的感情，你结结实实要恨我那便恨，我这里也准备好迎接你的敌意；可你又给我这样猝不及防的拥抱，我小小世界里除了你的臂膀外没有任何空间。
耍我么？你在耍我么？
委屈和拳头一样宣泄而出，朴灿烈在床上被左一拳右一拳打得哇哇乱叫。门口守着的三代听到声音赶忙冲进来掏枪，被朴灿烈大声喝住：“都给我放下！出去！”
“……”
“……”
朴灿烈什么也说不出，双手抱头做投降状。身侧的人也安分许多，只是梨花带雨的脸仍写着[我很生气]四个大字。卞白贤轻轻踹了踹朴灿烈，翻个身背过去，一不小心竟然掉了下床。
朴灿烈大手一捞，白贤大声嚷嚷：“别碰我！”
听话放手，结果听到“咚”的一声闷响。

十三.
七天，张艺兴被关在红道已经七天。
X身边有个年纪轻轻不懂世故的二代，张艺兴花点钱，终于知道了些什么。朴灿烈在FD成为第一话事人，为了复仇抓走了白贤和金钟仁。他根本不担心灿烈和白贤之间的问题，他更着急的是FD那个Nehc和金钟仁之间的事。
金钟仁。浮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张艺兴心底一凉。同样的脾气，两人一旦照面了开火，整个FD被踏平都不在话下。而那时Nehc会不会拿金钟仁心头上的卞白贤作筹码，而朴灿烈会不会为了自己的爱人而和他闹翻，这才是他现在最担心的。
朴灿烈你这个神经病！你根本就不知道Nehc是谁！你怎么特么的做出这么蠢的事情！！！
可至于现在为什么在这里，他自己也还是一点底都没有。
现在只能把所有赌注都押在朴灿烈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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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朴灿烈拽着他：“受伤了？哪里？给我看看！”
“别碰我！”卞白贤手一甩扭过去，伤口更疼了。刚才滚下床去的时候腰不小心被床头柜的角刮出一条痕，虽然不算太疼，可火辣辣的感觉还是让他不舒服。朴灿烈要发火了，连拖带拽把他拉回床上，又翻箱倒柜的找来棉签和酒精。身下人还是不停挣扎，灿烈一手按着他一手去蘸酒精，很不耐烦转过来亲了他一下，示意别乱动。
这对卞白贤倒是很受用。被亲之后整个人都不太好，软下来温顺的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
朴灿烈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白贤闭着眼搂上他，有些想说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比如你现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比如这是不是也属于复仇的一部分，比如你是不是已经原谅我了。
比如，我现在是否自作多情。
伤口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但唇上的热度依旧不减。吻下移，所经过之处像带来一股酥麻的电流。卞白贤笑着缩了脖子，朴灿烈把缩成一团的人儿拥入怀，在卞白贤看不见他表情的时候长长叹了口气。
“我真的错了。不奢求你原谅我，白贤，但你可不可以——”
“我从来都不觉得你做错，”白贤睁开眼睛，很认真的看着他：“而且我们现在扯平了对不对？”
“嗯。”灿烈低着头轻吻，二人觉得空气又燥热起来。
并不是自尊心作祟，只觉得三年来千疮百孔的心就该交由时间来修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治愈的人拴在身边。当初意气用事带给对方的伤口希望都可以用余生相伴来安抚，即使以后会有摩擦争吵，总抵过自己一个人郁郁而终。
But you know,故事总不该结束在最美好的时候。

十四.
堂口，包厢。灯光敞亮的刺眼。
金钟仁坐在长沙发上盯着酒杯，而对面的Nehc则目不转睛看着他。
气氛并不像张艺兴设想那般。
“金钟仁，你在这里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因为没必要。”
“看着我。”Nehc敲敲桌子，“你还是改不掉从小养成的习惯，听人讲话不要躲闪目光。”
“你他妈真是够了。”金钟仁腾地一声站起来，Nehc笑的很轻，淡淡吐出三个字：“卞白贤。”
金钟仁坐下。Nehc满意点头，“倒是很有觉悟，你也明白朴灿烈放过他不代表我放过他这个道理，嗯？”
“你，到，底，想，干，嘛。”
“玩你。”Nehc一脸轻松，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金钟仁摇摇头说：“我不是X派来的。”
“天哪，你怎么蠢得这么可爱？”Nehc假装惊呼起来，“你以为FD是’Fuck & Damn’吗？”
眉头已经搅在一起，金钟仁真想把桌子上这杯剩下的酒泼在他脸上。金钟仁冷冷道，如果今天你叫我来是帮忙翻译，那我先走了。
“我跟你还真是像呢。”
金钟仁已经站起来，拉开门的时候扔给他一句，还是你比较像爸爸。
——你比较像爸爸，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罢休，连名字也这么颠三倒四。
Nehc，Chen，金钟大，你还真是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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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二代被派来监视张艺兴。作为曾在红道混过的老手，张艺兴摆摆手，意思是进来吧别偷看了我都看见你了。男孩子有些腼腆，摸着脑袋进房间。
张艺兴慨然。他记得卞白贤刚刚进来的时候，虽说不上是健康朝气，但至少还有点正常人的样子。而眼前的少年，真是像极了当初的他。
红道真是个毁人的地方。卞白贤如此，朴灿烈如此，他自己亦然。
拳头暗暗握紧。
“叫什么名字？”
“啊？哦，鹿晗。”少年大概是没猜到他会和自己搭话，吃了一惊。他不知道Boss的用意，来红道这么久，从来没见Boss跟谁这么客气过——一般来说Boss盯上的人，他们二代都还来不及瞧上一眼，就永远消失在世界上了。
可是这人看起来……就像不属于这里一样。睫毛很长，眼睛也比这里的所有人要明亮。说什么话的语速都缓慢，笑的时候还有浅浅的酒窝。
真是个温暖的人。
“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张艺兴问他。
“因为，”鹿晗的眼垂下去，一字一句答道：“我要自由。”
张艺兴没弄懂他的意思，但看他暗下去的眼睛，就没有再多问。很多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所谓自由对于这个少年的真正意义。
鹿晗马上又恢复了笑意，问他：“那你叫什么？”
“我叫……”他想回答Lay，但想想还是不要告诉他自己混过的事，于是赶忙改口，“张艺兴。”
“好名字。”鹿晗笑开，伸出一只手，“既然你都知道我要来监视你了，那张艺兴，合作愉快。”

十五.
晚上朴灿烈拖着卞白贤跑了出去，一个人也没让跟。白贤嘟嘟囔囔着好困，朴灿烈笑笑没说话。
他真的为自己所做懊恼的要死，恨不得卞白贤拿把刀捅自己一下。可是这件事提不得，他一稍稍讲到过去的互相伤害，卞白贤就红眼睛。
不能说就只好偷偷忏悔，想着以后要对这人千倍万倍的好。怕什么，未来有你，我就能慢慢的赔回你的眼泪，一滴不差。
“这里。”灿烈招手让他上来。卞白贤扁着嘴一脸不情愿，最后还是随他爬上了天桥。被他们站在高处鸟瞰的地面像另外一个世界，暖黄色的高架桥路灯和车灯的无数光点连成一片，竟也模糊得温柔起来。朴灿烈从后面抱住他，贴紧他的脸颊：“你知道吗，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上来这里。”
“哦。”白贤不自觉偏了偏头。喂这是大众场合啊混蛋。
“而且每次都是我一个人。”
朴灿烈轻声叹了口气，把鼻尖往白贤脖颈处凑了凑。胸腔感受到怀中人的心跳节奏，发冷的身体也一点一点暖起来。
真想一辈子都抱住你。
“不会一个人了。”白贤觉得痒，轻声笑起来，“你放心吧，我在这里，一直。”
“说好了。”闷闷的声音传来。卞白贤把手搭在自己胸前的那双手臂上，问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
“骗人。”白贤皱眉。他知道这家伙，有什么事都死撑到底，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他放开手臂往后倒，把身体重量全部压在他身上。温暖从身后不断传来，把原本挟裹他的风阻挡在外。
“我真的没有。”
卞白贤起身，转过来对着他的脸，表情严肃：“朴灿烈。”
移开目光。灿烈掩饰地笑笑，什么都没说。
我只知道我做错太多，一件一件数来觉得自己真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但我没有办法因为你轻描淡写的一句“不要提”就当它什么也没发生，血窟窿在你身上那样刺眼，我真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或许你逃避般的态度能埋掉所有过去的伤害，但很抱歉卞白贤，这不是我处理事情的方法。
卞白贤看他眼里一点一点暗下去的光，最后还是摇摇头，自嘲的笑了下。
——灿烈，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晚上两人各抱心事回到FD。朴灿烈交代下去什么事就打发走了驻守二代，卞白贤很不解看着他：“你怎么还不回去？”
“回去？”灿烈看了他一眼，“我就住这儿了。”
“为什么？！我不要跟你睡一张床！朴灿烈！”
朴灿烈靠在床边看着白贤一脸惊慌失措，嘴角笑意慢慢隐下去。不再针锋相对的相处氛围让他庆幸，但伴随而来的陌生感同时让他不适：他觉得卞白贤的内心已经蒙上一层厚重的布，他没有办法走进去，更看不清。
这种沉郁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朴灿烈站在花洒下洗澡的时候。像蓄满力量的拳头一下子打在棉花上，找不准发狠点只能自己生闷气。
卞白贤没有全心接纳他。卞白贤的戒备从头到尾都是那样明显。谈笑嬉闹可以，幼稚争执可以，但走进他心里不行。
甚至，甚至不可以睡同一张床。
可他们不是都做了吗？那现在算什么？
冷水从发丝一路滴到脸颊，下巴，滑过锁骨。冰凉感觉让他顿时清醒，只能微张着嘴，直到水灌进了他喉咙里，才竭力干呕起来。
——现在的卞白贤，从来都没有说过“我爱你”。
——或者，这根本就不是爱情。
眼角处的湿润化开之后瞬间融进水中。指尖微颤，动作迟缓到连关掉花洒的准确度都达不到。他就像个瞎子一样顺着墙摸索，花上十分钟才关掉了花洒。没关严，豆大的水滴吧嗒吧嗒砸在他肩膀上，然后粉碎。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足够努力，三年的种种一定都可以跨越，完整在一起的美满结局一定会到来，现在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是如果这不是爱情，只是对温暖过去一种悲悯而又可笑的缅怀，那抛开其他感情，剩下的就只有执念了。
靠执念来走一辈子，未免太天方夜谭。
白贤把自己缩在被子里，总觉得刚才说的话过了头。其实他根本不排斥和朴灿烈睡一张床，他只是还没有准备好这么快的进展。
“做都做了，装什么。”心中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悻悻翻个身，踢掉脚边的不知名物体，他突然觉得整个人烦躁起来。
他不知道朴灿烈是否已经原谅他的过去，才如此优柔寡断不敢前行——或者还有更多说不出的苦衷。但他不愿像洋葱一样把自己一层一层剥开，他觉得在朴灿烈面前过度赤裸，能让他回忆起以前的不堪。
啊真是，烦死了。
身后的床位因为重量一下子塌下去，卞白贤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沐浴露是淡淡的薄荷味，其中又夹杂着朴灿烈的男士香水味。白贤试图朝身后挪一下，碰到冰冷的脊梁骨，心凉了半截。
朴灿烈，背对着他。
“灿烈？睡了吗？”卞白贤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
睡了啊。白贤无不遗憾想着。不过也好，至少他不用紧张着神经。轻手轻脚翻了个身，卞白贤手绕过他的腰，然后扣紧。
——我希望这笨拙的温暖，能稍微弥补我让你误会的莽撞。
灿烈啊，我爱你这三个字，我已经没办法这么轻易说出来了。

十七.
所以拿什么来奢求全身而退。
迎面而来的车辆在他身侧猛刹住，车主摇下窗户骂了句脏话。卞白贤冷漠瞥过去，那人吓得立马扣好安全带掉头。
那是能杀人的目光，眸中含戾气微微泛红。
“如果先生不配合，那我们不敢保证张艺兴的安全。”
“只要我……杀掉朴灿烈，把Nehc和金钟仁带到X面前……他就会没事么。”
“是的，Boss强调过，亲自。”
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受红道第二把手如此记挂。
二代不讲话的时候表情是淡淡的，脸庞清秀干净，唇线微抿。白色信封推到白贤手旁，停顿几秒，能感受到杯中的咖啡热度。咖啡厅角落里有人在拉小提琴，不知名的调子，滑落的某个音慌乱滴进杯里。
马路上的风浪倒温柔了些。年久失修的红绿灯一直在跳闪，温尘滚滚不欢迎驻足行人。卞白贤摸着口袋里的信封，站在斑马线前很久很久。
张艺兴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包括那句，“不要跟红道对抗，你永远玩不过X。”
他果然还是承受不起太多的爱，上天必是要在什么时刻收走一些。
杀朴灿烈，或者让张艺兴为他而死。
命运是被强者安排好的游戏，苟延残喘或执念，都不过是一场爱不得的戏码。
况且相爱相杀的剧情收视率一向很高。
+++++++++
Nehc重新站在面前，卞白贤一下子恍惚了。作为一代的最后一个任务他与Nehc交手，虽然到头来还是被X摆了一道，但撇开其他，他觉得这人算得上出色，无论身手还是脑子。
Nehc的故事在圈子里流传着各种不同版本，但结局都是一样，他被收作FD第一打手，三年后联手红道床奴把FD据为己有。至于为什么退居老二，众说纷纭。
如果是张艺兴，到这里都能猜出七八分了吧。他一向如此，脑子转的飞快，在别人还在纠结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答案。
或者就是因为太聪明。
“好久不见，BAEK.”
“卞白贤。”他纠正他。
Nehc轻笑起来，眉间升起淡然的怜悯。他总是爱笑的，嘴角不说话的时候也会上扬。手中的钥匙扣被把玩，最后啪的一声反扣在桌子上。
“房间不错。阿烈很照顾你。”
暧昧称呼来不及细想，相比之下谓语动词更加令人深究。Nehc眼里还有狡黠的光，让人摸不透他的意思。
白贤没有答话。而Nehc也偏着头望他，目光里等待下文。气氛就这样尴尬起来，当然窘迫的也只有白贤一个人。他觉得自己脑袋越来越笨了。
他也只能点点头了。
“其实我很欣赏你，作为红道的一代。牛鬼蛇神聚集的地方……竟然还有像你这样的人。”Nehc若有所思，“可你为什么要做被阿烈圈在身边的笼中鸟，我很好奇。”
“别说爱情，我不相信红道出身的人会有。”Nehc探过身子伸出食指，抬高他的下颚。下垂眼里尽是无辜，没画眼线倒也有另种风情。难怪自家弟弟沦陷其中，不惜当年跟X闹翻也要帮他挡子弹。
卞白贤别过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换在几年前，Nehc和他的敌对立场非常明显，FD是红道的死对头，见面不需要动太多脑子直接毙了也无所谓。
他最讨厌跟别人绕着弯子讲话。
而且现在也没有心情。
房门被推开，最不想见到的人出现。灿烈见到Nehc到不怎么惊讶，看到白贤更是直接忽略过去，走上前拽住他的手臂：“找你半天呢，去吃饭。”
卞白贤努力把情绪压下去，“我现在不想吃饭，等下再说。”然后再两个人惊异的目光里离开房间。
Nehc耸肩，一脸无辜样：“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那你来干嘛。”朴灿烈一把抽走他手里属于白贤的钥匙。
他笑开，手停留在半空又缩回去。
“逗鸟。”
TBC.

十八.
张艺兴把手背在身后摸索：“你说什么？”
鹿晗最喜欢靠在Boss给张艺兴留的房间里那块圆形垫枕上，半屈膝眯着眼。懒洋洋的似睡非睡感让他很是舒服，再加上张艺兴总是坐在对面的小沙发上，阳光打进来一切都美好得像幅画。
他把口袋里属于张艺兴的手机拿出来在他眼前甩了甩，嗤笑道：“Boss放了话就不会收回，手机我先帮你保管，别忘了我在监视你。”
他没有张艺兴聪明，可也不傻。被Boss盯上的怎么可能是圈外人，那天自己摔倒扶他的手劲试一试就能明白。再加上身边人的低声议论，小钱最能搞定的就是买八卦。Boss软禁这么个人却不没收手机，摆明着就是要考验他这个新来二代的忠心程度。
先发制人很懂，弄不明白的就是卞白贤和他。红道的人来了一批又消失一批，传奇故事总会被更传奇的刷新，但这两个人的旧事却一直被底下的三代四代传着。
只不过故事听多了也会累，何况版本层出不穷。张艺兴不说破，他也只好装着不知道。
可是现在这个一向淡定的人竟然站起来拽着他的衣领。鹿晗本来就窝在垫枕里处于弱势，被拉扯得差点断气。
“他答应了？！”
“你先放开我……咳咳，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鹿晗把他的手甩开保住小命，“不过倒是很平静，没什么大情绪。”
张艺兴跌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X的棋局下得很大也很野，被手下撬墙角的事他一直在耿耿于怀，三年前那个派给白贤的小任务就足以说明一切。朴灿烈假死没瞒过他，并且放着满心仇恨的小情人去了自己儿子家。他早就料到Nehc会和朴灿烈联手坐上FD第一把手的位子。儿子和情人都在，那么收了FD就顺理成章。这招借刀杀人，真是精彩的很。
——毕竟朴灿烈跟圈里人唯一有过交情的就是Nehc，很多很多年前。
放话说二选一，要么为了朴灿烈赔上兄弟，要么为了兄弟做掉爱人。不管哪种结果得益的都是他，一步步除掉卞白贤身边的聪明人也是推动他小计划的伏笔。而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亲手干掉朴灿烈，把两个乖乖儿子都带回来。于金钟仁，叫他收好小野心为自己做事，也看清卞白贤的心狠手辣；于Nehc，告诉他你想跟老子斗还早；于卞白贤，反抗他的下场就是这样；于朴灿烈，教会他背叛等于找死；于旁人，杀鸡儆猴。
他就是太会剖析人，才一直是最痛苦的那个。
+++++++++
堂口。
调酒师认得卞白贤。朴灿烈那天在FD的话说的很明白了，这是我的人，谁敢碰拿命来换。给他倒了杯小果汁，调酒师看着他的表情明了几分，却也没问。
“烈酒有没有。”
“老大怕你喝高了，说不准给你。”
“滚你丫的！”卞白贤一拳锤在吧台，红眼吼着，“来！”
调酒师都有个微妙的职业心理，越是看到那些只能靠喝酒调剂的客人就越是兴奋，这可是赤裸裸的工作鼓励。想也没想就拿来Depth Bomb，选了个最漂亮的蝴蝶蛹。
“老大就是讲话太直，”调酒师把酒杯在手里打了个转，诡异的颜色一寸寸盛开在杯里，他看了白贤一眼说，“但对你总是不一样的。”
调酒师的声音很好听，清冽里带着软糯的味道。卞白贤不禁抬头看他一眼，有点发愣。
黄子韬问：“你在看什么？”
“没。”卞白贤接过杯子，仰头干。血气冲上头顶，一瞬间眉心酸胀被酒精掩盖。也不奢求毫无章理的思绪能给他点什么灵光一闪，反正如今他活着跟个死人差不多。
他现在这样子一定难看死了，鼻涕眼泪和酒精混着往下流，还好灯光打不到这个小角落。黄子韬在这里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无奈也没什么安慰的立场，只是默默给他递了一叠纸巾。
“我该怎么办……”
酒一杯一杯下肚，说话舌头也开始打结。脸上的液体被他用袖子胡乱抹蹭，结果裂开嘴哭得更厉害了。
“……我就是造孽……”
感觉肩膀被人拍一下，随后就是意想不到的拉扯。跌跌撞撞碰上某人的胸膛，一双手臂把自己狠狠裹住。
在这个坚固的拥抱里卞白贤看不到任何绝望。
朴灿烈的唇小心覆上，舌尖挑逗和试探，温柔得好想要把自己的全世界给他。
TBC.

二十三.
暗室。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有排气扇缓缓转动，地上的光线时明时灭。
X终于还是把张艺兴关来这里。他知道这个暗室，X以前用它关那些犯事新人的禁闭。大门有两层，外面的人有钥匙还不够，需要里面的人走上前去，与外面同时把顶上的金属链条从门闩上解开，而这是一项费时费力费脑的工程。大多新人在里面关了三四天靠喝水维持生命，最后将被放出来时往往捱不到大门打开的那一刻。他清楚X的用意，这是作为killer求生意志力的测试，连个门都打不开，那很抱歉，再见。
他被X强行带来红道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被关在这里的准备，可是X的牌理他又无法猜透，几个月下来也只是弄了几个三代监视自己而已。
看来现在X要亲自动手了。
“张艺兴。”有个声音微弱响起。四下望了望，没看到人。
“看上面。”
排气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拆了下来，鹿晗正悠着两条腿坐在直径一米的洞上。他见张艺兴震惊的表情于是吃吃笑开，跳下来三两步走近了他。
“你怎么——”
“嗯，机智如我，偷个紧急出口门的钥匙没什么。”
依旧是那张干净的脸庞，笑容戏谑，眼里像是有星光。
张艺兴站在那里没有动。
鹿晗又靠近了些。脚步很轻，是怕吵醒什么。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张艺兴后退一步，眯起眼说：“出去。”
鹿晗顿足，收起笑容，站在暗处低着头。
“出去。”他又重复一遍。
“艺兴啊，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在这里，是因为我要自由。”
轻声细语在空气里化成像是谁的叹息。鹿晗终于抬起头，张艺兴竟从他眼里看到一丝隐忍。
“我十八那年帮我一个家里有钱的同学背黑锅，白白做了三年的牢。是红道的人在里面教会我，向这个社会要公平是多么可笑。”
“我恨透了里面没有自由的生活，所以我出来加入红道，不光是为了身体的自由，还有永不被人压在头顶的自由。”
“我不知道你和X之间有多少事，但他现在已经把你关来这里，那就意味着他要有所行动。张艺兴，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放你走，”他一字一句道，“我估计这辈子都跟自由没有缘分，那以后就让你帮我实现吧。”
“别开玩笑！你都知道些什么啊就自作主张！”张艺兴急了，一巴掌拍在鹿晗肩膀上。鹿晗侧身闪过，伺机钳住了他的双手。
“鹿晗，鹿晗你冷静点听我说，我真不能走，我要走了那会死多少人你知道吗？不说这些，放我走了你怎么办？”
“死多少人……跟我没关系，只要你活着就好了。”
鹿晗靠近张艺兴，闭上眼，凑过去亲吻他的唇。只是轻轻的一点，冰凉柔软的触感化开，像那种清凉的柠檬薄荷茶，一点点沁进心里。
“你——”
鹿晗松口，眼眸垂下，说：“我一直很自私，也请你自私一次。真的我……挺稀罕你的。”
张艺兴失了声。他叹息，低下头来，慢慢回应着这个goodbye kiss.
鹿晗，何必淌这趟混水呢。我们之间明明没有爱情也没有友情，我有什么资格能让你以命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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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的声音，是卞白贤最恨的那人没错。
白贤捡起电话，深呼吸。
“Baek, calm down.”沙哑的声音轻声笑起来，X的语调邪魅而慵懒，“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
“X，朴灿烈在哪里。”
“你问我？嗯……可能是跟你睡了之后身体劳累过度，跑出来透气的时候被车撞了？他一直这么不小心。”
“X！！！！！”卞白贤站起来，手指关节用力握紧手机泛白。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
白贤说：
“我要跟你面对面谈。杀我，你随意。放朴灿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