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方君乾骑着小黑一路飞驰到袖手崖,断崖下有一个极不起眼的凹坑,把小黑牵到空地,自己则在那凹坑中敲击几下,旁边的土墙立即拉开,露出了约一米宽的台阶,直通梯下,深不见底。
抬步走了约半柱香的时间,一个以烛光来照明的石室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方君乾面前。墙上一排排一节节的红烛橘光,映得方君乾那原本有些刚硬的脸无比柔和。
大步迈向石室的正中央,那里是一座水晶棺,通体纯洁透明得无一点瑕疵,正如棺材中躺着的那个人。
肖倾宇一袭白衣,静静的睡在棺中,而伴他左右的,则是方君乾的碧落剑以及两人在定国王府一吻定情的那方红巾。
肖倾宇安然长眠后,方君乾确是依照他的遗愿,将红巾与他一起安寝于袖手崖下。而肖倾宇不知道的是,方君乾终是没喝下那瓶“过客”,自己也没有幻化成灰,而方君乾的碧落剑也终究陪着自己长眠于此。
打开水晶棺,犹如珍宝般抱起了肖倾宇,生怕自己打扰了他的浅眠。手指在怀中之人的脸上来回摩挲,寂静而又喧哗。
又是一路的飞驰,到达乾宇殿时,与余日在一起等候多时的戚无忧即使早已被方君乾派回来的人告知了个大概,但见到方君乾怀中的肖倾宇那刹那,却还是忍不住惊叹。
当年公子死后,自己本准备依照他的遗愿,将他的尸身火化再给陛下喝下“过客”,但在自己准备开始之时,本应该在宫中与众将军讨论战事的寰宇帝却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袭红袍于身,急促而不失沉稳,就那样抱起了公子,什么也没说,向另一处走去,只是示意自己跟上。接着,自己便见到了那个被烛光映的有些刺眼的石室。心下一片了然,尘世间大约也就只有方君乾和肖倾宇这般生死相依的感情,才得以如此至深吧。
将肖倾宇放在床上,在光洁的透明的额头上烙上一吻,方君乾将“此恨绵绵无绝期”交予余日。
“余神医,倾宇就交给你了。”
早已做好准备的余日接过小瓶,面色凝重,“陛下,此举有伤天和,史书上并无实例,在下怕……”
“无妨。”方君乾一挥手,“余神医尽力就好。”
见余日再欲开口,方君乾转过身淡淡道:“余神医只管尽力,成功与否,方君乾都不会怪罪于你以及余家。君无戏言,神医尽管放心。”
话已至此,余日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那么请陛下和丞相在外暂作等候,余某要先将公子的筋脉重新打通,所以耗时可能会长一些,还请陛下耐心等待。”
方君乾负手立于乾宇殿外,面色平静无波,只是盯着殿外的那些格外妖艳的桃花。戚无忧几次欲上前,却始终没有动。
“戚丞相,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一阵风吹来,不大,但却吹的人一阵阵发寒。
戚无忧咬了咬唇,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走上前开口道:“陛下可曾想过,公子醒来后若是失忆该如何,陛下又让公子以各种身份面对世人。”
方君乾苦笑,转头望向乾宇殿,方君乾早已厌倦了没有你的世界,你若真是失忆,让方君乾如何是好。
“无论如何,他始终是肖倾宇。”
戚无忧的胸口似是被大石堵住,生生喘不过气来。命运待他们这般不公,待他们的感情上穷碧落下黄泉后,又狠心让他们两处茫茫皆不见。大概也只有这样的感情,才能震天撼地,让世人为之倾倒吧。
方君乾就那样定定的站着,也不知是站了多久,只知繁星起而又落,阳光暗而又升,余日才满头冷汗从殿中出来。
方君乾从未这般紧张过,他害怕,害怕听到失败的消息,害怕倾宇忘记自己,害怕自己希望的心被人重重碾碎,害怕自己再孑然一身再咀嚼着着索然无味的滚滚红尘。倾宇,红尘之中若是少了你,君乾该多寂寥。
余日擦了擦满头的汗,眼神在方君乾与戚无忧之间徘徊波转,方君乾瞬时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紧紧地攥着,生生让自己的心脏无法跳动。
“公子的手术很成功,片刻便会醒来。余某还发现,此恨绵绵无绝期不但接了碧落黄泉之毒,还治好了公子的腿伤……”余日看见平日高高在上的君王,在那一瞬间,像个孩子般欣喜雀跃。不忍说出卡在喉中的话,余日将头偏向了另一边。
欣喜之中的方君乾自然是未注意到余日的欲言又止,大步踏进了殿内,一旁的戚无忧敏锐地发现了余日的不忍,暗叹一口气,拍了拍余日的肩膀:“公子回来就好。”
方君乾跑到软榻旁,激动的有些颤抖。我的倾宇,我的倾宇终于可以不再长眠,方君乾再也不用忍受知己不在的孤独,再也不用忍受午夜梦回,却发现这偌大的宫殿只有自己一人的冷清。
感觉到床上之人的异动,方君乾赶紧扶起肖倾宇靠在床头:“倾宇,你醒了,你……”
方君乾蓦然止住,还未说出的话噎在喉中无法说出。
他看见肖倾宇的眼神变了,变得陌生,平淡。
瞳孔猛的一缩,还未来得及阻止,肖倾宇如水般的声音在方君乾耳边轰然炸开。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