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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已成空(现代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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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杨影里惊初见

初三开学那一天,恰好是林之若十四岁的生日。
林之若缓缓走进校门。九月的骄阳,仍然毒热。她却穿了一件长袖的棉衬衫,外面又罩了一件薄外套。出门的时候,妈妈一再让她换一件短袖衫,却被她沉默而固执的拒绝了。妈妈无可奈何,叹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古怪!”
林之若微微苦笑,为着那个说不出口的理由。
十四岁,是一个多么尴尬的年龄。一个暑假过去,胸脯就微微的鼓了起来,硬硬的似乎肿块,一碰就酸痛。为了掩盖身体的这份异样,整个夏天,她都把自己裹在厚棉布衬衣里,躲在家里,反复读着爸爸书架上的陈列品,尽管那些都是让人望而却步的砖头一样的哲学和历史著作。
第一天开学,一切都乱糟糟的。学校的传统,每一级开学,都要把原来的班级打散重分,然后由老师们拈阄选择,以求公平。新的班级配置在开学的时候,用大红纸贴在教务处门口。林之若挤得满头大汗,终于在四班的红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顺便瞄了一眼教师配置,记住了班主任的名字,便径直来到四班的教室。
大部分同学已经到了,原本熟悉的在说笑打闹,不认识的在彼此介绍。林之若刚找个空位坐下,就有人扯她的衣角。转过头来,见是原来同班的唐馨,被熟识的朋友唤作“唐心儿”的,喜笑颜开的说:“我知道和你分一个班,特意给你占了个座。――你怎么才来,都等了你半天了。”
林之若笑了笑,起身换到唐馨的身边,刚说了个我字,唐馨就凑到她耳边,打断她道:“你知道不?今年我惨了。我老妈好不好居然抽到咱们班,幸亏没当班主任,不然我这个紧箍咒是戴定了。”
唐馨的母亲是本校的语文老师,为人是出了名的和蔼可亲,只是对唐馨管教甚严。唐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撞到她妈妈。林之若看着她刚才还万里晴空,霎时间愁云密布的小脸,几乎失笑。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说:“大不了以后你的小说,都放在我桌子里。有我给你打掩护,不会让你折在你妈妈手里的,放心吧。”
唐馨闻言大喜,身子贴过来,搂着林之若的脖子:“之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林之若的胳膊蹭到唐馨的胸脯,软软的一团,不由得身子一震,轻轻推开唐馨:“别闹了,你看,班主任来了。”
班主任徐文昌果然大步走了进来,班里立刻安静下来。他个子高高瘦瘦,大约三十多岁,声音低沉而威严。先是按名册点了一下名,公布了卫生小组以及值日规则,又例行发表了一通简短的训话。
林之若低着头,老师说什么全然没有听进去,只是在眼角的余光里,端详身边的唐馨。以前竟然没有注意,唐馨已经发育的曲线玲珑,俨然有少女的窈窕之姿。配上玲珑秀气的脸庞,竟然是一个美女呢。自己碰到她的胸口,她似乎全不在意的样子。难道她不痛么?
林之若一向安静内向,既无姐妹,也无挚友。看到别的女孩子相互之间咬耳朵说悄悄话,只有羡慕的份。就算唐馨,因为性子活泼,和她熟一些,但也算不上亲密。这次唐馨落了单,原来的密友都分到了别的班级,才无形中对之若热络起来。唐馨天性容易和身边的人接近,这样的行为在她是自然而然,因而对由此而来的两人之间关系微妙的变化,浑然不觉。但是林之若一向孤单,却因此而心里一热,又掺杂了对唐馨身体发育的好奇,只觉得心思纷乱,有点神不守舍。直到唐馨一把把她拉起,才惊觉同学们正在纷纷行动,原来是要大扫除。
林之若和唐馨抬着一桶水,经过操场旁的小树林。唐馨拉着林之若,非要进去凉快一会儿。林之若在前,这时扭过头来,嗤笑她:“你可真够懒的,”还未说完,一个人影撞了过来,恰好碰到她的胸部,一阵钻心的疼痛,林之若一个踉跄,连人带桶倒在地上,水洒了一身。勉强挣扎着起来,仍然痛得弯着腰,却见唐馨赶上来一手扶着自己,一手指着一个男生,正在斥责:“你走路不长眼睛么?老师让你们扫除,不是让你们玩。撞伤了人,你负责啊?”
那个男生个子高出唐馨一头不止,此刻却低着头,一只脚在地上划来划去,一声不发。后面本来追逐他的几个男同学,这时候都止步不前,远远观望。
林之若强忍着胸前持续传来的酸痛,低声抚慰唐馨:“唐馨,算了。我没事。”
唐馨余怒未消:“你没事是他幸运。怎么,连道歉也不会说一声啊?”
那男生这才略略抬起头来,满面红晕,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此时疼痛略平,林之若直起身子,向那男生望去,竟然呆住了。唐馨已经算是一个美人,但站在那男生旁边,竟然如草花与牡丹比艳,萤火同明月争辉。她一时忘了言语,心中来来去去只有前些天看的洛神赋里的两句话:“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原来那样美的文字,并非只是诗人的夸张铺比。
唐馨也是怔了一怔,想不到这个鲁莽撞人的男生,竟然生得宛如女孩一样秀丽温雅,原本冲口欲出的责难,竟然噎在喉中。她定一定神,恼恨自己一时的失态,连忙用更加嚣张的口气说:“哼,光对不起就行了?之若被你撞伤了,不能干活,还有三桶水要抬,都归你了。”虽然竭力掩饰,但是自己分明感到那份色厉内荏。
唐馨一向对男生不假颜色,却在这个人面前心软,想来想去,不禁迁怒于面前的肇事者,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感觉到林之若拉着自己的手摇了摇,生怕她为那个男生开脱,握着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男孩听到了具体的惩罚措施,如释重负,上前拎起水桶,如飞跑开。他的那群伙伴迎住了他,低声说了什么,又突然大声哄笑开来。
林之若觉得这样惩罚对方并不妥当。她本来是一个坚定果断,坚持原则的人,可是这一次,竟然任由唐馨处理,自己也觉得异样。是因为对唐馨新近生起的亲密感觉么,还是太过震惊于那男生的美貌?
绿杨荫里,凉风吹拂,全无外面的酷热烦躁。林之若和唐馨并肩缓缓而行,听着她脆语如珠,巧笑嫣然,心中渐渐平定。



1楼2008-04-10 19:16回复
    但愿暂成人缱绻

    初三的冬天, 是林之若生命中最灰暗的一段时光。父母之间的战争已经白热化,求一天不见硝烟而不可得。
    林之若蜷缩着身子,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留神听着客厅里的声音。母亲江蓝的声音越来越尖厉,话语也越来越刻薄,父亲林谦诚却一直没有说话。可是,林之若心里知道,他越不说话,妈妈就越愤怒,越难以自制。如果爸爸肯和妈妈狠狠吵上一架,反而好一些。对于江蓝来说,林谦诚无言的轻视和冷漠,只会让她更难控制自己,说出违背她本意的,狠毒决裂的话来。
    不知道是不是旁观者清呢,林之若清清楚楚地看到,爸爸妈妈其实还很在乎对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越是要亲近,就越背道而驰。像大多数忙于事业,身心疲惫的中年男人一样,林谦诚希望从妻子那里,得到宁静和安逸。而江蓝自从自己下岗之后,疑心越来越重,要在小事上无理取闹,借以证明丈夫对自己的介意和关心。
    其实,林之若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妈妈要得回丈夫,只要温和微笑就可以。而爸爸要取悦妈妈,只要肯温言软语几句就可以。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是真的当局者迷,看不出来呢,还是明明知道,却不愿意放下身段去做呢?难道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必要彼此折磨么?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林之若跳起来,拉开门,见到爸爸面色铁青,原本挂在墙上的林江二人的像框跌在地板上,不知道是摔的还是两人争执时碰到,玻璃封面已经四分五裂。妈妈站在旁边,一时也愣住了。
    林之若赶紧去拾。林谦诚盯着妻子,沉声说:“不用捡了,碎了就是碎了。我先出去住几天,你想想清楚。”拉开门就走。
    林之若吓了一跳,看妈妈仍然一动不动,赶紧跑过去拉住爸爸。林谦诚轻轻但是坚定地推开女儿的手,砰的一声摔上门走了。
    江蓝死死盯着地上镜框的碎片,嘴唇微微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林之若扶她坐在沙发上。她仿佛机器人一样,任女儿摆布,目光茫然,没有焦点。林之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又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端了过去,轻声说:“妈,喝点水吧。”
    江蓝抬起头来,目光渐渐凝聚在女儿的脸上。那浓黑修长,转折之间毫无圆润之意的眉线,那沉静凝注有如深潭的眸子,那微微抿着的嘴角,那线条刚毅的下颌,都仿佛林谦诚的影子。就连那喜怒不行于色,心意深沉难测的性子都一模一样。林之若很小的时候,如果菜不合口味,就已经和她父亲一样,捧着饭碗干吃米饭,决不指摘抱怨一句。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像别的小孩一样,主动和父母要求过衣服玩具零食什么的。有时候江蓝带她上街,看到她盯着小贩身边稻草上一串串的糖葫芦,目光里明明充满渴望,却就是不开口。这样一个丈夫,这样一个女儿,朝夕相处,江蓝觉得自己几乎都要窒息了。十八年前,江蓝还是一个明朗直爽的少女,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了当时并不出众的林谦诚,爱上的,正是他聪明沉静含蓄内敛的个性。而十八年后,江蓝切齿痛恨的,也正是这样的个性。
    看到妈妈直直地盯着自己,既不动弹也不说话,林之若有点害怕,放下杯子,上前拉起妈妈的手,低声劝慰:“妈,你别担心。吵架时候说的话,都是不能算数的,爸爸冷静下来就会回来了。”
    看着女儿目光中明明白白的理解和怜悯,江蓝刚刚被打断的怒气忽然复苏,汹涌着膨胀着,几乎把胸腔都要挣破了。这样的居高临下的目光,仿佛了解一切,直切入对方心中最脆弱阴暗的角落,可是本身却又永远神秘疏离,不屑于与人接近向人展示,正是多年来她天天面对,让她暴躁不安的阴影。林谦诚是这样,现在连只有十四岁的女儿也是这样!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沉默的凝视中所传达的那种谅解和同情,远比诉诸于言语和动作的攻击和咒骂更伤人,更难以忍受么?后者至少还是一场平等的战争,如果必得是战争的话,而前者,却是一个她永远无法理解无法踏足的世界。而那残忍的拒绝了她的世界,却是她最亲的人,她终生的伴侣和亲生的骨肉啊!
    她甚至无法向人诉说她的苦闷。丈夫移情别恋,还可以痛斥其负心薄幸,可是她呢,难道能对人说,我不能理解他,不能把握他,而他又不肯让我理解和把握么?委屈无力失望愤慨的感觉再次铺天盖地而来,她一把打开女儿的手,把她拖到门边,打开门,大声吼道:“走,你们都走!走了就别再回来。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再也不想过下去了!”
    


    4楼2008-04-10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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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之若被母亲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江蓝推出了门外。直到铁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才回过神来,拍着门叫:“妈,妈!你让我进去啊。”门里面毫无反应。林之若敲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将额头抵在门上,沉声说:“妈,你先一个人静一静,我出去到同学家玩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就回来。我身上没有带钱,也没有穿羽绒服,你能不能开门让我进去拿一件衣服?”等了一会儿,见仍然没有反响,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下了楼。
      冬天的阳光虽然灿烂,却仿佛没有温度。林之若只穿着毛衣和单外套,走到寒风中,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街道两旁有许多小吃店,正在午饭时辰,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充满了诱惑。林之若摸摸自己裤兜里的几元零钱,苦笑着加快了步伐。生理书上说,肌肉运动可以产生身体所需的百分之九十五的热量,用来抵御这个北方小城的寒冷,应该还是够用的吧。
      她的脚步在转角处缓了下来。“星星书苑”,名字很美,就像开学那天撞了自己的那个男生一样,清朗的星光,辉映黑暗的夜空。那个男生的名字中,好像也有一个星字呢。林之若笑了一下,无论如何,租一本小说,沉浸到奇幻惊险的武侠世界中去,倒不失为消磨这个难捱的下午的一个好方法。
      刚选了一套“侠骨丹心”,柜台后坐着温习的男孩抬起头来,是又一次猝不及防的惊艳。冬日的阳光斜着投射在他的脸庞上,竟然透出一种无可抗拒的莹润温朗。一瞬间,那些苦苦逃避却附影随形的琐碎的悲哀,都在这一片温和明朗中蒸发,心灵莫名的清澈轻松起来。门外的喧嚣和寒冷都遥远而不复真切,这个小小的店堂里,因着那温暖有如春天的微笑,那纯净仿佛童年的目光,变成了一个独立美好的世界。
      她愿沉浸在这个世界中,不再醒来。
      于是那个难捱的冬天,那个小小的书店的一角,就成了林之若避开喧嚣尘世的桃源。虽然大部分时间,她都安坐垂首,沉浸在小说里,纵然清醒,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注视那个少年。然而,五官似乎分外敏感,视野似乎分外开阔,余光里总是有那样一个身影,一个形象。于是,孟繁星明朗的笑容,温和的谈吐,偏着头咬着笔苦苦思索的可爱样子,便如那夹路而生的桃花,缤纷鲜美,让她渐行渐远,迷却归路。


      5楼2008-04-10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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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愿暂成人缱绻

        初三的冬天, 是林之若生命中最灰暗的一段时光。父母之间的战争已经白热化,求一天不见硝烟而不可得。
        林之若蜷缩着身子,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留神听着客厅里的声音。母亲江蓝的声音越来越尖厉,话语也越来越刻薄,父亲林谦诚却一直没有说话。可是,林之若心里知道,他越不说话,妈妈就越愤怒,越难以自制。如果爸爸肯和妈妈狠狠吵上一架,反而好一些。对于江蓝来说,林谦诚无言的轻视和冷漠,只会让她更难控制自己,说出违背她本意的,狠毒决裂的话来。
        不知道是不是旁观者清呢,林之若清清楚楚地看到,爸爸妈妈其实还很在乎对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越是要亲近,就越背道而驰。像大多数忙于事业,身心疲惫的中年男人一样,林谦诚希望从妻子那里,得到宁静和安逸。而江蓝自从自己下岗之后,疑心越来越重,要在小事上无理取闹,借以证明丈夫对自己的介意和关心。
        其实,林之若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妈妈要得回丈夫,只要温和微笑就可以。而爸爸要取悦妈妈,只要肯温言软语几句就可以。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是真的当局者迷,看不出来呢,还是明明知道,却不愿意放下身段去做呢?难道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必要彼此折磨么?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林之若跳起来,拉开门,见到爸爸面色铁青,原本挂在墙上的林江二人的像框跌在地板上,不知道是摔的还是两人争执时碰到,玻璃封面已经四分五裂。妈妈站在旁边,一时也愣住了。
        林之若赶紧去拾。林谦诚盯着妻子,沉声说:“不用捡了,碎了就是碎了。我先出去住几天,你想想清楚。”拉开门就走。
        林之若吓了一跳,看妈妈仍然一动不动,赶紧跑过去拉住爸爸。林谦诚轻轻但是坚定地推开女儿的手,砰的一声摔上门走了。
        江蓝死死盯着地上镜框的碎片,嘴唇微微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林之若扶她坐在沙发上。她仿佛机器人一样,任女儿摆布,目光茫然,没有焦点。林之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又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端了过去,轻声说:“妈,喝点水吧。”
        江蓝抬起头来,目光渐渐凝聚在女儿的脸上。那浓黑修长,转折之间毫无圆润之意的眉线,那沉静凝注有如深潭的眸子,那微微抿着的嘴角,那线条刚毅的下颌,都仿佛林谦诚的影子。就连那喜怒不行于色,心意深沉难测的性子都一模一样。林之若很小的时候,如果菜不合口味,就已经和她父亲一样,捧着饭碗干吃米饭,决不指摘抱怨一句。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像别的小孩一样,主动和父母要求过衣服玩具零食什么的。有时候江蓝带她上街,看到她盯着小贩身边稻草上一串串的糖葫芦,目光里明明充满渴望,却就是不开口。这样一个丈夫,这样一个女儿,朝夕相处,江蓝觉得自己几乎都要窒息了。十八年前,江蓝还是一个明朗直爽的少女,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了当时并不出众的林谦诚,爱上的,正是他聪明沉静含蓄内敛的个性。而十八年后,江蓝切齿痛恨的,也正是这样的个性。
        看到妈妈直直地盯着自己,既不动弹也不说话,林之若有点害怕,放下杯子,上前拉起妈妈的手,低声劝慰:“妈,你别担心。吵架时候说的话,都是不能算数的,爸爸冷静下来就会回来了。”
        看着女儿目光中明明白白的理解和怜悯,江蓝刚刚被打断的怒气忽然复苏,汹涌着膨胀着,几乎把胸腔都要挣破了。这样的居高临下的目光,仿佛了解一切,直切入对方心中最脆弱阴暗的角落,可是本身却又永远神秘疏离,不屑于与人接近向人展示,正是多年来她天天面对,让她暴躁不安的阴影。林谦诚是这样,现在连只有十四岁的女儿也是这样!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沉默的凝视中所传达的那种谅解和同情,远比诉诸于言语和动作的攻击和咒骂更伤人,更难以忍受么?后者至少还是一场平等的战争,如果必得是战争的话,而前者,却是一个她永远无法理解无法踏足的世界。而那残忍的拒绝了她的世界,却是她最亲的人,她终生的伴侣和亲生的骨肉啊!
        她甚至无法向人诉说她的苦闷。丈夫移情别恋,还可以痛斥其负心薄幸,可是她呢,难道能对人说,我不能理解他,不能把握他,而他又不肯让我理解和把握么?委屈无力失望愤慨的感觉再次铺天盖地而来,她一把打开女儿的手,把她拖到门边,打开门,大声吼道:“走,你们都走!走了就别再回来。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再也不想过下去了!”
        


        6楼2008-04-10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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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之若被母亲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江蓝推出了门外。直到铁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才回过神来,拍着门叫:“妈,妈!你让我进去啊。”门里面毫无反应。林之若敲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将额头抵在门上,沉声说:“妈,你先一个人静一静,我出去到同学家玩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就回来。我身上没有带钱,也没有穿羽绒服,你能不能开门让我进去拿一件衣服?”等了一会儿,见仍然没有反响,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下了楼。
          冬天的阳光虽然灿烂,却仿佛没有温度。林之若只穿着毛衣和单外套,走到寒风中,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街道两旁有许多小吃店,正在午饭时辰,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充满了诱惑。林之若摸摸自己裤兜里的几元零钱,苦笑着加快了步伐。生理书上说,肌肉运动可以产生身体所需的百分之九十五的热量,用来抵御这个北方小城的寒冷,应该还是够用的吧。
          她的脚步在转角处缓了下来。“星星书苑”,名字很美,就像开学那天撞了自己的那个男生一样,清朗的星光,辉映黑暗的夜空。那个男生的名字中,好像也有一个星字呢。林之若笑了一下,无论如何,租一本小说,沉浸到奇幻惊险的武侠世界中去,倒不失为消磨这个难捱的下午的一个好方法。
          刚选了一套“侠骨丹心”,柜台后坐着温习的男孩抬起头来,是又一次猝不及防的惊艳。冬日的阳光斜着投射在他的脸庞上,竟然透出一种无可抗拒的莹润温朗。一瞬间,那些苦苦逃避却附影随形的琐碎的悲哀,都在这一片温和明朗中蒸发,心灵莫名的清澈轻松起来。门外的喧嚣和寒冷都遥远而不复真切,这个小小的店堂里,因着那温暖有如春天的微笑,那纯净仿佛童年的目光,变成了一个独立美好的世界。
          她愿沉浸在这个世界中,不再醒来。
          于是那个难捱的冬天,那个小小的书店的一角,就成了林之若避开喧嚣尘世的桃源。虽然大部分时间,她都安坐垂首,沉浸在小说里,纵然清醒,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注视那个少年。然而,五官似乎分外敏感,视野似乎分外开阔,余光里总是有那样一个身影,一个形象。于是,孟繁星明朗的笑容,温和的谈吐,偏着头咬着笔苦苦思索的可爱样子,便如那夹路而生的桃花,缤纷鲜美,让她渐行渐远,迷却归路。


          7楼2008-04-10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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