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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终有尽时,君肯百死否?——百死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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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一个文言小短篇引起来的兴趣~
阿水说百死集就去摸鱼吧开个帖子单放吧,我一想也是,就干脆开了这个帖子。
神神鬼鬼的小故事,列列百种死法好啦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5-10-26 21:46回复
    壹《生花笔》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5-10-26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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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白玉鱼骨》
      【一】
      烛火跳动着,衬得潮湿起皮的墙壁更为昏暗。
      陈传低头翻动着书卷,心思遥遥地飘着。前些日子,他方通过了乡试,娘先前总念叨着要为他寻房媳妇,可他二十有余,因家中穷困,竟无一人愿意跟他……这些村愚蠢妇!待他来日有成,还看得上她们不成?
      他心底恨恨地骂着,可殊是无法,只得拿覆水难收的典故来安慰自己,又竟羡慕起前日异志里提到的狐鬼故事,暗自道:那些才子秀才也忒不惜福,若是我得此佳人,又何惧她是人是怪,定要好好待之。
      窗外忽的“嘭”一闷响,是什么东西跌进了草里。
      陈传好奇心起,便踱出屋去捞,原是个硬盒子,似是檀木的,隐然有香。他揭盒一看,里面躺着一整副精巧鱼骨,其色光润,触手滑凉,如夏夜阶上之冷月,似是白玉材质。
      陈传不禁而笑,朗声道:“玉骨兄,你虽良才美质,可惜竟竟放错了地方,若非我将你拾起,不然你可不要于污草丛中待一世,平白玷污你材质么?”说着又不免自伤,叹道:“我陈传如今也在草丛中,又有谁将我拾起来呢?”此后竟与其惺惺相惜,时不时把白玉鱼骨拿出来摆弄一番,对其自语,如视好友,权泄胸中郁气。
      其母数见此景,竟几以其疯。
      一日,陈传夜读,忽闻有少女巧笑:“陈郎只顾这几本子呆书,竟不顾我了么?”
      陈传惊起,四顾无人,方才声响似乎竟出于那盛着鱼骨的檀木匣里,他惊惶不定的凝视着。
      那匣子又传来声笑,咯噔一下竟自开了,里面的鱼骨亮着一层濛濛的玉光,竟飞速延化出人体的肌肤来——
      玉骨,雪肤,乌发。
      一个美人转眼间笑盈盈地站在陈传面前,伸出纤纤的指,艳红的甲贝壳般扣着,似传说里吃人的爪。
      陈传退了一步。
      鱼骨美人收了笑,向前秋波盈盈地踏了步,哀哀道:“要我来的是你,不要我的又是你,读书人,你到底要我怎样呢?”
      陈传呆呆的重复:“要你来的是我?”
      美人道:“你不记得那日么?我是感你心诚方来的呀!”
      陈传方忆起当日旧事,稍稍解下心来。男子汉大丈夫,又不好食言而肥,再者观其似无凶状,担心拒绝反而触怒了她,只得忐忑将其留下。
      日久年深,美人并无越矩之行,巧笑可爱,更甚一般女子。陈传不免心动,隐晦的向她提了提收房之事,未曾料美人竟一口答应,还高兴的说:“我本来就是来服侍你的呀,只是看你那严肃样子,都不敢提,反怕你拒绝我呢!”
      既要正经过活,那便该有个名字称唤,陈传欲要为其取一个,美人只笑说:“费那劳什子劲作甚,我既是白玉做成,你便叫我白玉罢了。”
      从此夫妻相和,白玉不知哪来那么些手段将家业置得偌大,陈传只安心读书即可,全不用操半点心,邻里无不称赞。
      只一点不好,白玉不喜欢陈传求取功名,其恶甚深,甚至到了陈传一拿与科考相关的书她便冲上来将其撕成碎片。
      陈传问她为何,她只沉默,逼急了边哭边说那些东西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功名只为求富贵,既都有了,还求它作甚。
      陈传也无法,便从此不提了,但心中究竟不是滋味。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5-11-12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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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但世事终有转机,不管它祸福何依。
        时为深秋,陈传去酒馆喝酒,忽听有个汉子高声抱怨怎么不能点鱼,老板歉意地回话:“唉,对不起客官您,不仅小店现下没有鱼,其他的地儿哪,也没有。”
        陈传好奇地问怎么回事。
        老板说:“梁太师的女儿得了重病,吃多少药都不见好。有个大夫说必得一尾神鱼才能治病,太师就许说能送来这鱼的就把女儿配给他。这不,江上打上来的鱼都送太师府那头检验去了。还得等等才能轮着我等穷店家哟……”
        陈传心一下子涨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它填充得浮了起来,他急急道:“什么样儿的鱼?”
        “白额吊眼睛的,中间还要有个红点儿。”
        陈传一下子愣了,他木木地掏了钱,谢了店家,神魂颠倒的出了门。
        白额吊眼睛中间带红点儿的……
        白额吊眼睛中间带红点儿的……
        泼天富贵……太师亲手提拔……
        他蓦然手足发冷,心似滚着一层冰在油锅里熬煎,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那正是白玉化鱼的模样!
        回到家后,他忍不住一直打量白玉,不是那种正大光明的看,而是小心甚至于鬼祟的瞟。
        白玉察觉到不对,撅嘴道:“你总是看我做什么?成日家瞅,还瞅不够么。”她似乎以为陈传是由于喜欢才这样看不够的凝视她,说着,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自己有些羞恼,佯瞪他一眼,似嗔还喜,眉目风流。
        陈传心下一软,便叹了一口气,暗自道:罢罢罢!
        可不好的想头总如春草,不是你少下一场雨,就不会蔓延原野的。
        随着梁太师求鱼的力度渐渐淡到人们几乎以为他的女儿垂死,陈传再看白玉时,就总有些心猿意马,甚至于猛一叫他也不如以前般迅速而应。
        白玉察觉到这种状况,终于隐隐有些恼了。
        一日黄昏时陈传与她都在家,陈传又在怔怔的出神。白玉一边剁鱼,一边与他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陈传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听说梁太师在求取神鱼。”
        猛然听到这几日心头所苦,陈传拿不准她什么意思,只得干干敷衍:“是啊……嗯……唉横竖不与我们相干,你提他做什么!”
        白玉冷冷的眼光于昏暗中直射到陈传身上,轻飘飘的声音仿若刚落的新雪:“怎的不与咱家相干,可不是还要顺带一个女婿?!”
        陈传心头訇然一响,她难道知道了?不然问这做什么,可——
        他小心的斟酌的回话,尽量使喉咙里挤出来的干涩声音带着轻松:“就算要一百个女婿,也不与咱家相干。我有你就够了,哪里还有这些怪想头,”他顿了顿,“你难道不信我么?”
        半晌,剁鱼声重又响起,陈传坐着,仰头听到上空里传来白玉高深莫测的笑,“我自然是信陈郎的。”
        彼时,她正将一干鱼的零碎白肉扔进锅里,无数鱼肉在油锅中翻滚煎炸,吱吱地发出痛苦的滋滋声。
        这个女人,对她的同类也如此不容情面,辣手无迟疑。
        尽管白玉以前也做过鱼,可陈传仿佛现在才刚刚意识到,不禁悚然一惊,无数凉痒自尾椎骨密密爬上来。
        妖终究还是邪物,不通人性,她对同类尚且如此,何况对异族的我呢?……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5-11-12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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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传依白玉的嘱咐准备好了一缸水,便静立一边等着她变。
          白玉笑吟吟站定,也不念决,身子玲珑一转,便凌空化作一尾白鱼,径直扑入缸里去。
          陈传看得分明,抢上去一捞,便将那鲜活的身体捞在了手中。不敢久拿,掀开热气腾腾的大锅便将白鱼扔了进去,两手狠力压住锅盖。
          里面暴跳起来,锅盖几被顶弹而起,泼刺的水花咬牙切齿溅出来。
          双方都使着此生最狠的力道彼此对抗着。
          前手夫妻,后脚仇人。
          良久,大锅里反抗的力道弱了,陈传警惕的看着,使脚踢些木柴进去。
          火依然旺旺的烧着。
          热得狠了。
          他一刻不敢放松。
          锅内激腾终至无声,里面关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其实妖也许都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不过是挡了男人路的障碍罢了。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5-11-12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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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再日,有人来报:先前那个献鱼的书生死在了房里,全身重穴七窍,尽插着粗厉的鱼刺。
            梁太师笑笑,将来人打发下去,转头问身畔女子:“听玉怎样?”
            那女子抬脸,赫然是白玉,淡淡一笑:“很好,有了这……书生的精气,还能再撑一段时日。”
            梁太师满意点头,“阿玉很想你,你多去陪陪她。”又感慨道:“我当初救你,真是最正确的决定。”
            白玉低声答:“太师之恩,我永不忘。”
            梁太师观其情状,道:“你不必低落,那陈传本是薄情之辈,我先前说得话还作数,只要你寻到良人,我必不拦阻。”
            白玉不语。
            眼光飘到前方,有个憨实少年叫卖糖人,脸上笑容自然可爱。妖的目力神通,一眼便透过朱门把他深深望住。
            少年似觉不妥,疑惑四顾。
            白玉全神贯注凝视着前方,眼眉扬起,透出些捕捉猎物的快乐与凌厉。
            “太师,我想我找到第三十七个良人了。”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5-11-12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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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青未了 你看你看我的整理版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5-11-12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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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妄念》
                【楔子】
                暴雨痛快地下了半夜,阴湿的牢房里也不可避免的透进丰沛的水汽。
                他吵得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徒劳地于一片静寂里望着高窗外的天色。
                常关牢狱,连四时也不辨,只能通过冷热的更迭猜测季节的更替。
                这样暴戾的雨,当是春更夏替,陀山的白芍,该是谢了……
                回忆猛地就伴随着某种苏醒的感情沸腾在嗓子里。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他的昨日,必定是百足虫,死而不僵。
                明日将要问斩,他终于能平心静气地回忆起白芍。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5-11-24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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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叁《妄念》
                  要往前数几年,才能数回那一年的和风细雨?
                  那时他还是个穷货郎,担着一担子鸡零狗碎自陀山而归。路上似乎看到一朵巨大芍药的影。
                  他以为眼花了,将眼一揉——确实,哪里是什么芍药,明明是一个白衣人,站在漫漫芍药的百态千姿里。
                  这人一直垂首僵立着,手里搂着个物什,颇有几分古怪。
                  他觉得奇怪,途经时便试探着喊了句“姑娘。”
                  这人也不抬头,有些思索的犹疑道:“姑娘么……?”随即便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流露出些欢喜神气,慢慢抬起头来。
                  刹那间,发延眉长,所有的五官一瞬都流转出女子的柔媚风情。
                  然而这近乎妖异的细节并未让陈易注意到,或者说不想注意,这人明明眉目里透着逼人艳色,却出奇的有着冷淡容光,如白芍堆雪,冷极生艳。
                  他心神为惑,竟沉浸失语。
                  直至女子出声。
                  “你去何处?”
                  “啊?城、城里!……”
                  “那是何处?……”
                  陈易从迷醉惊醒,方才有些奇怪起来,这人怎么连城里的意思也不明白?再者看她的举动连人气也无,莫非……他忽想起祖母给他讲得妖精化人须得人言点化的旧闻,难道这女子是个狐狸?
                  心里想着,口里自然而然带出:“你是妖?”
                  “你知道?”
                  话甫出口,还未待后悔,这女子已点头应答,也不回避,带一点迷惘的天真。
                  “我是芍药,白芍。”
                  ……
                  陈易独坐屋里,婢女殷勤的为他送来一杯茶,小心的打量他,欲言又止,流露出的是她自认最恰到好处的娇媚姿态。
                  可笑的小心思,甚至不加掩饰。
                  陈易懒得着眼。
                  遇见白芍不过三年,他便已拥有了广田美厦,仆婢成群。从一货郎摇身变作富贾,除却自身努力外,全赖白芍应了他的愿。
                  当日因言语点化之恩,他大胆提出要其满足自己三愿,仗着白芍不通世事。
                  她果然答应了。
                  第一愿,嫁给我;第二愿,予富贵;还未提出的第三愿……你爱我。哈!这愿望他倒是想提,只是这定义太虚无缥缈,他舍不得。
                  白芍与他婚后冷淡如斯,只一心顾着怀里的那盆烂牡丹,她不通人情,原来连成亲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就算陈易简单解释了是长久生活在一起,她也只歪头想了想说我们现在不就生活在一起么,然后点点头,极轻易。
                  她还是不懂什么意思……
                  陈易颓丧得几乎无言。
                  说是不懂,倒不如是抗拒。
                  她只一心想救好她的牡丹,然后回陀山去,人间的事懂不懂无妨,她拒绝和这红尘产生难撇清的联系。
                  属于红尘的陈易蓦然感到阵难以言说的屈辱。
                  可是,她好歹怀了孩子。
                  这是两月之前的事,陈易高兴的几乎发狂。
                  白芍的表情虽仍懵懂,但想了想后也露出了喜意。
                  她的母性到底能牵绊她。
                  那么第三愿,不妨就许岁岁常相见吧……
                  陈易搂住身旁那婢女。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5-11-24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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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事情想得好,不代表就能遂意——什么事不是这样?
                    白芍生子已有三月,而陈传知道这婴孩有异也已足一月。
                    这孩子他不哭不笑,只有气息微弱,及眼珠间或一轮,证明他还是个活物。
                    安静的诡异。
                    甚而连那唯一会偶尔转动一下的眼珠,也是白多黑少,可怖万分。
                    这真的是个孩子?
                    陈易私下寻了不少名医去看,结果都说没什么问题,还有人安慰说大器晚成。
                    那便等等罢,许是孩子小。他万般无奈,却隐隐感到些古怪,尤其是看到白芍珍惜的抱着孩子时。
                    白芍向来冷冷淡淡,即使化成人也不过是披着张人皮继续过花的日子,不食餐饭,只日饮清水三升。然后坐在太阳地里抱着牡丹发呆,一呆便是一日。
                    陈易找她说话,她总要迟一会儿再答,永远是那么一幅懵懂的神游样子。
                    就这么个没人情味的迟钝妖精,居然对她人人悚惧的女儿表示出了极大的关注,一时间连牡丹也要让位一边。
                    殊是可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女儿三岁时,陈易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
                    说来也是恰巧。
                    有游方道人来讨水喝,偶见了孩子一眼,判定这是离魂之症。
                    不,与其说是离魂,倒不如说是原本就无魂,她的魂是为外力生生扯出,变作如今一个活僵。
                    这由妖诞下的婴孩是个活死胎。
                    谁能狠心对这样一个软嫩的婴儿下如此重手?……谁又有力来故意害我陈家?
                    脑子里乱纷纷像有许多雀鸟在叫嚷,最后留下的,是白芍产后三月不许人近的回忆。
                    陈易茫然松开手,看着指缝殷殷渗下的血。
                    闯入白芍房内时,她正倚着圈椅昏昏欲睡,听了陈易的质问低下头默默想了想,平静的点头,“是我做的。”
                    很平淡的声口,连隐瞒也不必。
                    仿佛有一块石头挣断了细线轰然砸到心里,陈易呆呆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
                    白芍比他还诧异,连面容上都带出些天真的迷惑,“牡丹因雷劫丧去原身,我要给她一个肉身。”
                    似乎是见陈易脸色奇怪,终于又补一句:“牡丹为我挡了一劫,我要救她的。”
                    那我呢?我是你丈夫!
                    话在心中转了一转,陈易终是没说出来。
                    问有何益,不过自取其辱。
                    陈易忽然想起与白芍成亲当夜,红烛高照,他问她的来历。
                    白芍自述是陀山千年妖,遇见他那一日是初次化作人形。他也曾疑惑的问:既已得道,何不早日入世?她只说是为救命,救她怀中牡丹一命。
                    他有些疑惑,随即见她自喜服下鼓囊囊处掏出一小玉盆,中间萎靡着枝叶焦黑的牡丹,并蹙眉轻声嘀咕那喜娘不准她揣这个,嫌那老货聒噪只能一挥手将她变作个鸭子嘴。后来那喜娘告了三天假。
                    陈易当时几乎在心中笑出眼泪,就为了救盆必死的花,她才下山?真是什么也不懂!
                    而如今,经由这可笑的天真,他终于悲凉的意识到,无论自己这个丈夫,还是那出生即被夺魂的婴孩,都无法成为牵绊白芍的枷锁。
                    她不过是一株迟钝的芍药,固执地等待她命中的国色。
                    她要给它一个肉身。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5-11-24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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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那头颅骨碌碌一径滚到看客的脚边。
                      那闲人嫌恶的向后站了站,“真是——全是血!”想到今儿个的情景,又兴奋的冲旁边不认识的闲汉攀谈:“今儿这场可真好看!这问斩的是不是这里有病的?”他指指脑袋,“不然怎么杀他头之前自个儿叽叽咕咕又笑又说话,闹得那位爷都不敢下刀。”
                      被问的闲汉笑:“可不是有病么。听说他是陀城出来的——陀城那儿不是闹瘟疫么,全城人死了不少。他说不定是家里人死绝就失心疯了,要么哪儿那么大胆子敢去揪着国师的娇小姐叫嚷!活该当盐贩子替死鬼被砍头!”
                      闲人应声附和:“可不是。看他死了脸上还笑成这样,果真是有疯病的。”说着看那头颅不顺,加之不大怕了,便乍着胆子踹弄了一下,头颅磕磕绊绊滚到另一角去。
                      直到看客尽数散去,它还脏兮兮独在地上,无神的眼半阖着,僵硬着古怪的笑容,仰望着天。
                      雨后风不知从何处携来片玉白的瓣,似是芍药,风一动,便覆在它眼上,温柔的为它做最后的瞑目。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5-11-24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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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青未了 快来看我的整理版~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5-11-24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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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阿白最终还是没有把它丢出去,尽管这个不速之客的行为换个种族就可以达到报警的地步。当然也没有要养它,这家伙自从得到同住一室的允许后,就开始显露本性,邋遢无比,与屋主阿白互相仇视但还是赖着对方准备一日三餐, 与社会中出轨的丈夫倒颇为神似。
                          阿白曾不止一次在捕捉这猫试图让它学会用猫砂时愤愤地指着它鼻子警告:告诉你,这可不是你的家,最多算个青年旅馆,我不把你卖到小区门口猫肉馆当房租就算仁心仁义了,你至少也给我讲点礼义廉耻不要乱拉乱尿吧喂!猫界的八荣八耻懂吗懂吗懂吗!!!
                          阿白终于在一片鸡飞狗跳中逮住它,泄愤的揪住它猛摇,这猫显然不懂,还忘恩负义试图给阿白揪住它脖领的手来个对穿,阿白手一松,它的血盆大口就叼住了她的大衣下摆,如同一个超大号钥匙挂件,在阿白任劳任怨打扫着猫大便的走动中,不依不饶的从客厅这头晃到那头。然后……然后继续虎视眈眈。只有晚上睡觉时才软萌一点,喜欢等到阿白睡着之后,偷偷地趴到她胸口上去睡。
                          只是它的软萌有时效性,此猫尤其喜欢早起,属于大学宿舍里“呵呵既然我醒了那全世界都要醒”的那种最可恶的猫。
                          每天五点半,阿白都会被它的如来神掌准时拍醒,由此竟养成了良好的生物钟,居然能在猫爪袭脸之前准时醒来,阿白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老家的奶奶了。
                          阿白简直怀疑自己和它上辈子有仇。
                          阿白也曾试着在网上搜过,也发过帖子“我家的猫特别喜欢早起怎么破?”或者“我家的猫好像恨我”,只是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的是:它还小,等从橘子肥成西瓜时就好了。
                          简直令人沧桑的答案。
                          有一次阿白迷迷糊糊醒了,发现猫还没睡,在拨弄一个纸杯,听见响动于是回过脸来,定定的望着她,那个专注又深情,温柔又肯定。
                          阿白幸福地回望着。
                          十秒。
                          二十秒。
                          三十——啪,它举爪,面无表情十分果断的扇了她一耳光。
                          五点半到了。


                          IP属地:山东28楼2015-12-25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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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有了男朋友,阿白试着学习沟通,有了诚心的帮助,尽管她天生口拙,同事之间的相处也到底渐渐融洽了许多。
                            一切好像都很好,只是猫一直没有出现。
                            一二三四五六七天都过去了,一点都没有出现。
                            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也许说准确点,像做一道语文填空题那样来形容的话,那大概是寂寞吧。
                            好像身体里某个器官被突兀地挖掉一样,所有的部位还来不及反应,原本要输送到那里的血液也不晓得回头,就像那个部位还存在一样,只是直愣愣的往前冲,于是血流出来了,疼痛也跟着一起流出来了。
                            寂寞啊……
                            说起来真奇怪。
                            那家伙原本就是个坏蛋,长胖了以后还喜欢压在自己胸口上睡,常常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早晨还喜欢把自己打醒,吃饭还挑猫粮,不喜欢洗澡,总是会在下班时第一时间冲出来挠自己一脸……糟糕,缺点说都说不完,越想越生气,那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怀念它呢?
                            门外突然传来细微的抓挠声。
                            阿白站起来,从猫眼里往外看,自从那次后,她就养成了警惕小心的习惯。
                            外面没有人。
                            抓挠声又再次响起,这次有点小心翼翼。
                            阿白慢慢打开门,那只连名字都没有的猫,正仰着脸小心翼翼地回看她,污褐色的液体黏住了它的毛,结成了固块。
                            阿白把它抱进来,关上门,这几天支撑着躯体的力气好像一下子抽空了,她瘫坐在地,又爬起来,去给猫洗澡,太脏了,她几乎看不下去。
                            猫很乖顺的伏在她的掌心里。
                            只是还没有打开莲蓬头,它背部的毛却一点一滴,慢慢湿润了。


                            IP属地:山东30楼2015-12-25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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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这里真的就可以吗?不用找特定的地点么?”阿白在公园偏僻处四处张望,看着和先前没两样的大叔,总觉得很不靠谱啊,和电视剧里那些威严的作法仪式简直大不相同。
                              大叔不满的哼了声,“懂什么是客户需求吗?电视剧里那种就相当奢侈正品,我不是整不出,但你得交的钱多,吼两嗓子跳个大神还得费劲儿不是,像你这种交得少的……啧啧,淘宝山寨版还要什么好看。”
                              “那万一没效果呢?”阿白黑了脸。
                              “道法自然,怎么做自然都一样,反正这灵一直跟着你,只要你在就成。”大叔困倦地打个哈欠,随手将张乌七八糟的符“啪”地拍她肩上,打了个响指,“成了。”
                              阿白看着毫无反应的左肩,嘴角一抽正要说话,一团朦胧的白光突然隐隐浮现,符纸也随之上浮,随着光芒越来越清晰,那白光渐渐凝聚成一个猫形,自她的肩部慢慢飘下,巴掌大的一团,尾巴残缺,静静地看着她。
                              这时候应该做点儿什么吧,到底是像最擅长动情的韩剧里面一样流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眼泪,还是该当像国内狗血剧一样痛心疾首无言泪两行?
                              阿白从未经过如此奇异的久别重逢,手足无措,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好像瞬间被某只看不到的怪兽吞掉了,最后只能呆呆地说:“你怎么瘦成这么一点儿了。”
                              大叔在一旁解释:“被人所眷恋的灵被思念它的人看到时会是初次见面的样子。”他喝到:“好了,见也见过了,小猫仔儿,去你应该去的所在吧!”信手一点,符纸悠悠浮了起来,濛濛的暖黄光团,向前方赫然出现的一个黑洞飘去。
                              猫形白光有些迟疑,恋恋的绕着阿白周遭飘来飘去。
                              大叔有点急了,吼道:“快说让它走,不然它留在这里,也只会形神俱灭。你又看不到它!”
                              阿白整个人都有点懵,她像卡到死机的电脑,一点点艰难地,机械地吐出字来。
                              “你走吧,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总是挑食,还老是打我,早上还吵我睡觉,那么沉还硬要压我,还讨厌洗澡你个邋遢的小混蛋,你怎么这么讨厌!你快走吧,下辈子再来欺负我。我……”
                              说到这里,阿白终于微微清醒过来,在恍惚里几乎要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
                              “你快走,不然我就把你从…从这里扔下去。你走啊!……”
                              猫形白光一动不动地悬浮在正中央,静静地歪头看着她,然后动了动,终于转身追随符纸而去。
                              她泣不成声。
                              忽然,脸颊被什么温暖的东西蹭了蹭,她愕然抬头,模糊的眼睛里映出一团毛绒绒的白光,接着又被蹭了一蹭,安慰性的。这只没有名字,脾气坏哭的蠢猫,在即将跨越这生与死的界限时,听到它向来鄙视的铲屎官的哭声,又返回来轻轻蹭掉了她的眼泪。
                              这是那蠢猫给予它的铲屎官的,初次的也是最终的温柔。
                              多少滔滔流过的时光,能因为精准到完全相同的动作而回到初见那一刻?
                              那只沾着树叶和灰尘的黄脑袋, 重又轻轻地在她脸上蹭了蹭,又小心翼翼地蹭了下,终于踏入了黑洞里,它的归途。
                              她倔犟地扭过脸,不去看它消逝的最后背影,却忍不住像个刚拆开包装的糖被猛地撞飞到臭水沟里的小孩子一样艰难的抽噎起来:“身上那么多跳蚤,还敢碰我,真是……真是脏死了!……”


                              IP属地:山东33楼2015-12-25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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