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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连载【七根凶简】作者 尾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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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红砂想起乍看到第二幅水影时,自己说的话。
——这不是家养的狗吧,我家里要是养这样一条狗,还不如打死算了。
当时那么奇怪:主人家遭遇大难,豢养的家犬不拼死上前营救也就算了,反而安坐如山,气定神闲。
现在明白了:如果那把火,根本是那只狗放的呢?
炎红砂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罗韧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怎么说合适:“你们没来之前,我和木代也讨论过,你很难用日常的人性去要求这只认字犬,《子不语》里的那个故事也提到了,县令问唱歌犬是人是狗,它回答说自己也不知道。”
炎红砂低声说了句:“如果真是三岁……什么都还不懂呢,哪还能指望有正常的世界观啊。”
若只是单纯的动物也就算了,主人给你一口食粮,你对主家尽心尽力,它又并不是,它有人心,却不懂人性,反咬一口、忘恩负义、引狼入室这种话于它,并没有特别意义。它对那姑娘有扭曲的愿望,得不到排解,用兽类的斗狠法则解决一切,却又荒诞而讽刺的使用了火。
很多史书里都提及:火的发现和使用是旧石器时代人类最伟大的成就,从此,人类从树上走到地面,基本脱离了动物属性。
也许,写史者都太乐观了。
静默中,曹严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然后呢?”
水影的顺序是倒叙,第一幅水影,就是整个故事的结局。
曹严华清晰的记得,画面上,有一只狗,边上还有一卷凤凰鸾扣封住的凶简。
“是不是说明,最后一根凶简,在那只狗身上?”
罗韧缓缓摇头:“从年代上看,已经过了百余年了,不管是人还是狗,估计都已经死了。我倒是倾向于觉得……”
他沉吟了一下:“我们之前猜测过,老子封印之后,七根凶简曾不断被打开过,所以,我倾向于觉得,最新一轮的凤凰鸾扣,是被那只认字犬打开的。你们还记不记得,尹喜问老子,如果有一天,凤凰鸾扣又打开了怎么办?”
记得。
传说里提到,老子哈哈大笑,浮尘一甩,径直跨青牛而去,说,放心吧,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开凤凰鸾扣。
罗韧的声音很低:“现在,回头再看这句话,觉得话里有话。”
老子对“人”的定义是什么呢?
是一个有着人心、人性,具备最基准的道德,可以被称作人的“人”,还是仅仅有人的躯壳就可以?
而上述种种,认字犬都不符合。
它非人,亦非犬,生而为人,却活而做犬,有人心,却搭着兽形,承受了非人的苦难,又转而犯下令人发指的罪案。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开凤凰鸾扣。
认字犬,恰恰就是那把意料不到的、严丝合缝的钥匙。
六幅水影,自最初小商河水盆里泛着的幽幽水光,到曹家屯那次的风朗天清身临其境,讲述的,原来是这么一个故事。
一直以来困扰的问题终于真相大白,曹严华觉得释然,又觉得不过了了,再一想,多少有些寡味:“还以为是提示我们下一根凶简在哪呢。”
他嘀咕:“还是一筹莫展。”
“这可不一定,我倒是觉得,它可能提示了我们另一样东西。”
说到这里,罗韧特意停顿了一下,一万三心念一动,“啊”的叫出声来,第二个猜到的是神棍,兴奋的脸上通红,炎红砂不明所以,催促罗韧:“什么啊,你快说啊。”
只曹严华心里酸溜溜的,想着:我三三兄又第一个猜出来了,哼。
罗韧回答:“凤凰鸾扣。”
“一直以来,我们的焦点在于寻找七根凶简。其实我们忽略了一点,七根凶简一定要用凤凰鸾扣扣封,即便集齐七根,我们还是得去找到那三样东西,也就是凤扣、凰扣、鸾扣。”
“认字犬在那个镇上生活,那是它最后出现的地方。火灾之后,它就打开了凤凰鸾扣,我们不妨做个大胆的推测:发现七根凶简的地方,距离那个镇子不远。”
“凤凰鸾扣其实相当于是锁,盗宝的人撬开了门,会拿走财宝,但没人会把锁都拿走……”
神棍有点激动:“你的意思是,凤凰鸾扣很可能还在当地?”
罗韧淡淡一笑:“你不是说,我们身上有凤凰鸾扣的力量吗?凶简可以依附人身到处游走,凤凰鸾扣如果也可以,应该早就来找我们了,既然从未出现过,那就有八成的可能还在原地——至少不会离的很远。”
曹严华忽然想到什么:“我想起来了,那副杂耍的水影里,有人说了句话,‘让咱垄镇私塾里的卫老夫子来写’,这话信息量好多啊。”
炎红砂也反应过来:“那个镇子叫垄镇,那个姑娘姓卫,她爹是个私塾先生。万烽火连猎豹的祖上都能查到,要是再多点信息,咱们说不定能查到当年的细节。”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78楼2015-12-03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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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万三换了个委婉的说法:“重点不在于文章,而在于帮助你走出低谷,你看你现在多精神,提刀就能造*反……”
    炎红砂盯着他,盯着盯着,眼圈忽然红了。
    一万三心里一慌,不敢说话了。
    听到她说:“什么人啊,欺负人这是。”
    说完了,负气走到酒吧中央,也不去餐桌坐,随便选了一张,噌一下坐下,往桌子上一趴,气的要命的模样。
    没人说话了,静默中,木代拿了块煎饼,裹了油条和榨菜,又抽了张纸巾,起身过来,坐到炎红砂身边。
    炎红砂接了煎饼,拿纸巾胡乱抹了把眼睛,眼睛通红的,像个受欺负的小兔子。
    木代说:“一万三,你今天必须写一个,哪怕胡诌呢,也给红砂诌一个出来。”
    曹严华心花怒放,一万三吃瘪,实在是他喜闻乐见的事:“三三兄,必须写,不写影响团结。”
    神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得眉开眼笑,连从来不搅事的霍子红都说:“一万三,看把红砂气的,写一个怎么了。”
    写一个怎么了,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万三梗着脖子抗议:“又不是作家,这要灵感的,哪能说写就写啊?”
    声音很大,中气十足,力压各方意见。
    张叔呼哧一声,喝光了碗里的米粥,起来收拾餐盘,絮絮叨叨:“现在说没灵感了,当初上网发帖,不是挺溜的嘛……”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83楼2015-12-03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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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上路,换了曹严华开车。
      因着巨大的“不信任”的压力,曹严华开的四平八稳慢慢吞吞,天色开始转阴,像是猎豹的阴影重又聚合。
      猎豹的祖父行的那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召唤?引诱?
      炎红砂觉得后患无穷:“那亚凤会不会也会这法子,会不会先我们一步找到凶简?”
      亚凤和猎豹的手下一同被抓,但是审来审去审不出玄虚,而且她的确没有海外关系,估计已经被释放了也有可能。
      罗韧摇头:“亚凤跟猎豹,不是一个能量级的。”
      怎么说呢?亚凤顶多算一个心智邪戾的、跟凶简意外投契的人,从凶简那所能感知到的信息有限。
      猎豹不同,她自祖上起就和上一代凶简颇具渊源,而且她的祖上是业已知道的,唯一犯齐七宗凶案的人。
      罗韧对炎红砂“激活”的那个说法始终念念不忘:“我还是倾向于红砂所说的,猎豹作为拜凶简者的后代,她的血与常人不同。”
      曹严华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渗出细汗:“小罗哥,我们那整个曹家村……好像都是什么拜凶简者的后代啊。”
      罗韧笑了笑:“这个不一样,从秦朝到现在,你们那个村子经过太多代的繁衍了,而且并不是每一个拜凶简者都想‘光复大业’的,总有人想过太平日子。”
      说到这,蓦地想起亚凤的话来。
      ——他跟你们不一样,曹家村的很多人,都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生来就不一样。
      ——你也不一样?
      ——我心肠坏啊。
      罗韧眉头皱起,现在想来,亚凤的回答是包含了信息了。
      这个“不一样”有两种原因。
      一是,生来就不一样。
      二是,心肠歹毒。
      罗韧长吁一口气:“猎豹这两个条件都符合,她‘生来’就不同,心肠狠毒也是众所周知,更加升级的是,在几代之前,她的祖上犯下了七宗凶案。”
      不是所有人的血都能做这种召唤。
      一万三忽然冒出一句:“而且我觉得,第六根凶简之所以送上门了,还有一个原因。”
      “血液这个东西,简单来讲,是血腥味的液体,但是往复杂了说,包含很多基因信息。单凭dna,说不定能复制出个人来。”
      他指罗韧:“那个时候,凶简已经着手对付我们了——亚凤不就是用什么拐卖的信把我们都骗到了曹家村吗。第六根凶简,会不会从猎豹的血液里感知到了,猎豹是罗韧的敌人,而罗韧恰恰是凶简要对付的对象。”
      罗韧后背发凉。
      果真如此,那第六根的出现就不是完全源于仪式的召唤,那是一种审慎的甄选、双向的需要、彼此的渴求和强强联手。
      猎豹的祖上下南洋时应该知道凶简已经被扣封了,那个烧毁血画的仪式抱了很大的侥幸心理,派出那七个人前,猎豹的曾祖都不知道能否成功。
      所以,大功告成之后,他喜极而亡,呢喃的那句“打开了,真的又打开了”,指的是七根凶简又被打开了。
      如果第六根凶简的出现如此复杂,那么猎豹就不可能知道第七根凶简在哪,她一直派人查找,那个“hide”不是指她藏起了凶简,而是指凶简自己,巧妙的躲起来了。
      炎红砂蹙眉:“肯定很难找,凶简这玩意儿,有时候真是有智商的——我至今记得,它明明怕水,却附在老蚌身上避水。”
      一万三低头算了一下日子:“七七之数,现在还剩……十九,二十天了。二十天里,我们要先去有雾镇,为了找到凤凰鸾扣,垄镇可能也得去——如果第七根藏的太过诡异,凤凰鸾扣又给不出什么给力的提示的话,结果……真是很难说。”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沉滞起来。
      行百里者半九十,表面上看,六根在握,一片形势大好,但是谁能想到,只要时间上一个不符,一夜退回解放前呢。
      这里的“解放”,可不是指曹解放。
      没人说话,都在默默算着日子。
      二十天,三周不到,四百八十个小时,倏忽就过去了。
      曹严华忽然大力的摁了一下喇叭,兴高采烈。
      “你们别这么悲观啊,换个角度想想,运气好的话,二十天之后,咱们就彻底告别这坑爹的收伏凶简啦,咱们可以过太平日子去啦!哎,到时候你们都干嘛去?”
      一万三瞥了他一眼:“你干嘛去?”
      曹严华居然计划的满满:“我吧,好多事儿呢。我琢磨着,我得回曹家村一趟,跟家里闹别扭也够了……我要跟我小师父好好练武、在酒吧打工挣钱、想办法把凤凰楼的生意搞起来……前两天我上网看了,古城这里,很多剧组来拍戏呢,万一人家需要武打演员什么的,我就去报名,跑个龙套。没准成龙大哥也来呢……”
      说的满面红光乐不可支,眼里满满的都是对二十天以后美好生活的向往。
      或多或少的,每个人的心绪都被带起来了。
      一万三想了想:“我吧……先还债吧,老欠人一万三,也怪别扭的。”
      炎红砂插嘴:“总比我强,我欠三十多万呢。”
      她叹气:“没准,以后大家都叫我三十万,没人叫我红砂了。”
      罗韧笑起来:“关于红砂的债务,我倒是有个想法。”
      一万三一拍大腿:“我也想到了,罗韧,你别说,看看咱是不是心有灵犀。”
      他找了张纸裁成两半,递了一半给罗韧,两人各自低头,在纸上写了什么,炎红砂好奇的不行,想看罗韧写什么,中间隔了个木代挡着,想看一万三写什么,一来他坐在后车厢,二来手刻意拢着,什么都看不到。
      过了会交换,一万三写的是“石头”,罗韧写的是“炎老头”。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87楼2015-12-03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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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凤赌他们不会成功,只要他们没有成功,古老的仪式和机关达成,这一场看不见的灾难就会悄悄蔓延。
        贪婪、强取、豪夺、霸占、自私、排他,通通会因着凶简的力量抽根长芽,投射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医院不会紧张,社会媒体只会批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会有灾乱、无序、冲突、甚至毁灭。
        老子或许就是预见到了这灾难性的结果,于出函谷关之际,始封凶简。
        而墨子和鲁班也许看的更远,人心永无下限,那被激活过的,微渺的血脉气息,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就会再次孳生,与凶简一拍即合。
        所以两个人合作,一个命钜子领墨家力克凶简及其余孽,一个巧设机关,在最隐秘的情况下,把这个秘密收藏并延续。
        他们作了安排,万一有一天凶简再次出世,会有一套系统和人可以运行,收伏凶简的行动可以马上启动。
        帛书的最后一句话是:凶简初列星位,观星台七星长亮,事急矣,当遣死士,前仆后继,解此困厄。
        不过这一次,出了小小的偏差,木代应该就是那个“当遣死士”的人吧,只是她看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搅进这趟浑水里很久很久了。
        ……
        帐篷外忽然传来曹解放嘹亮的“呵……哆……啰”,炎红砂拉开门去看,惊讶的发现天居然快要亮了。
        大雾弥漫在山谷,迎着着初升的晨光。
        曹严华咳嗽了两声,说:“小罗哥,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这个死士,不会是我理解的那个死士吧?”
        他不安的笑:“我……我走上这条路,开始是为了帮我小师父,后来……后来帮三三兄,我可从来不想当死士,也从来不是奔着死去的啊。”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99楼2015-12-03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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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顿吃的尽兴无比,曹严华拿树叶子托着烫手的蘑菇蛋杯,拼命的吹凉,又忍不住去咬,鲜嫩的炖蛋混着蘑菇的原汁顺着嘴角往下*流,他忙不迭地去擦,嘴里不忘含糊地大叫:“煎……煎香肠,给我留一片!”
          又说:“太好吃啦,今年吃的最爽的一餐呢,比郑伯烤羊腿那次还好吃!”
          炎红砂和一万三两个则围着那口锅,树叶卷成了尖碗,一筷子一筷子地往里头撩面条,炎红砂还小心地拿叶片托舀了浅浅的汤,哧溜一声就喝了,然后咂咂嘴,说:“好喝。”
          ……
          夕阳斜下,水流都不那么急了,河面上罩了一层粼粼的金。
          神棍觉得石片烤香肠好玩,嚷嚷着也要试试,罗韧让位,木代在边上手忙脚乱的指导他:“翻!翻!不然会煎老的!”
          罗韧微笑,走到边上坐下,俄顷双手枕在脑后,慢慢躺在河滩上。
          这片河滩也被日光晒的温暖。
          他慢慢闭上眼睛。
          火膛里偶尔会发出干枝烧裂的噼啪声响,曹解放围在边上跑来跑去,有时候会听到鸡喙磕磕磕的,也不知道在啄什么。
          要是能有杯啤酒就好了。
          思绪忽然飞的很远,棉兰的海边,夜晚,大桶的德啤,弹尤克里里的青木,轻快的小调像长了脚,在海面上跳踩,刚刚学会游泳的尤瑞斯呼啦一下窜出水面,惊喜地举了条不断扭动着的鱼。
          “罗,罗,鱼!”
          尤瑞斯会直接抛扔过来,银色的鱼,裹着银色的月光,夜空里划过轻巧的弧线,到近前时,鱼尾巴一甩,扬了他一脸的海水。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会关掉所有的灯,静静睡在沙滩上等待。
          夜够深的时候,海浪冲刷,沿边的沙滩上会出现或窄或宽的星空般的光迹,蓝色,明明灭灭,神秘而又浩瀚,当地人把它叫做“蓝色眼泪”。
          那其实是一种依靠海水生存的微生物,离开了海水之后,生命的存活只能以秒计,有时候浪太大,蓝眼泪在空中飘起,溅落在他的身上,微弱的光芒像低声的恳求。
          每次,罗韧都会起身,走到海边,把那抹莹亮又放回去。
          这世上,再渺小的生命都值得尊重。
          ……
          还以为,他们死了之后,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现在这样,真好。活着,真好。
          每个人都要平安,不要死,不许死。
          ……
          木代在身边躺下来了,他能够感觉得到。
          抬起头看了看,不止木代,每个人都一样,酒足饭饱,心满意足,躺的无欲无求,身底下的土石都变得亲近而柔软。
          曹解放慢吞吞踱到附近,曹严华说:“来,解放,舒服不过躺着,躺一个。”
          他抓过曹解放,肚皮朝天,帮它在身侧躺下,曹解放不习惯,两只小鸡爪朝天蹬,一个翻身,又滴溜爬起来。
          木代说:“我前些日子,做了个梦。”
          她讲起那个在柜子里睡的晚上,弥漫了雾气的房间,七道细长的比例失调的影子,还有那窸窸窣窣的耳语声。
          ——藏起来,藏起来。
          她阖上眼睛,说:“你们说,会不会那些黑影才是真正的星君呢?他们原本只是说不清的戾气和力量,但是慢慢的,长久地和人类厮混,他们也像人了,有了人的思维,会用隐秘的方式互相说话。”
          罗韧笑起来,说:“青木讲过很多日本的神怪故事,日本人认为,家里的器物物件,经过一百年,就会有灵气,俗称‘成精’。他们把这种叫‘付丧神’。”
          “所以在第九十九年的时候,日本人习惯把老物件丢到深山里去,或者作法以清净家宅——如果‘付丧神’的出现只需要一百年……”
          剩下的话他没说,不过每个人都明白。
          凶简在这世上,已经存活了几千年了,见过太多人,也经历过太多事,逐渐长的像人、有了人的思维、乃至像人一样窸窸窣窣地说话,一点都不奇怪。
          猎豹的那本《子不语》上,有个手写的“hide”,木代的梦里,反复听到了那句“藏起来”,第七根凶简,也许稳妥地藏在了什么地方,藏在哪呢?
          曹严华说:“肯定是我们最不容易想到的地方,我们身边的人、乃至鸡,都有怀疑。”
          说到这,他用怀疑一切的目光盯了下曹解放——曹解放正围着那口锅,撅着屁股去啄漏在地上的一截面条。
          如果第七根真的在曹解放身上,那这位“星君”实在是够忍辱负重的。
          木代也在脑子里,默默的,把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
          红姨、张叔、郑伯、聘婷、大师兄、神棍,乃至什么马涂文、万烽火……
          似乎都有可能,又都不像。
          到底在哪呢?
          静默中,一万三懒懒说了句:“等呗,凤凰鸾扣总会给提示的。”
          罗韧说:“也不用太急,越是剩的时间短,我们越要压住性子,慢慢来,一步步走。”
          “凤凰鸾扣没有给提示之前,我建议,还是要先从那个垄镇入手。”
          没错,或迟或早,都必有一次垄镇之行的。
          那里地处函谷关地界,是老子当年封印凶简的地方。
          是最近一次,七根凶简被打开的地方。
          是水影频繁提示的地方。
          也是最有可能找到真正的……凤凰鸾扣的地方。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04楼2015-12-03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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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代急的跺脚:“红砂你傻吗许这个,不行,重新来,许一个关于你自己的,美好幸福的。”
            炎红砂不确定:“真要重新来吗?”
            一万三说:“重新来吧。”
            炎红砂想了想,又说:“我希望,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还能在一起,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就算头发白了,还能一起过生日,一起出去玩儿。”
            说完了,低下头,呼啦一下子,吹灭了面前的蜡烛。
            远处传来夜半十二点的敲钟声,真好,分秒不差,拿捏的刚好,没耽误。
            ***
            第二天,曹严华醒的最早,昨晚上的生日宴振奋了士气,周身鼓荡着马上投入工作的豪情——他刷的从床上跳下来,还把挤一张床的一万三的被子也掀了:“三三兄,快起来,扫墓去了!”
            在一万三咆哮之前,他一溜烟窜到客厅,刷拉一声拉开了窗帘。
            傻眼了,阴天。
            身后沙发上,罗韧伸手遮住眼睛,打着呵欠坐起身,说:“今天天不大好,大概是要下雨。”
            ……
            还真叫罗韧给说中了,天色一直不好,像老天挂了脸,他们自己也紧张,和时间赛跑,下意识的分的更开——虽然还在同一座山,但几乎是一个人排查一片区域,山里信号不好,对讲机就派上了用场,一人腰里别一个,倒是颇为拉风。
            中午过后,墨云翻上山头,黑压压的,几乎压上林梢,虽说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是跟晚上差不多了,几个人刚翻完半面山,准备从另一面排查下去,就在这个时候,半天上忽然划过豁亮的一道闪电。
            罗韧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雨衣都穿上,下了这座山就回,这场雨不小。”
            何消他说,岂止是不小,简直是顷刻间倒了下来,噼里啪啦,雨滴子小石块一样往人头上砸,对讲机里一片鬼哭狼嚎,曹严华抱着头就往山下跑,风大雨大,眼前的水糊成一片,听到罗韧在说:“往大的树下躲,这是急雨,下不长,别往下跑,会摔!”
            曹严华心里一急,一个步子没收住,脚下一滑,整个人滚了下去,其它人的四部对讲机,几乎同时传来他骨碌碌滚的声音:“啊呀啊呀呀呀……”
            木代和炎红砂大叫。
            木代叫:“抱头,腿护胸……”
            炎红砂叫:“抓住,抓住!有什么抓什么……”
            一声闷响,好想是摔在哪了,但听声音,不很重。
            随之而来的,是以秒计的静默,奇怪,他那里的雨声都似乎小了不少。
            一万三试探性地叫:“胖胖?”
            罗韧沉声:“可能是摔晕了,也可能没回神。曹严华,讲话!”
            曹严华的尖叫声蓦地传来:“狗!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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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11楼2015-12-03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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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属于山间常见的地形,算是山缝,口小肚子大,像个瓮,不深,只两米不到,手脚并用,就能爬上去。
              缝口大概是地植苔藓长的太密了,基本已经遮住,徒步的话,危险级算“轻中”——你以为脚踏实地,结果脚下一空,就下去了。
              不过倒是个避雨的好地方,因为下的大的急雨,短时间内难渗,缝口地植又密,雨流基本上算是在面上“滚过”的,罗韧招呼木代,雨衣拉开了拿树枝插在缝口的泥土里,搭了个简陋的雨篷。
              那一头,一万三奚落曹严华:“叫的那叫一个瘆人啊,多大点出息啊曹胖胖,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
              炎红砂忍住笑,帮着曹严华拍打身上的湿泥。
              曹严华翻白眼:“我那不是猝不及防吗,本来一路滚,摔下来就有点懵,一睁眼,狗脸就在我跟前,下头又黑,看不大清,眼瞅着就跟要扑过来似的,叫一下怎么了?”
              罗韧打着手电,走向角落处,在一尊半露出地面的狗石雕面前蹲下来。
              难怪曹严华会怕,这狗半斜着埋在角落的泥里,一副要扑上来的架势,或许是年代久了,狗头狗身上都顶着长的密密麻麻的苔藓地枝,乍一看,样子极其诡异,更别提苔藓间还总有虫子钻进钻出,冷不丁拱得狗身上某处一动,昏暗间,看起来真像是活的。
              曹严华他们都围拢过来,几道手电光把那狗打的周身泛着惨白。
              “小罗哥?”
              罗韧说:“挖出来,这个石雕像有点文章。”
              这里是墓葬的山,不可能凭空来个狗的雕像——要说是镇墓,丧葬文化里多的是神兽。
              他忽然想到什么:“你们先挖,我上去看一下。”
              他站起身,掀开雨篷一角,一个撑手踏步,敏捷而又迅速地跃上地面。
              挖起来不难,因着上一次修坟的关系,后来进山时,背包里带了柄折叠的小军铲,曹严华刚挖了几铲子,石雕就松动了,原来雕像下头是连着底座的,他和一万三两个人合力,把石雕像挪了个地方。
              刚搬定,罗韧就下来了,只这么会功夫,已经淋了个透,说:“有一个陶尚贤和陶卫氏的合葬墓,就在这不远,很可能那个‘陶卫氏’,就是水影里的卫姑娘。”
              不过,也没太多信息,墓碑上凿了大致的下葬时间,有“清宣统七年”字样。
              宣统七年,那是清朝末年,溥仪皇帝的年号,那时节,已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说话间,木代忽然咦了一声,蹲下去仔细看底座,又伸手使劲搓了搓:“这底座上有字!”
              是有字,刻凿的小字,刻痕很浅,被土埋住,罗韧抬头看了看雨篷,招呼曹严华和一万三帮忙,把狗雕像抬到边缘处,然后把雨篷的一端拉低,积聚的雨水自来水流般哗哗而下,很快把底座冲了个干净。
              然后把底座竖了个角度靠边立起,找了个地洞的合适位置插上手电——这样,光斜照过来的时候有阴影,更加方便把字看清。
              大家看的分明,当头两个字是“义犬”。
              曹严华吃了一惊,话都说不利索:“就……就那狗,它还义犬?”
              罗韧淡淡一笑:“看完了再说。”
              ***
              这是个书生写的碑记,不长,用字很俭省。
              文言夹白,翻译过来就是挚友陶尚贤和卫老夫子的女儿成了亲,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本待白头到老,谁知道飞来横祸,屋舍竟遭了大火,可怜夫妻二人都死于火场,更惨的是陶卫氏已有身孕,算是二尸三命。
              然后话锋一转,说起这条狗来。
              大书特书,赞不绝口,说是陶卫氏心善,婚前就收养了一条流落之狗,这狗颇通灵性,看家护主,忠心耿耿。
              陶卫氏嫁于陶家之后,狗本来是留在卫老夫子的私塾的,但是它跟去了陶宅,苦苦守在门口巴望,于是陶尚贤就作主,把这狗留在陶宅了。
              看到这,炎红砂愤愤:“这不引狼入室吗?”
              接下来,就是那场灾厄,火势太大,“四邻竟不能救”,陶家仆从四散,只有那条狗,连日都在废墟上徘徊不去,从火场里扒拉出陶卫氏的镯子,哀哀对着垂泪。
              一时间,整个镇子都被感动了,称赞说开天辟地以来,这样护主的狗都是少见的,于是这狗成了镇子上的“义犬”,有人专门给它修了狗舍,约束孩童不准打骂,每天都有不错的餐饭喂养,陶氏夫妇下葬的时候,镇上的人甚至集资,请石匠师父专门凿了石雕,摆放在墓边,取义犬守灵之义。
              曹严华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阖着它后半辈子还过上了好日子?是它放的火杀的人哪!”
              一万三冷笑:“这不就跟第四根凶简一样吗?眼睛看到的,是会蒙蔽人的。整个镇子的人都被糊弄过去了,还糊弄了这么多年——姓陶的夫妻俩估计是死不瞑目。”
              碑文的末了说,或许是义犬感动了上天,这狗的年寿远远长过了家狗,大家甚至商量着,等它死了之后,葬在陶氏夫妇的边上。
              可谁也没想到,有一天,那只狗忽然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后来有山里的猎户说,在山里,万寿石附近,曾经看见过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样一段离奇的故事,值得记述,所以后来,镇上的人还专门请了刻凿的师父,在石雕像的底座上补记了这段。
              罗韧留心了一下补记的时间,是在1920年左右,陶氏夫妇死后十余年。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12楼2015-12-03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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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起出发,木代精神不好,两个硕大黑眼圈,时不时的还掩嘴打呵欠。
                罗韧奇怪地看她:“没睡好么?”
                她闷闷:“嗯。”
                回答的时候,又是放心,又是忧心。
                放心的是,那个噩梦,直到终结,她也没能看到那个人的脸。
                忧心的是,那个背影,实在是很像……
                不是不是,她立刻否定自己,一定不是罗韧,帛书上说的清楚——“拥有凤凰鸾扣力量的人,可以避免凶简的附体伤害,不受凶简的心念控制”。
                再说了,这世上,背影像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她使劲晃晃脑袋,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车里还有一个人,啊不,一只鸡,跟木代一样,精神萎靡。
                曹解放。
                这几天,它的日程基本都是“酒店——车——酒店”,几天下来,目光都呆滞了,曹严华觉得,曹解放啄米都自带慢动作影效。
                “小罗哥,反正今天是去万寿石,不怕解放惊扰到‘先人’,放它出来溜达溜达呗。”
                罗韧没意见,其它人也支持,一万三甚至摸出出发时在酒店取的通县旅游景点介绍折页。
                “解放,我给你念念啊,今儿是专门带你来旅游呢,五陪一,对于一只鸡来说,这是多高的荣耀啊……”
                “万寿石,高两米,宽一点五米,立于本县著名的凤子岭山道口,远看颇像一个寿字。关于万寿石,还有一段神奇的来历……”
                接下来是一段小字,一万三眯着眼睛去看,下意识说了句:“擦,又是老子,函谷关这里,可真是吃老子的名气就吃饱了……”
                罗韧笑,车子打了个弯,转向出城的路道。
                问一万三:“念念看,老子又干嘛了?上次神棍说,到过一个‘老子行停处’,这万寿石,难不成是老子摆寿宴的地方?”
                一万三摇头,单页又凑近了些:“传说中,老子喜爱收集天下奇石……”
                真如金圣叹之评水浒,一万三念单页时,还自带批注的:“胡说八道,什么都往老子身上安。”
                继续往下念:“一日,为择取奇石行经凤子岭,偶见此石,赞不绝口,说,真有与天地同寿之意。”
                曹严华追问:“然后呢?”
                “然后没了,夸完就走了。”
                曹严华噗的笑出来:“这景点太坑了,阖着这什么万寿石,老子根本没看中啊。”
                炎红砂也笑,只有木代,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陡然奇怪起来,一把拿过一万三手中的单页,抿唇看那一段,看了又看。
                笑声渐渐就止歇了,曹严华小心翼翼:“小师父,这有什么问题吗?”
                木代说:“我想起一件事儿。”
                “当初,老子不是觉得凤凰鸾扣不一定保险吗,所以才让人找来尹喜,说要做一个八卦观星台,你们还记得神棍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罗韧心里一动。
                没错,这一段是尹二马讲给神棍听的,罗韧还记得那句,说是尹喜听了老子的吩咐之后,“进深山,采石无数”,最终得了建造八卦观星台的材料。
                有这么一段打底在先,通县的旅游折页上出现什么“传说中,老子喜爱收集天下奇石”,似乎就不那么荒谬了,隐隐的,还有些难嗅难觉的玄妙。
                也许这个凤子岭,老子真的来过。
                ***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16楼2015-12-03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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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停到距离凤子岭最近的小村口,村子不大,院子都低矮,远远的,可以看到几个村民在院子里忙活,有些院子里还拴着牛、骡子什么的。
                  奇怪,看到车子过来,那些忙活着的人掉头就往屋里跑。
                  什么意思?这鬼子进村一样的感觉是什么意思?
                  罗韧正纳闷着,那些人又都跑出来了,刹那间就围住车子,手里提篮的提篮,捧筐的捧筐。
                  ——“灵宝大苹果,新红星,小国光,自家卖卖,便宜,十块钱一篮……”
                  ——“本地的香菇,五块钱一袋……”
                  ——“线椒,别处买不到,随便给钱……”
                  这架势,真让人额上生汗,罗韧他们扛住压力下了车,锁好门,很不好意思:“谢谢谢谢,真的不买。”
                  村民们倒不死缠烂打,只是一脸的失望:“真不买啊。”
                  一万三陪着笑:“那个……打听一下,万寿石售票点在哪啊?”
                  其中一个女人笑出来:“啥售票点啊,淡季游客来的少,根本设不起来。本地人都不来,也就是你们这种开车的外地人,一看就知道是来旅游的。”
                  说话间,指村后的一条小路:“那,一直往上走,不到两里地,就看到了,不就石头嘛,有啥好看的。”
                  说完了,各回各家,有人顺手拿出苹果,裤边上蹭了蹭,张嘴就是一大口,还指曹解放:“这鸡山里打的啊?”
                  曹严华很客气:“不不不,宠物,宠物。”
                  ……
                  走远了,还听到那人在后头泛酸水:“城里人,哼,鸡都是宠物。”
                  ***
                  天气不错,小道分外幽静,昨天的暴雨看来没怎么影响这里,地微湿,但不濡泥,曹解放很兴奋,围着几个人,一忽儿跑前,一忽儿跑后,别提多欢了。
                  身后,远远的,忽然传来喊声:“那个……前面的游客,等一下……”
                  追过来一个老头,五六十岁,尖嘴猴腮,一边跑路一边穿衣裳,慌慌张张,扣子都扣错位了。
                  近前停下,满脸带笑:“那个……我刚刚还在睡觉,老婆子说有游客来,几位要导游不要?”
                  导游?他还是导游?
                  罗韧皱起眉头看他,他大概也看出罗韧领头,一个劲推销自己:“我姓丁,叫我丁老九就行。老实说啊,这个景点,你要是不请导游,就是看了块石头,怪没劲的。有些东西,只有本地人知道,我给你们说道说道,讲解讲解,这一路,包你玩的舒心舒意的,二十块钱,怎么样?”
                  罗韧笑了笑,吩咐曹严华给钱。
                  丁老九没说错,内行才能看门道,既然来都来了,也不会吝啬这几十块钱,多听点总是好的。
                  收了钱,丁老九眉开眼笑,走在前头领路,话就没停过。
                  ——“几位一看就是城里人,我知道,你们一定觉得这个景点太简单。评星嘛肯定评不上,但是在通县,还挺有名。外地人,但凡知道的,都要来看看。毕竟……老子嘛,太有名了。”
                  ——“现在是淡季,旺季我们是收票的,两块钱一个人。那时候,我导游费就挣的多点,老实说,你们请我是请对了,我从小进山,对这一带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些天,想进山的客人,基本都是我带。”
                  ——“首先,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凤子岭名字的来历。凤子岭,其实很大很大,万寿石的位置,根本就没进岭。这个凤子岭呢,由三座山头组成……”
                  “第一座,叫凤回头,第二座,叫凤衔尾,第三座,叫凤飞天。据说啊,据说,如果在很高很高的天上往下看,这三座山头,就像三只凤凰,是首尾衔接在一起的……”
                  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心中一震,陡然止步。
                  丁老九奇怪:“咋了?”
                  罗韧笑了笑,脸色如常:“没什么,你继续说。”
                  他示意大家跟上,仔细听。
                  “最高的那个山头啊,得有两千米。这个点儿,夏秋之交,别的城市或许还挺热,这里的山头上,保不准就会飘雪啦。”
                  “还有一个说法,说是因为呢,凤子岭山里的雉鸡特别多,真的,从前确实特别多,早些年,我们带□□,进山守一夜,能打一百多只出来……”
                  “现在国家不让了,当然了,雉鸡也少了,而且,山里是有野兽的,什么黑熊啊,野猪啊,狼啊,不常见,几年难得见一趟,但是说不准,所以我们都再三提醒游客注意安全,不要往山里去……”
                  说话间,那个万寿石就到了。
                  敦敦实实一大块,恰在进山的隘口,老实说,真没看出来像“寿”字,罗韧并不关心这块石头,目光长久地投注在进山的那条路上。
                  碑文里说,有猎户在山里,万寿石附近,曾经看见过那条认字犬。
                  这万寿石还是太靠近村子了,以那只认字犬的秉性,应该会藏的更深些。
                  他招呼几个人继续。
                  但丁老头却不跟了,狡黠地打着哈哈:“几位,二十块钱就到这里,再往里头,要加钱了。”
                  罗韧不动声色:“里头还有什么可玩的吗?”
                  “那多了,”丁老头洋洋得意,“我说过,我打小进山的,带过不少客人……”
                  说到这,压低声音:“有时候,还打点野味什么的,帮客人开开山荤。”
                  罗韧想了想,又给了他五十:“一路走,一路讲,肚子里有什么货,都往外掏。”
                  丁老九喜不自禁:“好嘞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17楼2015-12-03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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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光华,这个名字,罗韧实在太熟悉了。
                    木代的红姨,霍子红,原名李亚青,当年和已有妻室的张光华珠胎暗结,她的父亲李教授动用关系,对张光华单位的领导施压,单位一张批条下来,送了张光华去河南省、灵宝市,“交流学习”半年。
                    名为交流,实则“坐冷板凳”,兄弟单位压根没地方用得上他,他每天应个卯、报个到,剩下的时间,就在附近乱晃、逛逛景点,看看风土人情。
                    丁老九说,带过好多外地人进山,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他记得这棵张光华刻字的树,没准,也记得张光华。
                    罗韧长吁一口气。
                    “咱们得去找那个丁老九,聊一聊。”
                    ***
                    正是晌午时分,餐饭上炕,油煎豆腐回锅肉,丁老九筷子刚举起来,呼啦啦进来一群人。
                    看着面熟,是那几个他刚做完生意的游客。
                    罗韧客气地塞了一百块给丁大妈:“不好意思,没地儿吃饭,大妈能不能帮忙张罗一下,这是菜钱,不够再补。”
                    又说:“慢慢准备,不着急,这里挺有意思,还想跟大爷聊聊。”
                    支走了丁大妈,罗韧不动声色在炕上坐下,低下头凑近餐碟闻了闻,夸了句:“大妈手艺不错。”
                    那一头,一万三关门、落闩,木代关窗、拉帘,做的都挺溜。
                    五双眼睛,只看他一个人,丁老九慌的哆嗦:“你……你们这是……”
                    “打听个人,张光华,记得吗?”
                    丁老九哆嗦了一下,说:“不认识。”
                    罗韧笑笑,不紧不慢拿起筷子,掉转了,用筷头夹了块豆腐,慢慢嚼了。
                    自家的小水磨豆腐,味道不错。
                    问:“那这山里,有过什么……不对劲的狗吗?”
                    “没……没见过……”
                    罗韧笑起来,筷子一撂,拔出匕首,啪一下扔在小炕桌上。
                    丁老九哆嗦的更厉害了,舌头一直打结:“我……我……”
                    他不经吓,罗韧这头还没怎么亮手段,他忽然就崩溃了。
                    带着哭音说:“真不是我,当年……当年我也不知道……”
                    他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带着哭音,吓到语不成句。
                    说,那是好多年前,自己还不算老,带着个外地来的客人进山,那人说自己叫张光华,老家是落马湖,过来交流学习的。
                    起先,一切都正常,一路走,一路介绍,插科打诨,有说有笑。
                    后来,坐下来休息,那地儿,离着那棵侧柏不远。
                    休息到一半,听到身后的林子里窸窸窣窣的,回头看,是个憧憧的影子,张光华吓了一跳,以为是狼,丁老九认了会,说没事,是狗。
                    现在想起来,那条狗很奇怪,动作很慢,皮毛有点泛白,像是很久没见过太阳,眼珠子盯着他们看,并不怕人。
                    张光华拿肘碰了碰丁老九,说,哎,听说……狗肉挺香的。
                    罗韧觉得心头一阵恶寒,问他:“你们把那狗……吃了?”
                    丁老九叫:“不是,不是。”
                    “我一直帮客人开野荤的,山里的东西,我觉得吃了没什么,加上贪便宜,觉得肯定是走丢的家狗,周围又没别人……”
                    于是,同张光华两个合力,一人执棍一人拿石头砸,把那个狗给砸死了。
                    但是,开膛的时候,两个人都吓傻了。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19楼2015-12-03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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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韧收拾好,引着木代往里走了,催他们跟上,一万三嘴上答应着,让炎红砂先跟着去。
                      曹严华急的要命:“它不喝啊。”
                      一万三也急,心一横:“捏着它嘴,脖子抬起来,灌!”
                      啥?
                      一万三摇着瓶身,试图把酒给晃匀了,见曹严华不动,没好气地催他:“你看过鸡喝水没有,喝了水,头都要朝天仰,为什么?”
                      曹严华还真没观察过这个:“为什么?”
                      “鸡脖子跟人脖子不一样,没法吞咽,所以要仰脖子,水自然流进去。为什么偷鸡都用醉米?方便,不用灌酒。”
                      三三兄说的这么熟练,想来当初四处流落的时候,没少祸害过鸡。
                      曹严华心说:都到这一步了,功亏一篑可不成,豁出去了!
                      他一手抓住曹解放两只翅膀,另一手捏着鸡喙把它的脖子给仰起来,曹解放先还莫名其妙地配合着,酒一入喉就知道不对劲了,身子扭着挣扎,小鸡爪在地上刨啊刨的。
                      曹严华语无伦次:“解放,山里冷,喝点酒,御寒……”
                      眼睁睁的,看着曹解放的肚皮渐鼓,止不住有点胆战心惊:“行了三三兄,别把解放撑死了。”
                      很快完事,一万三手抖,一瓶酒,灌进去五分之一不到,剩下的都洒了。
                      曹严华大气也不敢喘,慢慢松开手。
                      曹解放没什么反应。
                      曹严华心里七上八下的,跟一万三站到了一起,到了这个时候,后怕才一阵一阵的波涛汹涌。
                      问一万三:“解放会醉死吗?我听说饮酒过量会死人的啊。”
                      一万三心里也没底:“解放是……野生鸡,抵抗力会强一点吧。”
                      “它怎么不动呢,醉了?这么快就醉了?”
                      “保不准是符起作用了呢。”
                      是吗?曹严华有点慌,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点摸了一下曹解放的脑袋。
                      曹解放噌的一下就抬起了脑袋,曹严华猝不及防连退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远处传来木代的声音:“你们两个,还不走,原地盖房子吗?”
                      也是奇了,话音刚落,曹解放转了个身,拍拍翅膀,蹭蹭蹭就跟上去了。
                      咦……
                      没事人一样,竟如此淡定?
                      一万三心说:我们解放真是海量。
                      两个人,心怀鬼胎,又揣着希望,对决的心思还没死,你看我,我又看看你,忐忑地跟上去。
                      太阳已经沉在山头后面了,最后一点光行将弥散在暮色里,曹解放在前头走,尾巴上的毛一耸一耸的。
                      曹严华目不转睛,一直盯着它看。
                      ——“三三兄,我怎么觉得解放不走直线了呢?”
                      ——“三三兄,解放走路开始发飘了你发现没有?”
                      ——“三三兄……”
                      第三次念叨的“三三兄”还没完,走在前头的曹解放忽然脑袋一歪,啪嗒一声栽倒在地。
                      曹严华脑子里轰的一声,心说:完了,解放死了。
                      ***
                      方位选定,木代已经爬上一棵最高的树放哨了,红外的夜视仪戴上,看到远远近近,细细小小的各类生命体征。
                      真是寂寞的地方,只他们几个人最为庞大、显眼,有磅礴的生命力。
                      转了个向,看到迎面走过来的这两人,咦,一万三干嘛老抱着曹解放呢?
                      木代摘下夜视仪,大声喊话:“曹解放怎么啦?”
                      一万三垂头丧气,答:“喝多了。”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25楼2015-12-03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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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红砂打了个冷战,醒过来。
                        天已经蒙蒙亮了,林子里有薄淡的晨雾,一万三正抓着树桠蹲着,别说,还挺像猫头鹰的。
                        炎红砂想笑,不舒服地动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盖了衣服。
                        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真的是衣服,一万三的衣服。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是一直很嫌弃她吗?还有,不是说轮流着来吗,怎么也没叫她,是想让她多睡会吗?
                        炎红砂心里叮咚叮咚地敲了一阵,过了会清了清嗓子,说:“你怎么没叫我呢,后来狼来了吗……”
                        “嘘!”
                        一万三示意她别说话:“你听。”
                        听?听什么?炎红砂怔愣了一下。
                        清晨的山林,有着复苏一样的各种声音,树枝在晃,叶子在飘,风在穿林过隙……
                        慢着慢着,炎红砂听到什么了。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像是什么在啄击着石头,声音很轻,穿透薄薄的雾,连续而又不屈不挠。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32楼2015-12-03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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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不成是曹解放?醒了酒了,知道干正事了?
                          一万三的心跳的厉害,炎红砂也想到了,悄声说:“过去看看?”
                          她低头看树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哪怕周围有狼,白天的安全系数也总比晚上要高。
                          两个人下了树,都先捡了粗的树棍,只要狼敢露头,就迎头来一棍。
                          辨了辨方向,笃笃笃的声音,好像是从东首边传来的。
                          一万三正想过去,炎红砂拉住他:“那个……我们一夜没回去,罗韧他们肯定得找我们了。”
                          就在这个时候,像是专门应和她,远处的天空上,忽然开始弥上大团滚滚的白色烟雾。
                          晚上用亮,白天用烟,罗韧他们大概在烧烟饼给信号了。
                          一万三犹豫了一下:“咱们回去了,还有没有把握找回这里?”
                          炎红砂想了想:“反正我不行,我定向找位置都不行。”
                          “我也不行。”一万三指了指东面,“这声音这么轻,走开几步就听不见了,万一过一会它不啄了,咱们更找不着了。再说了,这是进山的方向,罗韧他们会往这头找的,如果还是用赏金猎人扫,早晚找到这儿,咱给留个信号吧,大点的。”
                          他说干就干,林中找了片空地,用树棍在地上画挖了个足有两三米长的箭头,箭头指东,斗大的字写:平安,三,炎。
                          炎红砂找来很多泛黄的树叶子,沿着箭头和字叠放,看着分外醒目——岭子里没人,即便有动物,也未必能把指向搅的面目全非,罗韧他们只要找来了,总能看到的。
                          做完了,掸掸手,握紧树棍,一前一后,警惕着左右,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找过去。
                          走了约莫小半里路,两个人同时停下。
                          找到了,是个高处的明洞。
                          明洞,是指山壁稍微里凹,不足栖身,避雨都嫌小,在山里,属于视觉盲点——瞥一眼看过,稀疏平常。
                          笃笃的声音,就是从明洞里传来的。
                          走近了看,有个刨开的土堆,偶尔的,还有一把土正从堆里刨出来。
                          一万三和炎红砂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近,试探性地叫:“解放?”
                          笃笃的啄声一下子停了。
                          果然是曹解放,身上掉了不少毛,也有伤口,大概是昨晚上大战群鸡之后留下的,脖子上还执拗地挂着两块小木牌子,眼神茫然地看一万三和炎红砂,尖尖的鸡喙都有些磨秃了。
                          看了会之后,又低下头去啄啄啄。
                          一万三看明白了,最开始,这个明洞里是堆土的,曹解放把土堆刨开之后,下面出现了一块石头,它搬不开,也刨不动,也就这么一团傻气的一直啄了。
                          他赶紧把曹解放抱起来,说:“来,解放,咱不啄了啊,嘴啄没了,就没法吃饭了。”
                          曹解放还在啄,下意识啄着空气,脑袋虚点虚点的。
                          一万三挺难受的,问炎红砂:“怎么让解放停下来啊?”
                          “书里没说吗?”
                          没说,就说这个法子乖癖,伤害挺大,得不偿失,不建议尝试。
                          看到曹解放现在癔症般的模样,一万三觉得自己挺混账的,一直捋顺着曹解放的脖颈,小声说:“解放,咱不啄了啊,不找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炎红砂过去摸了摸曹解放的脑袋,见一万三一时半会没动的意思,也就不叫他,自己拿了棍子,沿着边缘挖开土堆。
                          石头下头,会有手抄本上说的,千年之久的青铜器吗?
                          不一会儿,土全部挖开,那块石头现出全貌,像是山里普通的石头,形状不规则,边缘粗糙,唯一的不同就是这石头比较扁平,像块石板。
                          石板撬起,底下都是土,棍子不比军铲,挖来搅去土也不见少,女孩子使棍又不得劲,一万三看着心焦,把曹解放塞给她:“我来。”
                          他不怕脏,袖子挽起,两手往外刨土,炎红砂提醒他:“小心点儿,别伤了手……”
                          怕什么来什么,话还没说完,一万三痛呼一声,举起手来看。
                          中指指腹上,划拉开好长一条血口子,一万三心头火起,拿了棍子过来使劲拨,土泥乱飞间,炎红砂抱着曹解放一直退后。
                          拨到一处时,棍头似乎被什么牵绊住,一万三咬牙使了个大力,棍头忽然走空撬起,带了个什么东西滚飞了出去,地上骨碌碌滚了几下,正撞上炎红砂的脚面,晃悠了两下之后又仰翻过来。
                          炎红砂低下头去看。
                          是个烧的焦黑的头颅,两个眼洞朝天,正诡异地盯着她,牙床处夸张的翻起,像是大笑,又像是愤怒地嘶吼。
                          炎红砂哆嗦着,又看一万三,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踢开骷髅头,把曹解放往半空一抛,没命般跑了开去,跑远了又拼命跺脚,似乎那骷髅头长了嘴,还咬在她脚上一般。
                          曹解放在空中扑腾着乱飞,远处忽然响起哨声,隐隐还有木代的声音:“红砂?是红砂吗?”
                          炎红砂大叫:“我在这!这!这!”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33楼2015-12-03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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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红砂呆呆看那个头颅,还有随葬的物事,顿了顿说:“要么……埋回去吧,这卫姑娘也挺惨的,好心收留了条狗,生前搭进去了,死后也不安生。”
                            想到自己还踢了那头颅一脚,即便道了歉了,心里还是堵的厉害。
                            一万三叹了口气,走到那个土坑边上,推着土,把簪子绣囊什么的推进去,说:“看见曹解放在那啄啄啄的,我还真以为红砂家手抄本上的法子灵验——原来是发现这些金簪子玉镯子了……”
                            罗韧心里一动,说了句:“慢着。”
                            他拿过赏金猎人,开启,探盘对准土坑。
                            进山以来头一次,液晶盘亮起,滴滴的提示音不绝于耳。
                            每个人都忽然紧张起来,罗韧吩咐一万三:“簪子拿走,玉镯子也拿走。”
                            一万三喉咙发干,抓起簪子和镯子,怕影响赏金猎人的敏感度,一口气跑了老远才放下了折回来。
                            赏金猎人还在响,液晶盘上渐渐显出杂乱的轮廓来。
                            罗韧沉声说了句:“再往下挖。”
                            ***
                            沙土扬起,一万三和曹严华两个人,两柄军铲同时作业,罗韧半跪下*身子,探盘一直下指,滴滴提示音也越来越响。
                            咣当一声,铲尖碰到什么东西。
                            一万三和曹严华对视一眼,同时把军铲搁到边上。
                            屏息静气,伸手进到土里,慢慢往边上扒,这一瞬间,几乎是考古学者发掘文物的心情。
                            有黝黑色的,紫亮的,长条的木简,目测长宽,罗韧脑子里下意识跳出一串数字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曹严华鼻子一酸,觉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小罗哥,这是凶简吗?”
                            没有戾气,谈不上“凶”简,只不过是当初老子引七道戾气于七根木简的“木简”而已。
                            罗韧伸手拿起来,很沉,屈指弹叩,噌噌有声。
                            像铁桦木,据说硬度很大,超过某些钢铁,入水即沉。
                            “再挖。”
                            一根,两根,三根……
                            伴随着军铲的起落,坑下渐渐明晰,数根木简杂乱的交错摆放,就在半濡湿的土层之间。
                            又一次铲土之后,光华一转,有金黄色的、精工雕镂的凤凰头首露出土层,映着愈来愈盛的日光,迫的人睁不开眼睛。
                            听到曹严华愣愣地问:“怎么是金的呢?不是说是青铜吗?”
                            他当然没专门去博物馆看过,但是电视里,图片上,看的也不算少,那些敦敦实实的青铜器,青不青灰不灰的颜色,光看上去就觉得年代久远。
                            一万三说:“红砂爷爷的手抄本上,不就把青铜叫吉金吗,我后来查过,青铜本来就是金黄色的,接近18k金。后人看到的那些,大都是氧化生了铜绿的。”
                            罗韧没有说话。
                            他之前一直纳闷,被凤凰鸾扣扣封的七根凶简,必然是寻找隐秘之处妥善收藏,认字犬是怎么阴差阳错打开的呢?
                            现在明白了。
                            ***
                            也许要回溯到几十年前,甚至近百年前。
                            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那个叫卫大护的认字犬,吭哧吭哧,在深寂无人的山里,挖着自己死后的墓穴。
                            它有长长的时间,细细凿着简陋墓碑上的字,凿累了,就挖几铲子土,身边端端正正放着那些它要带到地下的一切,绣囊、金簪、玉镯,还有头颅。
                            一铲,又一铲,随着沙土的扬出,一个埋藏了许久的秘密,就快……重见天日了。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35楼2015-12-03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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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很荒谬,在棉兰那种地方,射出去的子弹,总是要人命的,这个时候,你还去分对不对得起良心,多少像在立牌坊。”
                              “可是我还是坚持,因为在人性缺失,一切用武力和钱说话的地方,人容易活成一块只会呼吸的烂肉,但你如果有底线,至少会活的有斤有两有骨头。”
                              “就这样坚持过来了,所以知道,做好人,挺不容易,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欺负、利用。”
                              “被人欺负可以,但是天不该欺负。曹胖胖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我们五个人,收伏凶简,谈不上动机多么高尚,但至少不昧良心。如果是以死收场,老天都来欺负,那我也不服。”
                              他仰起头,看黑魆魆的夜空,像是长吐一口浊气,大声说了句:“大不了就不干了呗。”
                              木代大笑,也学着他,两手拢在嘴边,向着天大叫:“敢欺负我,信不信我不干了!”
                              ***
                              回到房间时,已经很晚,刷卡,推门,迎面一股酒气。
                              罗韧登时就乐了:“一万三还真不跟我玩虚的,说了喝酒,真喝啊。”
                              再一看屋里,哭笑不得。
                              曹严华四肢张开,像只大螃蟹,把一张茶几占据了十之*,脸色绯红,呼哈大睡。
                              一万三手上包了个毛巾,像个阿拉伯人,盘腿坐在地上,手边一塑料袋的芹菜,正撕了一根,像小心地给香蕉剥皮,对面前的曹解放说:“来,解放,吃了解酒。”
                              曹解放伸长脖子,大概是想吃,哪知道一万三嘎嘣嘎嘣,自己全嚼了。
                              喝醉酒是这样的吗?木代捂着肚子笑蹲了下去,过了会站起来,掏出手机,开始拍视频。
                              罗韧皱眉:“你这样,落井下石,不大好吧?”
                              木代头一歪:“怎么着?”
                              “靠近点拍,特写。”
                              木代心领神会,蹑手蹑脚的过去,镜头刚对准一万三的脸,卧室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吼:“赐予我力量吧!”
                              木代吓得手一抖,手机嘎嘣摔地下了。
                              那是炎红砂的声音。
                              罗韧真是没好气,过去推开了门,炎红砂正在卧房的床上坐着,七根木简扑克牌般在身前围了一圈,凤凰鸾扣如同臂钏,全套在胳膊上,仰着头,双手向天,跟祈祷似的。
                              老天啊,不是这么玩儿的啊。
                              罗韧憋着笑过去,居高临下,看炎红砂的脸。
                              她表情坚毅的很,虔诚的不行。
                              罗韧说:“怎么着红砂,想造反吗?”
                              炎红砂神秘兮兮,竖起手指在唇边,说:“嘘,我正在找第七根凶简。”
                              罗韧压低声音:“怎么找?”
                              “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告诉日本鬼子。”
                              罗韧摒不住了,噗的一下,笑喷了。
                              ……
                              安顿一万三和炎红砂费了木代和罗韧好多力气,一万三死死抱着芹菜不松手,就跟抱着金条似的,罗韧只好把他连人带菜拖扔到床上,至于炎红砂,睡下之后,仍然精神炯炯,会忽然翻身坐起,眼睛亮的跟灯泡似的。
                              “木代,我们已经拿到了凤凰鸾扣。”
                              木代说:“是的是的,你躺下。”
                              “凤凰鸾扣会让我们的力量大增,我们很快就会找到第七根凶简。”
                              “是的是的,很快找到。”
                              “你不可以把它交给日本人!”
                              “好的好的,我保证。”
                              ……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炎红砂才沉沉睡去,木代一直蜷在被子里笑,以至于睡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
                              ***
                              又做梦了。
                              雾气弥漫的酒店房间,狭长的、不成比例的黑影,窸窸窣窣的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她找到了,就快找到了。
                              ——不不不,她猜不到。
                              ——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木代翻身起来,赤着脚,穿过微凉的雾气,走向客厅的角落处。
                              ——她找到了,真的就要找到了!
                              她在角落的沙发处停下,有人睡在那里,她听到低沉而又缓和的呼吸声。
                              没有光,没有月亮,只有雾气和黑暗干扰着视线。
                              木代的手在茶几上摸索着,摸到烟灰缸,还有边上的,酒店自配的火柴。
                              哧拉一声,淡淡的硫磺气在雾气中散开,细长洁白的火柴梗子,柴帽处跃动着晕黄的,偶尔又间杂了淡霭蓝色的火焰。
                              那一小片火焰辟开的光亮里,她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罗韧的脸。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41楼2015-12-03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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