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叫辛巴德,是这个国家的国王。
昨晚,醉醺醺地躺入酒馆的被窝后,我忽地猛坐而起,吓了旁边随从一跳。
“差点忘了件事。”我喃喃道,叫住了他:“帮我跟贾法尔说,我后天才回去。”
“是。”随从吁了口气,“看您的反应,还以为出什么大事呢。”
我笑了笑躺下,没有说话。
的确不是大事,却是很紧要的事。
自从上次我和八芳星斗得两败俱伤后,贾法尔就有些神叨叨的。
一旦我行踪失联,他就会开始纠结我到底是出去浪荡了还是被八芳星砍了,到底该带钱付账还是带兵救人。
最终,他还是会推开政务,把两样都带上,风风火火地杀到我面前。
有敌人时打敌人,没敌人时就打我。
“给我安分点啊你个混蛋!”
有一回,我路过了迷雾森林,不慎迷失了九天。
苦苦熬到第十天的早晨,我终于在淡薄的晨曦中瞧见了一个单薄的人影,是贾法尔。
他的身影在高耸的树木群中显得格外瘦小,眼神就像十天没见过太阳了一样。
我的心被什么狠狠地捅了一下。
发现我时,他只是站在原地看了我很久。没有咆哮,甚至没问我为什么消失。最后,缓缓地走过来,伸手抱住了我,一寸寸地狠狠收紧。
我轻轻回抱住他,发现他的浑身正在微微发颤。
“放心吧,”我低声在他耳畔说,“放开什么我也不会放开你的。”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玩过失踪。
今早从酒馆里出来时,一个小姑娘叫住了我。
“要打戒指吗?”她眨着眼问我,瞳仁如鹿一般清澈。
我忽然想起了母亲。她交给我那颗黑曜石时,也是这般神情。
“等你找到了想共度一生的人,就为那个人戴上这它吧。”她很少笑得如此温柔,对我眨了眨眼:“记得,一定要是戒指哦。”
我握着她渐渐冰凉下去的手,拼命笑了笑:“好啊。”
于是,神使鬼差地,我也对眼前这个小姑娘笑了出来。
“好啊。”
——如你所愿,母亲。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妻子或伴侣,但早点动手总归是好的。
尼娅熟练麻利地开始摆弄工作台,两根羊角辫随着她的动作一蹦一跳,有点俏皮。
我不由有些失笑:“这个年纪了还留羊角辫?”
“嗯,方便工作。”她的目光只与我对触了半秒就轻轻跳开,接着摆好了最后一把剪刀:“可以了。”
打造一枚戒指其实不难,但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
“这就要靠爱的力量了。”尼娅到底还是个少女,说起这些时眼眸晶晶发亮:“所以,哥哥在制作时最好一直想着你的那个人哦。”
“很遗憾,我还没有妻子或伴侣呢。”我笑道,“不过,我对自己的耐力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是吗。”她的眼神又莫名亮了亮,“那就开始吧,我来教你。”
尼娅不愧是打造了几百枚戒指的人,退火,切锯,成形样样精通,在她的指点下,我很快掌握了诀窍。
切锯时,她递给我一把细长的剪刀,却立马收了回去。“记错了,这是给我用的。”然后递给我了一把小刀:“现在工匠们大多都用这个。”
“钢丝剪的确很少人用了。”我用手指轻轻划过剪刀柄上细小的圆孔:“虽然很灵活,能把食指穿进去的人却寥寥无几呢。”
“哥哥你接触过金属制造吗?”尼娅的眼睛又眨了眨:“感觉你对这些器具都很熟悉呢。”
我笑而不语。
贾法尔也有一间类似的暗室,专门用来研制暗器。弹的飞的射的淬毒的,一应俱全。
我调侃他就算披着羊皮也改不了狼的本性。
话音落下半响,他才抬起头来幽幽看了我一眼:“有怎样的主人就有怎样的臣下,不是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说得有道理。”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他又瞪了我一眼,“这是好事吗?知不知道……”
突然,午饭的钟声悠然响起。钟鸣盖耳,他的话被生生地打住,只能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们安静地四目相对了一会。
明净的日光倾洒而下,我看见他松绿的瞳仁正在微微颤动。里头清澈地倒影出我的影子,再无他物。
世界如此之大,他的眸子里却只映着我。
钟声尽,四周安静下来。他缓缓移开了目光,垂下了眼。良久,我才听见他轻微叹了口气:“你啊。”
他竟然没有继续刚才的唠叨。
“走吧狼兄,”他敲了敲我的背,“我们去吃肉了。”
“好,”我笑了笑,把他手里的钳子取了出来,换成了我的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