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干的？”
“你不知道吗？”赵茜茜惊讶地问。
黎芮摇摇头。没想到这个高中还有这么多奇怪的事情。
“我们学校的严格是出了名的，甚至快赶上军校了，不，比起军校那种严规，这里的学生更是出名的自律，不用去制定什么规则。他们中的大多数都知道，学习意味着什么，就算偶尔有几个像你这样的转学生，也会很快被同化。”赵茜茜指着黎芮意味深长地说。
说得挺对的，读书是改变命运的途径，有时候群体效应是很强的，大家都在干一件事，哪怕明明是自己讨厌的或者甚至是错事，你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干。比起理智道德，被孤立才可怕吧。
但是，如果那件事是非常可怕的呢，比如——杀人？
黎芮的心又跳了一下，为什么会想到这种事？
“这和书有什么关系？”
“我说过了，高三学生很少来，但并不意味着不来。每星期他们有一次来图书馆看杂志的放松机会，也不知道这个行动是谁发起的，图书馆里会多出一本书来。这本书不是某个人创作的，而是大家在上面写下一些文章、短句、寄语甚至是赤裸裸的表白，或者干脆是图呀，当然很少有人这么做。
也许你不信，虽然不知道是谁写的，但所有人都非常有默契和素质，不会做出来恶作剧的行为，即便有，大家也会立即换一本，继续。”
赵茜茜将那本“多出来的”书放在桌子上。
“这也算是他们独特的一种减压方式吧。大家一般称其为‘余者之书’，大概是多出来的人所作。不过这东西给我造成了些困扰啊，书架的位置有限，所以偶尔我也会清理一下很久没人读或者写满了的，校方知道这种事，也默认了。”
黎芮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同龄人的一种奇特的群体创作。听起来有点儿类似非常有名的涂鸦文化。
与陌生人超越时空的联系，也许会让人兴奋起来吧，或许这就是文学和图画独特的魅力。
“如果你喜欢，借给你看看喽，反正我是受人之托在这里找这种书，自己倒是对它没什么兴趣。”赵茜茜把书递给黎芮。
黎芮有些好奇地接了过来。
“借这种书就不用办什么手续了，不还也没关系。”赵茜茜笑了笑。
黎芮拿着书又找了本杂志，离开了图书馆。
“亲，下次记得也来哦，亲，记得给我好评啊。不过中午一般都关门。”赵茜茜冲着黎芮招手。
黎芮忍不住笑起来，她有些发自心底喜欢这个可爱的女孩了。
“还有，我说的那个传说可是真的咧，虽然不是在图书馆，但是这一天晚上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独处，更不要随便相信别人的话。”
黎芮已经走下了楼梯，回头看去，图书馆的门已经关上了。
时间不早了呢，准备上课吧。
黎芮拿着手中的“余者之书”，忍不住翻看了一下。开始都是些学生之间的问候和无关痛痒的玩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中间开始内容变得奇怪起来了，似乎一直是一个人在书写。
等等，怎……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
黎芮的眼睛仿佛被针刺了一样疼起来，比起机器的工整印刷，手写字迹的狂乱、张扬、充满力量，仿佛让这些字有了生命。
“救救我！”
“有人要杀我！”
“不想死，我不想死！”
“有人看到这个吗？救我出去啊！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不能说！我不敢告诉别人！有人来救救我吗，我是四班的……”
句子后面的名字看不太清楚了，仿佛因为手腕的扭动而让字迹无法识别，无论黎芮怎么辨认也没办法。
黎芮机械地看着，直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几个字。
“死神！银发的死神来了！”
黎芮感到有人在看自己，顺着目光看去，一个有银色头发的人影从图书馆门前一闪就不见了。
黎芮手握着用牛皮纸包好的册子站在因为下雨还尚未干透的空地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但又感觉似乎有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
时间不早了，还是赶快回去吧。黎芮觉得很不舒服，匆忙赶回班级，发现之前的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报告。”黎芮自觉理亏，小声说着。但里面的同学和班主任似乎完全无视她。
黎芮以为老师没听见，又喊了一句，这时候她瞧见坐在前排的苏骆冰冲着自己笑。黎芮以为他是在幸灾乐祸，但她看到苏骆冰在桌子下用手指了指门边的墙壁。
原来上面贴着一张纸，大概是班级规定吧，上面写着：如果有迟到或者想早退，都不需要打报告，老师不会为了理你而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
黎芮松了口气，自己走回到座位上，果然，所有人都对她毫不在意。

“我不想认她，也许以后再说吧。”黎正继续说了句，接着转过头冲着黎东民说，“对了，我见到你女儿了，就在今天下午。”
黎东民想说点儿什么，可只是“嗯”了一声。
“你这个时候来这里，是为了上午的自杀案还是为了看身在寄宿学校的女儿，或是履行承诺专门来给我送照片？”
“都有，不为女儿，我没必要来。”
“你还真老实。她很好，你放心。至于身体怎样，我不知道，但至少她没认出我来。”黎正伸出脚将被烧尽的照片踩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帮她挑一个学校复读，她却执意要来这里，我还以为她又记起来什么了。”黎东民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点着了支烟抽起来。
两个人半天没有说话，倒是车上的小马有些莫名其妙。
“你还是让她离开吧，这里也许会变成地狱。”黎正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
“她发现了‘余者之书’。”
“那是什么东西？我没听过。”
“我想我还是回去上课吧，很久没进过教室了。”黎正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理会黎东民，朝着教学大楼走去，顺手将自己运动服的帽子拉到头上。
“黎正！”黎东民在身后高喊。
黎正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如果真的出现什么事，就是那些我这种人也无法控制的事，我希望你能保护我女儿，也保护你自己，我真的希望你们兄妹有重逢的那一天。”
“闭嘴吧，因为你那一枪，这一天永远都不会来了。”黎正转过头打断了黎东民的话，继续朝前走着。
黎东民无奈地站在空旷的操场上，4月的夜风竟吹得他鼻尖冰凉。
“放心，我会带她回来。”
身影几乎没入黑暗之中，黎正传来这么一句。黎东民欣喜地抬起头，却看不到黎正了。地上只留下一个白色的面具。黎东民低下头捡起面具，面具上两眼的部位分别画了两条不同颜色的小蛇。黎东民的脸色都变了。他立即拿着面具跑上车。
“黎队，你怎么了？”小马怪异地看着黎东民，在他看来队长从未如此惊慌过。
“现在几点？”黎东民急着问。
“六……六点不到吧。”小马立即看了看手表，“准确地说五点五十六分。”
“天黑得好早，”黎东民嘀咕了一句，“立即掉头回去，我们去接个人，快。”
“接个人？”小马好奇起来。
“嗯，接个十年没见的朋友。”黎东民的脖子有些僵硬，他将脑袋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了。
汽车开出南星一中，沿着公路疾驰而去。

果然，随着花名册慢慢朝后勾选，哀叹、抱怨、恶毒的咒骂不绝于耳，有的人还去偷看别人勾掉了谁，有的学生一拿到花名册就搜索自己的名字，如果暂时还在，则会欢天喜地；如果已经被前面的人选到，就痛哭流涕，顺便猜测是谁干的。
那张花名册就像一张点燃的火引子，将整个教室再次烧着。
既然自己被排除在外，反倒轻松起来了，黎芮感到有些好笑。
传到后排，勾选名字的大都以报复的心态先将后面的名字画去，花名册传递的速度越开越快。
很快便传到了最后一个人的手里，那个家伙看都没看就勾了一下。英语老师接过了花名册。
只有最后那个人知道谁才是能够离开教室的人。老师拿起花名册。
“哦，还真是没想到呢。”英语老师咧着嘴走到黎芮眼前，放下花名册。黎芮低下头看到一大串姓名之中只有自己的名字没有被画上。
着算怎么回事？
“该怎么说呢，虽然你没有了剥夺他人生命的机会，但相反也没有人仇恨你，门外是大火，窗外是高台，在这种绝境高压下的人类啊，进行的是看似公平实际无比自私的决策！”
老师突然狂笑起来，笑得黎芮不知所措。突然，她感到身体自己站了起来，全身僵硬，无法控制。
“老师我说的是活着离开这个教室，但没说离开教室后还活着哦！”老师发狂般地大笑起来，指着敞开的教室窗口。
不知为何，黎芮的身体自己朝着窗户走去。
“救……救救我啊！”她朝着坐在椅子上的同龄人喊着，但他们脸上毫无表情，就算有，也是那种幸灾乐祸般的欣喜。
“反正都是要死的，只要能稍稍多活几分钟也好啦。”
“看着别人死，多少能有点儿安慰。”
“真有点儿羡慕啊，比起被烧死，跳楼死应该快一点儿吧，不过我可没这个勇气。”
为什么，为什么耳边全是这种声音，但他们明明都没有说话？
黎芮柔软的腹部已经压在了冰冷的墙壁边上，上半身慢慢伸了出去，外面的风很大，吹得她无法睁开眼睛，凉风像碎冰屑一样从她脖子后滚进来。黎芮的身体一阵抽搐，她有些神志不清，胸口也开始发闷。
该不会，该不会这时候病发吧？
不要，他不要这样死去，她还没有见到爸爸，还没有……
脚跟快要离地的一瞬间，黎芮的身体却被什么东西往后拉了一下，她感觉到自己终于自由了，一下子虚脱下来，心脏跳得极快。黎芮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等抬起头来却看到英语考试的右手心好像被什么尖锐物插中了，她的笑容也不见了，老师举着右手，以及平视对面。
“喏，刚才扔第一本书的也是你吧？”
黎芮看到教室的某个角落里一个穿着运动服将帽子拉得很低的男生站了起来，他将帽子慢慢朝后摘下来，露出一大团银色头发。
“黎正？”
同学们叫喊起来，大家下意识地远离了他。
“这个家伙何时进来的？不是好几年没上过课了吗？”
“可能戴着帽子，没人理会吧，本来只是注意他的头发来着，谁也没记得他的脸。”
“胡说，女生可是都记得很清楚的！”
学生之间的议论又爆发了。黎芮看到黎正手里好像夹着几根钉子。他望着英语老师，又看了一眼黎芮。
“你要坐到什么时候？”黎正低声说。
英语老师拔出了手心里的东西，是一根长钉。她将钉子扔在地上，垂下手意味深长地看着黎正。
黎芮看到老师手里一点儿血也没流出来。
“银发除魇师。”英语老师喊出这么几个字来。“哦，不对，你的同学都叫你‘银发死神’吧。走到哪里，都有人死。”
“我的工作是埋葬死人，比如像你这样的。”黎正话音刚落，手里的钉子全部飞出去了。
不过这次老师轻易地躲闪掉了，钉子全部钉在了身后的黑板和桌子上。
“啧啧，都设到哪里去了？刚才因为控制那个女孩挨了你一下而已像这种程度，也太让我失望了，居然打算让你这种有三脚猫功夫的小孩子做当家。
“三只脚的猫，总好过不长眼睛的狗。”黎正低下头浅浅一笑，冲着对方勾了勾指头。
“别激怒她啊！”黎芮在心里喊道。

“看我拔出你的舌头，你还能说得出来吗？ ”英语老师朝着黎正扑了过来，身体却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她低下头看了看。
“看不见的……线？”
“射中你的钉子和我手上的都有钢线连接。我知道，对付你这种魇，打中身体四肢是无用的，必须将钉子射进眉心，现在你无法动弹了。”
黎正摸出三根钉子，瞄准了老师的脸。
“告诉我，为什么已经使用过‘余者之书’又可以继续投票，对王亚轩进行诅咒？”
黎芮看了看墙角的王亚轩他已经没几分人样了。
“嘿嘿，杀了我，我就告诉你。”英语老师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只是盯着黎正手里的钉子。
“干掉她啊，还费什么话！火烧进来，大家都要死了！”苏骆冰在一旁喊道，旁边的人也附和道。
“别告诉我你只对付过魇，却没有杀过人哦，小鬼……”老师咧着嘴讥笑着。
黎正的钉子已经飞了出去。
“先除掉你再慢慢查吧。”
黎芮看到钉子朝老师的面部飞了过去，却被一只手抓出而停留在了离眉心一点点的地方。
那只手稚嫩纤细，像小女孩的。黎芮清楚地看见她手腕上还戴着红色的珠子。
手是从老师的嘴里伸出来的。脖子慢慢肿胀起来，脑袋朝后仰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是颈椎朝背部压迫的断裂声，最终后脑勺几乎完全贴在了背上，手从嘴里伸了出来，接着是肩膀、脑袋、身体和腿。
一个矮个子女孩握着黎正的木钉从英语老师的身体里钻出来，英语老师则如同一副表演用的服装般干瘪地掉在地上。人群发出了恐惧的尖叫。
“嘻嘻，在里面热死了。”
黎芮看到了，这是那个在图书馆给她“余者之书”的那个女孩子，那个告诉她4月4日学校传说的赵茜茜。
“黎正啊，没想到你居然以为我是魇，看来你果然不懂魇术。”赵茜茜冲着黎正笑起来，接着又看黎芮。
“看来你记得我，也多亏了你把那本东西带到这里来。”赵茜茜望了望黎芮。
“我？”黎芮指了指自己。
黎正望着赵茜茜一言不发，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脸色好像越发难看起来。
“是啊，只有你这样的外来者才可以将‘余者之书’带出图书馆，带到这个班里，除掉魇。哦，不，准确地说是被魇附身的人。”赵茜茜指着墙角的王亚轩说。
黎芮不太明白。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已经诅咒过马悦的‘余者之书’又可以继续投票诅咒下一个人吗？那么我告诉你吧，黎正，马悦早就死了，活跃在你们面前的只是被死于大火的那些亡灵附身的魇。你是除魇师，应该知道魇的成因，或者说，你要阻止我除魇？”赵茜茜的手将钉子抛起来又接住。
其他人一片哗然。
黎正伸出手拦在黎芮面前。
“为了除魇就可以随便杀人，制造恐慌甚至用魇术去反过来控制别人？”黎正大声喊道，“这个班，不，这个学校的学生全部受到了魇术的影响吧，变得自私、麻木、冷血，被你控制，父亲小时候交到给我的不是这种东西！”
赵茜茜收起了笑容，将手里的钉子扔在地上。
“所以他没有资格做族长，身为除魇师，却娶了视为天敌的魇术部落族长的女儿，妄图带着妻儿避世，最终落到个那种下场。”
黎芮好像记起来了点儿什么，她看着黎正，却意外地发现他笑了起来。

黎芮惊恐地看着两人对话，感觉到心脏越跳越快，脑袋也疼起来，意识却格外清醒，平时这样的话自己早就昏过去了吧。
“错，是为了救大多数人而牺牲少部分人，必要的时候自己的生命也可以，亲人的也可以，所爱的人也可以，这种简单的加减法，谁都会。”赵茜茜一脸平静，摊开双手走过来。
黎正立即射出数根长钉。
“别忘了，你父亲的魇术都是我教的。”赵茜茜冷笑道，手也多出了十几根木钉，射了出去。钉子在两人中间碰撞发出巨响，破碎的木屑四处飞溅。大多数人早就朝教室墙角躲了起来。
“每年的4月4日，被大火烧死的亡灵都会成为魇，寻找生者依附。你再怎么保护她也没有用，只会重蹈你父亲的覆辙，可怜到死还要担负杀妻的污名。”赵茜茜惋惜地说。
“你说什么？”黎正有些失色。
“你的母亲不是你父亲杀死的，下达处以她钉刑的正是黎家的长老们，然后通过魇术嫁祸给你父亲，让他攻击警察而被击毙，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除去他这个现任族长，进行新的选举，表面看很民主，背地里却肮脏至极。就算我也无法阻拦，等我通知你父母时已经晚了。”
赵茜茜叹了口气。
黎正好像大受打击，黎芮看到他银色的头发紧紧贴在额头上，没想到他居然流汗了，一直垂着头，眼睛发直，不吭一声。
“让开吧，我还可以为你求情。”
“我原以为，悲惨的是命运，可恶的是神。既然这样，家族也好，命运也好，神也罢，统统毁掉就是了。”黎正紧紧握着拳头，从指缝间慢慢伸出红色的钉子。
黎芮看到钉子上沾着的是黎正的血。
赵茜茜看着定子，眉毛跳动了两下。
“除魇师不只会使用木钉，你父亲可能没告诉你吧，黎氏后人都是从黑暗中学习魇术，再回到黑暗中去，我们和那些道貌岸然只会说教的家伙可不一样。”
赵茜茜说的是谁？黎芮嘀咕起来。
黎芮看到原本躲在一边的同学慢慢眼神涣散。朝着赵茜茜身旁聚拢，很快便看不到她了。无论黎芮如何辨别，根本看不见她的影子。
“魇术可是分为很多种，‘余者之书’的诅咒，你见识过了。还有控制人的心智和思想以及感官的幻术。现在你就试试把我从这些人中找出来吧。”
黎芮只能听到赵茜茜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
黎正注视着人群，耳朵一动一动的。
“想靠辨别声音来认出我是没用的，我可以控制其他人的声带。”
果然，声音的来源方向又变了。
黎芮很着急，如果赵茜茜身处一大堆人中，也许还可以通过对比不同来辨别，可现在她就如同一片树叶混到了另外一群各不相同的树叶里，这些人本身就是各种各样、毫无规律可言的。
啪，黎正的左手手背上被插入一根钉子，但黎正依然握紧拳头，甚至没有将它拔下来。
“你应该很清楚吧，这就是杀死你母亲甚至让她的灵魂也无法安宁的钉刑，四肢以及眉心的五根木钉，也就是说在我射完前你找不到我的话，就追随你的父母一起下去吧。”
又是一根，这次打在了右脚脚踝上。黎正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用右手撑着桌子。
“你没必要做到这一步，我甚至还想不起你是谁。”黎芮站在男孩的身后，只觉得背影熟悉，眼泪忍不住地里出来，脑海中却无法记起他，明明是很熟悉的人啊，为什么唯一记得的只有那头桀骜不驯的银发？
第三根，第四根。
黎正手里的钉子全部落在地上，他朝后倒了下去，黎芮从身后抱住他的身体，他脸上全是汗，四肢都在发抖，好像很冷似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能记起我来。”黎正靠着黎芮的胳膊，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黎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脏依旧跳得很快，头皮也是，一阵阵跳跃性地疼痛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她抬起头，看着站在对面的那群和自己差不多年龄但又完全不同的人，他们脸色冰冷。
“黎正，结束了。本来你隐姓埋名还可以活着，但作为族长之子，你是那些竞争者最大的敌人，死在我手里，你可能还会舒服一些。”
黎正的眼前模糊起来。
“真的要死了吗？十年前父亲看着我时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飞过来了。四肢仿佛断了一样，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背后忽然空掉了，眼前一黑，起初还以为自己被射中了，仔细一看却是个瘦弱的身体但在身前。
一股灼热的液体喷到自己的左脸上，眼睛来不及闭起来，就像被热油浇上去，短暂的失明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猩红。
面前的女孩子倒向自己，长发卷着猩红的血点从自己脸上轻轻拂过，那张脸满是冷汗，被卷曲的长发包裹着。
“阿正……我记起你来了。”
黎正只听到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