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浅光田中茗
异类,不被存于世。
世人心,深于狱。
秋庭茗子很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她的身份很是稀奇,玩偶匠。人们常认作是傀儡师。这种技能自祖上流传下来,传到她这一代已是第五代。
秋庭茗子天赋异禀,从小便可以得心应手的使用骨笛赋予玩偶生命。家里人也非常期盼她长大之后成为可以被人们所接受的玩偶匠。
可是正如开头所说,异类不被存于世,不管他是真的异类也好假的异类也罢,秋庭家族的存在就好比镇上人们的眼中沙一般,只要存在一天就会造成所谓的威胁。被逼无奈下,家中长子,茗子的父亲只好带着全家人隐居到山中居住。本以为这样就可相安无事,可惜,事与愿违。
“茗子乖,在这里好好藏着,等天黑爹娘就回来找你好吗?”
茗子被藏在一个山洞里,身上披着斗篷,绿色的纹边绣在白色的布上透出清冷之感。
“爹,娘,是不是又有人来了···”
秋庭茗子不知道那些人是来做什么的,只不过她经常都能看到有一些人带着刀剑之类的在自己家附近来回徘徊。
“茗子别怕,爹娘会保护你的。待在这里千万别出声啊。”
秋庭茗子看着爹娘远去的身影,紧了紧斗篷,蜷起自己的娇小身躯,阖上双眼。
阴冷潮湿的山洞里,小小的身体不住地打颤。为了不让外人发现她洞内并没有点火,唯一提供温度的就是那件斗篷。可是一层薄布又如何抵御严寒?
洞外依旧是明媚阳光,而洞内却不见丝毫。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地上影迹斑驳。树上的翠鸟飞进山洞内,带着几分暖意,叽叽喳喳的去里面报信。洞内女孩儿睡得沉稳,脸色苍白,不知是受了寒冷还是本就如此。翠鸟落在她臂上,尖喙细细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秋庭茗子被身上多出来的重量惊醒,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噩梦。落在她身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向山洞外面,她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墨色双瞳还带着几分蓝,刚睡醒的缘故,她还有几分迷茫。然而心内巨大的恐惧让茗子窒息。
在她的梦里,自己的家被一群人砸的不见原样,所有的玩偶都被砸毁,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散落在一边的肢体,自己的家人纷纷躺在血泊中,母亲手里还紧握着那只与她极为相似的玩偶,任凭人们怎么用力都掰不开她僵硬的手指,那个玩偶是茗子做的第一个,按照自己的样子做了一个送给了母亲,因此她即使停止了呼吸也要守护住这唯一的东西。
“他们当真这么无情吗···”
秋庭茗子喃喃自语,她极小的年龄不能让她接受这段梦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茗子伸手扶着山洞的洞壁,一点一点挪出洞内。她抬头看看天空,不知何时已是满目夜色。远处灯火通明,她知道,镇子上的人都已回家,自己也可以回自己的家里去了。
可是,空气中飘散着的血腥味道预示着接下来的结局必将是悲惨。
秋庭茗子看着眼前景象,眼睛放大,瞳孔却缩小。自己的家正如梦境中一般支离破碎,地上不仅有木头的碎片,还有各种玩偶的断肢残骸,她向前走了一步,却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茗子用手去摸,触手冰凉,像是人的手臂。喉头吞咽一下,将自己的恐惧感压了下去,她低头凑近去看清那人相貌,却顿时崩溃。
“娘!!!!!!!!”
躺在血泊中绊倒她的人正是她的娘亲,胸口上被刀贯穿的伤口还在不住流血,流出的血浸染了她的衣服,汇集在地上稍凹的地方形成一个小血坑,女子双眼未闭,瞳孔欲裂,眼神带着绝望,还有死不瞑目的意味。她的双眼正好与茗子对视,茗子不住的颤抖,那么温柔的娘亲怎么会死得如此惨烈?!
“怎么会这样···”
人在绝望之时头脑是空白的,就连眼泪都留不下来。
秋庭茗子也是这样,她用自己的小手握住女子冰冷的手,然后用了几分力气将女子手中的玩偶拽出来,用衣袖擦干净它脸上的血迹,双手分别握住玩偶的小手,一前一后,带着它挥动起来。
“娃娃娃娃我的家没了,你说我能去哪里呐···”
三更时分,棕发女孩儿坐在尸首之中,黑瞳空洞,肢体僵硬似傀儡。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喃喃自语,呼出的热气消失在夜色中,被冷色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