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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无情】若见倾已迟 - 搬文:TVB少四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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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山东1楼2016-08-15 22:19回复
    阿宁写文以来唯一一篇完结文,历时5年。
    @犹见雪无情 之邀,转发到这里来。不过不是原著向。
    前后跨度五年,文笔,构思,和心境都大有不同。
    看文的原著党请斟酌拍砖。


    IP属地:山东2楼2016-08-15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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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这一日,沈茹卿起得很晚。双眼微睁,天光已大明。这在她,素来是没有过的。丈夫向子扆死后,她一个人惯了,夜里睡得再迟,天还未亮便要起来的。
      她睡不着。
      向子扆长相极丑,且又因在军营里打杂时得罪了金国太子完颜宗烈被阉,年近三十了,都未有人愿把女儿嫁与他。沈茹卿却美得那样夺目,她嫁给他那天,十里八乡的人都争着来目睹她的容貌。这样美丽的女子,却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给人强迫着嫁给向子扆这般废物,人人在叹惋这事的同时,也饶有兴趣地感叹说向子扆当真是丑人有丑福。
      而她嫁给他不到一年,向子扆便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死了。要知道那原本是身体多么健壮的一个人啊。于是人们的话头皆掉转了向,纷纷言道这漂亮的女子是铁定的克夫命。风言风语从未间断,自然没有几句是好听的,而那沈茹卿,却从没为自己辩解过。
      于是她的罪过便又多了一条:不但命硬,心也硬。
      向子扆死后,因嫌她克夫,自然没人帮衬她,她却安然自若地挨着军营开了一家医馆,日子过得清贫,脸上却并无半分埋怨。
      无论何时,人眼里的她,总是极淡然的模样,不悲不喜不嗔不怒,让人不由心生诧异。
      一年过去,她仍是美丽如昔,不曾老去分毫。时光飞逝,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丝毫刻痕。她一人度日,身边无人照料,但容貌煞是动人,举手投足起起落落间,总有人眷顾。人人皆道她还这样年轻,虽然嫁过人。但趁着年轻又颇有姿色,总还能再嫁与他人做个妾,风光一回。但说来说去,终究无人敢给她说媒。
      “谁敢帮她说媒?这不是成心和太子殿下作对么?”
      “太子殿下又不缺女人,会稀罕她一个寡妇?”话说到这里便没了下文。在堂堂大金国,敢私底下嚼太子殿下的舌头,真真是要命的事。
      沈茹卿金话说得极好,许是旧时丈夫教的,与别人交谈,没有障碍。也不曾有人听她说过汉话。但她是个汉人,是完颜氏攻打大宋所虏获的汉人女子,这事情,却是人人皆知。她的医术意想不到的精湛,不多时便在十里八乡出了名气。很多人专门请她治病,她少有拒绝,无论诊金多少皆尽心尽力,知晓她的,也渐渐开始因着这份敬佩,而对她开始有所改观。
      既已睁了眼,茹卿很快便起来了,简单梳洗用饭后,开了医馆大门。
      打开大门的一刹那,她心里不觉突突直跳,就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果不其然,她正蹲在门口清理药材时,眼前忽然一暗,却是几个高大身影遮档了光线,她半是惊诧地抬头,来人原是军中几名士兵,因为都是熟人,并不显得凶恶。
      “沈姑娘,太子殿下叫你去一趟。”为首的那人说。
      完颜宗烈与她往来甚密,但多是谈心和医治,此番看来却似乎是出了大事。她来不及多说,便随他们去了。路上几名士兵与她搭讪,都迫不及待想与这传奇女子搭讪几言。
      其中一个道:“沈姑娘,你可听说你们大宋此番又惨败给我们太子了么?据说若不是那四大名捕保护,连他们刚登基不久的皇帝都要给生擒了。”话一出口,立时觉得不妥。但沈茹卿脸上没甚变化,只说:“我并不知晓。靖康之后这么久了,大宋那边如何,与我干系不大。”
      听她这么说,这几人也不由放宽了心,又问:“既如此,姑娘在那边可曾听说四大名捕的名声事迹?我们几个虽是金人,倒也想听闻一下他们。”
      她只是摇头:“我区区女子,身居闺阁,从何处听闻这些个?”
      为首那个道:“你们这几个混小子,也好意思缠着沈姑娘,不瞅瞅自己配么?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自有你们好受的……咱们这手里不正刚活抓了那四大名捕之首了吗?等姑娘医治好了,有你们问的时候。”
      他说出口了才发觉不意间泄了密,茹卿却仍是淡淡的:“我原就觉得太子殿下这番请我请得蹊跷,原来是军中有了汉人。必然是觉得我也是汉人,又是你们的人,这才想起我的吧。”言毕,便扭过脸来,似乎说着话的时候,就没想等什么答语。


      IP属地:山东4楼2016-08-15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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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清晨醒来时,双眼还未睁开,便可以闻到一股子甜香味道。茹卿的药坊里熏了檀香,无情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轻咳,只觉满屋融融暖香,沁人心脾。忽听她的声音从隔壁房间远远地传过来:“你叫无情?”
        他依旧轻咳,黯然无应。
        一片静谧中,她端了药碗走来,道:“我离开大宋的时候,你们四大名捕还未成名。可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呢。”她言语中极少有这样的赞许和愉悦之色,无情听来,不知为何,这样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子,说话的口气竟像是久历沧桑的人,言语之间有一种过尽千帆的淡然。她的目光并不看向他,却是皎皎如清辉。
        他和她说的话并不太多,无情多是在沉思,而茹卿则多是静默。她的静默里有安然的暖意,一颦一笑都让人喟叹不已。有时他伤口也疼得难以入睡,虽然嘴上不吭声,她却像是已经知道了似的,那样安然的坐在一旁,手拿绢帕为他拭汗。
        他不知缘何,总觉得她举止侧影看来都格外熟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那样自然,只是无法确定。可她的沉默亦是自然无比。大抵也是因为她沉默,无情有很多的话也无心询问。似乎是对过往的一种命定的尊重,他不愿向她提起什么,她也不曾问过。
        有几次他正持卷而阅,能够听到门外有隐隐争执声。她给他一个绝对安适的环境,从他住进药坊的那天起谢绝一切登门的病人。她的心思,他猜不出。
        为首的士兵已然着了慌,焦急道:“沈姑娘,你一拖再拖,这一番你再不应,只怕我们太子殿下也等不及了。”
        茹卿神态自若,道:“病人既然交到我手上,伤势未痊愈,绝不可能让你们把他带走。无论是抬出谁的名头来,都不管用。”
        “姑娘无非看中了他是个汉人吧。”
        “无情公子即便不是人中翘楚,只要进了我的药坊,我也必要护得他周全。”
        “姑娘还是识相一点,太子的心思姑娘最为清楚的,别逼着我们动粗。”
        茹卿听他这样说,淡淡一笑,道:“你敢当着我的面动粗,信不信我管保叫太子殿下活剥了你的皮?”
        如此一来,她到底是给拦下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无情从她脸上看不出。只从心底猜得出一两分。待她端着药碗在床边坐下时,无情释卷,声音极轻,却极郑重地向她道:“沈姑娘,谢谢。”茹卿脸上看不出什么,仍是道:“伤势刚刚开始见好,就这样操劳了。还不快服药。”如此利语,真真和芷妍是极相像的。
        入了夜,风寒侵体。他时常是睡不着的。她的屋子就在他隔壁,极巧的,他睡不着的那几晚,她的屋子里传出幽幽几声箫韵来。那箫声听来悠扬,有时又绵绵如人之情愫,时而开阔,时而凄缓,正如他彼时的心境一般。此时从窗外可以隐隐看到城门上悬着的灯火,影影幢幢,有如身处林中。他不禁就想起那一夜,持着灯,在城外林中等着芷妍。
        斯是乱世,汝可安好?
        翌日,当她手持药碗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忽然忍不住问了一句:“沈姑娘,我们以前,可曾谋面?”
        话一出口,便觉得唐突。他本以为她的回答又是沉默。却不意她嫣然一笑,小孩子一般露出狡黠的笑容,道:“原来你还记得啊。”虽是纯真如稚子,言语却仍是极淡的。
        无情却是一惊,诧异道:“在何时,何地?”
        茹卿一副卖关子的样子,笑道:“公子果然是贵人多忘事了。”
        他思忖良久,终无结果。茹卿安安静静坐在小杌子上等着他猜的结果,终于还是失望了。无情性子本就轻言寡语,不好追问。她拿了空药碗,极为尴尬似的又坐了一会儿,直到确定了他回想不来,方长叹一声,道:“前尘往事,过眼云烟。忘记也好,没有牵挂。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那一声,似乎是很淡的,无意的。而在无情听来,分明却是一声怅惘之意。奈何他想不起来的,终究是从脑海里忘记了。过去的自己,清心无欲,那里有闲心留意别人。如此想来,仍旧觉得是遗憾。他这一生的遗憾,从呱呱坠地那一刻算起,累积起来要有许多了。偏偏哪一次,都是回首不得。那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刺痛,提起与忘记,都是残忍的。


        IP属地:山东6楼2016-08-15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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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时已入春,天色渐融,是一日暖过一日。但茹卿心知无情身体孱弱,不经风寒,早早便起身生了暖炉,轻轻置于床侧。无情本已起身了,忽见那炭灰里隐隐有片信笺样的纸片,已被火苗舔去了大半,寂寂然在火里燃着,不由心生疑惑,抬首便问:“起炉还用得着这样好的纸么?”
          茹卿正蹲着,从床褥下摸出一方黑布来,系在腕上,听他这样问,只淡淡道:“没有什么,不过是一封家书。”
          无情闻此,心中更是起疑:“即是家书,好好地烧它作甚?”
          茹卿整了一整腕上黑布的边角,冷冷答道:“不这样烧给他,难道要开棺给他不成?”
          他这方悟了她原是个寡妇,不过年轻些,寡居金地,竟是半分风尘也没染。正要开口致歉,她已将药碗递上:“你人在我这里养伤,心里还疑着我,提防着我图谋不轨,这段时日又歇息得少,累身累心,我看你这身伤如何好得。”
          他沉思良久,不动声色,忽道:“你想要我信你?”
          茹卿却身接过药碗,转身便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无情转念想到,今日原是她丈夫的祭日,不是好日子,她又怎会有心情顾忌他是否信任她。
          她一整日忙碌,不发一言,唯有腕上一抹黑布起起落落,让人略感刺眼。直到入了夜,关了大门,无情方听到她问:“夜里虽凉,但刚入了春,还不会太冷峭。你可否陪我出去走走?”他们已经共处一月多了,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同他讲话,虽然听来颇有些许恳求的意味,但并不觉得凄凉。她一面说,一面已经走近了他,一抬首就迎上了她的眼,干净而迷离。心里一时竟没有一丝拒绝之想。
          这一路并不那么好走,崎岖不平,茹卿走在前面,一手持灯,胳膊上挎着一个小竹篮,上面覆着青花图样的布盖,看不出篮里是什么。两人行到一处僻静的溪流前,茹卿止步,缓缓蹲下身去。无情坐在轮椅上,只能看清她手臂上的那一抹黑色,在这僻静之处,犹显得肃穆。茹卿静默许久,没有说话,亦没有回过身看他。月光下彻,她一身素衣莹白如珠。她仰头看去,不知是在看月,还是沉思。
          茹卿看了一会儿,继又俯下身,揭开布盖,从小篮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竹编小船来,拿火石点了红烛,小心翼翼放进船里,那船立时像是给染上了一层金子。她稍稍停了一下,把小船放进了河水里。夜里河水仍是淙淙,小船一会儿便给冲走了。
          “你这是放河灯罢?”无情轻声问。
          茹卿点头,反问他道:“你不放一盏么?今天虽不是鬼节,但这里幽静得很,祭奠故人,尚是个可选之所。”无情一怔,果见她又从那小篮里拿出另一只小船来,递在他手里。他大病初愈,手指绵软无力,抚在那船上摩挲得微微有响声,手上却是沙沙的疼痛。见他愣着不动,神思恍惚,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明白的,口中不由自主地吟道:“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念到这一处,忽就念不下去了。无情听了这首诗经中不常多闻的《绿衣》,不由想起芷妍常着一身绿衣,桃红底裳,旧日里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寂然浮现眼前。手一松力,小船跌落下来。“你可有带纸笔?”茹卿摇头。却见他眉头一拧,竟一抬手咬破食指,以血为墨,在船篷上书了一个“念”字。他人生得看似孱弱不堪,字体却是苍劲有力,铁钩银划,自成一派。但那一个字上所蓄的深情胜海,又有谁心知?
          茹卿见他状似疲惫,善解人意地接过船来,同样点了烛放入河中,眼见得这只船尾随着自己的那只,渐渐远去了。
          “你很爱她,为什么不去找她呢?也许她还活着。”
          无情道:“朝廷动荡腐化,我一心跟随世叔,必要顽抗到底。她若跟了我,只怕会给拖累了。倒不如任她自去,或许在这乱世里还有一线生机。”话一出口,他忽觉得莫名。怎会和这样一个女子说这些?
          茹卿倒并不觉有异。“你尚有人可思,她若是还活着,必然也在挂念你。不似我,在这异地他乡,已没有人牵挂了。金国也不是久安之地,时日久了,总有内讧应时而起。并不比大宋强许多。”
          他对她起了一丝怜悯,问道:“既然今天是他的祭日,你为何不去他的坟头,反倒找了这么个地方放河灯呢?”
          “他没有坟,得肺痨死的,人都怕传染,营地里一把火烧了,半个尸首都没留给我。”


          IP属地:山东7楼2016-08-15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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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世叔,有人送信来。”
            诸葛先生略一转身,但见铁手手持一封信笺,面貌肃穆且带疲惫,忙接了,打眼瞧了,问道:“谁人送来的?”
            铁手答道:“送信人说他是受人之托,他也只是从金地逃回来的一名商贾人。我看他不像是在说谎,便放了他。”
            诸葛只听闻“金地”一词,心中忽然像是有所期冀一般,连忙撕开信封,展开那信,却只有短短一句话而已:“无情公子现在金国。”字迹娟秀,却显得有些凌乱,看似是匆忙间写就的,却因某种缘故,终究没有写完。也或许是……留下他,对这人有何利处不成?可若是要讹诈些什么,却又写得这样简短,没有他的话,让人生生的琢磨不透。手指在信纸上反复摩挲着,忽然计上心来,将那薄薄一张信纸凑在鼻下嗅了,方缓缓舒了一口气。
            铁手见他时忧时笑,眉目间喜怒不定,一时迷茫不已,只问:“世叔,可是有了其他几位师兄弟的消息?”
            诸葛淡然道:“你大师兄暂时应该是无恙的了。有位医者照顾,总是好的。”那信封上若有若无的药香,若非经多时药物浸淫,怎么会如此深刻,从金地到大宋漫漫长路,曾无半分消减?
            铁手听了,刚要开口,忽听门外传来舒无戏粗犷焦急的声音:“诸葛,大事不好,大事不好,金国来讯……”
            入了夜,茹卿正欲更衣,忽听轻叩窗扉之声,于是隔窗问:“是谁?”
            却原是隔壁的大婶:“沈姑娘,不好意思,在你闭门不出之日打扰,可是我家那儿媳妇……产婆来了好久,都不管用,眼见这样玩的时候了,再拖下去,产婆说大人孩子都保不住,求您去看看吧!”茹卿心底一恸,忙道:“大娘别急,我这就出去。人命关天,茹卿怎好推辞。”说罢,提了药品箱,就要出门。刚欲推门,忽觉隐隐不安,忙又折回身来,退至无情房间,一撩门帘子,但见他仍是手持书卷,静逸安详之状不改。他见她进来,手提药箱,容色稍异,问:“这样晚了,你要出诊?”语气虽是冷的,她却早已习惯。
            无情见她伫立门口,静而不答,知是猜对了,她仍旧是一袭水蓝衣襟,细瘦修长的身条,迎着夜风那样立着,竟显得格外惹人怜爱,一时不由就看住了。她也觉察出他在看她,不由下意识地一整凌乱的发丝,道:“我只是想过来说一声,今夜天寒,看样子是要下雨呢,你身子才刚开始有起色,早点歇息。”说罢,转身便去了,帘拢被她离去时带起的风微微吹起,许久不能平静。
            曾几何时,他在夜里点了灯,吹着笛子,守在她回来的路上。漫漫的山路,夜里那样萧瑟,一人独守,若非心中有所念想,只怕也是寂寞难耐。可她终究是给他盼来了。明明是等她,真见了她时,却还要说声“我不过是顺路”。遥想起那时候,她一身青衣映着满山翠色,愈发显得人如碧玉,难舍难割。
            终究,还是这乱世,让他不得已割舍了。
            只是不知,这样子割舍了她,是为了她好,还是害了她?当初她离去时,中了那样深的毒,怎么能解?
            茹卿跟着那大婶一路走着,却是过了好几个村庄,也不见停下来。行至半路,比那下起了雨。她住步打伞之际,忽忖思出些许不对劲来,一把拉住那大婶道:“你家儿媳妇岂能熬到这时候?你家若是真的住这么远,又何必走长路来寻我?”
            那大婶早已是全身打起了哆嗦,支吾道:“姑娘是这方圆百里的妇科名医,老身……自然是要寻姑娘的……”
            一道霹雳骤然辟天而过,借着电光,茹卿看清她衣襟下掩着一方挂牌,俨然是精工细刻,那样熟悉的纹饰,她出入太子府多次,怎会不识得?她的话音一下便冷如寒冰,直拽了那妇人衣襟问:“是完颜宗烈使你来的?可是有意要引我出来?”
            那妇人见被揭穿,一时竟被唬得站也站不直立,一叠声跪倒在地,连声哀求道:“姑娘,老奴受命于太子殿下,旨在引姑娘出了药房,并无心坑害姑娘!太子说,能将姑娘带多远便带多远,时候一过,自然会引姑娘回去。”
            茹卿早已顾不得听她呻吟忏悔,一把撂下药箱,持了伞便往回来的路奔去。岂知那老奴打横抱住了她的腿,苦求道:“姑娘,您这个时候回去,太子爷必要责怪我,姑娘也是知道太子爷的脾气的,老奴还有一家老小待养,求姑娘姑息我们一家子吧!”
            茹卿素日敬老爱幼,今时见她缠得这样紧,也明白她自有她的难处,完颜宗烈的气性,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未能完成使命的人。左右一思忖,不由住下了。雨水打在伞上哗哗作响,就如敲在天灵盖上一般清楚明晰。“姑娘所托,小人怎会不照做。同是汉人且不说,四大名捕为国卖命,落得如此下场,我一小小商贾人家也很是为之不平的。姑娘放心,我只要能平安到达大宋,这信,必会送到诸葛先生手中!”
            她将写好的信置于信封里,以蜡封口,交到那人手中。直到看着他走了,方长嘘了一口气。那人看来也是有些侠义心肠的爱国之士,既如此,若知道她信中所言,必要怨恨她吧?她终究是自私,一时半刻,不想他们寻了来。不想他们就这样带走了他——就这样从她身边带走了他。
            人人皆是自私的,她如是,眼前的这位大娘亦如是。不过是时移境牵,五十步笑百步,她有哪有资格叱责她?
            然则她是等不得的,分秒也拖延不得的,这样大的雨!她到底仗着年轻,挣开了老奴的臂膀,撑着伞跑回去。刚入城门,便见沿街城壁上新帖了告示:其他三捕头听着,你们大师兄无情现在我金国太子手上,情形危在旦夕,我且在太子府静候大驾!
            她一时恨得切齿,雨势愈大,不由拼了力向太子府跑去。门人皆是熟识她的,无人敢拦,眼睁睁放了她进去。她却一把拉住守门的小厮厉声问:“他在哪里?”
            小厮只道:“姑娘,太子爷在茹云阁饮茶呢。”
            一转眼间,已没了人影。


            IP属地:山东8楼2016-08-15 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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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世叔,这告示该是真是假呢?”铁手问。
              诸葛抚了一抚那告示上干涸了的水痕,墨迹已然有被冲刷过的痕迹。“看来那日送信的人,是护不住他了。”
              “这样干耗着不是办法,你既然也确信无情的确是凶多吉少,为何不派人前去解救?”舒无戏急道。
              铁手亦言:“世叔,其他几位师弟尚未找到,让我去救大师兄。”
              诸葛长叹:“你说,若是追命冷血恰也在金国,会否也像你等这般贸然前去?”
              舒无戏闻言更是急了:“诸葛,这话可不像你啊,你从小抚养无情长大,视如己出,如今怎么这样不在意他的死活了?金地凶险,无情孤身一人,如何自保?况且那金国太子的秉性,视人命如草芥,无情落在他手里,怎么经得起折磨?你……”
              铁手一手按住舒无戏,道:“舒大人,你忘了,大师兄即便是回来了,也还是叛国通敌的罪名,怎生抹得清呢?”
              茹云阁地处开阔,中有一处方地,上置一方宽长寸许的大理石,正接着从亭阁飞檐上滴落的水珠,以效“滴水穿石”之景。此时上面正插着一根木柱,上缚一人,垂首默然,茹卿不必步近,已然知晓是谁。正待接近,却被一人一手拦住,回头一看,不是完颜宗烈,还是何人?
              “你要做什么?”
              “我还没问你呢,这个时候,不在城外诊病,跑到这里做什么?”
              “我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怎么容你杀人?”情急之下,她已然失却了往日的淡定和安素。
              他的言语中颇有几分轻佻的意味:“杀人?我哪里有杀人?人不是尚还活着的吗?”顿了一顿,又道:“况且,告示你也看到了,他这么有用的一个诱饵,我怎么舍得他死?”他的手指在茹卿的下颌上反复摩挲着,极享受的样子,“我想要一个人死,这人会怎么死,你不是不知道。”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霹雳骤然响过,端的是震耳欲聋,茹卿手中的伞一时脱了手。
              一些模糊多年的图影,在她的脑海里,一点点明晰起来。
              像是忽然噩梦缠身。
              “今晚在路上,我突然胡思乱想起来,我不过是小小一个杂役,你这样的美人,怎么会一直在我身边。”
              “你说,咱们如此的恩爱,会不会正应了你们汉人的那句话,无福消受,理当折寿?”
              她眼瞧着他从自己手里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一饮而尽,药性太猛烈,他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定下身来,大口吐着血,一时瘫倒在地,她远远看着。
              他忽向她伸出了手,知道是徒然了,却只道:“我死以后,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有更好的去处?”
              她已然无话,亦或是已经暂时失却了说话的能力。人却仍然是警醒的。
              她怕他恨她。
              她甚至怕他的鲜血落在她身上。
              她也稍有疑惑,自己亲手配的药,药性之猛烈,可使人猝死。但他过了这许久,还没有闭眼。只是不再说话。不由探身去抚了他的鼻息。他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雨水还未干。被屋里的热气一熏,润润的,还有些暖意。
              他死了。
              他的袖管里,掖了一方刺绣手帕。她方才记起来,依稀是白天时在一个过路的汉人商贩那里看到的,她望了许久,没有张口。他却记下了。一时间,忽然就想起来他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却还是没哭出来。
              他卑微,面貌生得也丑陋,人老实,从没碰过她一下。所以他死了,她还是清白之身。
              他这样爱她,生生挺住了那药力,只为了多瞧她几眼。
              可她终是不得知了。
              “如果我要他死,你会不会,也像那回似的,配出一份药来,亲手喂给他喝啊?”完颜宗烈乜斜着眼,指尖死死扣住她的下巴。
              无情怔怔望着她。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情形。自己被牢牢捆绑在大柱之上,动弹不得。而今,同样是受人摆布,生不如此。不过是异国他乡,汝已不再。
              她的身形声音,在他脑海里,渐渐熟悉起来。她不是桑芷妍。可是芷妍之前,他又何曾留意过人?
              “你知道我不会再那样做,又何必多问?”茹卿抬眼瞪着他。目光灼灼。
              “不后悔?”
              “为何要悔?”
              “你这是逼我杀他。”
              “你不会。其他几位捕头未到,你不会杀他的,不是吗?”
              “我说不杀,我可没说不折磨他啊。”完颜宗烈回身向滴水台侧的守卫命道:“拿马鞭来!给我重重的打!”


              IP属地:山东13楼2016-08-17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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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茹卿侧过身听着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一下一下,隔着层层雨帘,依次起伏地在耳畔延展开来,身子不由点点发颤起来。完颜宗烈见她如此,淡淡问:“你怎么不为他求情?当真不怕我就在今晚活活打死他么?”茹卿默然不语,视线看向远方,轻叹了一口气,旋即便收回了目光。
                完颜宗烈忽就觉得丝毫没有了把握。这个女人,时日久了,反倒愈发让人难解了。正待迟疑下一步当如何处置无情,忽听茹卿幽幽道:“太子殿下下如此狠手,却为何因?若要拷问大宋军机,你并未给他机会言说;此人心思慧黠,擅长谋略,如若留他一命,或许还有可能为太子的大业献忠添谋……但您现下如此苛待他,茹卿实在不明白太子的用意。”
                完颜宗烈双手至于她肩上,一把将她掰过来,面向着自己,但见清灵静透的一张倩面,那一双眼睛却没有一分是瞧着自己的,整个人仿佛发了疯一般道:“茹卿,你不是不知我的心思!我大业一朝成了,你便是我金朝唯一的皇后,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让我心里不痛快?”
                茹卿稍一屈膝:“奴婢不敢有此妄想。奴婢原先并不认识此人,不过是遵了太子殿下您的命,为他疗伤。他的命就在太子手中,是杀是留,全看太子的心思。只是奴婢为太子打算,现在还不是要他性命的时候。况且……”她顿了一顿,又言:“奴婢与他相处时日虽不长,但也略有些捉摸到他的性子,极是心高傲气,这般心性的一个人,若用大刑强折了他的性子,未必是好事。”
                雨势越来越大,无情生生被缚在石柱上,只感觉眼前打过来的鞭子看来愈加模糊,抽打在身上也不似开始时疼痛如刀割,他努力睁着眼,怎奈精神不济,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下去,迷蒙间只听得熟悉的声音轻声道:“没事了,跟我回去吧。”继而便觉手腕上的绳索被小心地解开,眼前忽现一抹温存的碧绿色,嘴角一丝微笑不由绽开,昏昏然沉入那人温软的怀抱中,失去了知觉。
                待到醒来时,窗外依旧是大雨倾盆,他嗅着熟悉的药香,不觉哑着嗓子探问:“芷妍?”无人回应。他心里一急,努力挪着半个身子欲要下床,却不慎牵连到伤口,险些摔下床来。那一双扶住他身体的柔胰细软滑腻,绝非芷妍,他却一把抓住了她问:“芷妍去哪里了?”
                茹卿轻叹道:“我这药坊中哪里有芷妍。大人可是梦魇了?”
                无情忙侧了脸向里:“方才是我失礼,还请姑娘莫要见怪。”
                茹卿不以为意,伸手去试他的额头,方舒了口气:“大人这烧总算是退了,不然,只怕真是要到那奈何桥上等那芷妍姑娘了。”见他不语,她转身拿了自己的手炉来,轻轻窝在他被里。无情只觉身上一暖,仍是不敢回头。他心里却也不由纳闷,从前不是没与女子打过交道,怎么现在却这般不适起来了。许是方才出言唐突了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吧。
                但过意不去这词,何时却用在了他身上?除过芷妍,他本对这世间女子皆无感觉。左思右想,终究不知自己到底是怎的。茹卿倒不觉有异,在他床头默默坐了一会,并不说话。无情脸仍向里侧,一时间只觉得尴尬极了,却也不知如何说。只听她莫名问了一句:“大人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我是说……在遇见那位姑娘之前的事。”声音平淡如常,但却只有她知道,问出这句话,自己心底早已如鹿般不停地起跃。


                IP属地:山东14楼2016-08-17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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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至此,茹卿问道:“当日在刑室里,我其实一直有句话想问你。只是当时的情势,人多口杂,无法相问。”
                  无情仍未抬头:“你且问罢。”
                  茹卿叹了口气,道:“以你的气性,既然是不愿屈服,大可一死了之,向大宋以死明志,又何必在那里熬受酷刑,生不如死呢。”
                  她等了许久,没有听到他的答案。
                  无情并非无心于死,那一日他刚醒来,便在她面前说过。她信。对这样一个人来说,声名辱没,壮志难酬,已是了无生趣。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很懂得他了。这种懂得是基于时间的,是经了时间浸淫所成的一种懂,虽然不是心有灵犀,但她诚心参透,已经尽了力。可无情这个人,却是不好懂的。或者说,她永远只是接近,无法懂得他的全部。
                  他不给答案,茹卿只能凭空去猜。她依稀回忆起那夜他放入河中的那条船灯,船上血书的“念”字,他重伤昏迷中口中呢喃的那个名字,眼前忽然模糊地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影子,只是不甚清楚。她也想象不出,该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才要得起这样的一个男子的心。她记得自己吟唱那首《绿衣》时,无情眼里的伤痛和阴郁,那是一种晦暗不清的情愫,走得近了,都不易察觉出来。她知道他爱,那样深沉的爱着,只是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在哪里。
                  但她真的很想帮他找到她,哪怕是有一点点讯息,能让他眉间不再是那般深傲的蹙起。
                  “我答不出,等我想到再告诉你吧。”听到无情的声音,茹卿这才回过身来,无情看着她道:“但是我不告诉你答案,你可否不要妄自猜测?”
                  茹卿正色道:“我没兴趣猜测你的心思。”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说:“天快黑了,回去吧。在这儿你也参不出什么来了。”无情点头,她随即便稍一着力推动他的轮椅,向药坊步去。尚未走出这片场地,她忽觉手背上一凉,只听无情低声道:“茹卿,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他顿了顿,艰难道:“如果有一天,你见到芷妍,请不要告诉我。也不要告诉她你知道我在哪里。”
                  茹卿心内一恸:“为何?你不是一直在等她吗?”
                  无情道:“举国皆知,我一个宋人,却做了金人的军师,为帝国卖命,这已让世叔蒙羞,我知她不会信,但若是相见,现在的我,不仅无法保护她,而只会……”
                  茹卿一口回绝:“要不要告诉她,是我自己的权力,要看我是否愿意。况且……我根本不认识她。”


                  IP属地:山东24楼2016-09-11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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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无情放下毛笔,轻手抚平了画纸,茹卿稍侧身,看着那画中一袭碧色衣裳的女子,美丽沉静犹如染霜寒梅,她不是最美,却也让人眼前一亮,缓缓心动。她不由问道:“这就是芷妍?”
                    无情重复道:“这就是我的芷妍。”
                    茹卿正要再问,只听垂帘一扫,一个士兵手托信笺入内。无情伸手接了,面无表情。士兵恭敬道:“太子殿下说,请军师速速答复,晚上便会派人来取。另外,”他又从衣里摸出另一封信,向茹卿道:“这一封,是殿下写给沈姑娘的。”说罢,转身离开。两人拆了信,皆是静默了一晌,只听得见信纸反复摩挲的苏苏声。
                    无情收起信,面色淡然,道:“完颜宗烈又要起兵打我大宋。”
                    茹卿将自己的那封在烛火上点了,淡淡道:“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么。”见无情面露忧色,略一沉眉,问:“你可是担心神捕司?”
                    “有世叔他们在,总不至出了乱子。我只怕……”
                    “只怕金朝的内奸已潜入大宋内廷,不然,他不会这般有信心大举出兵吧。”茹卿慢条斯理地接下话来,旋即缓缓看向无情,大病一场后,他面色一直苍寒如纸,只稍有些许血色,但目光厉亮,睿智不减,骨子里的执傲更是分毫未改。他平日多是沉浸于书卷中,或是帮完颜宗烈处理些军政机要,完颜宗烈对他的疑心并未因时日久而放宽分许,很多要事不会放开交给他做,无情所接触到的只是部分。
                    对待那样小的一部分事务,他都要费十分的工夫,唯恐有所疏漏与不恰,让完颜宗烈心生不满或疑虑。这一切于他,怕是十分难为吧?那样心性的一个人,费尽心力去讨好一个破了自己家国的人,究竟为何原因,时日久了,反而不再重要。她只是为他觉得累。更多时候,隐隐觉得痛。她不知道这种痛到底为了什么,只知道那是一种陌生而久违的痛楚感,是前夫死去时都没有体会到的。


                    IP属地:山东25楼2016-09-11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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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晚上,无情彻夜端坐案前,手中毛笔起起落落,时不时有被揉搓成团的纸张抛掷座下。茹卿专于研磨药粉,一开始并未注意。但夜色愈深,那边纸页落地的声音却还未停歇,不由有些担心。但两人共处三年以来,已经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些默契,他专注做事时,她从不打扰。直等到他手中的事情做完,才稀稀落落指责两句,无情面上淡淡的,只怕也从没记挂于心。她也不动怒,但每每必言,听与不听是他的事,茹卿自己也是固执的人,不会因他不在意而省这席话。
                      听着听着,她不禁就分了神,怎么都无法集中精力在药上。这时忽听无情房里传来一声异样,她却再也定不住了,放下药粉冲入他房内。却见无情趴在案上,手中毛笔已然脱力,在纸上摁下一点后便滚落在地——一地都是白花花的纸团。茹卿俯身扶起无情,轻按人中好几下,他才悠悠醒转。茹卿不顾他眼里尚有几分模糊,劈头便道:“纵是我极少管你,做起事总要有点节制吧?自己的身子,自己毫不爱惜,你倒还真真是‘无情’了。”
                      无情缓缓抬头看着她,似是听得极为专注,并不答话。茹卿的手还按在他腕上,只觉得凉浸浸的,正要再发话,只听他用极轻的声音叹道:“茹卿,我好累……”短短一句,再无多言,但这句话带给她的感觉却如曲韵般幽长舒曼,久久萦绕于心难以消弭,乍一听来,连她自己都微微一愣。
                      他原来真的是累。
                      以他的性格,这般说出来了,便是累得实在受不了了罢。
                      那种痛的感觉,听到这句长叹的一刹那,幽然来袭,无法抵挡,更无从抵挡。她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地软下来,有那么一种冲动,生生给压制下来。无情的目光直直看向她,似乎是在等她说什么,但又不太像。茹卿心里千丝万缕绞成一团,终是松了手,回身道:“我去给你冲杯热茶暖暖身子,都快入夏了,手还这么凉。”
                      无情看着她走出去,眼睛疲惫得稍稍眯起,瞬间便合上了。
                      绿衣绿衣,绿衣黄里。记忆里的芷妍,永远是身着绿衣的模样。她的身影像是烙刻在眼膜上一般,睁眼闭眼,想念的时候,总会出现。而茹卿就在他身边,日日夜夜,从未远离,可他总也记不住她的颜色。
                      她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习惯。
                      还有一种他从不敢去想的,隐约的感觉。
                      他从不敢告诉她,她从完颜宗烈那里救下他的那天,他的记忆。


                      IP属地:山东26楼2016-09-11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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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凉的雨和鞭打所带来的疼痛交织在皮肉里,多加一分都承受不住。但是感觉到她走近的时候,心里忽然就放松了。他感觉得到她为他解开绳索时,手力那么轻,那么小心翼翼,唯恐碰疼了他,又怕解得太慢让他多了煎熬。他记得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自己倒在她怀里的感觉,那久违的温暖,让他忍不住想起小时候,自己多病,雪姨守在他床边,用小暖炉一点点帮他暖被窝,又时不时细心掖好稍有些掀起的被角,那样的无微不至,小心翼翼。他没有父母,没有家,可就在那一瞬,他决心以后就把神捕司当成家,全然去信任身边这两位细心照料他长大的、没有血缘的亲人。
                        家,代表的是一种归属感。有家,才有归宿,才不孤单害怕。
                        而茹卿,在那一瞬给他的,就是这种归属感。他从不敢言,从不敢想,怕多想一分一刻,都会心存奢望。他素来是不幸的人,不仅自己不幸,带累得身边的人也命途不幸。最后那一战,如若不是为了护着他,冷血又怎么会被重刀砍伤?他脑里一切一切都记得清楚,只是不愿回想,也不堪回想。
                        茹卿有次问他:“其他三位名捕没来救你,你对他们,可有怨恨?”
                        他只是摇头。
                        茹卿不是个喜欢深究的人,只要他不愿说,她就不再往下问。她不问,正好也解了他的难。可她不知道,那日在战场,他心里其实很希望她往下问那么一句,就一句,那他就可以把自己的答案如实托出。可她到底也没有问——他说不要她多想,妄猜,她想必也没有那个心思,过后便忘了。
                        只有他还记得,那个答案是什么。可连他自己都不敢信,她会信么?
                        那时候身受重刑,每分每秒都是难熬,可他心里却坚信,她会来。他怕,自己如若不在了,按时到来的她会不会失望?这个女子,费尽心力地一次次把他从鬼门关抢回来,他的命有一多半是她的。他若自尽或死于酷刑,她会否觉得自己的付出和坚持是不值的?


                        IP属地:山东27楼2016-09-11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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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懒得再发一遍了,原文地址回来了,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去那边看结局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20-01-08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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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41楼2020-01-08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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