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突然造访,嫩绿的叶子被染成了黄色,我的心仿佛也感受到了秋风的寒冷,忧伤的情绪开始蔓延。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用片段的记忆拼凑着曾经最疼爱我的人,难能可贵的亲人味,我竟开始将他淡忘,我的三叔,你还好吗?
三叔,我父亲最小的兄弟,排行老三,是家里的“金龟子”,是我们的小靠山。他身材魁梧,长相憨厚,年轻时是我们村里的美男子。正值说亲的时候,正好也赶上爷爷家比较富裕,村里的媒婆把家门槛都快踏平了,争抢着为三叔介绍对象,可三叔脾气很倔,硬是一个不见。爷爷奶奶非常着急,每天埋怨三叔不孝顺,不懂得他们做父母的心,谁知,没几天,三叔自己领着一个姑娘回来了,而这个姑娘后来就成为了我的三娘,虽不貌美,但心肠却实打实的好。
爷爷奶奶文化低,对三个儿子的教育很是落后,甚至是不管不问,再加上生活条件好,对孩子娇惯无常,尤其将三叔视为“掌上明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习气比他的两位哥哥还要严重。也正是这种溺爱的环境下,三叔渐渐地走上了不归路,离家人越来越远,甚至在爷爷去世的时候都不能陪在身边。而爷爷在临走的前一刻,还在呼唤着“三儿,三儿,回来了吗,爸想你了……”恰恰这令人伤感的一幕也在三叔身上如数上演。在他去世前,我们这些孩子也未能陪伴他,因为这一切来的这么突然,那么让人绝望。
三叔,长相憨厚,却从来不老实。小学打架逃课,从不向老师和课本屈服;中学从来不走校门,永远是用绳子绑着课本跳着墙头去上学。一个学期下来,书和绳子是崭新的,裤子却磨坏了好几条,等到中升高考试的时候,却硬生生的睡过了头。虽然因为学习的事奶奶没少和他着急,可还是得过且过,从不过分计较。也正是因为这种过于放纵的态度,三叔小学毕业后就辍学在家,整天和乡里的小混混们在一起,沾染了很多不良习气,颓废的生活态度让他付出了妻离子散的代价。
三叔成家前就是我们老家方圆十里有名的小痞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成家后在三娘的监督下有了些许的改变,但还是玩心很大,没有正经的奋斗过。有一件事我印象非常深刻,就在我妹妹出生的前几天,他还偷偷的跑去人家枣树地里偷枣,回来后还给我们分着吃,奶奶看见后又气又恨,但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妹妹出生后,三叔肩上开始有了压力,下决心说要去工厂打工,给妹妹挣奶粉钱,可终究不是本分人,没几天就赖床在家,假装这疼那疼的,就是不去上班。生活中的小事,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从不强求他。但是真出事的时候,全家人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八岁那年,春节刚过,喜庆的气氛还没消散,一个电话让我们全家瞬间冰冷了下来。打来电话的是天津静海县公安局,说我三叔涉嫌绑架、抢劫、勒索罪被捕,需要家属过去帮助了解情况。这一下,家里人彻底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爷爷租了一辆车,带着奶奶和爸爸就去了。到了那,三叔对家人一句话都不说,但已经交代了全部的犯罪事实,并且承认所有罪行都是他一人所为。奶奶急得直哭,爷爷和爸爸也不知所措,但谁心里都明白三叔重义气,这是把所有罪都扛下来,不让他的哥们受到牵连。奶奶再好言相劝,三叔都板着一副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时也不知道他是假义气还是真幼稚,毕竟妻女还在家里等他。但再好言相劝,他都无动于衷,牛脾气一上来,倔的三头牛都拉不回来,就这样,他的一生开始了赎罪之旅,而这一走就是13年。
在这13年里,爷爷去世,三娘带着妹妹改嫁,奶奶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每半年爸爸就去看望他一次。在我高二那年,我随父亲去监狱里看望他,消瘦的身体,凹凸的面孔,始终抬不起来的眼皮,让我倍加可怜这个中年男人,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浪费在监狱里。当我们坐在桌子旁边开始吃饭时,三叔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强强,还上学吗,千万别打架,受了欺负忍着,自己好好学习,以后有了出息,别人都高看你一眼。”三叔啊,我又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如果你在13年前就悟出这个道理,你又何必如此!在那天一个半小时的交谈里,三叔话很少,要了一张妹妹的照片,还问了问我说“你爷爷怎么没来?”其实那个时候爷爷已经过世了,爸爸不让告诉他,为的是他在里边好好改造,不要再生事。但我的直觉是三叔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一直在骗自己,为自己留点撑下去的动力。
一晃13年流水而逝,全家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三叔出狱的日子。奶奶忙活着三叔回来后的团圆饭,妈妈憧憬着三叔回来后的新生活,爸爸更是激动的几天晚上睡不着觉。而我,努力的回忆着三叔在我脑海里的记忆片段,拼凑着一切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出狱那天,爸爸兴奋的开着车去接三叔,5个小时就回来了。奶奶坐在炕上盘着腿,看到三叔,露出了隐藏了13年的笑容。三叔简单奶奶,扑通一下就跪下来了,“三儿不孝顺,让您受苦了”,奶奶抚摸着三叔的头说,“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本来是一片感动祥和的气氛,可午饭过后,三叔说累了,想休息一下,躺在炕上眯着眼就睡着了,而这是他给家人留下的最后的画面。后来诊断说,三叔是因为突犯心梗,抢救不及时造成的突然死亡。据小姑说,当时就她和三叔在家,突然三叔坐起来,捂着自己的胸口说:“这是胃吗?”接着就口吐白沫,倒了下去。爸爸从家里赶过来,用尽了办法也没留住三叔。而我,在异地求学,妈妈打过电话我才知道。当我赶到家里,看到的是永远闭着眼的三叔。他的遗容非常安详,嘴角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他也回味着这次回家的味道。
三叔的生命里出现了太多次的“突然”,短暂的回家之旅让我们印象深刻,却又感到从未拥有。七月十五中元节刚过,在这祭祀的日子里,让我又想到你。惟愿三叔在另一个世界安好。
站在冷冷的大街上,我噙着泪水,眼前的行人依旧匆忙,穿久不息的车辆从身边飞驰而过。自然的规律让人无可奈何,世事的无常更让人难以猜测,行走在光阴的日子里,我们永远都是弱者,唯有珍惜自己,爱护生命才会让我们更加坚强。
三叔,我父亲最小的兄弟,排行老三,是家里的“金龟子”,是我们的小靠山。他身材魁梧,长相憨厚,年轻时是我们村里的美男子。正值说亲的时候,正好也赶上爷爷家比较富裕,村里的媒婆把家门槛都快踏平了,争抢着为三叔介绍对象,可三叔脾气很倔,硬是一个不见。爷爷奶奶非常着急,每天埋怨三叔不孝顺,不懂得他们做父母的心,谁知,没几天,三叔自己领着一个姑娘回来了,而这个姑娘后来就成为了我的三娘,虽不貌美,但心肠却实打实的好。
爷爷奶奶文化低,对三个儿子的教育很是落后,甚至是不管不问,再加上生活条件好,对孩子娇惯无常,尤其将三叔视为“掌上明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习气比他的两位哥哥还要严重。也正是这种溺爱的环境下,三叔渐渐地走上了不归路,离家人越来越远,甚至在爷爷去世的时候都不能陪在身边。而爷爷在临走的前一刻,还在呼唤着“三儿,三儿,回来了吗,爸想你了……”恰恰这令人伤感的一幕也在三叔身上如数上演。在他去世前,我们这些孩子也未能陪伴他,因为这一切来的这么突然,那么让人绝望。
三叔,长相憨厚,却从来不老实。小学打架逃课,从不向老师和课本屈服;中学从来不走校门,永远是用绳子绑着课本跳着墙头去上学。一个学期下来,书和绳子是崭新的,裤子却磨坏了好几条,等到中升高考试的时候,却硬生生的睡过了头。虽然因为学习的事奶奶没少和他着急,可还是得过且过,从不过分计较。也正是因为这种过于放纵的态度,三叔小学毕业后就辍学在家,整天和乡里的小混混们在一起,沾染了很多不良习气,颓废的生活态度让他付出了妻离子散的代价。
三叔成家前就是我们老家方圆十里有名的小痞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成家后在三娘的监督下有了些许的改变,但还是玩心很大,没有正经的奋斗过。有一件事我印象非常深刻,就在我妹妹出生的前几天,他还偷偷的跑去人家枣树地里偷枣,回来后还给我们分着吃,奶奶看见后又气又恨,但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妹妹出生后,三叔肩上开始有了压力,下决心说要去工厂打工,给妹妹挣奶粉钱,可终究不是本分人,没几天就赖床在家,假装这疼那疼的,就是不去上班。生活中的小事,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从不强求他。但是真出事的时候,全家人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八岁那年,春节刚过,喜庆的气氛还没消散,一个电话让我们全家瞬间冰冷了下来。打来电话的是天津静海县公安局,说我三叔涉嫌绑架、抢劫、勒索罪被捕,需要家属过去帮助了解情况。这一下,家里人彻底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爷爷租了一辆车,带着奶奶和爸爸就去了。到了那,三叔对家人一句话都不说,但已经交代了全部的犯罪事实,并且承认所有罪行都是他一人所为。奶奶急得直哭,爷爷和爸爸也不知所措,但谁心里都明白三叔重义气,这是把所有罪都扛下来,不让他的哥们受到牵连。奶奶再好言相劝,三叔都板着一副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时也不知道他是假义气还是真幼稚,毕竟妻女还在家里等他。但再好言相劝,他都无动于衷,牛脾气一上来,倔的三头牛都拉不回来,就这样,他的一生开始了赎罪之旅,而这一走就是13年。
在这13年里,爷爷去世,三娘带着妹妹改嫁,奶奶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每半年爸爸就去看望他一次。在我高二那年,我随父亲去监狱里看望他,消瘦的身体,凹凸的面孔,始终抬不起来的眼皮,让我倍加可怜这个中年男人,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浪费在监狱里。当我们坐在桌子旁边开始吃饭时,三叔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强强,还上学吗,千万别打架,受了欺负忍着,自己好好学习,以后有了出息,别人都高看你一眼。”三叔啊,我又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如果你在13年前就悟出这个道理,你又何必如此!在那天一个半小时的交谈里,三叔话很少,要了一张妹妹的照片,还问了问我说“你爷爷怎么没来?”其实那个时候爷爷已经过世了,爸爸不让告诉他,为的是他在里边好好改造,不要再生事。但我的直觉是三叔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一直在骗自己,为自己留点撑下去的动力。
一晃13年流水而逝,全家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三叔出狱的日子。奶奶忙活着三叔回来后的团圆饭,妈妈憧憬着三叔回来后的新生活,爸爸更是激动的几天晚上睡不着觉。而我,努力的回忆着三叔在我脑海里的记忆片段,拼凑着一切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出狱那天,爸爸兴奋的开着车去接三叔,5个小时就回来了。奶奶坐在炕上盘着腿,看到三叔,露出了隐藏了13年的笑容。三叔简单奶奶,扑通一下就跪下来了,“三儿不孝顺,让您受苦了”,奶奶抚摸着三叔的头说,“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本来是一片感动祥和的气氛,可午饭过后,三叔说累了,想休息一下,躺在炕上眯着眼就睡着了,而这是他给家人留下的最后的画面。后来诊断说,三叔是因为突犯心梗,抢救不及时造成的突然死亡。据小姑说,当时就她和三叔在家,突然三叔坐起来,捂着自己的胸口说:“这是胃吗?”接着就口吐白沫,倒了下去。爸爸从家里赶过来,用尽了办法也没留住三叔。而我,在异地求学,妈妈打过电话我才知道。当我赶到家里,看到的是永远闭着眼的三叔。他的遗容非常安详,嘴角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他也回味着这次回家的味道。
三叔的生命里出现了太多次的“突然”,短暂的回家之旅让我们印象深刻,却又感到从未拥有。七月十五中元节刚过,在这祭祀的日子里,让我又想到你。惟愿三叔在另一个世界安好。
站在冷冷的大街上,我噙着泪水,眼前的行人依旧匆忙,穿久不息的车辆从身边飞驰而过。自然的规律让人无可奈何,世事的无常更让人难以猜测,行走在光阴的日子里,我们永远都是弱者,唯有珍惜自己,爱护生命才会让我们更加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