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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一个好人,或者试着做一个好人,那么你绝对不会想去那个地方。


1楼2016-09-22 14:01回复
    从广州搬家到深圳的时候,我在一个装杂物的盒子里找到了那条本以为早已遗失的子弹项链,项链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光泽,但拿在手上,依然是那么沉甸甸,那条项链,把我带入了一件尘封多年的往事。


    2楼2016-09-22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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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以一个半山腰的仓库为家。


      3楼2016-09-22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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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住在迷雾河镇,镇子因迷雾河从中穿流而过得名。那是个盛产煤炭的小镇,位于湖北西部靠近重庆一带的神农架林区深处,方圆几十公里之内荒无人烟,崇山峻岭中只有一条运煤的窄轨铁路和一条坑洼不平的三级公路联通外界。九十年代煤矿大兴,小镇曾经繁荣一时,淘金者从四面八方汇集于此,走在街上你可以听到全国各地的方言,由此迷雾河镇也成了一个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镇上赌博盛行,颇具规模的几家地下赌场终日人满为患,红灯区通宵营业,不少人在深山里种植罂粟,几乎每个黑煤窑里都能找到一两个藏匿于此的通缉犯。


        4楼2016-09-22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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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是一个好人,或者试着做一个好人,那么你绝对不会想去那个地方。


          5楼2016-09-22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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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家在迷雾河镇东头,一座废弃的砖厂旁分出一条上坡的土路,土路两边是成片的玉米地,路的尽头有一幢带阁楼的砖瓦房,那儿曾经是生产队的粮食仓库,仓库前面有一块杂草丛生的坝子,后面是一片阔叶林,晴天的日子我在阁楼里掀起窗帘往树林里看,可以看到松鼠在树枝窜上窜下。


            6楼2016-09-22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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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九九三年,我十一岁,那一年我爸妈养殖兔子失败,和我外婆决裂,我爸爸开着那辆花两万块买来的二手“长安”,带着我们全家,装上我们能带走的一切离开四川我外婆家,一路走国道,开了一天一夜,来到迷雾河。


              7楼2016-09-22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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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迷雾河,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叔叔余力。


                8楼2016-09-22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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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力比我爸小五岁,一九九三年他才刚刚三十,他体型比我爸瘦一些,但更高,不像我爸永远都穿着呆板的工服,他多数时候都穿牛仔裤和军靴,上身穿黑色T恤和风衣,脖子上永远都挂着一条银光闪闪的子弹项链。所以他显得比实际上更年轻,在我面前更像个哥哥而不是叔叔。


                  9楼2016-09-22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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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力在迷雾河是个人物,他和我爸一样当过兵,是空军,曾经在神农架附近一个为二炮部队服务的军用机场服役,他本想当飞行员,但最终只做了地勤。我爸和他从小关系不好,甚至一度达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以至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叔叔,但他还是给我们找了一个生产队废弃的粮食仓库供我们安家,不收我们的房租。即使如此,我们一家和他依然少有往来。


                    10楼2016-09-22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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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这个叔叔很有好感,但我爸妈都让我离他远点,他们隐晦地告诉我余力在做着某种犯罪的勾当,是个危险人物。我当时很不理解我爸妈的举动,既然我们应该离余力远一点,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来投奔他,多年以后我才理解,当时他们别无选择。


                      11楼2016-09-22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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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仓库安顿下来没多久我爸在迷雾河一家私营煤矿找了个修理机器的工作。我妈则在家里帮别人做一些裁缝活,她总是工作到深夜,后来她买了一台二手的毛衣机,我常常在夜里醒来时依然听见毛衣机的刷刷声。


                        12楼2016-09-22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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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和余力呆在一起,我们有过很少的几次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会带我去大人通常不会带孩子去的地方玩。有一次他带我去打游戏,游戏厅那个脸上有道刀疤的老板对他非常客气,我们独占了一台西游记的机器,余力让老板给了我们一饼干盒的游戏币,我和他坐在那儿打了一下午,终于打通关了那个游戏。离开时余力把剩下的游戏币都分给了围着我们看热闹的小孩,然后让老板算账,老板连连摆手,说不收钱,余力还是给了他一张一百的票子——那年头,一百块不是个小数目。后来我单独去那游戏厅时,再没有混混招惹我,游戏厅老板还时不时送我几个游戏币。但余力告诉我不要去录像厅,也不要碰游戏厅里的苹果机,我按他说的做了,从没去过录像厅也没碰过苹果机,他的话总是有一种信服力。


                          13楼2016-09-22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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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讲的事情发生在我们一家来到迷雾河的第二年冬天,我开学的前一天。那天中午,我正在屋子里看《奥秘》,院子里传来一阵汽车的动静,不是我爸那辆旧长安的声音,那辆旧长安猛踩油门时发出的声音就像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在吼叫。我连忙出门去看,是余力来了,开着他的银灰色桑塔纳,他有一辆广东牌照的桑塔纳,有一次他带我出去兜风,还让我坐在驾驶座上把方向盘,他在旁边帮我瞧着。他把车停在我家院子里,从车上下来,他穿着一件空军的翻领皮夹克,戴着一副黑色墨镜,胸前依然挂着那条银光闪闪的子弹项链。那时候我们已经有几个月没见到他了,包括春节,我本以为他会和我们一起过除夕,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精神,我和我妈从房间里出来,余力先和她打了招呼。


                            14楼2016-09-22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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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哥呢?”他点了一根烟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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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最近怎么样?”余力说。
                              “就那样。”我妈说,“你这一阵去哪了?”尽管她这么问,但我知道她其实并不关心这一点。
                              “去了一趟南边。”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车,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人。我和我妈都朝他的车看去。
                              “方妮在车上,她有点怕冷。”余力说,“我来带余杰跟我们一起去打猎。”我听我爸妈说起过方妮,说她和余力是一对亡命鸳鸯。
                              “他还有寒假作业要做。”我妈说。
                              “我全都做完了。”我大声地说,主要是想让余力听见。
                              余力看着我妈。
                              “那你问他吧,看他想不想跟你去。”我妈只得那么说,她不能驳余力面子。说完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某种威胁。自从养殖场破产后我妈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我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见她笑过了。
                              “你想跟我们去打猎吗?”余力摘下墨镜拿在手里。
                              “想。”我立刻回答道。
                              余力笑了笑,“去换件厚点的外套。”他吩咐我。
                              就在我进屋换好外套急匆匆往外走的时候,我妈一把拉住我的手,“干嘛?”我说,她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她想说“不准去,否则如何如何”。在我妈眼里打猎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更何况是和余力一起去打猎,但是因为余力在外面等着我,所以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在我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我痛得大叫一声,冲出门去。


                              15楼2016-09-22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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