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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贲恬】岂曰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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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一枚!
前一阵子应朋友要求,想看贲恬互动,所以写了这篇贲恬的同人文。剧情发展是完全独立的,主要是为了让这俩货谈恋爱!
温馨的打打仗,调调情的日常居多~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ps:初来乍到不是很懂吧里的规矩,如果发帖的格式之类的有问题请一定指出!


1楼2017-01-03 15:52回复
    一序
    凛冬的清晨,空气冷冽。
    咸阳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行走之间似乎都带着一股寒气。偶有熟人相见,便停驻寒暄几句,刺骨的风催人动身,彼此也都心照不宣,匆匆作个揖往两边去了。
    慢慢的,商贾开市,车马络绎起来,这冬日里的萧索也就褪去了一二,天地又重归人间。
    城墙上,年轻的王已负手站立良久,静默地注视着自己的王城。
    默然久立,他终于开口说道:“冬天,快要过去了吧。”
    一早被宣过来的蒙恬尚有些犯困,猜不透这深谋远虑的王是个什么心思。见他终于肯说话了点头附和道:“冻了这几月,总算有点盼头了。”缩了缩脖子,又向手心哈了口气,反复搓了搓,絮絮说道,“啊,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呢。四海鼎沸已久,近些年来四处南征北战,一晃倒是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过年的气氛了。”
    嬴政侧过头瞥了眼被冻得一脸哀怨的蒙恬,冷漠的宣布:“那你就去陪王贲过个年吧。”
    说完便挥袖而去。
    蒙恬:“……”
    秦王政二十一年,嬴政下旨攻魏。
    刚破楚十城的王贲迅速回师北上,直逼魏都大梁而去。
    与此同时,蒙恬一骑绝尘向东,奉旨监军。


    2楼2017-01-03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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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小树林日常
      大梁城郊三十里,王贲麾下整军扎营。
      冬日里日光冥冥却寒风凛冽,饶是正午,依然冷得叫人探不出手来。
      将士们正在校场演练,个个身着厚重的盔甲来御寒,握着枪戟的手在朔风中冻得发紫,军伍却依旧整齐肃穆。流血断头尚不能让他们蹙眉,一场寒风又能吹白几根眉须?
      他们明白,战争一日不能终结,冬天便永远也不会走。
      本该稍微温暖些的大营里,炭盆不知什么时候灭了也无人管辖。王贲负手站立在帐中,手中握着一枚棋子,静静望着大梁的沙盘出神。
      忽然传来一声马嘶,校场把守的士兵只见远处有一少年,着一玄色长袍,身负一剑,踏马而来。只因他身后幡上写着秦字,守门的将士见他快到跟前了,才大喊了几声“站住”。可那少年郎偏依然策马狂奔,快撞上时才猛勒缰绳,那白色的马儿吃痛腾起前蹄,仰头长咴一声,马蹄复又重重落下,扬起一片尘土。守卫大惊失色,生怕那马儿不抵惯性,冲将过来,立即往边上一跃,一下摔了出去。
      那少年郎待尘土散尽,手中马鞭往空中一挥,低头见到那守卫狼狈的样子,掩不住笑了一声,道:“去通报你们将军,蒙恬奉旨监军,现已到了,叫他快些来迎我。”说罢两腿用力夹了下马肚子,那马儿便踱着步子,载着主人悠哉悠哉地晃了进去。
      守卫何曾在军中见过如此放浪形骸、不守规矩之人,又兼被那白马吓愣了,还摔在地上不曾起来。
      蒙恬回头见那守卫摊在地上,蹙眉嘟囔了一句:“王贲那厮带的兵,都是木头不成。”
      便自己骑着马,往大营去了。
      “将军,蒙恬大人到了,说……说叫您出来迎他。”营帐外的士兵声音有些慌张。
      王贲眼皮一跳,没好气道,“让他自己滚进来。”
      外头的士兵得令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只见营帐被掀起一角,冷风便呼呼地往里灌,几片枯叶不堪飘零,打着旋飞了进来。
      蒙恬一摔帘子挪了进来,哀怨道:“故友前来千里送温暖,大将军也不愿出来迎接一下吗?”
      王贲皱了皱眉,不愿与他斗嘴,“王怎么派了你来。”
      蒙恬撇嘴,不理会王贲的嫌弃,见王贲专心研究大梁的沙盘,神色间郁郁不快,便也定睛看了起来。沙盘上仍旧是光秃秃的也不见有布军,军旗全都待守在西北角上,正是像极了秦军现在的形势。蒙恬拿起一枚红旗军在手中把玩,良久怪笑出声,“大梁出了名的易守难攻,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王贲瞥了他一眼,硬邦邦地回道,“尚未。”
      蒙恬挑起一边眉毛假作抱怨:“我好歹是你的监军,请用心一点敷衍我好吗。”
      王贲不屑:“那你可有良策?”
      大梁城乃是魏国大都,粮草充沛,兵力强盛,如今秦军远来跋涉,大梁全城军民是退无可退的生死一搏,想要拿下这座城池,以目前秦国的兵力着实是登天之难。
      蒙恬初来军中,心里没有底自然占不了上风,也不愿与王贲纠缠,随口便岔开话题,“过两日就是除夕了。”
      “嗯,”王贲终于转过头来看了蒙恬一眼,“我已安排好晚宴犒劳将士们,以免在外思乡,使得军心不定。”
      “那你呢,大将军。”蒙恬笑眯眯道,“你都多少年没在王都同我守岁了。”
      “我们从未一起守过岁。”王贲无情道。
      蒙恬依然恬不知耻的说道,“从今往后就有了。”
      城里城外,自是不同的光景。城外忧的是难攻,城内惧的是失守。
      大梁城中,魏王假站在东华殿的东南角上,眺望着城外。
      林叶凋残,一片肃杀,冬日里的天空灰蒙蒙的,同那十万秦军,笼罩着这座城池。
      一名仆从携着一个守卫进了殿来,衣物摩擦着,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着梭梭的声响。
      “这两日秦军可有异动?”魏王向前来复命的守卫长询问。
      “禀王上,秦军依然驻扎在三十里外的树林内,每日也只是操练士兵,并不见人员调动。”守卫长如实复述。
      “明天是除夕……”魏王喃喃道,“宣魏衍议事”。
      守卫长颔首领命而去。
      城郊三十里地的秦军大营倒是显出一副除夕将至,万象更新的面貌来。
      今日校场早早结束了演练,大战在即,将士们本不敢懈怠,更不消说有一丝一毫的念头想要欢度佳节,但是往日里最是治军严谨的将军却下了令慰抚军士,共享晚宴。炊事兵一早便架起了火炉,蒸起了牛肉,还不知从哪儿运来上千坛好酒,竟还真的起了过年的气氛。这会儿将士们才敢相信将军果真是要犒赏大家。
      秦国死士,断头饭都能面不改色地吃,将军既然下了令,更没有不肯吃年夜饭的道理。
      大军在急行至大梁之前,刚打完几场硬仗,拿下楚国城池数十,死去的尸骨已运回家乡,活着的却有数年不曾归家。今日除夕本就见景伤情,夜宴倒是给将士们添了不少过节的喜气,杯盏之间,不言其他,只说今日酒好。
      “将军真是胆大包天。”帐中,蒙恬状似不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一翁酒,把一个小酒坛在掌心里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这才揭开了红布裹着的木栓,一股浓郁的酒香便溢了出来。蒙恬凑上去闻了闻,便仰头灌了一口,琼浆玉露顺着两边嘴角流了下来,顺着脖颈蜿蜒,打湿前襟。蒙恬抬手抹去嘴边的酒痕,笑吟吟说道,“好酒。”
      平日里蒙恬不喜军装,今日也只穿着一身素色袍服。王贲见他牛饮,一坛好酒倒是被衣服喝了一半去,便劈手夺下酒坛,道:“不准多饮。”说着话反倒自己狠狠灌了一口。
      蒙恬假作顺从,话里头却要跟王贲对着来:“既然将军下了令只准自己喝得痛快,不让我多饮,我一个小小的监军自然不敢忤逆。”
      王贲瞥了他一眼,不欲与他争辩,这时副将打帘进来,王贲转头问道:“都备下了?”
      副将回是,奉上一份密报,便转身离开了。
      王贲这几日私底下忙碌蒙恬看在眼里,只是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几番旁敲侧击,也未能从王贲嘴里套出话来。大军已经在此驻扎了将近半月,这个王贲是打算在这儿住下了不成?但是王贲此人最是嘴硬脾气倔,他不肯透露的事情,便是拿铁锹撬他的嘴也撬不出来。
      外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蒙恬唇齿中尚留着酒香,心中百转千回,只能按下。
      王贲,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你这样看着我,我也不会给你酒喝。”王贲冷冷道。
      蒙恬霎时回过神来,瞪了一眼王贲。
      王贲见他这幅受了气的模样反倒勾唇笑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酒坛,睨着蒙恬道:“你若真想喝酒,军中的劣酒有什么好喝的,我带你去喝魏国的佳酿。”


      3楼2017-01-03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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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更新一章,共七章


        4楼2017-01-03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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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除夕夜惊魂
          月上梢头,夜幕里只有几点繁星。大梁城内万家灯火,一片喜气。
          这些年兵荒马乱的,百姓们见多了四处颠沛流离的生活,分外珍惜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这几天城内接连的宵禁,愈发严密的守卫,都在提醒着人们,三十里之外黑压压的秦军,正在伺机而动,攻占自己的家,自己的国。可饶是如此紧张的气氛,依然未能冲淡百姓的生活。
          王贲携着蒙恬走在坊间,看着街上户户贴新,人群熙熙攘攘,家家张灯结彩。
          “咸阳城中怕是更热闹了。”蒙恬见这热闹景象,怀想起在王都的日子。
          王贲见他一脸艳羡的样子,忽然低声道:“想家了?”
          王贲此人行事最是刚强冷硬,何曾说这些温情脉脉的话,更别说秦军还在待命,粮草一日一日减少,两人乔装打扮混在大梁里连个对策都没有。蒙恬给他唬得一愣,心里感叹一声怪哉怪哉,面上笑吟吟道:“难道我说想家了,将军就能连夜攻下大梁城,率我三军回秦?”
          蒙恬本意是想挤兑王贲,谁知道王贲深深看了他一眼,一脸正色地“嗯”了一声,忽而远望着整座大梁城说道,“可以。”
          蒙恬没来由地心头一跳,脑子里不知怎么地蹦出个冲冠一怒为红颜来。
          王贲这人从小便是这么一副硬脾气,看着冷峻,说白了就是面冷心热,不善言辞。在两人还对付的时候,倒算是事事维护他。
          两人都出身武将世家,祖辈皆是战功赫赫,跟随先王征战天下,戎马一生。因此自小便懂得将士不惜死,为国而已矣,除了学习排兵布阵,便是习武练兵。蒙恬祖父曾为王贲祖父当过裨将,是过命的交情,蒙恬幼时有一阵子被送往王家军校场跟随王翦学兵法,便结识了久有耳闻的王贲。谁让同是将门之后,人人都说王贲是虎父无犬子,他蒙恬就是个小哭包。
          王贲从小面冷又傲气十足,对蒙恬倒还算不错,事事替他挡在前面。若在校场里和人单练蒙恬输了哭鼻子,他还默不作声地去报仇雪恨来着。两人关系最好的时候,王贲也同他兄长一样,叫他一声恬儿。
          后来有一回两人刚练完枪法躲在树荫下休憩,蒙恬心血来潮问王贲缘何如此照顾他。
          王贲淡淡瞥了他一眼,只说了两个字:好看。
          据人事后回忆,当时蒙恬二话不说竖起长枪,枪头指在王贲的胸前,嘴里冷冷地吐出四个字:拿枪来战。
          从此以后两人见一次打一次,你追我赶,谁也不肯让着谁
          蒙恬正想得出神,这时迎面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推着一辆酒车,晃晃悠悠的走来,酒车不大,正是他这年纪的身板勉强可以承受的重量。酒坛一个个挨着码在车上,酒封上写着“美人酿”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蒙恬刚才想到这一块儿心病,这会儿连个酒坛都要来戳他的痛脚。若说他与王贲不对付,说到底还不是因着明明同是带兵打仗,王贲长相英武便颇有军威,他却偏偏好像是靠张脸吃饭?
          那小孩儿哪猜得到他的心思,见两人穿着虽然简单朴素,气质却不俗,多半是哪个府上的公子哥,便试探道:“公子,买酒吗?”
          蒙恬见男孩穿了件不合身的棉袄,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心想,没准是偷了家里的酒出来卖的,玩笑道:“你莫不是个杀人越货的小贼吧?”
          那小孩儿一听,虽不大明白什么是杀人越货,小贼二字却是简单明了的,气急败坏得叫道:“这是我家的极品!一年就这么几坛佳酿!你这不识货的蒙瞍[1]!”(不做注了,就是瞎子的意思,作者君装个逼╮(╯▽╰)╭)
          蒙恬不理会他,径直拿起一坛,揭了酒封,闻了闻,嫌弃道:“你这酒寡淡的很,如何担得起极品二字?”
          小孩儿一脸倨傲的神情,两手插着腰,得意道:“当真是没见识!我爹说,这酒是迟暮之美人,是红尘中的尘。”
          蒙恬噗的笑了出来,忍俊不禁:“你倒是懂得很。”言罢,饮了一口。
          这酒闻着寡淡,喝到嘴里,那股子香气便炸了开来,叫人不忍张口,恐怕散了酒香。
          小孩儿不见蒙恬出声,有些紧张:“如何?”
          蒙恬没有直接同小孩儿说话,反倒是拍了拍王贲的肩膀,挑了挑眉道,“不是你说给我买酒喝,有点儿眼色咯?”
          王贲看了眼手中酒坛上那三个实在有点拿不上台面的字,漠然道,“倒是配得你。”
          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不知相配的说的是那美人酿中的美人,还是说那歪歪扭扭的字。
          蒙恬想必是动了气,笑眯眯地从动手王贲怀里掏出了一小块碎金子,冲着男孩儿道:“你爹是个懂行的,这金子就当是给你的压岁钱了。”说完,扔了两坛给王贲,自己提着那一坛喝过的。
          小孩儿捧着那一小块金子,乐不可支,笑道:“公子,今年酒窖洇了水,统共就这几坛,过了这村没这店,你不再来两坛?”
          蒙恬但笑不语,一旁的王贲冷冷地看了小孩儿一眼。小孩儿见蒙恬面善,才敢嬉皮笑脸的,被王贲一瞪,楞时蔫了,赶忙推起车,欢天喜地的走了。
          王贲颠了颠手中的两坛酒,回身说道:“走,我们去个高点儿的地方喝酒。”
          蒙恬心中隐约有个猜测,但是还不敢确定,随着王贲悄然登上了城西的一处高楼——寒烟台。
          转上一处回廊,凭栏眺望,整个大梁城尽收眼底。
          月色朦胧,流云寂寂。远处山高水阔,山势起伏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大梁城内的亭台楼阁,宫宇殿堂在黑夜里只有一轮剪影,高低错落。灯火星罗棋布,描绘出了一副锦绣人间。
          “恬儿,”王贲静静地凝视着前方,天外悬着的那轮月亮映在他的眼眸里,现出一片冷寂,他淡淡问道:“你看这天下是谁的。”
          这一声恬儿久违了有十年,叫的蒙恬一愣,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自打他与王贲在你追我赶,自打他的兄长战死沙场,一声恬儿已是十年没有人再唤过,一时叫他失了心神。
          “将军还未喝酒,已经醉了。”蒙恬站到王贲跟前,定定地瞧着他英俊的面庞,双手攀上王贲的前襟,摩挲着抚平了一处褶皱,凑到王贲耳边,吐出一句话,“这天下,终将归秦。”
          王贲只觉得蒙恬在他耳边呓语,一呼一吸间,热气袭上耳垂,叫人心痒得很。他一把抓住那双抚着他衣襟的手,力气过大了不经意把蒙恬往身前一带,平日里的冷淡也褪去了几分,“你不该来的。”
          蒙恬心中了然王贲是指这伐魏之战,眼波流转,打趣道,“不过是吃了将军几坛好酒,将军的胸怀这般小。”
          王贲便知道同他说不上几句正经话,推开蒙恬,一把掀了酒盖,抓住酒坛的口缘仰头就灌,撒了一身也不管不顾,甩手将酒坛摔在地上,溅了一地的碎陶片。
          蒙恬猛地被推开,往后踉跄了几步。站定之后,见他如此形态,也不言语,遥遥隔着一仗,静静地看着王贲。蒙恬忽然笑了,慢慢地走到了王贲跟前。
          王贲倚着身后的户牖,闭上了眼睛。
          他沉声说道,“你知道王为何要派你来监军?”
          月色朦胧,洒在寒烟台的栏杆上,流淌开来。
          “王的意思是,若你拿下大梁,要我和你凯旋,若你拿不下大梁,就要我给你陪葬。你非赢不可。”蒙恬倾身,贴上王贲的胸口,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缓缓靠近。
          王贲只觉得蒙恬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天地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然后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那一瞬,繁星如雨,坠落人间。
          而此时,一片漆黑的城郊突然升起一道火光,两人皆是一惊。
          蒙恬一看是秦军所在的方向,压抑着心中的疑惑,看着王贲道,“魏军?”
          “不错,应当是魏军奇袭。”王贲漠然道。
          “烧粮草?”
          “嗯。”王贲看着蒙恬,神情也有些严肃,“没想到他这么快。”
          “他……?”蒙恬想了想,这大梁城里还有谁能出谋划策,力挽狂澜?
          “质子魏衍。”王贲淡淡道。
          “当年来咸阳的那个魏国王子?”蒙恬回想着对这个人的印象,“我只记得当年老魏王死了之后,新王登基他便被接回去了,短短几年,便是国师之位。”
          王贲冷哼了一声,“魏王对他可是宝贝的很。”
          蒙恬接着说道,“今日所见,大梁地势低洼,因此城中四角皆建高楼,以备瞭望,我军虽然在城郊三十里处,却依然不得妄动。如今又被趁虚而入,将军当如何?”
          王贲点了点头,肯定了蒙恬的说法,道:“魏衍深知,我秦军远征、将士疲惫,待我军修整过来,大梁的气数就尽了。我今日设宴,便是要试他。”
          蒙恬听罢,好笑道:“然后把粮草试没了?”
          王贲漠然道:“三军未发,粮草先行。”
          蒙恬:“……”
          远处的火光似乎愈加猛烈。蒙恬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愈发担忧起来。
          王贲道:“惠王当年开凿鸿沟,通水系,利万民,确是良政。”
          蒙恬不知他为何会说起这个,思忖片刻,忽如醍醐灌顶,会心一笑,狡黠的看着王贲:“却没想到,便宜你了。”蒙恬被风吹得有些手冷,搓了搓手,接着说道,“大梁城内,多夯土建造,刚才那小孩儿也说,今年酒窖里洇了水,将军是打算‘水到渠成’么?”
          两人因着刚才的那一吻,姿势有些暧昧,依然紧紧贴在一起。
          王贲见他有些怕冷,索性将蒙恬搂住,颔首道:“不止靠水。今日魏王烧我粮草,我帮他把这把火点的更大些。”
          远处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这一把巨大的篝火好似在庆祝魏国一百七十多年后的又一个新春。
          也是这个国家,将要到来的最后一个春天。
          蒙恬随王贲策马疾驰,扬起一路尘烟。
          回到营中时大火已经越烧越旺,火舌越发迅速的吞噬着寒冬干燥的树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将士们正在喝酒吃肉,心中本无防备。正是酒酣之时,忽有人大喊,着火了。军中士兵并不知晓来龙去脉,已然乱作一团。
          此时王贲飞驰而来,战马的长鬓随风扬起,他趁势勒住缰绳,漆黑的战马前蹄腾空而起,朝着火光弥散的天空一阵长鸣。
          王贲吼道,“所有人不得慌乱!听我号令!”战马载着主人打了个旋,终于安静下来,“全军向西,撤退十里。”
          此令一出,全军哗然。
          先时有几名士兵见粮草尽毁,竟趁乱弃甲曳兵而走,副将一早戒备着,才全都捉了回来。此时军心动荡,王贲命人将这些逃兵一个个押了上来。
          火光映着漫天流云,侵袭着连绵的树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无尽黑夜里的一声悲鸣。
          王贲吼道:“你们听好了!”,王贲手握一杆银枪,破空划下一道苍劲的弧线,“临阵脱逃者——杀!扰乱军心者——杀!不战而降者——杀!”
          伴随着王贲的宣言,跪伏在地的几名逃兵被一一斩杀,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缓缓蔓延开来,渗透到泥土里去。
          万籁俱寂。
          灼热的火焰卷着一波波热浪,蒙恬只觉得脸上都要烧起来了,他勒马停在王贲身旁,在晃动的火光下,王贲的面容忽明忽灭。
          他心想,这就是我大秦的王师,这就是我大秦的将士。
          他们之中听多了家国天下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的时候,看着地上是秦或非秦的满目的断臂残肢,心中又作何想呢。
          他们也知晓,这世间何来正义之师?
          战场上的锣鼓喧天,是这世间最悲壮的一曲挽歌。胜利的号角,是为将士的英魂送葬。
          天地不仁啊,冷眼看着人间这一场较量。
          而眼下,秦军需要士气。
          蒙恬勒马打了个旋,朗声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贲会意,接了下去,“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兵士中渐渐有人应和“与子同行!”
          继而唱起秦歌的人越来越多。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
          ……
          一首大火中淬炼出来的秦歌,回荡在黝黑的深林之中,经久不绝。
          看着士气又渐渐高涨的秦军,王贲吩咐道,“恬儿,你领兵撤退。我带人去引黄河、鸿沟之水。”
          蒙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好,你万事小心。”
          说完便打马上前,朗声道:“全军将士听令,随我前行!”
          两人于火光中相望,视线一触便分开了,各自带兵,绝尘而去。
          除夕夜,魏军奇袭,一把火烧尽秦军粮草,主将王贲下令全军后退十里。


          5楼2017-01-04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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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水淹大梁
            月上中天,爆竹声中,魏国的新春如期而至。城外三十里的大火燃起了浓浓黑烟,携着新年的风,怒啸着涌进了大梁城。
            城中百姓大部分都未睡去,许多人家都疑惑地出来询问,不知是哪里着了火,烟这么大。不久,便见街那头远远地跑来一列禁卫军,嚷嚷着宵禁,挨家挨户地把人们赶了回去。一时,热闹的街道又冷清了下来。
            王城东华殿内,魏王已经端坐在王座上许久。一旁守着的侍女,头一点一点的,正犯着困,魏衍推开殿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魏衍不急不缓地走到王座前,垂首行礼,张口道,“为吾王贺喜。”
            魏王不动声色,似笑非笑,“苟延残喘,何来之喜?”
            魏衍却似没听到一般,拱手作揖,依然贺道:“秦军粮草尽毁,兵无所养,迟早败退。大梁之围可解,陛下该放心了。”
            魏王看着魏衍一身华服,弯腰做低顺的样子,忽然大笑起来,“你是大梁的功臣。”
            魏衍不知魏王此话乃是何意,静默良久,漠然道:“臣不敢当。”
            “魏国送卿入秦为质,卿所恨甚者,到底是秦国的苛待,还是我魏国的无情…?”魏王目光灼热,死死的盯着自进了这大殿就不曾抬起头的那人。
            魏衍抬头看向这个王座上的男人,忽而笑了一声,“大王不必疑我,秦国厚待,我自当以大火回馈,刀剑相赠。至于魏国之恩……”
            “你心向谁?”魏王猝不及防出声打断道。
            “我心向王。”不向魏。
            魏王倏然大笑,叹道:“看来寡人真要当这个亡国之君了。”
            而此时的秦军已全然无暇顾及新年还是旧年,步伐凌乱,奔行在夜幕之中。
            蒙恬骑在马上,回望了一眼大梁城。浓烟翻滚,汹涌而去,像一只咆哮的野兽吞噬着这座王城,只隐约在这黑色的幕帘里能够依稀辨别出大梁城的轮廓。
            串联起这一切,蒙恬终于明白,王贲这么多天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一把火。
            一把遮天蔽日的大火。
            另一边,王贲带着一队亲兵,往城北疾驰而去。
            当年惠王凿沟修渠,引黄河水南下,灌溉农田。又继续向东南开凿,鸿沟就成了一条四通八达的水路,让雄踞于此的大梁城,成为了一座水上交通要塞。
            黄河之水滚滚而来,在黑夜中拍打着堤岸。
            如今王贲要破开这黄河大堤,引水至鸿沟,淹了大梁。
            王贲带兵疾行至此,战马因狂奔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嘴角泛起了白色的泡沫。一路急行的士兵也有些扛不住,不停地喘息着,在寒冷的冬夜里现出一阵阵白气。
            随着王贲的一声令下,将士们迅速行动起来。
            远处林火冲天而上,似乎要将这黑色的天空烧穿。
            将士们被分成了两拨,一拨破堤,一拨开渠。
            河岸边的士兵正在奋力挥开堤坝,泥石飞溅,滚落的石块土块便就势扔进了黄河里,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一时,黄河之上盘旋着将士们低沉的口号声。渐渐地有几个缺口追上了水平面,一个波浪打过来,水溢了出来,灌进了沟渠里。士兵们就一脚深一脚浅地站在里面,裤子上都沾满了泥水。寒气下,有些泥水凝结起来,沉甸甸的挂在裤腿上。
            “将军,天太冷了,这不好挖啊。”一个有些跛脚的士兵一脚蹬着铲头,喘着气道。
            天气严寒,土被冻得硬邦邦的,一铲子下去撬都撬不起来。王贲看着被冻得有些发白的土块,静默着思考,道:“着人烧水,泼在这土上。”
            没过多久,士兵架起了两口大锅,折了枯木来,水不一会儿咕噜咕噜的就开了。
            热水哗的淋在土上,士兵们迅速就着水渍开挖,果然热水化了土块,好铲了些。
            王贲心里估摸着按照这个速度,不出意外的话,天亮之前一定可以引到水。
            这时,负责巡查的亲兵骑着马回来了。那士兵一个翻身下马,差点滚了下来,急急道:“将军!魏军似乎有所察觉,已带着人马往这边来了!”
            众将士一听此言,都有些不安,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向将军。
            王贲喝到:“继续挖!不准停!”
            平日里将军便是冷面冷心的主,将士们见他面有愠色,不敢违抗,又立刻开始吭哧吭哧地挖土。
            王贲眉头紧锁,暗道魏军来得有点快,问道,“大约还要多久?”
            亲兵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回道:“不过半个时辰。”
            “够了。”王贲沉吟,“你回大营里看看蒙大人那儿如何了。让他好生镇守大营,告诉他这是军令,不得违抗。”说完便走到拴马的树边,解下绳子,曳了下马头,翻身骑了上去。
            王贲朗声道:“秦军将士听令!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离职守!”
            言罢,绝尘而去。徒留下一群灰头土脸的亲兵,面面相觑。
            半个时辰前,大梁城郊,蒙恬紧赶慢赶,终于带着大部队安定下来,整军完毕。
            “现下将军在何处?”蒙恬站在大营里的沙盘前,抬头问道。
            副将道:“将军早前吩咐,天明之前定会回来。”
            这副将顾左右而言其他,蒙恬就料想是王贲吩咐过了不准向自己透露行踪的,便有些不耐,把手中的棋子往沙盘里一掷,眯着眼睛道,“那副将军的意思是,我只消坐在这儿等就是了?”
            副将暗暗叫苦,怎么今天落到了这位主的手里,怕是不好糊弄,只好来一招祸水东引,搪塞道,“蒙大人,将军深谋远虑,且向来不同别人说这些军机大事。末将也只是奉旨办事……还请蒙大人莫要为难我。”
            之前种种,蒙恬已经猜出了个大概。王贲这厮半月前行军至此便已看出,这大梁城坚固异常,且四周护城河宽阔,若是强攻,肯定讨不着好。这么多天,他一直在等待一个让魏军放心来偷袭的机会。
            魏衍果真来点了这么一把火,好让秦军瞒天过海,趁着烟雾调兵鸿沟。
            蒙恬有些烦躁,此时林火烧得正旺,已然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死死地挡住了魏军,保护着秦军的主力部队。但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王贲只有这一夜,林火燃尽之后,无论如何他必须回来。
            副将见蒙恬不语,稍松了口气,赶紧作揖告退了。
            蒙恬静默的站着,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他不知道怎么帮王贲。
            副将出去时带起来的风刮到沙盘上,细沙掀起了薄薄的一层。蒙恬手里执着一柄推杆,站在沙盘前,望着大梁城上的魏字旗出神。
            梁惠王……黄河,鸿沟。
            忽然,蒙恬猛地扬起推杆,用力砸了下去,土夯的大梁城一下子支离破碎,成了断壁残垣,那小小的魏字旗不堪打击,折为两段,旗面上的那个魏字淹埋在细沙之中。
            蒙恬拿起挂在墙上的佩剑,背上一副弓箭,打帘跨了出去。
            外头一个牵着马的小卒刚好经过,只见蒙大人疾步走了出来,一下夺过自己手中的缰绳,拿起鞭子,翻身上马,扬手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那马就载着他箭一样得冲了出去。
            那小卒转头又见副将从旁追了过来,嘴里还大喊着蒙大人,追了一段之后,只能颓丧地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一脸崩溃。
            大梁城门外,魏军的精锐部队集结完毕。黑压压的军队整齐划一,站列在城门前。
            军师车中魏衍峨冠博带,正襟危坐,手中执着一份密报。
            不多时,一位魏军士卒骑着马从前边过来了,停驻在军师车旁,似对魏衍说了几句。魏衍听罢,挥了挥手,那士兵领会其意,调拨马头,又往前头去了。
            夜已深,寒气愈发得重,空气里的水汽都好像凝成了冰碴子,一呼一吸之间,让人觉得生疼。
            那军师车亦不是密不透风的,魏衍在车里坐了片刻便有些手脚冰凉,踢了踢脚边的暖炉,快烧灭的炭块上的火星子跳了几下,又暗了下去,也无人来换。魏衍叹了口气,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密报,半晌沉默。
            此时距离林火燃起已有两三个时辰了,魏衍盘算着,王贲的事,快成了吧。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点遗憾,这年到底是没好好过,想起魏王特意给自己备下的腊肉,有点儿心疼。魏衍又笑着摇了摇头,都这会儿了,竟还惦记这些,于是对着马车外的士兵吩咐道:“出发吧。”
            马车外的士兵站了许久,腿都有些冻僵了,剁了几下脚,传话去了。
            慢慢地,大军开拨,魏军便浩浩荡荡的往城北鸿沟而去。
            寂静的夜里,只余下排山倒海的脚步声,似乎要踏碎这大梁的寒冬。


            6楼2017-01-05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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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夜惶惶,远处群山连绵起伏,黄河之水蜿蜒,不知通向何方。
              王贲缘着黄河边,骑着马奔了一段,风像刀一样刮着脸颊,耳边除了哒哒的马蹄声,只余风声萧萧。
              远处隐约能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向地平线眺望,视线里渐渐出现了黑压压的魏军的身影。
              王贲见此,便勒马停了下来,捋了捋马鬃,安抚着马儿。
              大军缓缓前行,距离王贲约莫百丈的时候,停了下来。大军之中便有一士兵打马上前一小段距离,张口喊道,“前头可是王贲将军?”
              王贲朗声道:“正是王贲,请魏国国师说话。”
              话落,一辆军师坐车缓缓上前。王贲张望了一下,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锦服,裹着一件上好的银灰色鼠皮夹袄,端坐在车中,想来便是大名鼎鼎的魏衍了。那男子缓缓道,“在下魏衍,久仰将军大名。”
              王贲回道:“彼此。”
              魏衍笑道:“将军年夜饭用得可好?”
              王贲不知怎的就想起蒙恬那一吻来,玩味道:“尚可。”
              魏衍拢了拢鼠皮夹袄,悠然道:“将军只身前来,当真好胆色。”
              “国师怎知只有我一个。”
              魏衍笑了一声,作了个手势。倏然魏军阵列变换,前排的弓箭手全部张弓搭箭。一时,所有的箭矢全部瞄向了王贲。
              “王将军,你不必同我拖延时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魏衍咳嗽了一声。
              王贲紧握着手中的银枪,淡然道,“你已来迟了。”
              “我知道。”魏衍不置可否,“我也不过是来装装样子罢了。”
              “那国师现下意欲何为?”
              “将军可愿同我作个交易?”隔着数丈,魏衍的声音有些隐隐约约,似乎要飘散在这冬夜的寒风之中。
              风过江面,荡起层层波澜,王贲看不透魏衍,这个人行事向来乖张,捉摸不定,如今这情形,他既来了,定是有万全之策,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魏衍不等王贲回应,径自说道,“将军已经赢了,也不敢同我赌上一赌吗?”
              王贲回道:“你说便是。”
              “我今日之举亦是徒劳,后世史书工笔,我魏衍……替秦国点了一把烧尽魏祚的大火……也算青史留名了吧……哈哈哈……哈……”魏衍似笑非笑,“将军替我完成夙愿可好,我这一生,最不忍达成的愿望,就快实现了。只是,还希望将军能给我大魏陪葬。”
              话音未落,魏军忽然发难,阵列前排的士卒们大喊着朝王贲冲来。
              王贲来不及细想魏衍这番阴阳怪气的言论,调拨马头、狠踢马肚,俯冲出去,银枪在黑夜里划出一道白光,在空中撕开一道口子。王贲借着马儿奔跑的气势,一枪挺了出去,刺在一个魏兵的胸前,王贲手腕发力,用劲一翻,银枪挑着那魏兵甩了出去,霎时血花喷溅。银枪斑驳,温热的血尚来不及冷却,便又刺入另一名士兵的身体中。
              一时之间,王贲的身周好似修罗地狱,血光之中,那杆银枪犹如一条翻飞的银龙,嘶吼着舔噬人血。
              尸骨慢慢地堆积起来,一具垒着一具,王贲机械地将银枪刺入、拔出,周而复始,那金属刺穿血肉的声音愈发清晰,扑哧——便又是一具尸体倒在身旁。那些尚活着的士兵,见王贲犹如恶魔一般,都有些胆寒,先前凭着一腔激愤前赴后继,没有半点儿犹豫,这会儿都有些畏畏缩缩,不敢上前送死了。
              王贲被魏军士卒包围着,瞥了眼心生怯意的魏兵,平复着气息。那些魏兵被王贲扫了一眼,就好似要被吃了似的,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魏衍冷眼瞧着战场中心的王贲,拿起了手边的一张弓,又从箭筒中缓缓抽出一支箭,搭了上去。夜里有些起风了,箭矢迎着风,有些晃悠。魏衍发力,将弓拉到最满,对准了王贲。
              魏衍抬眸,松开了手。
              那离弦之箭咻得飞了出去,直指王贲胸前。
              王贲似有所感,朝魏衍的方向望去。
              那箭头反着月光,飞也似的过来了。
              骤然,变故突生。一匹战马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冲进了王贲的包围圈,将一片魏军士卒撞翻在地。
              一阵马嘶响起,王贲一个闪身,躲开马蹄,翻到了一旁,那支箭矢就直直得插在了王贲的脚畔。
              王贲仰起头一看,心神俱震。
              “发什么呆!就我一个呢!”
              来人正是蒙恬。
              蒙恬策马而来,几乎快跑死了身经百战的坐骑。堪堪赶到的时候,就瞧见魏衍那混蛋在放冷箭,顿时怒从心中起,一锥子刺在马屁股上,冲进了战场,一蹄子掀翻了王贲(这个傻逼)。
              蒙恬又一剑挡住了一个意图砍杀王贲的魏军,怒吼道:“王贲———起来———!”说着,又自顾不暇,不停格挡着袭上来的魏军。
              那边魏衍见自己一箭没能放倒王贲,也不管敌我,作了个手势,魏军的弓箭手立时挽弓搭箭,朝着战场中心放去。
              顿时,万箭齐发,几乎叫人看不清视野。
              王贲抄起地上不知谁的盾牌,翻滚到蒙恬身边,一把拉到身下,一手推出盾牌挡在两人身前。箭矢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钉在了盾牌上。
              待这一阵箭雨之后,王贲赶紧拽着蒙恬,翻身上马,那马亦身中数箭,身上被戳了好几个洞,汩汩的流着血,马脚也有些软了。
              王贲顾不得战马伤势,将蒙恬护在身前,一手抓住马身上戳着的一支箭矢,蓦地拔出,马儿痛得撕心裂肺,挣扎着爬了起来,载着两人跑了起来。
              第二阵箭雨已在弦上。
              蒙恬眼见着箭要掉下来了,王贲又死死地抱着自己,急道:“放开我!”
              王贲纹丝不动,只牢牢握住缰绳,策着战马。蒙恬挣不开他,一个打挺,那马儿本就快不行了,蒙恬这么一折腾,前蹄一跪,翻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了。蒙恬就势拉着王贲掩在马儿身后,箭雨落下,两人又躲过一劫。
              惊魂甫定,忽听得魏军之中传来惨叫。
              “水来啦————快跑啊————”
              远处一道白线,并着轰隆隆的巨响,魏军丢盔弃甲,四散逃窜。
              王贲一看,知道是事成了,却无半点欣喜。
              他一定要带蒙恬出去。
              王贲拉起蒙恬,“快走!”
              两人迅速往高处奔走,却依然没能躲过排山倒海而来的洪水。
              浊浪排天而来之时,王贲紧紧搂住蒙恬,两人在水中打着旋,河水冰凉刺骨,浑身上下都针扎似的疼。
              冰冷的河水顿时让人连话都说不出,喉头发紧,四肢也慢慢僵硬起来。
              王贲带着蒙恬奋力浮出了水面。
              蒙恬赶忙确认:“王贲!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王贲声音低沉:“无事。你抱紧我,别松开。”
              “赶紧上一处高地。”王贲拉着蒙恬攀着一棵树,水流湍急得很,树干在水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蒙恬在水中浸泡着,只觉得血液都快凝固了。这时,蒙恬忽然被王贲一掌推了出去,原本抓着树干的手一滑,蒙恬一下子被水流带出去一段距离。趁着身体上浮的时候,蒙恬愤力抓住身旁的另一棵树,才勉强挺住。
              探头看的时候,便只见到一辆魏国战车被水流冲携而下,战车的栏杆剐蹭着之前自己攀着的那棵,“咔嚓”一声脆响之后,连带着那树,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王贲亦不知所踪。
              蒙恬霎时心神俱灭,疯了似得在水面上找寻着王贲的身影,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就在蒙恬几乎声嘶力竭的时候,眼角蓦然扫到王贲的战袍,蒙恬想也没想,松手任自己冲到那处。水流几次拉扯着蒙恬,蒙恬咬着牙,麻木得划着双手,终于在水中够到了王贲的衣角。
              蒙恬一把拉住已经昏厥过去的王贲,将他冰冷的身躯拥在自己身前,把头埋在了王贲的脖颈里,长舒了一口气————就这样死在一处,也好。
              寒冷侵蚀着身体,渐渐地,蒙恬也失去了意识。


              7楼2017-01-07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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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l加油!!!我在看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4-16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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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恬儿,咋想咋不可能,贲个死傲娇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4-16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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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恬就好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4-16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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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天哪……竟然有人了……


                      11楼2017-06-29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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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魏王假三年,秦将王贲夤夜破堤,黄河水倒灌鸿沟,大梁城一夜之间,化为池沼。
                        是夜,冰凉刺骨的黄河水汹涌而来,灌入市井街坊。城里低洼处的房屋几乎被淹没,有些来不及逃的被水冲走、不知所踪,有些即便是抓住了房梁,也被活活冻死在了水里。地势稍高一些的地方,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一家子躲在桌子上,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繁盛的大梁城一夕之间如堕地狱,凄惨的呼救声此起彼伏,随着夜色愈浓有些渐渐地没有了声响,也不知是被救起了还是没能挺过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荡在这座古城上空,哀转久绝。
                        东华殿的角楼是唯一未被大水冲刷的地方。
                        士兵跪伏在地上,抖得像个筛糠子似的。那士兵刚从被水淹没的大军中逃出,前来报信。他浑身湿透,水都结了起来冻住了衣服,硬邦邦的像穿了个壳儿在身上。
                        魏王默然站在他面前,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倒霉士兵几乎快冻死在地上,魏王才终淡淡道,“下去取暖吧。”
                        魏王瞧着自己王城,瞧着沉浸在惊恐迷茫中的芸芸众生,轻轻吐了口气——魏国,要亡了。
                        蒙恬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能感到自己的身子终于暖和了起来,一点一点,扩散到五脏六腑,好像把冻起来的血都化了开来,只是身体还是沉得不行,那一点点温暖好像太阳似的,照得蒙恬不愿睁开眼睛,那混沌的意识被浓浓的睡意击败,蒙恬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真正醒来的时候,四周只有黑漆漆一片。蒙恬试着动了动手,又酸又疼,实在难受,便放弃了。又想歪一下脖子,结果差点没晕过去,便死了心,只转转眼珠子。
                        这地方静的很,黑咕隆咚,身后好似有火光,映着他的身影在石壁上——隐约是一处山洞。
                        不知废了多大劲,蒙恬终于把自己上半身勉强撑了起来,刚想唤两声,只觉得嗓子冒烟,就止不住咳了起来。
                        王贲进来时只见蒙恬已经咳趴在了地上,奄奄一息,便赶忙把蒙恬从地上捞起来,拥在怀里,将水送到他的嘴边。
                        蒙恬咳得脱力,抿了两口润了润嗓子便问道:“这是哪儿?”
                        王贲又把水往前送了送,示意他喝水,却不欲与他说话。
                        这才生离死别,眼见两人好不容易活着在一处,却不知王贲又是哪里来这阴阳怪气的狗脾气。
                        蒙恬还不知眼下的处境,也没有功夫去照顾王贲的狗脾气,抬手给了王贲一拐子,又道,“这是在哪儿?”却因为身子还没不利索,一歪撞在王贲下巴上。
                        王贲下意识地搂紧了蒙恬,将他更紧地拘在怀里,面上却不甚高兴,瞥了蒙恬一眼,冷冷道,“下游的一处山洞,暂时安全,你安心便是。”
                        蒙恬听了,这才不慌不忙的一口一口喝着水。
                        两人便在坐在火堆边上,一个喂一个喝,两厢默默。
                        喝了一瓢水之后,蒙恬总算舒服了不少,手脚也有了些力气,喘了喘气又问道:“外头现在如何了?”
                        王贲冷哼了一声,漠然道:“我与你一同被水冲到此处,醒得略早些,其他的尚不清楚。”
                        “你有没有受伤?”蒙恬见他是从外头回来,多半已无大碍,却仍是不放心,问了一句。
                        蒙恬等了一会儿,见王贲没出声,刚想转头看看,王贲僵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没事。”
                        王贲此人脾气虽又倔又硬,却从无今日里的这般冷漠,而这冷漠底下却又仿佛涌动着惊涛骇浪,时刻要勃发。他既不问蒙恬伤势,也不说前后因果,没有丝毫动作以示亲密和安抚,然而又抱着蒙恬不撒手。
                        蒙恬心里还存着几分失而复得后的慵懒,便也没有力气去深究这诡异的沉默,就这么靠在王贲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王贲岿然不动地抱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动静,只当做是睡着了,这才慢慢往后挪了些,缓缓把蒙恬放下,小心翼翼地用手枕着蒙恬的脑袋,放到了草垛上。
                        蒙恬忽然睁大了眼睛,以为王贲要走,忙问道,“你要去哪儿?”
                        这凝固了许久,沉寂、尴尬的气氛终于在这一刻发酵。
                        王贲一手撑在蒙恬脑袋边上,凝望着蒙恬的眼睛,忽然就劈头盖脸吻了下来。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撕咬。
                        蒙恬被吻住的时候,本来就不太灵活的脑子愈发变成了一团浆糊,就这么张着嘴任他肆意舔 舐、啃 咬,直到蒙恬尝到口腔中一丝血腥味,仰着脖子几乎快窒息的时候,这狂风骤雨才停歇了下来。
                        蒙恬喘息着,试图去抓王贲的衣领,被王贲一把摁在地上,王贲便开始扯他的外衣。蒙恬有些急了,扭着身体,使足了劲儿想踢开王贲,奈何刚醒不久,根本使不上力,只能拼命晃动。王贲不管不顾,见蒙恬不愿配合,愈发用力的撕 扯着蒙恬的衣服。
                        蒙恬急喊:“***到底想干嘛!”
                        王贲冷笑了一声,一脸凶神恶煞,扣住蒙恬的脑袋就开始撕扯蒙恬的嘴唇,舌头滑进他的口腔里倾轧每一处角落。他将蒙恬紧紧压在草垛上,余下的一只手到处游走,又 揉 又 捏,两人之间严丝合缝,没有丝毫间隙。
                        蒙恬隐约知道王贲这厮要耍什么流氓,这才慌了神,破口大喊,“王贲你个疯子!”蒙恬又觉得身上一凉,王贲竟是已经把撕开了他的衣服。蒙恬又气又急,勉力抬起腿,狠狠朝王贲裆 下顶过去。
                        王贲大约确实疯了,擒住了他的腿,握住他的肩膀,一下把蒙恬翻了过去,蒙恬的胸膛整个硌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压得他闷哼一声,还未喘口气,王贲精壮强韧的身体又重重地压了上来。
                        王贲整个贴在蒙恬拱起的背脊上,将蒙恬的手反手压在后腰处,又捏住蒙恬的后颈,强迫他侧过脸来。
                        “啊!”蒙恬疼得嘶叫了一声,王贲粗暴的动作才倏然一滞。
                        王贲身上每一处的肌肉都在竭力控制将要爆发的力道,仿佛早在看到蒙恬飞马前来时那一刻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恨极了蒙恬。十年来蒙恬处处与他为难,事事与他针锋相对,次次非要不择手段逆着他的意,旁的他可以默不作声,难道要蒙恬好好守住性命二字也偏偏不肯听吗?
                        王贲慢慢靠近蒙恬的耳畔,炙热而急促的呼吸几乎灼伤了蒙恬肺腑,让蒙恬的胸膛这跟着剧烈地起伏。
                        王贲猛地一拳打在石面上,恶狠狠地在蒙恬耳边说道,“谁让你离开大营?”
                        “谁让你孤身闯阵?”
                        “谁让你在水中寻我?”
                        “谁让你这么不要命?”
                        蒙恬被他这离奇的愤怒唬得一愣,才知这个冷面冷语的人是被忧心、在意逼疯了,除了暴力和占有找不到别的发泄口。
                        蒙恬有哪一次肯服软?又有哪一次肯让王贲好过?他转头看到王贲被愤怒烧红的双眼,心中的积郁的恶气也终于不可抑制,冷笑一声,扭着身子吼道,“又是谁要你兵行险招?”
                        “谁要你一声不吭自作聪明?”
                        “谁要你在水中救我?”
                        “谁要你处处护我?”
                        “谁告诉你…我想要独活?”
                        明明只是相互在乎,却偏偏堵着一口气不肯说出口。明明可以有一场美好舒适的性 事,却偏偏要在怒火中失控。
                        王贲这个疯子,流氓,混账!
                        当蒙恬终于抛掉他那最后的贵族矜持,在挣扎中破口大骂的时候,王贲已经顶在了蒙恬那处,一声不吭便一下干了进去。
                        蒙恬也不知事情怎地演变成如此,被这么来一下,几乎要痛昏过去,叫都叫不出来,只急促的喘息着,像一条溺水的鱼。王贲知道他疼,却铁了心怎么都停不下来,折着蒙恬的腿架在肩上,一下一下的动了起来。
                        蒙恬起初几下疼得厉害,几乎要昏死过去,只憋着一口恶气,狠狠咬住王贲肩头不肯松口。渐渐地,那处适应了之后,蒙恬竟觉下腹升腾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忍不住哼了一声。
                        王贲听到这一声,亦知他动情,愈发狠心起来,直往蒙恬的痒处顶。
                        “嗯……啊,啊!”蒙恬受不住这般顶撞,嘴里不断溢出呻吟。王贲见蒙恬两眼迷离,湿漉漉的看着自己,不知怎地怒气去了大半,竟心软起来。他凑上去亲了亲蒙恬的眼睑,然后缓缓地拔出了阳 根。
                        蒙恬终于得以喘息,王贲却一下整根没入,蒙恬大喊一声,整个人痉挛起来,竟是射了出来。
                        泄去元阳后的蒙恬便似是失去了力气,不甚清醒。王贲把蒙恬的腿放在自己腰间,两手撑在他的耳旁,此时蒙恬就像一条钉在砧板上的鱼,逃脱不得,也不知王贲这厮要如何地折磨自己。
                        唯记得不知何时,王贲搂着他,哑声唤了一声“恬儿”,叫他沉沉堕入年幼时的梦里。
                        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在大营里了。
                        蒙恬只觉得自己好像又死了一次,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更别提一动就牵到那处,更是钻心的痛。王贲这个疯子,还真的是差点死在了他手里。
                        蒙恬撑着沉重的身体,缓缓挪到案桌上,倒了半杯茶,随便灌了两口,放下茶杯的时候手一抖,杯子就翻在了地上,哐得一声碎了。
                        王贲听到声响,赶紧打帘进来,见蒙恬倚着桌子弯腰去捡那碎瓷片,赶忙抱起他,送回了床上。
                        “你别乱动。”
                        蒙恬本就心里郁结不已,想到王贲干的疯事,更是怒由心生,恨不得把王贲绑了碎尸万段,可惜这会儿身手不利索,只得怒道:“将军当真体恤下士。”
                        王贲从滔天的怒火中沉静下来,虽也有几分心虚,却丝毫不觉得愧悔,毕竟若无当时那份当机立断,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把蒙恬给办踏实了。
                        他随着蒙恬冷嘲热讽,只是不说话,闷头处理堆积了半山高的军务。
                        顺便想想要怎么处置副将救回来的烫手山芋。


                        12楼2017-06-29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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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原谅我只是一颗山芋
                          大梁城被水泡了半个月了,洪水摧枯拉朽,将这个日渐式微的国家一步步拖向灭亡。
                          粮仓被淹,死伤无数,伴随着新年到来的不是希望,而是生离死别,国破家亡。
                          禁卫军匆匆来到东华殿,急着向魏王汇报这场惨重的伤亡。
                          “王上,我军全军覆没,百姓死伤无数……秦将王贲、蒙恬毫发无伤,已经回到大营,国师也……落入秦军之手…”
                          魏王看着如今满目苍凉的都城,沉吟许久,缓声道:“着使臣前往秦军大营,魏国愿与秦协商。”
                          这几日蒙恬吃吃睡睡,都快淡出鸟来了,终究耐不住寂寞,出了营帐晃悠去了。
                          王贲和蒙恬失踪那几天,副将提心吊胆,忙得焦头烂额,这下主心骨们都回来了,也偷起懒来,在校场上同士兵们耍枪。远远地见蒙恬踱了过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当时王贲将军抱着蒙恬回大营,他都快吓死了,生怕这主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怪罪下来,也属自己失职没能看住监军大人。好在将军没有多加责罚,只罚做了几天军务。
                          “哟,副将大人,耍枪呢。”蒙恬怪笑两声,跳上了高台。
                          副将真诚道,“蒙大人身体可好了?”
                          此话当真是肺腑之言,可到蒙恬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想起那日王贲在山洞里……蒙恬抽出一杆枪,颠了一下,挑衅道:“和我打一场,你看我好没好透。”
                          “蒙将军不如同我打一场?”王贲不知何时也进了校场来。
                          蒙恬这几天本就不愿见他,既见着他也非要说两句话堵堵他才算高兴,“将军可有什么彩头?彩头也没有,没意思,不打。”
                          “不如我输了就让你上一次。”王贲若无其事道。
                          一众士兵目瞪口呆。
                          蒙恬冷笑一声,“谁他妈稀罕睡 你了。”
                          ——说完一枪指了过去。
                          王贲赤手空拳格挡,握住了枪柄,一个侧身,用力一拉。蒙恬顺势一转枪柄,借着韧劲往自己这边带,同王贲僵持着。
                          “你若看得起我,就去挑一件兵器。”蒙恬见王贲只是防御却不进攻,无论是什么缘由,都让人莫名光火。
                          王贲静默了几秒,抄起一杆长枪同蒙恬缠斗。
                          两人武艺俱是上乘,高手对决分外精彩,士兵们看着两人挥舞着银枪,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的好不精彩。
                          王贲一个回旋挡住蒙恬,感到蒙恬已有些下盘不稳,借势让蒙恬挑了自己的枪,说道,“我输了。”
                          蒙恬用力一掷,把枪钉在地里,恨道,“王贲,你就是个**。”
                          王贲:“嗯。”
                          蒙恬转身就走,王贲亦跟着走了。
                          徒留一众将士目瞪口呆。
                          秦营东北角。
                          王贲和蒙恬看着躺在地上的魏衍,默默不语。
                          一旁的副将回道:“那日末将带人来寻将军和蒙大人,恰巧看见魏大人挂在树上……当时他呛了水,已经快不行。末将寻思着这人位高权重,就先着人治了伤捆在这里。过了一夜竟也慢慢活了过来……”
                          蒙恬冷笑:“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山芋。”
                          王贲无语,打发了副将,又低头对躺着的那个说道:“魏大人别来无恙。”
                          魏衍咳嗽了几声,哑声道:“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王贲说:“魏大人是秦国的功臣,当赏。”
                          魏衍笑了一声:“那人也说我是魏国的功臣呢……将军就不要再讥讽我了。”
                          “我不杀你。”王贲蹲下身半扶起魏衍,“你又作何打算?”
                          魏衍两眼无神,“将军,魏国……”
                          王贲:“就快被你折腾没了。”
                          “哈、哈哈……”魏衍笑了起来,“这就要完了啊……”
                          “嗯,要完。”蒙恬不客气道。
                          魏衍倚着墙角勉强支撑着,“王贲,我在秦国的时候没什么朋友,你算半个吧。”
                          蒙恬听到这话,眼波流转,嘴角含笑,狠狠地朝着王贲削了个眼刀过去。
                          “那时候我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恨透了欺负我的王公贵族,也恨透了弃我如敝履的魏国。”魏衍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的兄弟当了新的王,接我回来了,他愧疚,便锦衣玉食的待我。”
                          蒙恬冷笑:“那你还领他做这亡国之君。”
                          “是啊……我也不忍心啊……”魏衍看了眼蒙恬,“可这百年基业是我亲手断送的,真是痛快。”
                          王贲蹙眉,“你真的痛快吗。”
                          魏衍闭上双眼不答,喃喃:“嬴政是个不世的帝王,我当日以质子身份入秦,他就告诉我,魏国在送我入秦的时候,就已经亡了。”
                          很多年后,蒙恬远在辽东修筑长城。
                          又是一年除夕之时,同担任监军的大公子扶苏忆起当年大梁之战。蒙恬笑说,一别经年,再没见过寒烟台上那般的月光了,大梁城的美人酿怕是也无人有幸再尝了。只是说到魏衍这人的时候,蒙恬静默了良久,叹了一句,他那一辈子,太窝囊。
                          年幼之时,尝尽了别离,却没能学会珍惜,断送了拥有的一切,只为心口那一股恨意。大约他的兄长是真心疼他吧,只是那时的他已经没有心了。后来大梁之战,其实没有魏衍的配合,王贲也能赢,也不知他是执念于亲手断送魏国,还是非要背这亡国的包袱……
                          蒙恬念及王贲那厮,浅浅笑了笑,一下晃了扶苏的神。
                          翌日,魏衍自尽。
                          他硬生生用捆缚着双手的绳子一点点勒着双腕,据说手腕上的肉都被磨没了,隐隐能看见白骨,血流了一地,浸湿了地面。
                          三月后,魏王假愿以魏衍尸骨作交换,向秦称臣。
                          魏国一百七十九年,于魏王假三年灭国,设为砀郡。
                          冬去春来,王贲收编先魏军队,同监军蒙恬,浩浩荡荡回师咸阳。


                          13楼2017-06-29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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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终章
                            嬴政二十三年,将军王贲凯旋。
                            咸阳城里接到魏国不战而降的捷报,早就传开了。那日王贲回师,同蒙恬并驾齐驱,领着近十万人的大军一路开进咸阳城。秦王政立于城门迎接,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王师归来。
                            咸阳,章台宫。
                            初春的夜晚依旧是霜寒露重,众宾客已渐渐离席家去。
                            笙歌已尽,大殿里的仆人也都被遣散了,徒留下了王贲和蒙恬。
                            “两位辛苦了。”嬴政眼含笑意。
                            “陛下言重了。”王贲冷冰冰的回道。
                            “应该的应该的。”蒙恬敷衍道。
                            嬴政只当没看见两人不怕死的态度,淡定道:“这次爱卿要什么赏?”
                            蒙恬打了个哈欠,毫不掩饰自己的困倦,漫不经心道:“啊……陛下往后赏我在咸阳过个好年就是了,比什么都受用。”
                            王贲睨了蒙恬一眼,漠然,“臣附议。”
                            嬴政冷笑:“大业未就,卿可不能耽于美色啊。”说着看了王贲一眼,不怀好意地笑道,“魏亡之后,还有大楚。”
                            王贲同嬴政对视了一眼,冷漠道,“信那家伙呢,是打算一直这么吃干饭吗。”
                            蒙恬也点点头附和,疑惑道:“那家伙怎么没来晚宴?”
                            嬴政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没好气道,“大约是不想看你们两个讨人嫌的家伙吧。”
                            春光融融,照得人身上暖暖的,咸阳城里一派繁荣景象。
                            蒙恬歇了几日,从大梁回来,一路的车马劳顿终于褪去。趁着天好,蒙恬叫上李信一同去找王贲喝酒。
                            “所以为什么要叫上他一起喝酒。”李信一脸不快,讷讷地跟着蒙恬。
                            蒙恬提着酒坛子,坛子晃荡着发出脆响,“因为想看你们两个吵架。”
                            “看热闹不嫌事大。”李信嗤之以鼻,假装随意道,“所以大梁之战怎么样?”
                            蒙恬忍俊不禁,这家伙早就忍不住想听大梁这一战的详细,憋到今天才问真是不易啊……
                            “哦,王贲去挖河,大水就把魏国冲跑啦。”蒙恬向李信眨了眨眼睛,“他是不是很厉害?”
                            李信气得大声嚷嚷,“王要是派我去,我也能打下大梁!王贲那家伙只是捡漏而已!”
                            蒙恬实在忍不住,放肆地笑了起来,几乎快仰倒在地上。
                            “那你倒是捡一个我看看啊。”
                            蒙恬霎时收声,一脸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王贲。
                            李信不服道,“灭楚之战,你我一较高下如何!”
                            王贲不屑道,“不带你玩儿。”
                            李信跳将起来,蒙恬瞬间扑向他,使劲儿把他摁在地上,“好啦,信你冷静一点,他不是一直这个欠揍的样子嘛。”
                            “你等着!我这就去说服王!”说着一溜烟就往章台宫的方向跑去了。
                            “啊……真是的,说好一起喝酒的啊。”蒙恬眼含笑意,一脸无奈。
                            “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王贲冷冷出声,“走吧,我们喝酒去。”
                            咸阳城外,渭水河畔。
                            蒙恬骑在马上,马儿晃晃悠悠的缘着河岸踱步,挂在马鞍上的酒坛子哐啷哐啷的响。王贲跨着另一匹马,优哉游哉得跟在后头。
                            “不打仗真好啊……”蒙恬被春风吹得骨头都快酥了,河面上拂过来的风好像都带着江南的旖旎缱绻。
                            “恐怕还得打上十几年。”王贲残忍地打破这份宁静。
                            蒙恬一脸嫌弃,“这种时候就不要这么煞风景了,将军。”
                            王贲嘴角带着笑意,“天下还未归秦不是么?”
                            “这乱世就快迎来终章了。”蒙恬叹息,“这人间还不知有多少别离。”
                            王贲曳了下缰绳,调拨马头,朝着蒙恬喊道,“随我来”,说着便一鞭子冲了出去。
                            蒙恬亦回身策马,马蹄踏着才刚萌芽的嫩草,奔驰而去。
                            “你带我来这山头作甚。”蒙恬停下马,还有点喘不过来气。
                            “看风景。”王贲指了指前边,咸阳正在脚下。
                            城里的车马行人来来往往,穿梭在街道上。傍晚时分,咸阳的百姓都开始生火做饭,炊烟袅袅,点缀着这秦国的王都。
                            蒙恬翻了个白眼,“从前不知来过多少次。”
                            王贲翻身下马,走到蒙恬边上,解了酒坛子,抛给了蒙恬,“景致依旧,只是你我都不再是少年了。”
                            “没事说什么酸话,听得我牙疼。”蒙恬拔了盖头就喝。
                            王贲也笑了,径自喝起酒来。
                            “哎,还是没有大梁那酒好喝。”蒙恬可惜不已。
                            “那酒寡淡,却不失甘甜香醇,确实难得。”王贲首肯道。
                            “可惜啊……可惜……”蒙恬想起那味道,就心疼得不行。
                            “不若我带你去大楚的宫殿,尝尝楚王的酒滋味如何。”王贲一脸正经。
                            蒙恬一笑置之,“这是说的哪门子疯话。”转念想起那日在大营里,王贲也是这么说着,带自己去大梁喝了酒,而后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便淡淡道,“这酒要命,我是不敢再同你去喝了。”
                            王贲笑了笑,不置可否。
                            春山一路,飞鸟空啼。
                            蒙恬记得,那日山风飒飒,王贲告诉他,如果有一天你身处险境,我定会像那日你来救我一般,不顾一切地来找你,等我就是。
                            这早春日暮,烟火人间,不知岁月几何。


                            14楼2017-06-29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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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完结】
                              后面有一个扎心的小彩蛋。
                              历史上王贲跟随秦王出巡,后不知所踪。
                              而蒙恬则跟随扶苏在辽东修长城,后来秦王死,胡亥赐了蒙恬毒酒。蒙恬不愿就死,逃到阳周,终受死。
                              所以私心将这两人的结局编排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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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结局】
                              只是后来世事多变,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王者的天下,蒙恬终是没来得及等到王贲。
                              那些年的少年意气,金戈铁马,一并同那杯毒酒,埋在了阳周的黄土里,散尽风流。
                              ·The End·


                              15楼2017-06-29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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