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墙上挂着的时钟的指针已经快接近下午五时了。
青叶停下手头的工作,把目光对准远方玻璃墙外,是看惯了的车水马龙的都市景色,伸了伸懒腰,转动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僵硬的脖子。
这也算是常坐在电脑前的工作职业病,最近青叶常常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不是很好,可能是久坐带来的副作用吧,从今天开始多增加一些日常的身体锻炼比较好……青叶如是想到,虽然工作很重要,不过前提是保持健康才行呀。
稍稍放松过后,青叶脑海中清晰地整理清楚今天的工作进度。
首先是预定的五份文件处理已经顺利完成了;然后还有一份自己准备的,要在明天的会议上提出的建议报告,手头正在做着;明天会有一个后辈的工作技能培训,要稍微安排一下流程;下周的工作计划也是时候开始着手了……大概就这么多了,青叶看向手机。
上面显示之前收到一条邮件,是妻子发来的。
快速阅读完内容文字之后,青叶就点击退出了,手机屏幕回到桌面。桌面壁纸是一张照片,那是自己和妻子某次出游时自拍的合照,照片上两个人都很开心地笑着。经历了这么多事,不管怎么看,这个画面都是十年前的自己完全想象不到的。
“呜哇~~真受不了~~~每天都要看几遍呀~~”
身边凑过来偷看的同事发出夸张的声音,把青叶的思绪拉回现实。
“是啊…仿佛做梦一样呢。”轻轻的话语如同梦呓,青叶温和地笑了笑。“好啦好啦~今天的工作还剩下一点了,再加把油吧!”这句话既是对同事也是给自己鼓劲。
“真羡慕~我也想有个好妻子呀~青叶君如果有认识的,别忘了给我介绍介绍哦!”同事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但也赞同青叶的话一般,继续工作着。
“话说啊,青叶君。”
“嗯?”
两人维持着手不停的状态,一边聊起天。
“这个月你是第几次被森宫主任抓包啦?”
“咕…第…第三次…”青叶的气势明显比之前低落了。
“虽然也不是我要说你,不过这个月的次数是不是多了点?”
“您…明察。”
“发生什么了吗?你最近明显每天都很疲劳的样子。”同事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关心。
“嗯……因为我这个月有在做新的兼职。”
“?兼职?有什么很花钱吗?你平时也不怎么用钱吧。”
“哎呀,其实是有原因的啦。”
——说明中——
“哦~原来如此,看不出来你平时木木的样子,关键时刻还是能做到的嘛!”听了青叶的说明之后,同事恍然大悟,并不住地称赞着。
“等一下,虽然听上去像在夸我,不过好像夹杂了很失礼的词在里面啊。”
“哈哈哈,被发现了么。”
终于报告书的最后一个字也输入完毕了,青叶一边吐槽同事对话的同时,暂时单方面结束对话,集中精神把报告从头到尾认真审视了一遍,改动几个不恰当的词汇和专业用语,接下来把这份文件打印出来装订好就可以了。
“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青叶把文件发送到办公室内安装的打印机上就会自动打印出来了,然后对同事说,“我去拿一下打印的报告,回见。”
“哦!”看来好像正陷入伤脑筋的苦战中,同事头也不抬只是挥了挥手。
“叮咚当咚~”
东京时间17点整,象征下班的铃声响起,预示着一天的忙碌暂告一段落。青叶所在的株式会社是标准的朝九晚五的公司,很少会主动要求职员要加班,不过在下班时间到了之后,很多人出于今天预定的任务还没完成,或者为了明天的事务而做准备的目的,会主动留在公司内继续自己的工作。
一年前的青叶也是那批留下加班的人群中的一员,经过长时间的锻炼,好容易才把自己的工作效率提高到能在上班时间内全部完成的程度。
把打印好的纸张用文件夹夹好,贴上标签,放在办公桌上醒目的位置,这样青叶就把自己分内的事情漂亮的全部完成了。
办公室的其他人也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青叶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还得为中午偷懒的事情被森宫叫去办公室,胃部就开始疼起来了。明明今天还要早些回家呢……没办法,谁让自己那时在与睡魔的战斗中完败了呢?
“看呐,青叶君要去那个主任的办公室了。”
“我绝对不想被那个主任训…”
“青叶先生,祝你好运…”
“不能去偷看吗?真可惜…”
“那个…大家能别这么悲壮好么。”
一见青叶朝森宫主任的办公室走去,不少职员都窃窃私语道,搞得青叶哭笑不得。而且最后一个是谁说的啊!出来,这么喜欢搞事情!
“那我去了哦…”
青叶叹了今天第三次气,对着其他人,算是最后打个招呼吧,他打算结束后就直接回家。
““一路走好~~~青叶大人~~~!!””
这些家伙……!
有这么幸灾乐祸的吗……!
“咚咚咚!”
眼前就是挂着组织策划部主任的木门,敲了三下之后,听到里面有回应,青叶说了声“我是青叶,失礼了”便开门进去。
这是一间整洁干净的小办公室,除了一般常见的桌椅电脑之外,窗边的书架上还陈列着大大小小的书籍和文档,书籍的种类显示出办公室主人的品位,文档的归纳显示出主人的思维习惯。然而这些只是青叶在高中里看惯了的某个组织会议室的常见陈设罢了,再怎么说,他确实和这个办公室的主人有着多年交往的经验。
“森宫同学,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青叶故意挑了一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说法,把希望赌在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之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晴盼望她,能够忘掉自己白天偷懒睡觉被抓包的事情。
“青叶陆,你身为副会长——”
森宫用一种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述说着。
“那个,森宫同学,能不能不叫我副会长呢…我已经是公司职员了。”青叶开口提醒,自己老是被叫成学生时代的称呼,跟大家也不好解释啊…
然而青年没有注意到,自己对女性的称呼也还没有改过来。
“…青叶陆,你身为副会长——”被指出后,森宫顿了一顿,不知为何依然没有改变称呼的打算,继续说道,“不能以身作则,还总是工作时间偷懒,给部门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根据中心主任的权利,我对青叶陆下达处罚决定。”
这话听得青叶心里猛然“咯噔”一下。
完了…要被处罚了,自己进入公司以来从新人时期开始就没犯什么大错,自然也没有受到过任何处罚,没想到今天居然……!
森宫同学不要啊!!求放过!!
“我错了…是我不该在工作时间偷懒…”
面对这个女性,青叶知道自己一切的开脱都是无效的,心里早已放弃,开始做好“处理后事”的思想准备了。
没错,面前这个女性正是青叶在高中时代的同学,这个女性从高中开始就以要求的严厉和综合的能力为人所知,青叶之所以能来到这家公司,也和森宫的推荐不无关系。
森宫同学会下达什么处罚呢…部门内通报批评?还是减少薪水?又或者是…青叶瞬间在脑内罗列了N种剧情,好像无论哪一种后果都很糟。
不过比起惩罚,青叶其实更在意的是,女性会不会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失望,毕竟她以前就是自己的会长,而且在工作上帮了自己很多。
“处罚你取消这个月的奖金,扣除一半的薪水。”森宫还是一脸面无表情。
“果然……是这样么。”
回想起高中她以偷懒的理由,直接开除了大部分的男性干事,比起来自己现在的处罚轻多了。看来这个月自己家里的开销会有赤字了…问题是这该怎么和妻子解释呢,就说因为上班睡觉被领导发现?
这理由也太无厘头了吧,绝对说不出口啊。
“我开玩笑的,青叶君。”
“嗯……嗯?”
“开玩笑的。”
“!!”
……那就不要一脸认真地开玩笑啊!!而且我一点都笑不出来。
看到青叶一脸复杂,仿佛是吃到了苦胆一样的表情,森宫的嘴角淡淡地上扬微微一笑,右手在青叶看不到的桌子阴影处摆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其实森宫一点也没有处罚青叶的意思,她只是想要看到青年被自己捉弄后难堪的表情罢了。
“青叶君你别忘了,我是没有扣你薪水的权限的。”
森宫一幅“这么简单的破绽都没发现,被捉弄是理所当然的的表情”。青叶只好苦笑,内心独白:森宫同学果然不适合开玩笑…另外家里不用赤字啦,还好还好~
“不过这个月你已经被我抓到三次了,适当的处罚还是必要的,不然不能给大家交代,就罚你在月底的评优分数栏中扣五分吧。”
“真…真的?”
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处罚,只要在工作中好好表现,这五分还是能够填补上的,青叶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青叶还有一个疑问,这个月自己一共就睡了三次,为什么每次都被抓到了…?森宫同学好像每次都知道我会睡着一样,不过这些他是不敢问出口的。
“还有,这是青叶君上次在会议上提出的意见报告,已经被通过了,大家都很看好你的工作呢。”森宫拿起手边一个印有大大红章的报告书,语气也舒缓下来。
“啊,谢谢森宫主任!”
这份报告书是青叶当时绞尽脑汁写出来的,因为当时真的很费精神所以青叶的印象很深。在交上去的时候心里还很不安,现在听到自己的努力被肯定,自然是欣喜万分。
“好了,工作上的事情就这么多。早点回去吧。”
“是。”现在一身轻松,青叶终于放松下精神,身体的疲劳感也涌了上来,“森宫同学…还不回去吗?”
“嗯,还有一些其他工作要做。”
森宫没有抬头,桌上分类排开的不同报告上都夹着大大小小的便签。
“那…我去给你买杯热咖啡吧。”踌躇了好一会儿,青叶最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学生时代如果会长遇到这种情况,作为副会长的自己二话不说肯定会帮她一起处理工作的,但是现在身份的变化,让青叶无法随意擅自越级,做不是自己的工作。自己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小事了。
和已经拥有家庭的青叶不同,虽然自己没有打听过森宫的个人情况,不过偶尔也会听到办公室里几个爱聊八卦的后辈聊过一些话题,森宫同学现在还是单身,既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交往的打算(听说)。
至少青叶每天工作结束后还能看到妻子治愈的笑脸,森宫每天回家或许就只有沉寂无人的冰冷空气迎接吧。
这种寂寞的心情,青叶能够体会,因为这正是自己刚开始奋斗时候的经历。自己想为森宫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最后也只能在一边看着,仅仅替她端上一杯咖啡。
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嗯。”不知道青叶的心思,女性没有抬头地应了一声。
青叶对着女性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尽量放轻脚步声,离开了这个办公室,去会社内寻找最近的自动贩卖机。
在他轻轻关上门,气息完全消失之后,女性缓缓抬起鲜红的双眸,以无限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男孩最后消失的地方。接着说出了她打算永远深藏心底,永远也不会跟他提起的这一句话——
“谢谢你,青叶君…只要有你在的话,我一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努力坚持下去吧。”
脸上带着他人从未见过的,最美的微笑。红色的双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
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