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余生安好
这是一场瓢泼大雨。
细密的雨帘为远方渡上一层雾霭，整座城市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瓶折射出灯红酒绿的光芒。
他低垂着头，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刘海，黑色的口罩掩盖了他的脸，他撑着黑色的伞急匆匆地走进候机厅，于是身后的人们也急忙加紧了脚步。
“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他身边的女性大概三十多岁，亦带着口罩，只是细眉轻挑间不经意漏出了些精明干练的味道。
他垂眸看了看手机：“你微博号借我用一下。”
女人明显愠怒：“你还是糊涂，认真复习你的剧本，好莱坞的资源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他不语，默默登陆了作为游戏博主的小号，
“婉若姐，飞机好像延迟了，据说因为暴雨的原因。”
“净整幺蛾子。”那个叫做“婉若”的女人皱了皱眉：“先去vip休息室。”
男子不语，转头望向透明 的玻璃，上面倒映着自己包裹严实的身影，在空荡的机场大厅格外突兀。他拉下了口罩，露出一张比女人还精致的脸。雨水啪啦啪啦打在玻璃上，听着有些怵人。
“怎么突然摘口罩？”刘婉若吓了一跳：“赶紧带上，要是被狗仔拍到就不好了，你现在还在风口浪尖！”
他扯出一抹苦笑，用口罩遮住疲惫的脸：“嗯。”
“还有手机，”刘婉若不容分说：“拿过来给我。”
手机屏幕上，两条热搜像是一对情侣亲亲密密地依偎在一起。
＃苏橙炒作倒贴＃
＃言楚非工作室发声＃
她说流萤亦逝，不如存在记忆里，现在听起来，却是慢慢的讽刺。
既然一切都是一个笑话，那愿我们，往事一笔勾销，余生各自安好。

来啦来啦来啦，更新啦更新啦更新啦

【歌尽余欢】（一）
我和言楚非吵架了。
应该说，只是我单方面不想理他。
他身着白色长衫，墨发四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双深色眸子闪烁着点点亮光，却短暂的略过我，盯住我身后的桂花糕。
“苏橙，戏还没拍完，道具不能吃。”他揉了揉眉心。
我抿了抿嘴，看到他认真的神情终于败下阵来，抓起青花瓷盘里的李子。
“那个也不行。”他走近我，抬手似乎想要抚摸我的脸颊，却僵在原地，良久，缓缓放了下来：“在剧组里要谨言慎行，知道吗？”
他是我的男朋友，是巨星，也是演员。
我也是演员——十八线的那种。
大概我若演过的最好的戏，就是扮演他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等下有我的戏，你在旁边乖乖看着，凌薇姐嘱咐我要好好教你，这大概算是你第一次真正演戏了吧？”他随意拢了拢四散的长发，清秀温文的脸庞透着几分认真。他真是长了张惹人犯罪的脸。
我咬了李子忙不迭地点头：“楚非，你在古代一定是个浪荡公子。”
“又胡说。”他显然没把我的话当真，只是趁着无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等下好好看着，《遇龙》的本子可不好演。”
我装作懵懂地点头，内心却是暗笑，早在《遇龙》之前，我见过的场景不比他见过的少，也有幸得到了不少前辈的指点，只是在他面前，我更愿意像个小孩子什么都需要他来教我，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些什么似的。
　　“今日本座来取那夏侯雪的魂魄……”尉迟龙炎斜躺在阎王殿的宝座上掂着李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很。
我在一边蹲着望着言楚非和“阎王”对戏，一边暗自庆幸不是和夏侯雪的戏份，不仅仅是因为剧本中的龙王和夏侯雪是一对璧人，还因夏侯雪的饰演者是楚非的原师妹，现在的当红女星程语柔。
我有幸曾和程语柔共撑一把伞遮阳，真人比电视还美三分，眼波流涟处尽是风情。为人也是低调得紧，并没有什么传说中的架子。我对于她除了敬重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羡慕她的优雅和从容，羡慕她现在打拼出来的成绩，羡慕……她曾经和楚非那么得靠近过。
正在我想入非非之际，导演一句：“卡”将我拉回现实，我看到楚非云淡风轻地接过毛巾擦汗，然后自然的随着助理走向我身后的休息室，顺便塞给我一个李子，大约莫是他刚刚演戏时掂着的那个，我有些哭笑不得得将李子藏进我青色衣袖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歌尽余欢】（三）
　　“苏橙，要不要猜猜看一会的热搜？”言楚非斜倚在长亭上，他还身着藏青色戏服，颇有些仙风道骨。
　　“啊？”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刚刚，言楚非突然趁着剧组收工一片混乱之际，揪着我跑到这一处小亭里，明明属于拍摄地点，四周却是无人，小溪潺潺，落红入泥，倒是有些情致。亭内有石长凳四方，石桌一具，长琴一把，翡翠茶具一套。我有些庆幸我穿着流萤的戏服，不然在这里可着实突兀，倒不是因为随时准备我的戏份，而且这戏服确实是我穿过的最漂亮的一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程语柔片场哮喘。”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程语柔带病拍戏。”
“言楚非 程语柔。”我想到他扶的那一把，突然憋屈地背过身去。
他一怔，接着笑的无奈：“你这丫头。”
我整背着他赌气，却不想传来筝筝琴声，忍不住回头，看到他低眉浅笑，弹着石桌上的琴。
　　我便也忘了刚刚的不开心，凑上去惊讶道，“这琴居然不是摆设！”
　　他含笑看着我：“要不要试着跳个舞？”
那个时候，我记得我跳的开心，他眼底也有惊艳，只是回想起来，我却无比悲哀的发现，无论我如何的使小性子，他总是用不同的方法让我忘记不快，唯独承诺和认错，是他不会做的，聪明如他，睿智如他，理性如他。
我正跳得开心，突然收了动作。
“怎么不跳了？”
“楚非，我觉得我们，像青楼拉客的那种，艺妓……”
“......”
“苏橙姐？”芒果的声音由远而近，我莫名的有些紧张，只见她看到我和言楚非在一起时仍是神色如常，向言楚非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接着对我道：“语柔姐走了，替身演员前不久也出了些问题，眼下按照编剧的意思，怕是要改剧本，导演正找你呢。”
　　我好像隐约听过关于那个替身演员的消息，据说是在一家名叫“千荼”的酒吧里被警方逮捕，逮捕原因竟和……
　　我稳了稳思绪，检查了下身上的戏服：好在刚刚跳舞没有弄皱。
　　“好嘞，我和你一起去，嗯？”我回头笑望言楚非：“那楚……言先生，我走啦，合作愉快。”
　　他恢复了客气疏离的微笑，对我点了点头。
　　芒果难得地没有嫌弃我，只是插兜跟在我身旁。
　　路上，我整出神地想着关于千荼的一系列事件，有些脑袋痛，回过神，却看到芒果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苏橙姐，你怎么和言先生搭上话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我想大概是凌薇姐嘱咐她把我看好了的缘故，于是绽开笑容：“他是上个凌薇姐带的艺人，按照这么个关系算，还是我的师兄呢，芒果你说巧不巧？”
　　她却像失了兴趣般转移话题：“凌薇姐好像给编剧通过话，似乎增加了些你的戏份，你最好熟悉熟悉剧本，万一在导演面前出丑，丢的可是星娱的人。”
　　我吐了吐舌头，这才是芒果说话的风格，三分挖苦七分冷漠，可是处处都是周到，我开始在心里默背台词，把方才的“千荼”事件忘了个干净。
　　

溜了溜了溜了哈哈哈哈哈哈

【歌尽余欢】（四）
　　“既然你叫流萤，那不如，我就赠你满天流萤吧。”
整场试镜比我想象中顺利的多，大抵是因为一想到言楚非会那样凝视着我，我再不用压抑自己的感情，突然就有种释放的快感。
　　早在我读剧本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漫天飞雪，心下感慨不愧是苏点，后来揣摩着却有些不是滋味——六月飞雪，夏侯雪也着实冤枉得紧，难怪两人虐恋情深。事后我一本正经地告诉言楚非时，他的表情意外的复杂，最后化成了一声嗤笑。
　　回到住处天色已暗，我换下睡衣正打算阖窗休息，却看到小院子的那头有一根探头探脑的竹竿。
　　这么晚了谁还在外面，我暗自思忖，最终还是抵不过好奇心，爬起来垫了小木凳往下看，却是一个十三四岁女孩子的模样。
　　“喂，你耍着这个竹竿，是想要跳高跳进来吗？”我扒着墙头向下问道。这小木凳委实矮了许多，我不得不踉跄踮起脚。
　　小女生明显吓了一跳，呆呆地看了我半天：仙女姐姐，你是遇龙剧组的吗？”
　　“对，仙女姐姐是剧组里的。”我厚着脸皮忽略我白色的睡裙和散下的黑发，小姑娘心理素质不错。
　　“哇，那你有没有见过言楚非啊？我是他的小迷妹！”
　　小女生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我见过哦，”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真人比电视上帅多了，可是你不能做他的小迷妹。”
　　“啊，为什么啊？”小姑娘明显被我带蒙圈了。
　　“因为我也是，我年龄比你大，属于大号粉丝，你是小号粉丝，要听大号粉丝的话，知道吗？”
　　“你也是‘爱妃’啊！那我们是同党哎！”小姑娘咧开嘴：“既然大家都是‘爱妃’，那我求你帮个忙好不好，大家都是一个团队对不对？”
　　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不对，我不是忽悠她的么？？
　　我正要开口，她却抢先说：“我喜欢楚非哥哥三年了，今年我中考，想要一个他的签名作动力……既然大家都是爱妃……可不可以……”
　　我一向爱整人，但是对于眼前的小姑娘，我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可以。”
我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我心下一乱，脚一滑，竟踢翻了小椅子，整个人彻彻底底悬在了空中，挂在墙头的手臂也有些发酸，正在煎熬之时，一只手臂环在了我的腰间，稳稳收住，竟把我托了起来。
　　言楚非云淡风轻地看着那个小女生：“***么？”
　　女孩明显呆愣住了，随后语无伦次地连声接话，：“有，有有有……”
　　她诚惶诚恐地递过去本子和笔，言楚非用一只手拧开笔帽，在小本子上写了
　　“中考加油。
　　言楚非”
他收回手道：“很晚了，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小姑娘明显脸激动的通红，忙不迭地点头，看向我时也挂上了有了共同秘密的专属笑容。
我亦是冲她笑的，但是脸上却在发烧，言楚非环外我腰间的手格外的紧，我也不曾想他力气居然这么大，待小女生走来以后，我将手臂从墙头放下来，自然地搭在了言楚非的脖颈处：“言楚非同志，你怎么突然私闯民宅？”
　　他仰头望着我，眉眼舒展开，莫名地，就让人想起一个词，清和。
　　“这里也是工作区域，大号粉丝同志。”他放我下来。
　　我突然脸上又是一阵发烧，平日里我一向以脸皮厚为荣，缠导演，缠前辈，缠着凌薇姐，争取机会，学习经验，自以为已经百战不殆，却不想还是输给了言楚非。

存货万岁！万岁！

【歌尽余欢】（五）
　　我突然脸上又是一阵发烧，平日里我一向以脸皮厚为荣，缠导演，缠前辈，缠着凌薇姐，争取机会，学习经验，自以为已经百战不殆，却不想还是输给了言楚非。
　　“那言先生还真是蛮敬业！”我想了好久，才努力地怼回去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过奖。”他微微偏了偏头：“抱够了？”
　　“啊哈哈……还好，还好。”我讪讪收回搭在他脖子上的手，背在身后，一时间感觉无话可说，便想着回屋睡觉：“你困不困？”
　　我原以为他会很识趣很体谅女孩子地回问我是不是困了，再识趣地走开，不想他厚颜无耻地席地而坐：“不困啊。”
　　“......”
他慢条斯理地抬头：“大概是因为年轻人精神比较好，可以晚上晚睡看星星，对吧苏橙？”
这就是我为什么老是要和言楚非吵架，却总也吵不起来的原因，他总是四两拨千斤地把我的攻击扼杀在摇篮里，为了证明自己还算是个年轻人，我不得不坐下来眯着眼睛看星星。
　　可惜星星没有蚊子多，我又开始眯着眼睛打蚊子。
“苏橙。”
“嗯？”我眯着眼睛，不是太想理睬他。
“来唱个儿歌听听。”
“我不会唱儿歌。”我双手合十，啪，手心里多了一只蚊子尸体：“等会，为什么是儿歌？”
“嗯……我觉得……比较，适合你？”言楚非努力忍着笑，这样回答。
　　“你少来。”我含糊地辩驳，却被他上扬的歡骨吸引。
　　在成为他女朋友之前，我一直是那个追逐他的脚步的人，我没有和那个小姑娘开玩笑。曾经他在我心里，就像可望不可及的天神，不容亵渎，永远恰到好处的微笑，无时无刻。
　　“月亮粑粑 肚里坐个嗲嗲 嗲嗲出来买菜 肚里坐个奶奶...”我开始小声地哼哼，担心他嘲笑我，故意用蚊子般的声音，脑子里的思绪却飘向了很久以前。
我身边热爱他的人，总是爱着他绅士一样的微笑，她们说他像个王子，可是我看着他那样子笑，总是很心疼，在漫漫的夜里，我慢慢地心疼，不知道该和谁诉说。
“月亮粑粑 肚里坐个嗲嗲 嗲嗲出来买菜 肚里坐个奶奶...”我无意识地哼哼，又瞥了瞥他上扬的歡骨，心底多了几分安心，他歡骨上扬的样子真的是有点丑，可是他是真心在笑。
　　“换个歌。”他这样说。
　　“我不会。”我干脆道：“我只会这一首。”
　　“只有一句吗？”他质疑：“我小的时候，妈妈会教好多首。”
　　“你妈妈？”我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
　　“对，”他仿佛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眉梢微微挑起，很得意的样子：“我妈，在我小时候，和我一起唱《黑猫警长》。”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鬼啊，”我笑的很大声：“啊啊啊～啊啊啊黑猫警长！”
　　他竟然和我和起声来，这么一个好嗓子，唱动画片的歌也很好听，慢慢地我的声音小下来，他仍在认真地唱着古老而幼稚的歌，我的笑容终于崩不住，慢慢卸了下来，像放下一个重担，只剩默默看着他。
　　能让一个这么理智而成熟的人，露出这么幸福的表情的，该是多么温柔的人啊，真好。
　　我没有告诉他，我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人教我唱歌。
　　我的爸爸妈妈，死在了我三岁那年的冬季。
　　那首童谣，是我们福利院的院长哄小孩子睡觉的时候唱的，她说，月亮婆婆可以让所有乖巧的孩子做个好梦。
　　也许是我天生不乖巧，夜夜的梦里都是叔叔抱紧我流泪的情形，他说：
　　“橙橙，你的爸妈是英雄。”
我看着言楚非认真唱歌的样子，轻轻来口：“真好听。”

【歌尽余欢】（六）
　　戏加得多了，拍摄难度也日益加大。
　　如果说我的生活有什么改变，首先就是叶琛被调来负责我的妆容了。
　　叶琛是我最好的朋友－叶巧的哥哥，凭良心讲，是个很好的人。
　　“你最好别想那么多，”他第一次过来给我化妆的时候依旧是改不了的面瘫脸：“真不知道导演为什么让你演这么重要的角色。”
　　“因为我的才华！懂吗？才华！”我愤愤地辩驳。
　　……虽然嘴有点毒。
其次，程语柔莫名和我热络起来。
“苏橙，你帮我看看这个本子，你觉得还能不能再把控一下情绪？”
　　程语柔的声音柔柔的，很好听，是那种让人一听就能爱上的声音。我按捺住内心的兴奋，准备矜持地答应她：女主演的剧本，我还没有看过，心里一直痒痒的更何况……一个巨星，能征求我这十八线小透明的意见，是打死我都不敢想的事情。
　　“好啊好……”
　　“她一会要拍戏，”叶琛抹匀我脸旁边的一层粉，拿起旁边的眼影盘：“你要问戏的话可以去找编剧。”
　　我心里有点慌，叶琛说话有点一根筋，杀伤力巨大，我这种脸皮厚的小透明倒是没什么所谓，可是程语柔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大明星被呛一句，万一生气了，不给我剧本看该怎么办呢？
　　我拼命冲着叶琛挤眉弄眼，他就像看不见似的冷着脸：“把眼睛闭上。”
　　“那个……我觉得……我还是可以看看那个剧……”
　　“你还要不要化妆？”叶琛一句话问死，恍若程语柔不存在一样，我心下有些疑惑，却不敢多问，叶琛生气起来叶巧都害怕，更何况我只是他妹妹的朋友，还是礼貌些的好。
　　“这样啊...”程语柔垂了垂眼睑，仍是柔柔地冲我笑：“苏橙，那改天再聊。”
　　没等我回应，她便离开了，走姿竟有些仓促。
　　一时间化妆间只剩下了我和叶琛，气氛直降冰点，我想我应该说些什么缓解气氛，但是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琛的化妆刷轻轻点在我的眼梢，像细细勾勒一抹青釉，他的手法温婉柔和，完全不同于刚刚的失控力道。
　　“你是不是喜欢语柔姐。”我琢磨了一下，开口问。
　　他的手法顿了一下，继续有条不紊地化下去，却没有理睬我的问题，良久，他说：“好了。”
　　待叶琛走后，芒果凑上前：“苏橙姐，这两个人绝对有什么，你要不要先收集着证据……”
　　“啊？”我不知道芒果什么时候从片场回来的，竟在我屋内背后的屏风内听了那么久。
　　“程语柔拍完戏肯定风头正盛，若是有些负面新闻，既可提上作品热度，又可降低自身口碑，再加上苏橙姐你在剧组里的讨喜角色，蹿红几率还是挺高的。”她压低声音悄悄地趴在我耳边，我只感觉半边身子有点发麻。
　　“算了吧，叶琛是我最好朋友的哥哥，程语柔也对我很好，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还是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我想了想，开口道。
　　她却是一脸的不敢相信：“你真以为程语柔是对你好？”
　　“不然呢？”我莫名地烦躁，不太想和芒果交流，她说的话虽然是为我好，却总是让我反感，对于我反感的东西，我是提不起来兴趣去应付的。
　　“苏橙姐，能爬到一线女星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仿佛看出来了我的不耐烦，轻飘飘地送了我一句话便出了房门。
　　我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默默感慨人生真是复杂，余光却在窗口瞥见了一抹赤金龙文衣袖，正是言楚非的戏服，我有些雀跃地跑去窗台，刚好化完美美的妆，不怕他看笑话，窗口却是空无一人。
　　我疑惑不解，大约是老眼昏花了，讪讪回到梳妆台前，却看到凌薇姐发来的一条消息：
　　明天下午四点，有一档综艺录制，中午来接你。
　　

【歌尽余欢】（七）
“这档综艺不算火爆，只是用来让大众眼熟最近新兴的小花，你的压力不必太大，本色上镜就好。”凌薇姐在车上这样教我。
　　我本身是不怎么胆怯这种交流类的节目，只是我委实对“精分”“神经病”的人设委屈巴巴，怎么看我也不是这样的人……
“这种人设虽然看上去不太好设，但是好在群众买账，比起傻白甜白莲花的人设更加吸粉一些，更何况人设崩了反噬不会太严重。”凌薇姐这么解释，解释得我有点头疼。
“你现在还在起步，录制的时候记得三缄其口，适当立人设，宁少勿多，明白吗？”凌薇姐仿佛不放心似的，上场前刻意又提醒了一遍。
　　开始录制才发现凌薇姐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节目进行根本不需要我去刻意展现什么，节目组控场水平蛮高，主题自然是围绕方逸纯展开，我只需要偶尔互动一下便好。
　　由于近期都呆在遇龙剧组，对外面娱乐圈的更迭变幻实在是陌生，在车上还在紧急预习现场嘉宾的作品：
　　方逸纯，极品闺蜜饰女二号
...........，............
　　现如今我面前的这个肤白貌美的女生正在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我觉得叶书（女二号）这个角色有着一种悲情色彩，她其实是一个蛮可怜的人，就像镜头最后，她收到红色的丝绸，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当作新娘的盖头，也算是一种善良人性的回归吧。”
“哇，看来逸纯对于这个角色揣摩得很深刻啊，那如果是真实的逸纯，看到寄回来的红色丝绸，面对这个场景，会用它来做什么？”主持人流利地提问。
“因为我经历确实还很少，也没有过男朋友嘛，实在想不出来经历过这么多的一个人，会去做什么，不过如果我收到一款红绸子，我应该会把它做成旗袍一样的东西...因为蛮喜欢手工的……”方逸纯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主持人脸上也是标准化的微笑，我看到主持人的嘴角在轻轻地抽搐。
　　我在一边默默听得开心，背了这么一大段话，也是蛮难为方逸纯的经纪人的，大约莫这就是传说中的清纯女神人设？那如果把我认识的人都拉出来的话，言楚非就是腹黑暖男型人设……叶琛是毒舌面瘫人设……叶巧是清新可爱人设……程语柔……国民女神……
“那苏橙呢？”许是主持人觉得不该拂了凌薇姐的面子，或许因为她觉得不能让我白白过来串个场，她把话头抛给我。
　　我内心暗暗骂娘，躲在这么不起眼的角落都被点名，恰逢刚刚正津津有味地划人设，没怎么注意她们之前说了啥，隐约听到了个红绸布，呆愣半晌心一横：
“围脖子上。”
“啊？”
　　主持人有点蒙，方逸纯有点蒙，我也，有点蒙。
“你为什么要把红绸布围在脖子上？”主持人突然来了兴趣，眼睛都带发光的。
“啊……红领巾嘛……爱国爱党爱国家……”我绞尽脑汁地把这个bug圆了过去，心里懊恼下次再也不走神了。
　　几番问答以后录制结束，众人皆开始收工，我隐隐约约听到主持人对着编导说：“那个围脖子的小丫头有点意思。”
　　芒果难得没有讽刺我，顺手递给我一瓶矿泉水：“凌薇姐一定很高兴。”
　　我不是太明白她的意思，我以为我把这个综艺搞砸了。
“苏橙，做得不错，先上车吧。”
　　芒果预料得不错，凌薇姐挺满意，我也安心了不少。

【歌尽余欢】（八）
“遇龙的拍摄过半，我给你选了几个本子，你抽空过来挑一挑。”凌薇姐这么说。
　　我心下有些失落，和言楚非共处的时光真是越来越短了，回看车窗，已经蒙了层薄薄的灰，忍不住在上面随意画着诡异的图案：“好。”
　　这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来电提示显示的是：叔叔。
　　我征求似的望向凌薇姐，她点了点头。
“橙橙，最近还好吗？”叔叔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
“挺好的，最近还在拍戏。”我如实答：“叔叔呢？”
“嗯……橙橙……你周围没有别人吧？”叔叔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不少。
“有啊，有我家大佬。”我抿嘴瞥了凌薇姐一眼，却看到她柳眉一挑，眼角闪过一丝讶异。
“可靠吗？”叔叔的声音依旧严肃得可以。
“当然啦，她是我经纪人啊。”我觉得有些好笑，随后，我的笑容慢慢垮下来了。
　　他说的是：“你之前做过国内三线艺人，方潇潇的助理，对吧。”
　　凌薇姐的表情突然也严肃起来，定定地看着我。
　　我感觉有些呼吸阻塞，但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嗯。”
　　这似乎是很久远的历史了，久远到我已经快要忘记了，可是仔细一想，不过才发生了短短两年多而已。
　　当年我从偏僻的小镇出来，离开了福利院院长，来到他的城市，我最大的梦想，不过是一步一步爬上去，做他的助理，我负责的第一个艺人，就是方潇潇。
“苏橙，怎么回事？”凌薇姐在我匆匆挂断电话后，表情难得严肃地问我。
　　我对方潇潇并不熟悉，只知道她是个自视清高，极其狂妄的人，第一天共事虽有些刁难，好在室友余小鱼与杜嫣然提前给我做了功课，我被骂的不是很惨。在全面准备她资料的第二天，她就被曝出来吸毒，我自然而然地丢了工作。
“......这件事，你不要和任何人说。”凌薇姐蹙眉道：“这是个很敏感的话题，也就是你命不好，以后你要是红起来，估计这是最大的黑点。”
　　她顿了顿，问：“刚刚打电话来的那人是谁？”
“那是我叔叔，他是个警察。”我这样说。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
　　我也沉默，思绪却飘到很远的地方。
　　后来呢？后来……我四处找工作，碰壁，没有人愿意收一个吸毒者的助理，所有的简历石沉大海，直到我在面试公司下被拒之门外，瓢泼大雨唰啦唰啦冲刷着我，我没有带伞，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收下我，我想我一个人逆着所有打着雨伞匆匆而过的人离开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是孤独吧。
“刚曝出来的时候，日子不好过吧。”凌薇姐没回头，直视着前方。
　　我知道她在心疼我，她是个蛮傲娇的人，只是不愿意表达，可是我不需要心疼啊，所有的故事，难道不是有因才有果的吗？
“然后你被吴硕无意间拍到了镜头里，发现了你演绎的天赋，进组去当龙套了？”凌薇姐翻了翻我的资料，这样问。
　　我点点头，笑了笑：“当时运气太好了，原来的那个龙套生病了，我就进去了。”
“吴硕这个人，能力不怎么样，眼光还不错。”段凌薇抱臂倚在汽车后背上。
　　我学着她的样子和她并肩倚在一起：“我觉得也是。”
　　凌薇姐没忍住，笑了：少贫。”
　　最近工作比较忙，真人秀和通告也是连轴转，一时困倦，我靠在凌薇姐肩膀上睡着了，模糊中，我听到她在和不知道是谁打电话，她说：“明天苏橙的热搜去掉，写好的稿子存好。”

【歌尽余欢】（九）
回到拍摄地已经是傍晚，看着剧组里演员们消遣的样子，估计是已经收工，我突然想去找言楚非，虽然这想法很任性。
　　走到他住处才知道什么叫主角待遇，三层小竹楼，闲亭雅阁，极其壮观。我有些犯了愁，若是爬墙翻进去，会不会摔到我自己呢？虽然见言楚非委实重要，伤到自己却是得不偿失。
　　昔有刘兰芝举身赴清池，今有苏小橙举身赴围墙。壮哉？壮也。
　　我满腔英雄主义，还未攀个一两步，却被一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揪住了衣领。
“嗯？？？你干嘛？”我有些慌了，身后的男子的确壮硕，竟把我整个提了起来，这是不是说明……我减肥成功……不对，他为什么要抓我？
“你是来骚扰言先生的？”他没好气地问。
“嗯……我觉得……不算骚扰吧……”我陪着笑，想着怎么才能下来。
“怎么了？”
　　我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马上振奋起来，立即可怜巴巴地回头，难得地看到言楚非脱了衣服，随意地穿着件T恤牛仔裤，竟像个阳光大男孩一样帅气。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可怜的眼神，只是问保镖：“什么情况？”
“言先生，这个人一直在您住处闲逛，还想着翻围墙，我觉得她很可疑。”
“这样啊……”言楚非眯了眯眼，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言楚非转头扬长而去，也许是我看错了，他的口型分明是：“丢出去。”
　　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保镖的确尽职尽责地把我丢了出去，这让我很生气，并打算这一个星期都不要理他了。
“苏……橙姐？”
　　我郁闷地回头，却看到芒果微讶的神情。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瞥了一眼言楚非的居所：“这是言先生的住处吧？”
“嗯……随意走走。”也许是我不太喜欢芒果的眼神，也许是我本人有些多疑，我始终没有告诉芒果我和言楚非在一起的事。
“苏橙姐，明天就是经典场景了，你今天最好早点休息。”好在她并没有太过于追究我拙劣的谎话，提醒道。
“放心，我今天看完剧本就睡……”
　　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回到住处，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大概是累了。
　　跨入院门，却看到言楚非正正端坐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已经换好了戏服，没有上妆，却也是仙风道骨得紧，我心下一慌乱，扯住了芒果。
　　芒果也是微慌，定定地看着言楚非，又看了看我。
“没想到听凌薇姐话，来这里教一下小师妹演技却还要等这么久。”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从容而平稳。
　　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下，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言……言先生……”
“是凌薇姐让言先生来的吗？”芒果这个时候开口问道。
“嗯。”言楚非依旧是坐在小木凳上，手臂支撑在下颌，他没有看我们，另一只手缓缓敲打着木桌。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苏橙姐有事给我打电话吧。”芒果塞给我一瓶水。
“好嘞，路上注意安全。”
　　等到芒果走了，我的心里才安定了不少。这时空气突然变得极其安静，我本想和言楚非聊聊天，突然想到他方才把我丢出去的事情，一时气闷，于是也闭上了嘴。
“怎么，这一晚上都不要和我说话了？”他微微偏头，眼底含了丝笑意：“还是刚刚吓坏了？”
　　他说的“吓”字委实微妙，我也实在搞不懂他的意思是因为他在住处对我的态度把我吓着了，还是刚刚因为不速之客芒果的到来而吓着了。这大概就是我智商永远跟不上他的节奏，难怪微博上总会有人说程语柔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想入非非，言楚非的每一句话，都得非得想想。
　　这怔神的功夫，他就已经起身，揽过我向着屋后走去，我只顾想着吓坏的意思，却忘了我应该很生他的气，并且要一个星期不理他。

【歌尽余欢】（十）
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是龙王赠予流萤定情信物那场，因为导演满心满眼希望找到萤火虫从而增加戏的真实性，可惜人力物力有限，收集到的萤火虫不过寥寥一瓶。
　　我环顾四周，工作人员脸上大多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大家都打起精神，这是最后一节，拍完就杀青了，大家加油。”导演这么招呼着。
“至于么……”有人小声嘀咕：“明明主线都拍完了……大家还耗在这里……”
　　程语柔因为通告已经提前离组，群演也寥寥无几，大概拍杀青照片的时候会蛮萧索。我的目光飘向言楚非，他似乎在沉思，看到我，微微抿出来些笑意。
　　我想起昨天他在房间漫不经心地问我：“苏橙，拍完戏有什么打算？”
　　我正疑惑间，却听到下半句：
“后天恰是乞巧节，这里民风纯朴得很，你想不想体验一把？”
“后天不是七夕么？”
“……”
“流萤就位，流萤就位。”导演吆喝着。
　　我跑到言楚非身边，地面有些高低不平，我差点没站稳。刚找到平衡，却听见他幽幽地咳了一声，我不知是何意，于是也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
“第二十三幕第一节，预备，Action。”
“呵，这句话像在戏文看过？通常说这句话的小姐——后来都和公子在一起了。所以，你果然还是得娶我。”
“或许是本座不懂人间情爱。不知该如何讨你欢心。但我会尽力去摸索。”
“戏文上说..若有心仪之人，便送她定情之物..你可有喜欢的物件？我可以赠与你。”
　　我起初还在用心揣摩流萤的心理，畏畏缩缩地低眉轻答，后期随着台词的推进，化成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戏如人，人亦如戏。他本该应属他人，流萤是清楚的，她清醒着饮下鸩酒，可悲的是谁？
“没有。”我回答的起初干脆，尾音却染上了晦涩与茫然。
“既然你叫流萤，那不如，我便赠你满天流萤吧。他说话的声音很慢，很低沉，柔柔地飘过我的耳朵。我心里突然悸动，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看他。犹豫再三，微微抬眸，我正好和他对视。许是我的错觉，我竟在他眼里看到了丝惊痛。他的智商情商一向是极高的，又如何分不清我究竟是假意还是真情。
　　导演不知从哪里捉来几只萤火虫，丝毫没有漫天之感，但是零零散散的微光，在黑夜中明灭不定，有几只落在我肩头，他的发梢，轻悄悄地发着光。莫名其妙的，我看的出神，良久，我忍不住泛起笑意，笑得泪眼朦胧。
　　总有一些感情的顶点，有些美妙的时光，当它发生的时候，我知道我这一生再也遇不到了。现在他和我比肩，我们的胳膊相距不过十厘米，我们在一起看着萤火虫。这在我原来，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他不懂，没关系，我告诉自己一定一定要好好记住这样的日子，我在萤火虫下，可以毫不掩饰地、认真地凝望他，这样的眼泪，是福气。
　　他似乎对于我的激动有些费解，可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抹去我的眼泪，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撤回了手。
“喜欢吗？”他问的声音很轻很轻。
“嗯。”我有些失神，忽然想起自己是流萤，立刻拘谨了不少。
　　按理来说，这段戏算是完了，但是导演却没有要卡的意思。我回头，却看到工作人员神色颇有些耐人寻味，似乎震惊更多一些。我冲他们笑了笑，他们慌乱地给我比了个很棒的手势。
“导演？”言楚非试探着问。
　　全场寂静。
“苏橙。”导演沉默半晌，开口：“你真的没有学过表演吗。”
　　看我摇头，他似乎眼底闪过了丝惊艳，随后点头：“演的不错。”
　　言楚非有些放心似的回头对我笑笑，低声道：“所以现在可以不要踩我了吗？”
　　我茫然低头，干笑地移开脚：“我说为什么地面高低不平。”
“苏橙。”他的声音蓦然低了下去。
“我不是龙王，不会错过你。”
　　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睛，耳边再也听不进去其他的声音了，所以在兵荒马乱的收工过程中，我扯住他的袖子，竟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眼里溢出来些笑意，抬手捋好我耳边的碎发。
“明天见。”
　　他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