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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阎若璩《尚书古文疏证》第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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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阎若璩《尚书古文疏证》第五十
何焱林
阎文
第五十 言两以错解为事实
传注家有错解之辞,要久而后错解始见,论始定,亦朱子所谓后出者巧尔。无逸篇其在祖甲,不义惟王。孔传曰汤孙太甲也,唐孔氏亦因之。至蔡氏集传出,而论始定,尤快在据。下文周公言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及云者因其先后秩序而枚举之辞也。则祖甲之非太甲也明甚。祖甲既非太甲,则不义为王之非太甲事也亦明甚。高宗肜日,序以为高宗祭成汤,蔡传则谓其祭禰庙,蔡传近似矣。然终至金氏前编出,而论始定。曰高宗肜日,高宗之训。史迁系于祖庚之纪内,则是祖巳为祖庚作。凡书之训诰其君,多纪其所言之臣。如曰仲虺之诰,曰伊训,无系之君者。而此二书皆训体,乃系之君,既非义例矣。凡书之本序,多称其君之名,或曰王未有以庙号称者,而此曰高宗肜日,则似果若追书之云者。绎之于庙门之外,西室主事以士行,君不亲矣。夫君既不亲矣,而曰高宗,目君且以庙号称之,曰典祀无丰于昵。详味其辞,安知非祖庚之时,绎于高宗之庙,而有雊雉之异乎?则二书祖己以训祖庚也明甚,既祖己以训祖庚,则典祀无丰于昵之非高宗事也亦明甚。作古文者生蔡金两氏之前,错解未正之日,故太甲上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说命中曰,黷于祭祀,时谓弗钦,若与二篇为实相表里者,亦岂料其错解也哉。凡晚出书以错解为实事,其误如此。
按:无逸篇泛言自三宗之后,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以邵子经世书论之,或十年者则太戉后仲丁十三年,河亶甲九年。或七八年者,则太戊后阳甲七年,武丁后祖庚七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者,则祖甲后廩辛六年,武乙四年,太丁三年,历历皆合。且与由少以至益少者次第亦不紊。然则安得谓祖甲即太甲,反在太戊前乎?孔传谓殷家祖其功,故称祖,不知太甲在史记有宗称无祖称。至南轩,予不识其为何人,当论定之后,犹以两孔氏为确论。傎以甚矣。
又按,孔传之误,因于王肃,王肃之误,因于史记。史记之误又因于国语。于是祖甲一人忽上而冒太甲之贤,复降而同帝甲淫乱,其幸不幸如此。
又按,以错解为实事,复得二条。一此书专主王肃之学,肃错解中月而禫为在二十五月之中,二十六月朔辄即吉,故撰于太甲中,三祀十有二月朔,嗣王被冕服归。一金縢我之弗辟,马郑皆读辟为避,周公居东二年谓避居东都。至王肃始错解为东征,孔传因之,则上文解辟为法。亦用王肃说可知。故撰于蔡仲之命,周公以流言至辟管叔于商,嗟呼,此古今二大关键也。服阕于二十五月,于是两晋诸帝俱短丧而陷于不孝矣。周公身诛管蔡,于是唐太宗临湖之变,推刃同气而莫之恤,周公可以藉口矣。王充有言,俗语不实,成为丹青,丹青之文贤圣惑焉。夫苟至于惑贤圣,其流毒正无穷无极,安得不使有识者昌言以辩哉。
何按:
《无逸》篇,列王之序,不按其先后排列,而按其寿数排列,以明无逸之益,不仅四境太平,国家安和,民生丰足,在上者享国亦永,致高寿。在上者富有四海,所期在寿,故秦皇、汉武皆期长生不死。周文王享国五十年,而不排在太甲之前者,因其为周文王而非殷文王,何得入殷序列?
蔡沈集传承郑玄说:“祖甲,武丁子帝甲也。有兄祖庚贤,武丁欲废兄立弟,祖甲以此为不义,逃于人间,故云久为小人。”此为蔡释“不义惟王,久为小人”之据。此不义惟谁王?武丁乎,祖庚乎?祖甲乎?从文义看,当是武丁不义。祖庚既贤且为长,立嫡以长,武丁却立幼,立祖甲,非不义而何?武丁不义,能称贤王?能立庙为高宗?周公能举其为殷贤王之一,以倡无逸?祖庚既贤,当非不义。纵不谏其父,当知其弟祖甲所去之处,否则,如太伯、虞仲去吴,何能兄终弟及?既知弟所,虽不必立即接回?亦当置之较好环境中,不至与小人为伍?此与武丁被其父放之民间不同,蔡用郑玄说实牵强。
《史记·殷本纪》云:“武丁崩,子祖庚立。祖庚崩,弟祖甲立,是为帝甲,淫乱,殷道复衰。”《国语·周语》下亦有:“玄王勤商,十四世而兴,帝甲乱之,七世而殒。”孔疏称:“武丁贤王,祖庚复贤。以武丁之明,无容废长立少。”孔疏在理。武丁殷尊高宗,周公亦以例经邦理国之贤王,厥享国五十有九年,比之周文王享国犹长,足见其贤明,焉能废嫡长而立少子?武丁既无废立之事,则祖甲自无逃往人间之举,郑玄想当然耳。祖甲不逃,称其“不义惟王,旧为小人。”从何说起?
反观太甲,不仅不惠阿衡,对于伊尹之劝戒,“王惟庸罔念闻”一些儿不听,且“王不克變”,一些儿不改,所谓习惯成自然,非朝夕可变,故伊尹称其:“兹乃不义,习与性成。予弗狎于弗顺,营于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无俾世迷。”
此处义有二义,一善,《大雅•文王》:“宣昭义问。”不义即王行不善,没有威仪。又《释名》“义,宜也。裁制事物,使各宜也。《易·乾卦》利物足以和义。”不义者,不宜也。兹乃不义,即有上述之行,乃不宜立就王位。《太甲》文二义兼取,故放之桐宫,令有思过之处,近小人之机。皆合于太甲。商之纪传三十,历六百祀,其先人种有福田焉。
或称《太甲》为伪作。依阎论,今《书》非伏非孔,非古非今,皆为伪作。即《无逸》等皆不可信。《史记》非伪,《国语》亦非伪,阎皆不信,独信郑玄无根之言!
然则,太甲何以祖之?太甲为汤嫡孙,其父未继位而终,太甲适为汤之嫡传。中宗者太戉也,为殷九代传人;高宗武丁则为二十二代传人,皆太甲玄曾辈,故太甲者中宗、高宗之高曾祖也,为免排在太戉、武丁之后,引人误解,故祖之。又殷以甲称者有太甲,小甲、河亶甲、沃甲、祖甲,而以太甲辈分最高,故祖之。此祖,祖宗也,高尊祖考也,与祖乙,祖辛、祖丁、祖庚、祖甲等祖义不同。无如蔡沈不解周公之用心,阎氏恃其机巧,导人入歧途。此明殷家三王以享国久暂排,他王亦以久暂排,如十年,七八年,五六年,四三年,非以享国久暂排序乎?即阎氏亦称:“由少以至益少者次第亦不紊”。
中国古代史,不仅杞、宋不足征,即共和前之周史,也未编年排序,列王在位时间未可确考,岂商列王在位时间反更分明?邵雍《皇极经世》,按《无逸》之序编排,以证其论,不足据。
殷王除汤,皆以天干记名。十天干用其九,癸字未作王名。似乎以天干作世系,如后之所谓“字辈”。其中之太、仲、小、外,可能如后代排行之伯、仲、叔、季。太可能为大,古人即以大作太,故《太誓》往往称《大誓》。今日本称老大为太郎。仲则二儿,小则三儿,外则老四。他则以形体、能力、出生地等名之。祖则取其子孙众多,长寿等,无后代祖、宗意。《高宗肜日》中祖己之祖,亦用此意,而非殷王室之祖之宗。
阎以“及”为序词,亦谬。“及”不必为序词,更多为等列连词。诗人中有小李杜之称,小李杜者李商隐及杜牧也。能说杜牧出生在李商隐后?某及某,往往有等列意,如杜诗“斯文崔魏徒,以我似班扬。”,班扬者班固及扬雄也,班居前乎?昔人常称扬马,扬雄及司马相如也,岂司马在扬后?
《高宗肜日》序曰:“高宗祭成汤,有飞雉升鼎耳而鸲。”经文无祭谁,亦无祭处。但《史记·殷本纪》有“帝武丁祭成汤,明日,有飞雉登鼎耳而呴。”可见序文自有来由。或曰,此系后人据《史记》伪作。然则,若无先入之见,何尝不可认为《史记》此则非据《书·小序》而写耶?蔡沈称祭禰庙,认为序称汤庙非是。蔡无的证,其论不确。殷重巫鬼,汤为殷始祖,祈福祈寿,自当祈于始祖,昵汤为常。姑认为《书序》伪,史迁不可能抄《书序》则《史记》“帝武丁祭成汤”为惟一证据,他说未有实证前,皆不可取。
《史记》曰:“武丁惧。祖己曰:‘王勿忧,先修政事。’祖己乃训王曰:‘唯天监下典厥义,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民,中绝其命。民有不若德,不听罪,天既附命正厥德,乃曰其奈何。呜呼!王嗣敬民,罔非天继,常祀无礼于弃道。’武丁修政行德,天下咸欢,殷道复兴。”
阎谓:“绎之于庙门之外,西室主事以士行,君不亲矣。夫君既不亲矣,而曰高宗,目君且以庙号称之,曰典祀无丰于昵。详味其辞,安知非祖庚之时,绎于高宗之庙,而有雊雉之异乎?”祖庚绎于高宗之庙,亲乎?若亲,岂非违制?不亲,与高宗何异?绎祭为祭之常,否则,焉得有绎祭一词?所谓丰者,正因武丁亲其事,故丰,故曰“高宗肜日”。阎何以连此也理会不得?
此一问题《史记》已有回答。《史记》曰:“帝武丁崩,子帝祖庚立。祖己嘉武丁之以祥雉为德,立其庙为高宗,遂作《高宗肜日》及《训》。”《高宗肜日》及《训》皆武丁崩,祖己立其庙而后作,何以不能称君庙号?命其文为《高宗肜日》、《高宗之训》?得非阎氏未细读《史记》乎?
阎又谓“作古文者生蔡、金两氏之前,错解未正之日,故太甲上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说命中曰,黷于祭祀,时谓弗钦,若与二篇为实相相表里者,亦岂料其错解也哉。凡晚出书以错解为实事,其误如此。”
“兹用不义,习与性成”议已如上。“黩于祭祀,时谓弗钦。”孔传误解,穎达《正义》似见其机,然未作。阎则既不解其意,复用其为矛。孔传引《礼记·祭义》文:“祭不欲数,数则黩,黩则不敬。”颖达曰:“孔以《高宗肜日》祖己训诸王‘祀无丰于昵’,谓傳说此言为彼事而发。”
今引《泰誓》相关文于下:“黩于祭祀,时谓弗钦。礼烦则乱,事神则难。”此说二事,一黩于祭祀。黩有轻慢、狎亵义。即事神不庄重,不严肃,过于简单,漫不经心,草率了事,则为不敬。二礼繁,礼仪过于烦冗,琐细,自然包括祭数,必然扰神,尤其扰人,所谓劳民伤财。故祭祀既不能简慢,亦不能繁琐,允执厥中,恰到好处。自然包含“祀无丰于昵”,但远不止此。
《书》不误,阎误矣!百诗真不解其中味者!
阎之余论,前已议论,不赘。


1楼2018-02-13 10:57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