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治见到特拉法尔加罗的第一眼不免想到三百二十年前的自己,踽踽独行,伤痕遍布,这或许解释了他下意识收留了这只小狼人。他已经不是人类了,那些怜悯、同情、感同身受应该早在百年前被他抛弃脑后。然而,事实是他好似还保留着这些毫无用处的情感。特拉法尔加罗消失的时候,他感知到不应存在的怒气在他体内烧的炽热,山治把他归咎在罗的忘恩负义。他憋着这股怒气无从发泄,而现在他看着这只无缘无故闯入他家的臭狼人,情绪像煮沸的水咕嘟嘟冒泡。
他以超出人类的速度跃前,左脚为轴,透过旋转的冲力踢向狼人的太阳穴。那一脚的力道足以把人类的太阳穴凹陷进去,可是狼人只是借着撞击砸碎他的桌子,甩一甩头上的血又爬了起来。他的眼孔不自然地放大,像是不知道痛觉似的往窗口飞奔过去。
吸血鬼压低身形逼近狼人,侧身躲过狼人毫无章法的拳头,右手按在地面,由下而上踢向狼人的下巴,狼人被这一踢跌在窗帘边身体微微抽搐。山治能看得出他是个刚成年的狼人,并且十有九成嗑药了,他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急于求成的成年狼人,趁着狼人族群的领袖空缺之时,借助人类社会的毒品着急地像向族群展示力量。过多的药物只有两种结果,其一成功坐上领袖的位置几天后被杀死,其二混沌地闯入哪个大势力的地盘被杀死。这解释了狼人有多愚蠢。他俯视着完全爬不起来的狼人,“我不想弄脏我的家,你爬起来后就给我离开,这辈子都记住了这是谁的地盘。”
狼人又甩了甩头,药物似乎还没被他的身体代谢出去,他前脚拉直了后脚又踩空。吸血鬼兴致索然地准备离开,后头悉悉索索的声响让他下意识往后看,大片的阳光罩住他。他赶紧地闭上眼,然而阳光像一把尖利的刀剜开他的肌肤,空气中响起呲呲的烧焦声,他咬着牙快速往后跃,吸血鬼的感知让他意识到后路被人挡住了,遮住阳光的手腕被一股力道扯拉宛如物体那般抛掷出去。他听到自己身体撞破玻璃的声音,他勉强打开半只眼,见到那只被他打趴的臭狼人摇摇晃晃地翻出窗户,站在阳光下盯着他,嘴角发毛地翘起。更让他难忍的是热辣的阳光,他曝露在曾经热爱的阳光,却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想到了哲普老头子奄奄一息的最后一抹笑容。他曾经的阳光临终一刻照耀着他,他不再跳动的心疼得像是再次经历了死亡。
吸血鬼发狠地冲上前,狼人没意识到他还有力气,一时愣住了,他们齐齐撞进屋子里,翻滚在柔软的窗帘。山治可没想恋战,他全身的肌肤疼得他想尖叫,他借力跳起猛地向通往宅子深处的门口冲去,间中撞倒了他摆在门边的花瓶。
狼人呲开牙齿向他发出恼怒的低吼,他直接撞破门,冲向速度缓下来的吸血鬼。山治借着猛冲的力道两步跃上走廊的墙壁,腾空坐到狼人的肩膀,狼人反射性地握住他的脚踝就想往地上甩,山治两脚死死地禁锢住狼人的脖子,双手狠击他的双耳,趁着他失去平衡的当儿往后翻去。吸血鬼喘息着落在狼人的几步处,还没稳住自己就被一道冲向他的画框给吓得往后一跃,这一下没躲完全,画框直接在他的脸上炸开来。接着的一个踢击他完全没料到,直接撞破另一道门跌进左侧的房间里。狼人的脖子和脸红彤彤的,眼珠子睁大得仿佛要爆出,裸露出来的肌肉青筋突出。山治现在可以确定这只狼人药不止嗑多了,还见鬼地要死了,他多半已经摒除痛觉和死亡,只知道杀人和战斗。
“我真是倒霉透了。”山治呈大字型躺在房间里对着天花板说道,他身后的窗帘是娜美送的那条,也是罗洗过的那一条。阳光包覆着他的身子,如同流水般流淌过他的脸蛋,脖颈和四肢,他没有被衣料覆盖到的皮肤表面像是干旱后龟裂的土地,粗鲁地爆裂露出烧焦的皮肉。这片阳光若是足够强烈,他是不是能就这么烟消云散?随风飘飞的蒲公英,展开枝叶的大树,曝晒中暖洋洋的棉被,自由自在奔跑的狼人,撑伞咒骂天气的人类,变成那些在阳光下肆无忌惮的事物。
即使回避了直视阳光,他的眼球仍然酸涩地发疼,直到他的视野被一大片白覆盖。扑鼻而来是阳光的清香味,是他的窗帘。他热爱的,替他遮挡了大半生阳光的那块珍惜的布料。
“我的。”山治远远地听到他的声音。他感觉自己该说点什么,例如:这才不是你的地盘,之类的。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把裹着他身子的窗帘抬开一角,看向伫立在他身侧的特拉法尔加罗。映入眼帘的侧脸满是伤痕,看着一点都不安心,一点都不可靠,但是那双瞳孔映出他最热爱的阳光般的金色。
罗嘶吼着,和那只狼人翻滚在一起,玻璃碎裂,血液喷溅,肉体碰撞,墙角崩裂,山治蜷缩在窗帘下方静静地聆听周遭的动静。他全身火辣辣地疼,神经紧绷,窗帘和露出血肉的肌肤紧紧地粘着,不舒服得他翻身而起,想就这么披着阳光扑向撕咬在一起的狼人。在那之前,特拉法尔加罗伸出尖利的爪子推进狼人的胸膛,血汩汩涌出狼人的嘴和胸膛,他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充满血丝的双眼转向无神。那只擅闯的狼人死在了自己的同族手下。罗甩掉手上猩红色的血,走到失去了玻璃和窗帘的那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