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孙策」
回还江东启程那一日，雪又大了起来，天上落花剪玉，飘飘摇摇，青竹变琼枝。将行出皖城，已落了满头银霜。
我是不太怕冷的，只是这雪积的太厚，军队行进自然慢了。
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马车，晃晃悠悠，不知那两位姑娘怎么样，怕是经受不了这长时间的车马。
出了城行过大道，入了山林。
但见漫山花草缱绻，唯独松柏青苍，傲然挺立于白皑之上。风雪交织，寒风呼啸着灌入山间，卷起夹杂着冰渣的雪纷纷打在面颊上，有些疼。抬头只见天色灰白，愈显这旷山枯木苍凉无比。
道旁一舍茅屋被雪漫漫的压着，破旧的酒旗被风拉扯着，我抬眼看着那茅屋内冒出炊烟，想必是有人在，便挥手叫大军停下。
“在此休整吃些东西再赶路吧。”
马夫掀起车帘，扶着她姊妹二人缓缓走下。
属下已去茅屋里告诉了伙计，叫他安排些饭食。我叫属下腾出些地方，叫她姊妹二人挨着坐，免得跟我们这些个大男人让她们拘谨了。
在这荒山道上自然是吃不到什么好的，伙计端上一盆子烧饼，一人一碗清粥将就将就也就罢了。
我拿起一个递给乔婉，她道了声谢便笑嘻嘻地接过吃了起来。我又拿给乔滢，她只是浅浅一笑，说了声谢将军才接过。
将军……我听着她唤我将军，心下总有些沉甸甸的，许是她嘴上不说，心里也在怨我，使她姊妹沦落到这般地步。
乔婉倒是胃口好，吃了满嘴，小脸蛋鼓鼓地也要说话：“唔……我看将军你这人倒是很好呢，待我也不曾少了吃喝，也未曾有半分刻薄。”
我笑了笑，小孩子自然是好哄的，有口吃的便什么都是好的。
“不瞒姑娘，孙策也有一位妹妹，唤做尚香，与乔婉姑娘年岁相仿。”
乔婉一听，眼睛便亮了起来，“真的吗，那能和婉儿一起玩吗。”
“自然可以。”我看她和尚香这率真可爱的性子倒是相像，二人应该是聊得来。
乔婉把剩下的一小块烧饼塞进嘴里，口齿模糊地问我：“那有教书先生吗。”
“有。”说起教书先生，我常年在外一直都是母亲与公瑾在照顾仲谋和尚香。我偶写书信回家，母亲只说仲谋读书倒颇为伤心，尚香却调皮，常惹先生生气。
“那他会拿戒尺打手心吗？”乔婉的问题把我的思绪拉回来。
我有些哭笑不得，想起年少时也常因为读书不好被先生打手心，不过现在倒要感谢先生那时严厉了。
“不会。”我看到她眼神中的疑惑，想来她是不相信的，我便告诉她：“家中有一位公瑾先生，学识渊博，懂的比那教书先生还要多，性子温雅谦逊。若婉姑娘有什么不懂的，便可问问公瑾先生。”
“公瑾先生？他……”
“婉儿。”乔滢止住了她，“爹爹不是说过，食不言寝不语，婉儿都忘了么？”
桃红色的小脑袋耷拉了下去，“婉儿知错了。”
这小丫头甚是可爱，总是让我想起尚香。乔滢对我说道：“将军见笑了。”
“婉姑娘率真可爱，滢姑娘言重了。”
吃了些饭食，天幕那层灰白逐渐褪去，天际渗透一丝金光将那灰白完全驱散，难得的暖意洒下，透过树隙投在雪道上斑驳的影。
雪未停，只是不如晨时那会子冷了，也能行的快些。
回头看着那马车，想起乔滢的眼睛，清澈澄净，即使她看着我，我也不能从中读出什么。
没有怨恨，什么都没有……这样才让我心中更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