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宁静海
已经忘记了从什么时候起，男孩养成了每天夜晚爬到高坡上去看星星的习惯。
他仰起脑袋，慢慢地摇晃摇晃双腿，撕开写有“巧克力”的包装，皱着鼻子对着那个黑乎乎的长方块啃下一口——实在难吃得紧，高热量的补给口粮勉强满足日常能量需求，却始终没办法让他的舌头也舒舒服服。
据说做得太好吃的话，人们早就无意识地把它当零食嚼了。
哦，管他呢，反正他从不在乎这些，只要吃下去就能活命，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男孩鼓着腮帮子咀嚼，瞪着眼睛。
其实天上什么都没有，除了无边无际晕染开来的黑暗，孤单得就像一片宁静却缭绕着死气的海。
今晚似乎找不到星星。
那么这样的时代，真的能看到星星吗，不知怎么的他不由得这样想。
“哎，还不睡？”不远处传来微微有几分沙哑的呐喊声。
那些书上说得很对，梦里什么都有。
男孩头也不回，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高声应道：“就来。”
可是梦醒之后呢。
他慢腾腾地抬起双臂，小心地一边保持平衡一边一点点挪下山坡去
一天之中最值得珍惜的时光就这样，再一次的结束了。

2.起始
“我们能……活下来吗？”
“这可难说。”
“难说？您可是一个部队的队长……”
“那也难说，所以你要努力——”
“努力战斗是吗。”
“不，是努力撤退。”
即便错过了正午的点，空气携带着的温度依然充满了让人躁动不安的灼热味道。
阳光擦过建筑残破而斑驳不堪的边缘，在扬起的灰尘中散射开来，将林道和跟在他身后的少年的影子斜斜地拉长。
林道停止了吞云吐雾，取下叼在嘴里的烟头，眯起眼睛确认那一点微弱的火星马上就要烧到手指头之后，颇有些不舍地随意往地上一丢。
“说起来新人……呃……哎呀年纪大了，你是叫什么来着？”
林道一手扛着巨大长剑一手哥俩好地揽住少年的肩膀，兴致勃勃的模样就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少年先是愕然再是哭笑不得的神情。
“裕，我是神薙裕。”
少年勾勾唇角，如是自我介绍道。
这大概是一个很有气魄的名字。
然而于他而言，这充满了天选者豪迈气魄的姓名，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印证了一条本以为与自己的人生不会有半点交集的道路罢了。
为了养活自己，他需要工作，工作内容是不让怪物追在自己屁股后面打，ok，那他就多长几个心眼，争取做到追在怪物屁股后面打。
——如果真能做到就好了。
心脏在胸骨的牢笼中挣扎着，指尖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握住长剑的手微潮，感觉很不舒服——第一次参加实战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
自然而然地，视线就这么落到了手腕上闪烁着银色金属光泽的物事上。
一块手表，随处可见的地摊货，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裕的神色黯了黯。
林道回头喊到：“发什么呆呢，走了。”
生活不喜欢被人过着玩，它通常喜欢玩人，时不时创造点出乎意料的事情，并乐此不疲。
至于之后会造成怎样意想不到的后果，就不在它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2046年的某一天，细胞突然开始大规模造反了。
不，那本不应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毫无征兆的降临，无休止的增殖，宛若黑洞一般的吞噬咀嚼……地球渐渐千疮百孔，等到人类终于从极度惊恐与迷茫中清醒过来，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任何武器都无法伤到这种细胞聚合而成的怪物分毫，它们刀枪不入，人类无力又徒劳的反击，看起来就像对着太阳吐唾沫似的滑稽。
有人说，它们应当被称作神谕细胞和荒神，神罚之日，万物分崩离析，命运无法被颠覆，逐渐沾染了灰色和血色的这个世界，开始着起了火。
但是人类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周而复始地驱动着这个世界的败亡与复兴，并且终究会促使他们冲着开始倾斜的天平狠狠踹上一脚。
以神噬神。
用几乎等同于一只活体荒神的特殊武器，反过来去撕咬那些四处乱窜的怪物。
他们管那样的生物兵器叫神机，集结无数顶尖技术人员心血的结晶，人类生存延续的希望。
林道和裕，同隶属于芬里尔极东支部第一部队，无一例外都能够操控这种“智慧的结晶”。
区别就是，前者是亲自送过无数荒神上路的老手，后者则是个目前仅有模拟战经验的菜鸟。
菜鸟的初战大都是艰难的一课，林道瞧着裕眼神平静、却明显是正在强行克制着什么的模样，挠了挠后脑，想起来当初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时跟他比起来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里形势严峻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应该没少被他们念叨快点独当一面之类的吧？不过这事可急不得，我们慢慢来就好。”
他拍拍裕的肩膀，接着脸色一肃：“命令有三个。”
“别死了。”
“感觉快死了就逃跑。”
“找个地方躲起来。”
“运气好的话出其不意地击杀。”
这人其实一点都不像个领队。
随和，甚至是轻佻，在第一部队的队长身上看到这些的影子，这完全在裕的预料之外。
而现在，他的上司正一边搔着后脑一边毫无诚意地说出“啊咧这样不就是四个命令了吗”这样的话。
有个随和不摆架子的上司也许是件好事，可是如此这般……
“赶紧的扫荡完了附近的小型种然后回家吃饭……对了新型的巨大玉米你喜欢吗？虽然很不好吃但是我可以悄悄地告诉你玉米粒煮成汤会更好入口一点哦？”
裕咧咧嘴。
战斗，无非也就是那样了。
放松心态，深呼吸，沉住气，想想以前在模拟场景里的应对方案，估摸眼前的敌人可以应付，确定某位前辈正努力把自己塞到隐蔽的角落并时刻准备支援。
然后默默地一路砍杀。
冷冽刀锋呼啸着斩开荒神躯体的时候，内心意外的没有多少腻歪的感觉。
就像是参加一场盛大宴席的食客，正手执银质餐刀划破浇汁牛肉的表面一般。
甚至感觉到了些许迫不及待的……兴奋。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自己也许是疯了吧。
裕漠然侧身躲过溅射开来的猩红“血液”。
至于偶尔意外遭遇目前应对不及的中型种……
“死开死开！别把可爱的新人君吓到了啊！”林道大呼小叫，高举着长剑旋风一般刮了出去。
“……”
以后跟着他没问题吧……大概。
(本章完)

2.疯子集中营
活着的人总是惧怕黑暗的，不过与其说惧怕黑暗本身，不如说黑暗中那些层出不穷的各种怪物才是更让人发狂的东西。
生存的未来黯淡无光，平衡与秩序在顷刻间灰飞烟灭，除了在悠长的岁月里沉淀下来的智慧与本能，人类几乎一无所有——那样的血肉之躯毕竟太过于脆弱。
有的人疲惫地祈祷着奇迹的庇佑，有的人在神罚面前展现出最原始的野蛮与狂怒。
特殊部队“噬神者”大概就是属于后者的这么一股势力。
噬神者，能够灵活使用目前为止唯一能对荒神造成显著打击效果的生物武器“神机”，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感知、爆发力甚至恢复能力，体内生存着原本极度危险的神谕细胞。
而讽刺的是，获得足以与荒神抗衡的力量，正是归功于这些差点将地球吞掉的神谕细胞。
移植危险因子进入体内，这大概是疯子才会做出来的事，计算机能够根据登记者遗传物质筛选后排查出可能安全使用神机的人员，但是适性实验上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要么顺利获得神机承认，要么当场被神机吞噬而死于非命。
然而无法否认，存活下来后续接着为芬里尔所用的疯子，生活水平无一例外的高，高风险换回的高薪酬无疑能让整个家庭过上好日子，如此混乱的时代，鬼知道一份稳定的工作有多么叫人眼红。
裕所眼红的安身之所和工作，在有惊无险地闯过适性检查后就这么稳稳地把握在手里了。
或多或少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直到在极东支部生活了一段时间、体验过没日没夜的学习训练之后，这种感觉才有所消减。
(未完)

助攻

4.牢
男人又醉了。
事实上男人并不是酒鬼，实在只是因为如同他这样的普通居民，日常配给只能领到很劣质的酒水而已。
男孩知道酒精能将一个人的性格完全颠倒过来，可是男孩不喜欢他这样，因为男人每喝醉一次，就意味着自己必定将旧伤未愈再添新伤，他通常都会很懂事地咬咬牙不声不响地忍受，可这不代表他不会觉得痛。
像往常一样，男孩独自蜷缩在角落的弹簧小床上，默默用布包好破开血口的额头，然后把自己的脑袋藏到双膝里去。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歪倒在另一张床上，鼾声如雷，床底又多了几个泛着难闻酒气的空瓶子。
男孩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这才把瓶子统统收进垃圾袋，细心地给男人掖好被子，然后又爬回小床，趴在小窗台上支着下巴发起了呆。
当然，窗外除了一片灰白什么都看不到，高大灰白色围墙静默地蛰伏在这片了无生气的土地上，而作为安身之所的简陋房屋，正好处在围墙保护范围的边缘地带。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男孩慢慢地合上眼皮，睡着了。

5.以此为证
“浩太怎么没跟你一起？”
黑发女子一边发问一边向裕的身后张望。
裕老老实实地回答：“榊博士找他有要紧事。”
女子一愣，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要紧事是吗……我知道了，那么这次任务只能由我们两人去完成了。”
毫无疑问，眼前这位第一部队的副队长橘咲夜是个极美的人，眼眸和嘴唇温柔地扬起笑意的时候，仿佛她的黑色长裙和梳得利落整齐的黑色短发也在跟着散发出让人安心的光芒一样。
“跟远程类型的神机使配合行动，将距离控制在火力支援范围内。”
咲夜扬起下巴指了指少年手中的神机。
“你是‘新型’，要懂得随机应变，明白？”
裕点点头，脸色微微凝重。
咲夜的神机是一把机身线条流畅而修长的狙击枪——却没有盾和剑部件，林道的神机上贴合着遍布厚重猩红色的长剑和盾——却没有枪部件，这些都是“略有缺憾”的旧型神机。
所谓新型，剑、盾与枪三者合为一体，兼备近身缠斗和远程控场的能力，能够快速适应各类作战行动，可以说是一种相当灵活的强力武器。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新型神机，目前只有他一人有资格做它的适格者。
独一无二，所以理应被寄予关注和厚望。
“脸太僵硬了，你。”
咲夜歪着头打量着他，拍了下他的肩膀：“紧张？”
裕露出苦笑的表情。
“平复一下心情吧，不然出现紧急情况身体会动弹不得的，趁现在重新确认任务内容——”
“平原地带，六只茧铁处女……抱歉，我没问题了。”
闻言，咲夜眯起好看的红色眼眸。
裕发现自己好像还挺喜欢看见她笑的，有点像……大姐姐？他挠了挠后脑。
“那么，我们出发。”
工作的时候到了。
……
……

6.滞留的，前进的
生活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意外。
像是任劳任怨的清洁工大妈在打理厕所时不小心闪了腰。
自动售卖机突然故障，路人亲测所有饮品零嘴只需大力敲击售卖机可得。
大厅里一脸为难之色的接线员小姐竹田云雀惨遭某不知名人士搭讪。
诸如此类。
浩太在走廊里大呼小叫，大概意思是在大肆表达售卖机故障的时候正巧赶上口香糖缺货的不满。
裕好意提醒：“随便拿点也不亏。”
浩太捂头哀号：“话是这么说，可出来的都是清凉咖喱饮料，咖喱饮料又个是什么玩意？鬼才要喝那个！”
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转，浩太不由分说把三只罐子硬塞进裕怀里，双手“啪”的一声合十：“拜托了裕，帮我解决了吧！”
“……”裕抢白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浩太一阵风一般夺路而走。
纠结了一会，还是按捺不住好奇，扯去其中一只的拉环后往嘴里送。
“好像……还行？”
裕很干脆地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极东支部——更多的被人们戏称为“地窖”——的大厅内，人们为了多带回几颗荒神核心来回奔走，地窖的各种行为活动犹如往常一般有条不紊地运作着。
怪物肆虐的年代，生活一如既往。
“为临近城市提供电力的发电设施附近显示出大量神谕反应，不过信号普遍不强。”
一改先前的微窘和为难，终于将搭讪者支走的云雀沉稳而快速地在操作台上敲打着，“这个任务的同行者是索玛和艾力克，他们两人已经出发，裕你也赶紧动身吧。”
“标记地点已确认……祝你武运昌隆。”
今天的天气很不好。
抵达目的地时，一阵冷风夹杂着些许潮意迎面而来，裕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才开始定睛打量周遭的环境。
灰暗的植物茎根，灰暗的腐朽设施，灰暗的高大烟囱，还有一成不变的灰暗的天空——暗得仿佛身处在另一个世界。
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心情就很难好的起来。
除了有神机使聚集的人类据点，地球范围大概都是这般贫瘠荒芜的模样。
不见荒神的影子，倒是有个人影迎面跑来，“哦哦，那边的难不成就是新来的新型。”他扶正歪掉的墨镜，“我听过你的传闻，是叫神，神薙什么来着……”
“神薙裕。”裕提醒道。
“我是艾力克，艾力克·迪亚·霍盖尔柏迪。”满头蓬乱红发的青年兴致勃勃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某个呲牙露出纯粹笑容的面容很不合时宜地闯进脑海——就衣着品味和自来熟的性格来看，浩太跟眼前这人倒是如出一辙。

“来晚了一步，新人，敌人已经由我跟索玛全部排除。”自称艾力克的人撩起凌乱额发，露出一双大肆释放得意之色的眼睛，“总之你也像我一样，用如此华丽的技术来造福人类吧！”
“至少这趟我只是个打酱油的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不过是个还不坏的前辈，如果能打好关系，大概以后就会很热闹了吧。这么想着裕露出微笑。
……
……
初次见面的菜鸟和老手给彼此留下的印象都不赖，只是沉浸在这个良好开端的两人没有注意到，潜藏在角落中并不起眼的某个影子，正连同狂暴而野蛮的猎食本能一起，毫无征兆地暴起。
旁边有谁大声怒吼着发出警告，鲜血犹如破茧之蝶一般，挣扎着奋力冲上高空。
……
……
空气中一下子塞满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号。头颅和脖颈被獠牙碾压变形的极度痛苦和绝望下，他的脑内连后悔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引以为傲的华丽技术帮助自己了结了无数荒神，却也帮助荒神了结了自己。
只是死者的想法永远无从得知。
……
……
裕是个菜鸟。可身体行动永远领先于大脑反应救了他一命。
急速后撤到安全距离，几乎是同时，他看到艾力克和鬼面巨尾血肉模糊的躯体。
大脑空白了几秒，随后惊惧与难以置信如同浪潮，眨眼间吞没了他。
他死了？
他就这么……死了？
方才凶残地把鬼面巨尾劈成两半的人似笑非笑向裕投去一瞥：“怎么，被吓到了吗？”
“我是索玛，不用你记住，要记住的是这样的事在这里可是家常便饭。”言罢他低头扫了一眼艾力克的尸体，突然冷哼一声，巨大的漆黑神机被他轻轻松松地单手抡起，带起一阵夹杂着血腥气息的风，而后在裕的鼻尖前停了下来。
“你，是抱着什么样的觉悟来到‘这里’的。”索玛睥睨一般，面无表情地如是问道。
裕抬起头看向他。
索玛摇摇头，重新扛起神机，转身便走。
依旧是压抑的、铺天盖地的黑暗，残破的巨大设施在黑暗中静默地伫立，潺潺流水声、和四面八方愈加清晰的兽吼声在弥漫着冷意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悲凉。
“忘记说了，欢迎来到‘这里’——这个**职场。”
……
……

非常地高兴
（买完以后某宝那家店的天国之门就下架了）

地窖。
撂下“不想死就别跟我扯上关系”这样一句莫名的话，索玛独自走得不见踪影。
裕没有去打扰他，把神机交还到格纳室，慢腾腾地低头往回走。
走路不看路的后果就是撞到人了——他感到身上一沉，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来人。
“对不起。”
“对不起。”
异口同声地道歉之后两人都愣了愣。
裕看着那双依然明亮却失去了神采的眼睛轻声道：“六花小姐。”
“哦，你回来了。”六花勉强一笑，后退几步站定，“辛苦啦，事情我已经大致了解了，艾力克的神机已经回收，表面没有什么损坏，交接到下一位神机使手上就可以了，起码结果不算太坏……”她絮絮叨叨地说。
至少别再笑了，比哭还难看。裕心想。
“抱歉，我、我身体不太舒服……”
目送越过自己，小跑着匆匆离去的少女的背影，裕张张口，却终究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不远处传来吵闹声吸引。
“哥哥不要艾莉娜了吗？可是他说过要给我买新衣服的！”
衣着精致的小女孩拦住一群人大声质问，被截住的人们面面相觑，左右为难，然而此刻看到这幅万分滑稽的画面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其中一人涩声道：“战报不会错的，你哥哥他确实已经……”
“你们骗人！我要去问别人了！”女孩子使劲跺了跺脚，跌跌撞撞地奔下楼梯。
一顶小小的白色帽子随着她的跑动被掀飞出去——她并没有注意到，自顾自地把或惊异或无措或凝重的目光远远地甩在身后。
“是大意了吗……艾力克的实力并不差……”
“这、这样的话艾莉娜她……”
“行了你都已经把实情讲出来了，接下来的事就别去想了，走吧走吧布兰登。”
“啊，她的帽子。”
人们低声议论着，就要过去把帽子捡起来。
“这个能……由我来还给她吗？”
裕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向他。
眼前似乎还是能够看见刺目的红色和那双死不瞑目的无神的眼睛。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一切都已经如此无情地结束了。
但是，至少自己这个在场的人有必要去找她。
……
……
裕独自一人托着那顶小小的帽子在走廊里踱着。
落地窗外，缄默的烈阳如血，掺杂了毫无生气的灰和土黄，厚重，杂乱，不管不顾地一股脑狠狠闯进视野，那股抽痛的感觉便时时纠缠在心间挥之不去。
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他停住了。
不远处的角落里，似乎缩着一团什么东西。
那“东西”像是听到了脚步声，微微一颤，抬起了头。
“是艾莉娜吗？”
艾莉娜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原本柔顺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散落在衣服上，把她的小脸也一并遮盖了去，迟疑了一会儿，她还是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哑着嗓子问道：“……是谁？”
裕走到艾莉娜身边，半跪下来，轻柔地理了理她的头发，将帽子端端正正地戴在艾莉娜的头上。
“我是……神薙裕，你的帽子掉了，我来还给你。”
艾莉娜点点头，轻声开口：“谢谢大哥哥。”
“呐，大哥哥，你是跟我哥哥一起去打怪物的对不对？”
冷不防对上女孩睁得很大的、失了焦距的眼睛，灰蒙蒙一片，就好像那里除了绝望已经什么没有剩下一般。裕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再去看那双眼睛。
“艾莉娜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对不对？”
“……嗯。”
一阵压抑的沉默过后，空气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哭泣。
女孩子漂亮的大眼睛通红通红，可她不肯落泪，倔强地扁着嘴，手指将衣角绞成一团。
裕僵立在原地，连艾莉娜是什么时候再次跑掉的都不知道。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闭上被血丝纠缠住的眼睛。
（本章完）

7.幸福
女人抱着口粮和一些日用品回到家里的时候男孩就已经醒了，他坐在床上，伸长胳膊努力地把膝盖抱住，静静地瞧着女人把那堆东西统统塞进储物柜里。
男孩扶了扶额头上扎得马虎的布条，下床蹬蹬蹬就要往外跑。
“还不睡？又想出去看你的星星？”女人头也不回。
男孩皱了皱鼻子，“白天睡饱了。”
“是吗，那要不要给你冲点奶粉？”女人心不在焉地问道。
这世道想见到新鲜奶就必须先做梦，但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偶尔也能领到一定量的奶粉冲剂。男孩犹豫了一会，收回了已经踏在门槛上的一只脚。
喝了奶，今晚的娱乐活动就得取消，不然会惹女人不高兴，光是独自跑出去倒也不算什么，男孩很清楚自己一旦坐在那片沙丘上、一边仰望深沉如海的夜空一边惬意地发呆，自个主动离开是绝对想都别想的事。
男孩觉得挺遗憾，但是奶可是少一顿就真的少一顿的好东西，他接过女人递来的杯子，小口小口啜饮着。
奶粉放得不多，味道并不很浓，还有点淡淡的腥味，一杯下肚，连口腔里都充满了难以忘怀的醇厚味道。
男孩觉得高兴了些，于是眯起双眼满足地笑了。

（22楼修正）
8.滞留的，前进的（下）
裕满身冷汗地惊醒。
微微闪烁着荧光的钟表上的数字显示此刻是整六点。他深吸口气，无言地揉了揉太阳穴。
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翻身爬起，整理完毕后打开房门。
浩太打着哈欠从隔壁房间走出，先是一愣，尔后胡乱抹去眼角溢出的泪珠，他说：“早……”
“早。”
闷闷地沉默了一阵，浩太抬起头，咧咧嘴绽出一个笑容来：“我请你吃饭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这个……你还是手下留情……”
“要不要试试新型大玉米汤？”
“昨天早上做得太甜了。”
“那么就吃别的。”
“快走快走饿死啦。”
……
……
死去的艾力克早已下葬。
葬礼很简单——在这个人人性命难保的年代，不可能把太多精力和时间花费在悼念死者的事上。
得知艾力克的死只是因为奥迦之尾的偷袭，人们反而没做出什么太过于意外的反应。
即使本身算作荒神族群的小型杂兵一流，奥迦之尾的体型依然比一个成年人还要大出几分。对于神机使而言，刺穿心脏、压碎头颅亦或大量失血，所造成的伤害都是致命的。
下一个也许就会轮到自己——这是说不准的事，跟艾力克相比可能好不到哪里去，表情扭曲成极度丑陋的模样，临死之前也只能满怀恐惧地大声惨叫。
神谕细胞的强化不曾赋予人类不死之身，在生命的价值和脆弱这方面，众生平等。

下一次战斗我保证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