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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记者组】这样那样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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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很冷很冷的季节了,帅比梦想变成了冷得瑟瑟发抖的帅梦想。因为感觉很少写中心是恋爱的小说,所以想试试看,中心是恋爱和内容是恋爱还蛮不一样的。题目看起来蠢蠢的,可能因为恋爱是蠢蠢的吧(其实没关系)。
话说,这次在thb的刊物华胥三绝有我一篇同人文投稿哦,是篇很温馨的故事。华胥三绝一上海冬CP首发!这次排版有很大进步,还有配插图,是振奋人心的消息呢!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买买看,等到解禁了我也会第一时间发到社交网站上的。
虽然官方译名是姬海棠果,不过我还是喜欢羽立这个名字……
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还是留到说在后面的话里吧,接下来是看文的时间,本文约一万一千字,不长不短的篇幅。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11-21 21:10回复
    在去咖啡馆的路上,姬海棠羽立心想,要不要这次就不去了。她知道自己考虑很久了,可无论她怎样地去反复纠结这事,最后等到时间到了,她依然会起身走到衣架旁,披上外衣,对着在桌案边奋笔疾书或是可能正在打瞌睡的射命丸文说一声:“我走了。”她打开门,门把文关起来,然后就走在去例行集会的路上,踏上石子路,在有幢灰色房子的路口向南拐弯。
    这期间,她就总在思忖这个问题,她想自己也不是那么喜欢那个地方,她去是由于听从编辑前辈的意见。前辈说,每周四下午四点有一个作者的集会,如果对写作抱有兴致可以去看看,允许读者加入,这就是海纳百川啊。她不知晓羽立也是作者,以为是忠诚杂志读者,也可能因为她太困而分辨不清人。当羽立走近门口时她在唉声叹气,当羽立走到她桌子旁时她就开始难以自制地打呵欠,羽立等了片刻,直到她抹去不是因为悲伤的泪水,扯扯泛黄的领子,对羽立道歉,说最近经济不景气,尤其是大家不喜欢天狗文学,日子很难过,为此而忙东忙西的,好像也没前途。羽立当然知道没什么前途,这个杂志来稿太少,凡是个完整有文笔,不反天狗的文学作品,就能刊登,可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呢?主编一定是对小说充满热爱,精神坚定的家伙,否则不会做亏本生意,又联想到自己,本来来是想谈一谈过于稀薄的稿费问题,她就觉得自己过于不高尚而羞怯,脸红到了耳根,面对编辑姐姐的真诚接待,只有无言以对。
    第一次的集会并不如同羽立憧憬的一样美好,她幻想的是四壁书柜,而高人前辈们有高风亮节之气,围坐于一方圆桌,随着咖啡气息的漂浮,思绪一起跨越古今,越飞越远。她基本上没思忖过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会是压倒性的尼古丁气味的可能,烟草对妖怪是没伤害,但勾起了羽立许多不快乐的回忆。她想,都到这了,不进去看看也对不起自己。倒是真的有圆桌,一群已经开始长白发的年长鸦天狗,声音很大地在骂人,更确切地说在骂文章。
    羽立的开门没有引起什么反响,如同一颗尘埃,落入近满的烟灰缸。羽立在其中资历与年龄都算小朋友,她不做声,看看一旁是较年轻的天狗在吧台低声交谈,吧台是漆成白色的,一条巨大的裂纹横贯台面,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此外让人相当在意的是吧台后面除了咖啡机,更多的是酒桶,而且多为啤酒,冠以不同名字,妖怪山山顶啤酒、妖怪山山洞啤酒、妖怪山山腰35号屯77号301室客厅啤酒,还有别的。羽立有些受还没开始就失败了的打击感,溜到一个空着的位置上,服务员大概也有些年代了,头发与羽毛都稀落,他问羽立要些什么,她摆摆手,旁边一个声音出现了:“什么嘛,到这里来,又不喝酒。”
    羽立转头,才发现那里有个顾客在了,是只河童,肤色有些深,呈湿润的河岸沙色,绑一对马尾,小孩子的样子。她为了缓解尴尬似的笑了笑,说:“喝不喝酒不重要吧?我有权利选择不喝吧?”
    河童已经有些醉意了,一条手臂向前伸,犹如桌面裂谷上一座长桥,她摇晃脑袋,尽力地直起身子,就像这样酒精就会从血液里挥发,哼哼唧唧地拍拍羽立肩膀,说:“你陪我喝嘛——”
    羽立猜测这位河童是遇到了苦闷的事,她也一样讨厌酒,但讨厌和讨厌喝不是一回事,她耸耸肩,出于乐趣要了名字最长的一款啤酒,金黄色的液体散发着小麦的气息,味道比一般的淡,感觉掺了点水。河童看到她的嘴唇碰碰酒水,立刻变得开心起来了,她醉醺醺地开始发言,说:你是新来的吧,我读那个杂志读了很久了,虽然大家都讨厌死了鸦天狗写的东西,觉得这样那样,(她停了一会儿,像是用被**了一半的大脑在回忆另一半大脑的内容),觉得缺乏幻想与时代感。天狗这个族群啊,过于热爱形式,觉得新闻才是能摆布政治与军事,操纵舆论的正道,幸好虚构作品还没有灭绝。我同时看好多杂志,最喜欢的还是这本,你懂吗,就像在一堆石头里面不时地发现金子,为什么外界的西部人安定的职业不做非要淘金?寻宝的快感是谁都难以抵御的。她露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
    “不过那边的糟老头子,平日失意,所以见不得别人打破常规,你别管他们。对了,你是作家吗?你叫什么名字?”
    羽立没有告诉她自己是作家,她骨子里感到作家这个词是镀金的,那个群体学识渊博,不食人间烟火,自己至多是写作爱好者,另外,她也不愿叫别人知道她在写小说。写小说这事儿,在天狗社会里是微妙的,虚构作品写得好鲜有人赞赏,纪实类无论好坏则大受吹捧,她恨这个规矩,简直是规矩中的规矩,也讨厌被不认识的人评判。她就告诉河童,她只是读者,听了编辑的话,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我叫姬海棠羽立。”她说,“很高兴遇见你。”
    “我的名字……我把我的名字忘了。咳,今天太失态了。你下次还来吗?你下次来我不喝酒了,说实话,这次是特例。”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8-11-21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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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立凝重地点点头,就像她们结了一个稳固如地基的誓言,之后安静了一会儿,羽立小口喝着啤酒,泡沫已经全盘覆灭了,一边不动声色地在听抽烟的前辈作家笑话别人。“说到韩嵩,那家伙啊,光是一边做着记者的职务一边写小说就很是三心二意的事了,结果这一次也是莫名其妙的猎奇科幻,是为了满足小年轻的苛刻的什么?不行啊,人心太浮躁了,不行啊。”激起一阵热烈的附和声。
      羽立还蛮喜欢韩嵩的,在心里为浮躁的自己打了个寒颤。
      他们像是开火车一样,把这一次登刊的新兴作者个个批斗。河童像是看见她的心脏了,她迷离的双眼看看羽立的酒杯,说:“都说了,你不要听。他们主要是活了太久,已经对文字没有敏感度了,只觉得华丽的词藻能造宫殿,从没想过这个帝国接下来的命运。老有新人被他们唬住,给他们献礼试图加入,还好他们很排外,不然肯定这要变成传教组织,超越守矢神社的传奇。”
      但羽立还是很害怕,她不懂得文字好坏,她只是写而已,别的事则一概不知,更毛骨悚然的是,她的文章这次有亮相,马上就要轮到她头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服务生扯开像是始终含痰的嗓子,喊:“集会时间结束了!赶紧走吧!”
      前辈们立即互道珍重,说下回再聚,下次再来聊聊剩下的文章。
      羽立与醉了的河童也互相道别,她想把河童搀扶到河童的村子,但河童说,她还要在这里留一会儿。也许这次分别我们就不会再见了,她不喜欢极了这里的氛围,阴森森,又很廉价,可她第二次还是出现在这里。
      河童这次很清醒,手里杯盛着真真正正的咖啡。
      “真的来了啊,上次是我失礼了。那天我心情不太好,多谢你陪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河城荷取,总的来说,是个机械工。如果我上回说了什么大话,就忘了它吧。”荷取托着腮,露出打量一件古董花瓶的表情。
      当然,那群前辈天狗也在的,他们还没有把烟头点起来,似乎就有那种顽固的烟草味道被固定在空气里,他们的话题由互相聊羽毛开始,语气随意得就像为了标榜他们已经很年长了,重不在羽毛怎样。然后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上一次未完成的批评上,提到名叫“文海堂”的作者。羽立注意到他们的批评从没有实际的意见,只是说,结构俗气,节奏太紧凑,剧情不符合常理,最后面朝彼此心满意足地摇摇雪松图案的扇子。
      “嗨呀,我挺喜欢文海堂。我和他们的喜好永远不一样。”荷取注意到羽立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走,“你读过文海堂的作品吗?”
      “我读过。”
      “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
      荷取一笑:“他们肯定不会喜欢兔子搭梯子上月球的事儿啦。别太在意他们怎么看。文海堂的文字很温柔,而且很有想象力,寂静而单调的文字是死了的文字。当然不能否认他的文章还有青涩的地方,不过说明有进步空间呀。”
      倒不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羽立苦笑着,一只手摸摸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背,这是羽立的手背,也是文海堂的手背,写那些文字——被斥责,也被喜欢着的文字的那只手就在这里。2
      她们当天之后聊了许多,从喜欢的文章(不是文海堂写的那些)、到天狗社会的时弊、到日常生活作息、喜欢的食物。一拍即合。羽立好久没和别的人聊得这么开心了,可以做朋友吧?她对自己说,她把我当朋友吧?她直觉认为这个看起来很小的女孩子是对万事万物充满热情的人,只是她很在意荷取上一回为何而喝酒,荷取也没主动说。
      临走前,荷取把她送到门口:“你是叫羽立来着?”
      羽立点点头,她试探:“你认识文吧。”
      很多人认识文,文是妖怪山活跃记者,这不奇怪。但觉得羽立会认识文,这很奇怪。羽立迟疑了一下,荷取眨眨眼,说这不是质问啦,只是文常常和我说起类似的名字。
      羽立说:“不是类似。我就是。”
      荷取说:“她很爱你。”
      羽立心里说:“我知道。”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11-21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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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起初思考笔名时,考虑到既要不能被认出,也不能完全丧失自己,成为独立的另一个人,最开始的提案是海堂,在寄出稿件前,她的手自作主张地在名字前增添了文的名字。因为她发现,她的小说里没有文,文却无处不在,在关门商店的橱窗的黯淡倒影里,在主人公眼睛里的璀璨星光中,在雨后泥泞的脚印里,文把文字与剧情的编排做得妥妥当当,之后就在小说里与小说外静静地注目示意。她也未曾对文说起她的创作,但是文就是以曲折的方式强行参与,倘若没有文,便没有这些小说,说不定,连羽立自己也会坍塌,化作海洋里的泡沫。
        文是知道她是文海堂的唯一人,那时她们还没有住在一起,羽立也在勉强经营她不喜欢的花果子日报。她在一日羽立读书时猝不及防地坐在了羽立的身旁,口气无比笃定,如同课堂里老师的好学生:“你是文海堂吧。”这话把羽立吓得不轻,她下意识地试图蒙混过关,事后她想,对谁都不应该对文蒙蔽,文肯定会难过,她反问:“谁是文海堂?”
        文拿出杂志。羽立很惊讶:“我都不知道你还看这个。”
        “杂志的编辑和我是朋友,她每次都送我一本。”
        “文的朋友真是到处都是啊。”
        “可能朋友只是对另一个更复杂的代词的解释。”
        羽立耸耸肩。
        “我的代词是什么?”
        “我喜欢的那个小朋友。”
        两人无言片刻。
        “别太苛责自己。”文趴到桌子上,胳膊垫在头下面,侧过身从下往上看羽立。这副模样真可爱。
        “你说什么?”
        “我回应你的小说里说的。”
        羽立看着她的眼睛,从她的双眼里看到了她小说里的场景,有个小男孩在她瞳孔的房子里,躲在书架与窗户的缝隙里,闭眼垂头,不停地祈祷,因为没有拯救马路上的猫咪而祈祷,害怕地震突然降临而祈祷,为了不要在游泳时抽筋而祈祷,因为任何事而祈祷。验证通过,文看过文海堂写了什么了。羽立“嗯”了一声。
        “还有就是,如果你寂寞,我在这,我会陪着你。”
        羽立是个很温顺的鸦天狗,温顺表现在当别人有请求找她,她几乎不会拒绝,如果有人想和她做朋友,她会欣然接受。但有时也太过头,比如她也不擅长主动和人交往。因此在双向的交流里,她常常是陪伴而非被陪伴的一方,她朋友不多不少,却总觉得很孤立无援,对她来说,陪伴是一种只有通过外显才能体现出的东西。
        文的陪伴是外显的。这天之后,她们日益亲近,而后迅速地确立了恋爱关系,便不再有任何顾忌,她搬进了羽立的屋子。于是,文不只在小说内无处不在,她也在羽立的生活里无处不在了。羽立每天看着文挂着别人看不到的天真表情笑着和她说早安;看着文从乌鸦的喙里拿下一颗透明玻璃球,里面的丝缕状的红纹路好似一滴落进清水的血,她把那颗球郑重地放在羽立的手心,又用手把她的手包住,这颗玻璃球就这样成了她们共有的东西,里面的血就像是她和她交融的。睡前文会拥抱她,以永远也不会放开,又永远也不会伤害羽立的力气,以干草上阳光的温度包裹她的身体,她的手什么季节都是一样的温暖,那只手从羽立的扣子间伸进去,放在羽立的胸上,离心脏很近,她说,你心脏在跳。羽立说,不跳的话就是死人了。文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羽立不是很明白文的意思。
        但是羽立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当文生气的时候她就恐慌得要死,这个时候之外的时间她都觉得文是和她紧紧相连的。文的书訇然落在她身侧的时候,地面似乎都变得柔软,一切放在高处的脆弱的东西都在颤抖。她会觉得以前的片段都是被植入在大脑里的,会想要去留住这些,把它们推回文提出那个代词的日子。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8-11-21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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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可能脾气不太好,至少不像别人在外面看到的开朗样子,那些是记者素养,生气的文才是真正的文,卸下所有伪装,露出肚皮,露出肚皮里面的血肉内脏。羽立有时在文对她发火之后反思到,这是文信任的表现,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与欣悦感。可是当真的吵起来,她只会蜷缩着靠在墙角哭,哭是没有声音的,说“对不起”是很大声的,一遍又一遍,直到文逐渐冷静,蹲在她的面前,问她:“你很怕我吗?”羽立还是哭着说“我错了”,文说:“错在哪里?”羽立回答错在哪里,有时是因为自己语气不好,有时是因为做了傻事使文名声变差了之类的,结语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可以原谅我吗?”
          文很累的样子,深深叹气:“这次就算了。我也喜欢你啊,蠢死了,不要老让我生气啊。”
          羽立极其偶尔会把这些事和荷取说,通常是因为太苦闷,荷取是文很要好的友人,文在表白成功后冲到荷取面前蹦蹦跳跳,笑得花枝乱颤,她是知道她们是一对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荷取通常只是摸摸她的后背。她们不常聊这事,荷取的言语间有一种刻意回避这一事实的意思,羽立识趣地不说。她们还是说小说的事更多,荷取能从技巧上分析文字,这点和文不同,文只会说:“那篇写幻想乡去看海的文章,你把两个人弄错了。会用念写的那个孩子,实际上并不会和别人相处。而且,另一个记者天狗喜欢的不是阿求是羽立。”
          “那些都是虚构的。”
          “可你把我的形象借走了啊。”文说,“借我的形象写你。”
          羽立没说话,等着文接着往下说。
          文凑近,脸偏过去一点儿,吻了羽立。
          吻完以后,文以坚定的语气说下去:“我不会让你和鲸的灵魂一起沉在海底,我也不会像貘一样对你撒手不管,好吗?别想那些这样那样的事啦。”
          羽立脸通红,看向别处:“接吻这事,如果是两个大鼻子天狗,怎么办呢?”
          “那他们的脸要偏很多吧,会很麻烦。不过,如果有一天鼻子揉啊揉之后变小了,他们还是会怀念大鼻子,和有着大鼻子亲吻彼此的那些日子。”
          会说这些话的文真的很了不起,可惜也有文做不到的事情,当文这样向她保证时,她会想到放在卫生间柜子深处的美工刀。它仿佛很坦诚的样子,文从不注意。家里有两把美工刀,一把用来裁纸,一把只在夜深人静,文熟睡时作祟。她会坐在马桶上,眼睁睁看着伤痕牵起血珠,贴附在她的手腕上。水声——嘀嗒——可能是血,羽立倾听,暂时从矛盾里跑出来,这样那样的都因为站在舞台上的纯粹的疼痛感而退到幕后。
          以疼痛感麻木自己,这是羽立在小时候学到的东西。她爸爸不晓得去了哪里,有人管这叫做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只有一个酗酒无度的妈,烟瘾特大,喜怒无常。她那时的家,狭窄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烟灰与油腻,打开门叫嚷与哭喊就会流淌得到处都是,羽立不知道做什么会激怒妈妈,她生气了就会殴打羽立,小小的羽立用胳膊徒劳无功地护住自己的脸,她不想痛,起初她想不要去想疼痛,去想别的,但是疼痛始终不变,疼痛是白熊。白熊有着宽大的怀抱,一身温软的皮毛,在刀子的抚慰下,羽立渐渐地暂时不能去想很多事情,这些事情里,有小时候让人窒息的贫穷与恐慌,有素未谋面的未来,还包括下一次,要不要去集会的问题。
          羽立想,如果没有荷取的话,她一定不会再去的吧。荷取始终待她很好,和她谈天说地,有时喝酒,也待文海堂很好。她有一回挺身而出,与前辈天狗激烈地为了文海堂在文里一种模糊的手法辩论,羽立劝不止,她被荷取推开,退回到吧台,听着远处的围绕着自己却不能参与的多重声音,感觉自己最无助。她觉得荷取说的不对,前辈说的对,她自认为的确没有把衔接做到最好;但同时荷取说的也对,她做的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糟糕。等一下,那样的话到底是糟糕还是不糟糕?她讨厌没意义的争斗,这个争斗要是因为她而起,那就更令人生厌,她很想跑到中间,说文海堂只是把无处安放的文和姬海棠放下来,她喜欢写的字,不需要什么评价,她随即意识到,这话却又很虚伪,不然她怎么会因为荷取的喜欢而欢欣雀跃呢?又为什么会因为他们的批评而痛苦,而去读文论,深夜去把刀子拾起来呢?
          她有好多好多问题啊,大部分的问题短时间内都等不来一个解答,仰首望去,耳清目明的明日沉在地平线边际的有鲸鱼的蓝海里。她的路上,能看见的唯有去像是酒吧的咖啡馆的道路。也许是时候停止写作了吧。文其实不喜欢她写作,她看她的小说的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达成无声的交流,她常常很忧虑地告诉羽立,小说振聋发聩的时代已经消逝了,该去拿到些社会地位,去做报纸了。
          文和羽立在一起后,羽立的花果子日报没有惊起一点波澜地停止更新了。她的报道内容总是大家熟知的事,且依照她脑内的理想呈现出歌舞升平的氛围,好似有隐形的政府在监督。羽立讨厌取材,她知晓,精彩的报道记录的是痛苦,展望的是未来,可她担心在取材时看到和自己一样的小孩,一样被蹂躏,无能为力的人。她没有能力用报道把别人拯救,自然文做的用报道把别人拖进深渊的事她亦远之。总而言之,羽立一开始就没有读者,那么停止运行也不值得惋惜。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8-11-21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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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羽立想不通为什么一定需要社会地位,第一次文表达希望她重新做报纸的期望的时候她解释说:“我只要有文就好了啊,我现在很幸福啊。”文在一瞬间隐隐显现嫌恶的神色,她的语速很慢,像带一点威胁意味的审判:
            “这样是不行的。”
            一个轮回。我不要办报纸。我天天在忙,为我考虑一下,可以吗?我也没有什么都不做啊,而且这和文有什么关系啊?这是一种连携。可是我不能……写小说没有前途,求求你,不要太任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去努力试试看的。对不起。我并不是逼迫你……文叹息。我喜欢你。
            她紧闭双眼,片刻睁开,渴望这样那些事都会在短短的时间内终结,然后推开门,走进了集会。
            荷取转过身,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荷取真是越来越喜欢文海堂了,这是因为羽立在不断地进步,不过也有发挥不稳定,致使荷取失望的时候,她凑近羽立,笑盈盈地问她:“你看了文海堂的新小说吗?”
            羽立点点头,有点紧张。
            这次的故事描述了两个外界女子大学生的故事,一个叫宇佐见莲子,一个叫玛艾露贝莉赫恩。以秘封俱乐部为媒介,走上探寻幻想乡的道路。后来玛艾露贝莉神隐,当她再归来时已然是成熟的女人,而莲子还是女大学生,还是什么也不懂,不知境界在何方,即使过去那么久,玛艾露贝莉还是想帮助她的女伴,她做了许多引导的事情,结果莲子在进入幻想乡的前一刻,在满目的幻光里哭了,她说:“我不要梅莉做这些,事实上我仅仅在梅莉铺的路上走罢了,这样的俱乐部已经独属于一人,我也想自己做些什么啊。”莲子从不断变换的色彩里走出,露出原本的黑白衣服,她离开了,脚步悄无声息,背影如同遗照。
            “是个悲伤的故事。算了,今天我并不是想说这个。”她侧过身,直接直视羽立。
            “我想说的是,你和文,你们真的关系很好,很让人羡慕。我的话,直到今天还在纠结我的爱情,我爱上的河童,他是个过于风流的家伙,我明白,可我还是喜欢他。我跟他说有没有一天你可以和我结婚呢,我可以给你钱,我可以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就算你还在和外面的河童来往也没关系,只要我可以随时随地拥抱你就行。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在喝酒,当天早上他告诉我他找到归宿了,我说是真的爱情吗,他说是真的爱情。什么是爱情呢?我总觉得有付出就可以收获,但这事却不尽然,我就在想你们,你们的爱情。”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在看羽立,羽立觉得她是在看很远的地方,那束目光穿过脏兮兮的墙壁,向起风的夜里,围住某个人的脖颈,在那里安家。
            羽立没有说话。她闻到了潮湿的咸味,挂在河童的脸上,散发着故事即将结束的氛围。
            “每次文把你们的事情讲给我听的时候,我都感到她确实高兴,这种高兴和我看见他的高兴是一样的,相似得不可思议,我也悲伤得不可思议。我可能是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吧,所以我啊,最后以失败告终了。”
            她前倾身子,她的触碰和文的不像,像是婴儿的吐息,这是长了翅膀的一次拥抱,什么东西从羽立的发丝间流走了。“我祝你们幸福。我祝我自己忘却,有一天也能不再遗憾地走过来。”
            羽立的思维有些凝涩,她动了动寒冷的嘴唇,说:“你不会再来了吗?”
            “可能吧。”
            始作俑者只能让这个拥抱更紧一些,她不懂得如何挽留,在这同时想,这样的话,我再也不用考虑要不要去集会了,我不必为此烦扰了。可是她还是好痛苦,源于一种生命的一部分脱落的难受。
            拥抱松开了。荷取跳下椅子,门被打开,关上,因为荷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伸手缓冲一下,而来回摇摆。
            “关门轻点啊!”服务员怒吼。
            羽立回到家里时尚处于恍惚的境界,她挪步到文的身侧,说:“我好累。”
            “累的话早点去休息吧。”文的眼睛好似在闪闪发光,她抱住羽立,吻她的额头,吻她的脸颊,“明天我们去吃鳗鱼好不好?”
            羽立觉得自己也需要忘却,忘记荷取的事,忘记自己间接带给她的忧郁,这样她也能好受点。而鳗鱼啊,很久没吃了。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8-11-21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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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她走到卫生间里,抽出了她的刀子,她划开皮肤,刀刃深深嵌入肌肉,血掉在水池里,她能隐隐约约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轮廓,那是一个苗条的女人影子,她后来经常回忆那个瘦弱的身影,是那么渴望别人拯救一下啊,如果当时文冲进去,把她手里的刀远远地扔到浴缸里,把她的头搂在怀里,咆哮道你在做什么傻事呢,羽立一定会嚎啕大哭,也没有接下来的困惑了。可是门紧紧地锁着,就算现在文来敲门,她肯定会喊一声“在上厕所哦,马上就来了”,声调绝对不会颤抖,绝对就像以前的任何一个普通时候一样快活。
              粘稠的血一点点流进下水道,和废水一起漂流在地底深处。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思考起了荷取的那个问题,这个问题从人类产生意识,就经久流传,如今仍缺乏统一的解答。什么是爱情?她想用她和文的初次相遇来回答。虽然那个时候没有爱情,什么也没有。她那时候才二十岁,天狗到三十岁才成年,也就是说她那时还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孩,还在被家长控制,被狠狠地打。她的头上全是血凝结的痂,天气很冷,她一点也不想在家留,趁家长睡着她顺着向上的路走去山岗,仿佛要变成一小片落叶,暖暖的风包裹着她,舒舒服服的,时间缓缓流淌。
              在拐角处,九十四岁的文坐在石头上抽噎,她的男朋友刚刚和她分手。羽立不知道文为什么哭,她衣兜里还有些包扎伤口的纱布,她想,这些应该能让姐姐稍稍舒适些,她走过去,手里攥着雪白的一片布,像是从最干净的白鸽身上揭下的羽毛。文抬起头,羽立稚嫩的笑容映入眼帘,照耀了她的整张很难看的哭脸。
              她始终不知道羽立有一个怎样的童年,羽立没有和她提到过妈妈,妈妈在她成年后不久,醉酒飞行撞到了山崖上,摔得四分五裂。羽立认尸后,在别的年长天狗的指导下简单地做了葬礼,之后,毫不犹豫地把那间小屋点了一把火烧了,烟雾几乎把太阳都遮住了,她在好大的宴会篝火下欢呼,朝文的方向跑去。
              文曾笑话她:“你小时候说,愿望是让所有的人都喜欢你,让所有喜欢你的人都幸福。”
              “被证实是无法实现的。”羽立点点头,“不过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呀。”
              她瘫坐在那,变得冷静,胳膊钻心地疼,她沉重地喘息,拿沾水的餐巾纸擦拭凝固的血。她假装忘记荷取,期待明天的朝阳,与铁板上吱吱作响的鳗鱼。
              她们起床时一睁眼就幸福地看见彼此的眉眼,一起做了早饭,文撰稿,羽立读书。粉红色的气息浮浮沉沉,很安静单纯,可生存所需的万物都汇聚于此。羽立很虔诚地祷告,神啊,守矢神社的神还是博丽神社的神都好,就算是用世界毁灭这一方式也好,把这个日常留下吧。不过神才不会理会这么随便的要求呢,太阳还是在既定的轨道上奔驰,当它快要沉没,鲜红的头发迸射异彩,揭示出秋日妖怪山的枫叶的悲戚的极致,这个时刻文与羽立如同枫叶一样装扮好自己,握着彼此的手以同样的速度从山上俯冲而下。有小孩指着天上兴奋地大喊大叫,也说不清那个有四个翅膀的生物是什么。
              真的是很久没来了。文叫羽立点餐,羽立说随便,文指在菜单上的手指就猖狂起来。“这样吃不完的。”羽立的声音有些虚弱。文说:“我请你。别在意这些。”老板娘看了便特别兴奋地笑了,不一会儿菜就摆不下了,幸好这时客人并不多,但为数不多的那几个皆侧目而视。羽立有些拿不住筷子,她哆哆嗦嗦地在文的注目下吃,每一样都吃一点点。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8-11-21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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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立。”文叫她的名字。
                羽立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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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立机械地低下头。
                “你最近这一篇小说是说嫌弃我太老了吗?”
                羽立猛地抬起头,只见文盯着一桌的死鳗鱼,眼泪顺着脸廓流了下来。
                “我没有嫌你老,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文笑笑,泪水越来越多。
                “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太控制你了,把你的未来禁锢在我这里,在一场没有未来的同性恋爱里,在我的远大期望里。我知道,羽立喜欢小说,我总是按自己的想法,说你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其实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该放手了……”
                羽立很想哭,却意外发现自己哭不出,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文的肩膀上。“别哭了。”
                文哽咽着说不出任何话,和坐在石头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羽立突然明白文已经看出了小说里的意味,她总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但是她也许唯独不该让文懂的,她的构想是,在莲子的庇护下,到文的怀里哭一场,哭她说的那些太繁多的对不起,哭她想要的自由自在的创作生活。可是现在文哭了,那些都立即失去优先级被抛之脑后,她茫然无措,只想让文赶快变得开心起来。
                她紧接着想到,接下来的未来是不是要终止了?再也没有值得纠结的事情了,前途一派祥和景色。可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这么了解她和她的小说的人出现了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们在一起不是很快乐吗?她舔舔嘴唇,好像话语将要呼之欲出,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花果子日报这五个字唐突地响彻心底,对了,是时候不要任性,是该放弃文海堂了。她作为安慰伸出的那只手用了点力拍拍文,那个意思是,她会像文说的那样去做的,别哭了啊,我会勇敢地走出去取材,会和你在蓝天重相逢,我错了,我会改。她像一只等待主人在乎的小宠物,期待着文说出被卡在喉咙里的话。
                END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8-11-21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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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在后面的话:
                  我有一天做了个梦,哭着醒来了。梦里有一个大姐姐,是我的女朋友,永远护我,帮我做事,给我东西吃,可是我觉得这样对她和我都不好,我就写了一篇秘封文暗示这一想法,于是大姐姐看了把我带到炸鸡摊,像是这篇短篇的结尾那样和我分手了。我既难过我没有这样的大姐姐,也为这个梦影射的东西难过。
                  我想把它写出来,补充了很多东西,效果还可以。本来秘封组是第一首选,但是秘封组的环境有点普通,不是很适合。我又发现很多画师喜欢令姬海棠果自残,这很让人费解,在拜读了chemical janky老师的作品后,决定让记者组来表演这次的剧情,并向其致敬。这次的镇楼图也来自于她。之后记者组会在文花帖故事里的天空重逢的,所以别担心。
                  总而言之,恋爱这事真是很复杂,大家老是互相伤害,想不这么干都没辙。都幸福就很好啦,我不奢求很多。我能被大家喜欢,大家看了我的文也能开心——这就是我的愿望。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8-11-21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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