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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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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如野草般在风刀霜剑中昂首生活的故事,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09-11 22:53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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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09-11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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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我寄愁心与明月
      不等苏湛出去,萧沛已推门进来,苏湛一把将沈翛塞进被子里,自己挡在他身前,朝萧沛行了一礼,大方笑道:“公子如何此时来了江南?”萧沛嘴角带笑,眸中却一片冷淡:“飞鸽传书总是不便,无影楼的事还是当面计较更好些。”复又打量半晌苏湛身后,冷笑道,“原来屋里还有旁人,是我来的不巧了。”苏湛略一蹙眉,只好再行一礼,恭敬道:“我才罚过沈翛,他伤重,不便起身,公子恕罪。”萧沛嗤笑一声,不置可否。沈翛却坐不住了,如今他已与苏湛说开,萧沛手中的把柄也称不上把柄了,可他还是怕萧沛,这人,深不见底。沈翛匆忙起身,规规矩矩地伏地道:“沈翛见过萧公子。”萧沛审视的目光在沈翛脸上逡巡,忽然朝苏湛突兀一笑:“原来是这样重罚的,长卿,你罚仲卿时倒不见这般心慈手软啊?”又侧身看了看苏沉,“仲卿,我怎么瞧着,沈翛身子康健的很啊?”苏沉见苏湛面色不豫,屋内气氛愈发诡异,只得尴尬地唤了声“公子”,轻轻扯了扯萧沛衣袖,萧沛却恍若未觉。苏湛叹了口气,长跪于地,冲萧沛行了一个大礼,恳切道:“公子,沈翛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们也都说清楚了,我敢担保,沈翛绝不会对苏家不利、不会对飞鸿卫不利,更不会对您不利。我会将他从飞鸿卫除名,从此只在我身边做个影卫,与飞鸿卫再无关系,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萧沛登时沉下了脸,苏沉忙随着跪下,劝道:“公子,我几番试探详谈,发觉从前确实是咱们误会了,沈翛无辜,求您莫要逼人太甚,让我大哥为难。”萧沛一滞,怒极反笑:“好好好,倒成了我多管闲事了!我再不管了就是!”说完便拂袖而去,行至门前又长叹一声,冷冷道:“我是为了你们好。”
      苏沉见萧沛动了气,亦悔自己方才失言,起身便要追出去。苏湛一面将沈翛扶回榻上躺好,一面唤住苏沉:“沉儿站住。”苏沉虽然疑惑,却还是乖乖停下脚步,只听苏湛淡淡道:“你晚些时候再去找公子罢,现在过去,他在气头上,无论他愿不愿意放过翛儿,你都要为难。”苏沉犹豫道:“可是,方才就是我不对,公子极少生这样的大气,他身子不好,我怕……”苏湛轻轻一笑,安顿好沈翛,将苏沉拉至外间桌边坐下,温和道:“放心,公子见了浣儿,再大的气也生不起来了。”苏沉不禁笑出声来,只好依言留在屋里,又听苏湛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不过,你方才确实做错了。”苏沉一震,忙起身欲跪,认错道:“是,我不该那样跟公子说话,失了尊卑。”苏湛摇摇头,扶住苏沉,叹道:“不是的,我知公子素来不喜尊卑秩序,你们交情深厚,自不必处处讲究这些,”见苏沉面色迷茫,复又解释道,“你错在失了分寸。我当然知道你是与公子亲近,所以才能推心置腹。可公子惊才绝艳,绝非池中物,你不该如此直白地置喙他的决定,更不该明确站在我这边。”苏沉瞪大了眼睛,质疑道:“可是我……”苏湛温柔地抚上他的发丝,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你是不愿我为难。可你要明白,你我之间,公子自然与你更亲近,他拿你当朋友、知己、甚至心腹,你贸然为我驳公子面子,于他而言是一种背叛。今日当着翛儿的面,再加上浣儿在,故而公子让步,若非如此,你只会激得公子愈发坚决地执行他的想法。”苏沉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吃惊地看着苏湛,分辩道:“大哥,公子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固执己见不讲道理,他是温润君子,不会滥杀无辜。你看,他一直想着改了这世道,想着每个人都平等地活着,他怎么会计较你说的这些?待他冷静下来,会明白的。”苏湛安抚似的握住苏沉的手,声音更加柔和:“我知道,我知道。公子今日冷静下来之后必定不会再对翛儿动手。可我说的,不单单是今日。沉儿啊,你说公子觉得人不应该分高低贵贱,可是不分高低贵贱,也要分亲疏远近啊。公子性情坚忍,他想改了这世道,可在他实现这一大业的路上,死几个无关紧要的蝼蚁,他也不会在乎的。他是萧谦的儿子啊,纵然父子情薄,可萧谦的多疑、狠绝,当真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一丝影子么?”苏沉满心震动,惊得说不出话,苏湛又叹道,“我知你现在也许听不进去,觉得我危言耸听。我只再劝你一句,日后公子决定的事,你可以委婉劝谏,但绝不可直言顶撞。”苏沉虽然不信,到底还是应下了。直至多年后他才明白,原来哥哥,早就把公子看得清楚了。
      却说萧沛摔门而出,倒正撞上苏浣笑盈盈地在门口等他,萧沛一肚子火登时散了一半,压下心中不快,露出一个深情的笑容:“浣儿。”苏浣淡淡一笑,上前轻轻牵住萧沛手腕。萧沛一个激灵,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瞥了一眼苏浣,却见苏浣漂亮的侧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嘴角噙着一丝羞怯的笑意。萧沛刹那间仿佛吃了蜜糖,满心欢喜雀跃,一把反握住苏浣纤长的手指,苏浣宜喜宜嗔的眸子中光华流转,看了萧沛一眼,突然拉着他跑了出去。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9-09-11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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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绕至屋后,萧沛身子不好,微微喘息一会儿,方对苏浣笑道:“不过几日不见,我竟觉得好像过了许多年一样,每一天都那么难熬。”苏浣红着脸啐了一口,羞涩道:“公子何时变得如此油嘴滑舌?”萧沛微微一笑,试探着抬手抚上苏浣如云的长发,低声问道:“那你喜不喜欢?”苏浣转身躲了开去,嗔道:“不害臊!”萧沛笑着上前揽住她,声音变得郑重而缱绻:“浣儿,你已及笄,我今年也要及冠了,咱们成亲吧。”苏浣一震,僵住了身子,良久方苦笑道:“公子说笑了,苏浣何等身份,岂敢高攀公子。老爷必要为公子寻一良配,苏浣能随侍左右便知足了。”萧沛亦变了脸色,扳过苏浣身子,认真道:“浣儿,你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你明明知道我也不是这么想的,何必说这样的话。你放心,无论我父亲如何强迫,萧沛此生,也只娶你一人罢了。”苏浣秋水般的眸子中染上一层水雾,定定地看着萧沛,萧沛紧紧握住她的手:“你相信我,我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想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我身边,做我的妻子,咱们一生一世一双人。”苏浣笑了笑,面上似悲似喜:“理智告诉我我不该答应你,可我的心早已经答应你了,就让我任性一次吧。”萧沛大喜,竟抱起苏浣原地转了一圈,翩飞的衣袂仿佛两只交缠在一起的蝴蝶,开心地笑道:“浣儿,等咱们回去,我便想法子,风风光光地迎娶你进门!”苏浣担心萧沛身子,忙跳了下来,敛了笑意,端然回道:“我听二哥说,他要辅佐你改了这世道,婉儿姐姐也会等着他。我也一样,如今大哥二哥尚未成亲,苏浣岂敢抛下苏家独自享福去?我愿意等到公子肃清天下的那一日,堂堂正正地做公子的妻子。”萧沛面上的笑容亦渐渐散去,他沉吟一会儿,方重重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苏浣噗嗤一声,重新露出了如花的笑靥,俏皮道:“那就多谢公子啦!”萧沛看向她的眸中满是深情:“浣儿,莫要叫我公子了,太生分,我不想咱们之间时时被身份桎梏。”苏浣眨眨眼,笑道:“好啊,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萧沛拢了拢苏浣鬓边微松的秀发,柔声道:“唤我萧郎好不好?”苏浣心里蓦地一沉,笑意僵在脸上,萧郎,萧郎,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苏浣的心怦怦直跳,可她不想此时拂了萧沛的意,只好压下心中不快,仰首笑道:“好,萧郎。”
        二人又是一番互诉衷肠,萧沛温言低语:“浣儿,我从京城跑来见你,你高不高兴?”苏浣突然脸一板,带了一丝愠色,嘟着嘴不悦道:“不高兴!”萧沛奇道:“为何?”苏浣瞪他一眼:“谁让你一来就欺负我大哥二哥!”萧沛一愣,继而哂笑一声:“原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苏浣叹了口气:“我是来化干戈为玉帛的,”一面说着,一面福了一福,“萧郎大人大量,莫与二哥计较了,苏浣替大哥二哥给萧郎赔个不是罢。”萧沛面色稍霁,微微一笑:“你倒灵巧。”苏浣见状,忙上前一阵撒娇撒痴,又讲了一通道理,主要意思无非就是“你不要生气了,你不要为难沈翛了,你不要管我们家的事了”可偏偏自她口中说出,便无比熨帖,萧沛此时心里哪还有一丝火气?
        再说屋内苏湛看了看天色,轻声道:“沉儿,差不多了,去找公子吧。”苏沉点点头,苏湛复又笑着叮嘱,“你学学浣儿清儿是怎么讨巧的!别一味认错认罚!顺着公子说点好听的就过去了。”苏沉微赧,嗫嚅道:“我不会……”苏湛叹了口气,眸中掠过一丝心疼之色,揉了揉苏沉的脑袋,笑道:“你想想你小时候犯了错是如何跟我撒娇的?”苏沉腾地红了脸,也不理会身后苏湛的笑声,低着头急急窜了出去。
        苏沉找到萧沛时,正撞见萧沛与苏浣你侬我侬,苏浣有些不好意思,寻了个由头避开了,离去之前还扯了扯萧沛的袖口,嗔道:“不许欺负我二哥!”
        苏沉见苏浣离开,想了想苏湛的叮嘱,终究还是不知道如何对着萧沛讨巧,索性利落地跪下行了个大礼,伏地道:“奴才方才对主子不敬,请主子责罚,您莫气坏了身子。”萧沛一滞,听着苏沉口中刺耳的称呼,不禁又带起三分气来:“你存心怄我是不是?若论主奴,你方才那个样子要受怎样的罚!”苏沉垂眸,温顺地宽衣解带,还呈上了一把不知从哪里寻得的荆条:“奴才知错。”萧沛冷笑一声:“这是准备好了来负荆请罪了?”苏沉不答,只规规矩矩地跪伏在地上,背上纵横着深深浅浅的伤疤,刺痛了萧沛的眼睛。萧沛到底不忍他这样,叹了口气,弯腰去扶他:“罢了罢了,浣儿才劝了我,沈翛的事,算你们苏家私事,我不管了。你也别一口一个主子奴才的堵我了,天寒地冻的,起来吧。”一面说着,一面替他整理好衣衫。苏沉终于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公子。”萧沛瞪了他一眼,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这还差不多。”正说着,萧沛替他理了理袖子,却突然滑出一个纸包,撒出一把雪白的药粉,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萧沛看着那包药粉,面色突然沉了下来,抢在苏沉前面捡起,仔细嗅了嗅,面色愈发不好看,盯着苏沉的眼睛里也没了温度:“这是何物?”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09-11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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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沉教他这般模样吓了一跳,有些茫然,又有些忐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愣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答道:“银,银珠粉……”萧沛见他这样,不由怒从心起,抬手便扇了一巴掌过去。苏沉头一次挨萧沛的耳光,虽不重,却惊得他心凉,见萧沛气得直喘,忙跪直了身子,急道:“公子生气,尽管罚苏沉就是,千万别动气啊!”萧沛冷冷地瞪着他,勾了勾带着怒意的嘴角,失望道:“顾左右而言他,教我如何不动气!”抬手便又要打下去,却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拦住,苏湛温和的声音掩不住焦急:“公子这是何意!”原来苏湛不放心苏沉,悄悄隐了身形跟在后面,本以为已消了芥蒂,不想变故陡生,他生怕苏沉受委屈,忙出来护着。苏湛挡在苏沉身前跪下,疑惑道:“公子为何突然生这么大气?沉儿若有什么不好,都是苏湛教导不严,苏湛愿领责罚。”萧沛冷哼一声,将手中银珠粉掷到苏湛面前:“教导不严?你是教导不严!居然让仲卿在你眼皮子底下用上了这种要命的东西!”苏湛看了一眼苏沉,见他与自己一样一头雾水,只好不解地问道:“公子莫不是误会了什么?这是月前沉儿重伤时宋大夫给的止疼的药,如何就要命了?”萧沛一怔,狐疑地盯着苏沉,质问道:“你们不知道?”苏湛苏沉愈发疑惑:“知道什么?”萧沛叹了口气,解释道:“罢了。这银珠粉几月前开始在京中流行,倒是止痛救命的良药,常人服用之后,只觉飘飘欲仙,故而如今已很是流行,这些你们离京之前可能已有所耳闻。只是这银珠粉用得多了会使人神思恍惚、甚至出现幻觉,时间久了便形容憔悴,竟是掏空了身子,最可怕的事,此物久用成瘾,等到发现不对,竟已是戒不掉了!如瘟疫一般!这几日京城里已有许多人显了症状,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苏湛大惊,回想这段日子苏沉反常的行为,果然时常神思恍惚、控制不住情绪,不由惊起一身冷汗,再看苏沉时,只见他睁大了眼睛,如遭雷劈。苏湛忙握住苏沉的手,焦急地解释:“公子,这药确实是宋大夫给的!他也叮嘱了不可滥用。沉儿只是疼得受不住时才用一点儿,统共也没用过几回,从现在开始停了它,我相信不会成瘾的!”萧沛盯了他二人好一会儿,终于长叹一声:“罢了,我便信你们一次,只是日后绝不许再用了。仲卿,不知者不罪,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便打你,是我不好。”苏沉垂首,轻轻摇了摇头,萧沛复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苏湛回味着萧沛方才的话,耳畔却突然响起苏沉怯怯的声音:“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苏湛心里一疼,抬手搂住苏沉,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我明白,我明白,宋大夫给药的时候我就在跟前。是我不好,不曾深思其中关节。”苏沉扑在哥哥怀里,又悔又怕,急道:“可我现在怎么办?要是成瘾了怎么办?”苏湛搂得更紧了些,温和的声音仿佛一颗定心丸:“沉儿别怕,好孩子,别怕,万事都有大哥在呢。你只断断续续用过几次,无妨的,只要立刻停用,大哥相信不会有事的。你信不信我?”苏沉犹豫地看了苏湛一会儿,终是迟疑着点了点头,苏湛露出了温柔笑意,小心地扶起苏沉,仔细替他整了整衣冠:“你放心,沉儿是世上最乖的孩子了,老天爷怎么忍心让你受那份罪。咱们现在去找杜爷爷问问好不好?”苏沉噗嗤一笑,苏湛这般模样,倒真与小时候哄他时一般无二,再想想方才公子动怒、大哥护着自己的样子,苏沉心里一动,不由更添了一分依恋。他伸手握住苏湛修长的指尖,疾走两步蹭到苏湛跟前,吸了吸鼻子,再开口声音便有些糯糯的:“大哥待我,总是最好的。”苏湛脚步一顿,只觉心里仿佛汪了一汪水,软得一塌糊涂,不知不觉中一股热流竟冲上了眼眶,他眨了眨眼睛,掩去眼角微红,像小时候那样转身捏了捏苏沉的脸,笑道:“还说不会撒娇,我看苏家没人比你再会讨巧了!”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9-09-11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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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沉随苏湛回了屋,不想刚一进门,便被杏林老人迎面一掌扇倒在地,苏沉脑中“嗡”地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杏林老人沉甸甸的拐杖已向他背上挥落,口中斥道:“那银珠粉是要命的东西,你也敢碰!”苏沉闷哼一声,挣扎着想要跪直,却并未感受到接下来的疼痛,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原来是苏湛扑上来将他护住,用自己的脊背承受了杏林老人狠厉的责打。苏沉登时红了眼眶,哽咽着唤道:“大哥!”苏湛不答,搂着苏沉的双手却紧了紧,仰头看着杏林老人道:“杜爷爷,不是沉儿自己想用的,实在是宋大夫给的止疼的药!沉儿也不知道银珠粉这样厉害啊!都怪我失察,不曾发现其中关窍,您要罚便罚我吧!”杏林老人面色有些复杂,看了苏湛一会儿,沉声道:“既如此,还不跪好了?”苏湛舒了口气,松了手规规矩矩地跪直了身子。杏林老人扬起拐杖便抽了下去,苏沉慌忙膝行上前两步拦住,急道:“杜爷爷,此事与大哥无关!您罚我!大哥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了!”杏林老人的拐杖一下子抽到苏沉肩上,将苏沉掀翻在地,苏湛忙抱住苏沉,小心翼翼地将他护在怀里。苏沉却猛地挣开,挡在苏湛身前,逼视着杏林老人:“杜爷爷,此事若真要深究,都是我的责任,是我的错,何必让大哥无辜受累!”杏林老人目光如炬,看向苏湛的眼睛里饱含深意:“我罚他自有罚他的道理,沉儿,让开!”“有何道理!”一个清亮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却是苏浣和苏清赶来了,苏清气呼呼地冲上来,瞪着杏林老人嚷道:“我不过看在爹爹和大哥二哥面上,喊你一声爷爷,你还真拿自己当我爷爷了?!你来的这几日,罚了这个罚那个,不得一日安生!我看你是成心不想让我们过个好年!”苏浣亦是不满,任苏清叫嚷,只去扶苏湛苏沉,苏湛一把甩开她,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厉声斥道:“跪下!”苏浣一愣,虽不服气,到底不敢违逆哥哥,依言跪在苏湛身旁。苏清亦愣住了,不满道:“大哥!”却听苏沉急斥:“你还站着做什么?跪下!”苏清满目愕然,撇了撇嘴,赌着气将膝盖“砰”一声砸在地上。苏湛冲杏林老人行了一礼,恭谨道:“是苏湛教导无方,请杜爷爷责罚。”杏林老人冷笑一声,失望道:“你还在避重就轻。长云说的没错,苏湛,你可真是心机深沉、不堪造就!”苏湛刹那间面色煞白,身子抖得跪不住,眸中尽是自责与绝望,褪尽血色的唇勾起一个惨然的笑,伏地颤声道:“是,苏湛不比爹爹光明磊落,辜负爹爹栽培,配不上苏家军的期望,任您发落便是。”苏浣心疼得几乎落泪,眸中愤懑怎么也遮不住:“杜爷爷,您有何不满不妨直说,犯不着上来就扣这样大的罪名!大哥十岁便扛起了飞鸿卫和整个苏家的担子,十四岁起便再无人提点教导,生生死死这么些年,竟只落得个不堪造就么?!您孙女今年也十岁了,她十岁在做什么,大哥十岁的时候又在做什么?飞鸿卫本就是暗处的勾当,如今倒被嫌弃不够光明磊落了?!”苏沉亦难过到了极处,眼里闪烁着晶莹,凄然道:“为着苏沉的事教大哥受这份委屈,杜爷爷是想逼死苏沉么?我们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尽管教导,只是何苦说这些诛心的话教大哥伤心?大哥又无先知之能,银珠粉之事,如何能怪到大哥头上?”杏林老人掩去眸中丝丝心疼之色,冷笑道:“如何能怪到他头上?呵,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仰首向身后吩咐:“出来吧。”众人疑惑地抬头看时,只见苏浅扶着沈翛从后面屋子里出来。
            沈翛步履蹒跚,膝上隐隐渗出血来,苏湛一眼看出这是跪过了铁链留下的伤,不禁有些着急:“杜爷爷,不知翛儿犯了何错,但请杜爷爷念在他大病未愈的份上,一应责罚让苏湛替他受了吧!”杏林老人冷哼一声,一把拽过沈翛掼在地上,沈翛挣扎着跪好,不等他开口,苏浅已跪在杏林老人身前急急求情:“杜爷爷,沈大哥不会骗您的!您别罚他了!此事与哥哥姐姐们无关,您让他们起来吧!”杏林老人冷哼一声,反问道:“无关?到现在了还嘴硬!小玉,把东西拿出来!”小玉犹豫着拿了一支光秃秃的绿茎出来,正是那张老爷在后山种的东西。杏林老人将它掷在地上,厉声道:“沉儿才染上银珠粉的瘾,便在沈翛这里发现了罂粟,他是何居心!苏湛,你又做了些什么!”苏湛瞠目,怔了许久方惶惑道:“这东西,就是罂粟?”苏沉等人亦是大惊失色,银珠粉便是罂粟制成的,此物危害甚大,杨无影雇人大量种植,背后的阴谋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杏林老人冷笑一声:“苏湛,你这副样子,是想说你不知道?那就是沈翛想背着你偷偷害沉儿了?”他厌恶地看了一眼沈翛,“真是其心可诛!”沈翛急得额角已见了汗,一遍遍解释道:“杜先生,您相信我!这真的是我从后山摘的,是那张老爷种的!我本就想请您辨认一下,不过还没来得及罢了!”苏湛此时也算大概听明白了,想来是前日沈翛上山探查时偷偷带回来的,不知为何杏林老人误会他要害沉儿,忙开口帮忙解释:“杜爷爷,翛儿没骗您,确实是后山上张老爷种的。我们也是今日才知这是罂粟,与沉儿的银珠粉无关!”苏浣苏清听得云里雾里,还是苏浣率先出声:“苏浣虽不明白此事来龙去脉,但苏浣明白一件事,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9-09-24 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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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读出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来!”柳如眉又要护:“清儿,阿旭还小,你好好讲道理就是了,莫打伤了他!”苏清气急败坏地推开母亲,嚷道:“都是你惯的!这样没良心的东西,打死算了!”柳如眉教他推得一歪,苏湛厉声喝止:“清儿!”苏清瞪着眼不服,还是杜小玉上来劝道:“四哥哥,当着外人的面闹成这样,没得让人看了笑话。”苏清一愣,萧沛亦反应过来,匆忙告辞,沈翛亦告退,杏林老人叹道:“今日之事,是我错怪了你。”沈翛忙行了一礼,恭谨道:“先生救了沈翛的命,是沈翛的恩人。”说完便起身出去,苏湛轻声叮嘱道:“膝上的伤,回去好生上药。”沈翛心里一热,乖乖点头应下。
              屋内只剩下苏家众人,杏林老人目光炯炯,先看向苏沉:“遇着点事便要死要活,没出息!”苏沉垂眸跪好,低头应是。杏林老人又看苏清:“行事冲动,没大没小。”苏清梗着脖子不服,杏林老人也不理他,复看苏旭:“小小年纪,蛇蝎心肠。”苏旭阴恻恻的,靠着母亲,柳如眉唯恐杏林老人要重罚苏旭,紧紧抱着苏旭。不想杏林老人抡起拐杖,重重敲在苏湛背上,苏湛被打得扑在地上,几乎呕出一口血来,只听杏林老人斥道:“你就教出这样的弟弟!对得起长云么?!”苏湛直起身,默然承受疾风骤雨般的责罚。苏沉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后膝行上前两步就要替苏湛挡住杏林老人的拐杖,却被苏湛反手扣在怀里箍住,眼睁睁看着那黑漆漆的拐杖重重落在苏湛背上,发出一声声闷响。苏浣站起来便要去拦下杏林老人的拐杖,苏清已抢先一步,不想杏林老人武艺卓绝,苏清哪里是对手,反被甩到一旁。苏清还未站稳便破口大骂:“你有病吧!你自己听信谗言,冤枉了大哥和沈大哥,反过来还要怪我大哥?我管你是哪里来的糟老头子,这是我家,何时轮到你耀武扬威了了!滚出去!”杏林老人一愣,苍老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伤怀之色,柳如眉忙扯了扯苏清的衣角:“清儿,怎么说话呢!”苏沉急斥:“清儿,不得放肆!”苏浣却不依了,端然立在一旁,虽为女子,却气势迫人,凌厉道:“清儿说的没错!自古君君才能臣臣,父父才能子子,他自己为老不尊,我们也用不着敬他!”“够了!”苏湛清清淡淡的一声,却立时让苏浣苏清安静下来,他摇了摇头,叹道,“你们不明白,杜爷爷只是替爹爹教训我罢了。我知道杜爷爷一向最心疼我,只是爹爹若在,见今日这般景象,必定要罚得更狠。是我该受的。”刹那间屋内鸦雀无声,苏沉心疼地看着哥哥,苏浣苏清欲言又止,反倒是苏浅率先开口,温温柔柔的声音仿佛一阵暖风:“大哥,你心里的枷锁太重了。你不是完人,若事事苛责自己,你会被这枷锁困死的。”她又看向杏林老人,“杜爷爷,您不是我爹爹,既然心疼,便不要罚了,何必非要像我爹爹那样?”杏林老人怔了怔,叹了口气:“好孩子,长云不在了,便要有人替他做他要做的事。今日长云若在,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必是都要罚的。”“呵,”一声突兀的冷笑骤然打断杏林老人的话,柳如眉敛了敛衣裙,看着众人叹息,“长云若在?长云若在……”她直视着苏湛愧疚的目光,温和却坚决地开口,“可是长云已经不在了!”不理会众人震惊的神情,她朝杏林老人福了一福:“杜先生,今年是长云死的第七年了。逝者已矣,未亡***子却还要过。难不成我们每走一步路,还要考虑合不合死人的心意?孩子们有孩子们的人生,不应该被一个死了七年的人困住。湛儿已经很懂事了,今日无论长云在不在,我都不会让他再受罚,求全苛责,毫无意义。杜先生,您不是长云,我也不是长云,我们为何要揣摩着长云的心思教训孩子?我知您一向最和蔼不过,硬着心肠做这些事,您伤心,我伤心,孩子们也伤心。便是长云泉下有知,也必会伤心。”她又转向苏湛:“你若是自责,那大可不必。今日之事我虽糊里糊涂,却也明白你没做错什么。别想着受顿罚消除你心里的愧疚,长云也不是这样教你的。湛儿,好儿女志在四方,你若日日拘泥于小节,什么事都要怪自己,怎能成大事?”杏林老人看着柳如眉,赞叹道:“如眉,从前只听长云说你温柔良善,今日才知你自有一番气度。你说的对,是我执迷了。这几日多有叨扰,我也该和小玉回采薇谷去了。”柳如眉忙赔笑道:“杜先生说哪里话,您帮了我们不少忙,合该我们好好招待您才是,怎么急着走?”一面说着,一面推苏浣苏清来与杏林老人赔礼。杏林老人笑道:“如眉,你不必多想,实在是我年纪大了,小玉又还小,谷中还有许多兄弟,本就要回去了。”又看了看苏沉,“银珠粉沉儿不曾用过几次,想来无甚要紧。再不要用它了,我配几服药,吃着调理身子罢。”众人谢过,杏林老人牵了小玉的手便飘然而去。柳如眉出去送,杏林老人笑道:“留步吧。”想了想还是复开口,“如眉,阿旭这孩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玉不琢不成器,你若放心,便让他去跟着我。”柳如眉本是不舍,想了想还是说:“好,等回京城了,我打点好东西,便让湛儿送他去您那里。”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9-09-24 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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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9-09-24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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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第十楼被吞了,我发图在这里可以看见吗?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9-09-24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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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不识风霜苦,安知零落期
                    柳如眉送走了杏林老人,本想进屋,却又觉得孩子们的事该让他们自己解决,左右湛儿是有分寸的,便去了沈翛屋里,打算瞧瞧他上药了没有。
                    杏林老人牵着小玉,步履有些蹒跚。小玉仰头看着爷爷满头银丝,委婉安慰:“爷爷不必难过,您也是为湛哥哥他们好。”杏林老人摇摇头,苦笑道:“错了就是错了,你瞧浣儿清儿,心里不知道怎么怨我呢。也怪我,一心想着不能辜负了长云的期许,把这些孩子逼得太过了些。”小玉脆生生地劝道:“我知道爷爷将湛哥哥他们视如己出,可再怎么视如己出,到底也是人家的孩子,自有人家的母亲管教,爷爷今日心急了,失了分寸,所以三姐姐和四哥哥才会不高兴。”杏林老人只觉醍醐灌顶,登时明白自己今日也是关心则乱了。他抚了抚小玉乌黑的辫子,笑道:“聪慧已极,我孙女果然不同凡俗。”
                    再说屋内苏湛他们,苏浣苏浅扶了哥哥起来,苏沉却跪着不动,规规矩矩地请罚:“大哥之前说过,清儿若是沉不住气,便罚我。”苏清登时便急起来,亦跪下道:“大哥,是我不好,我不该冲动,不该推娘,不该那样跟杜爷爷说话,你罚我吧。”苏浣闻言,也跟着跪下:“若是这样说,我今日也不该那样说话,愿意一起受罚。”苏湛微微一笑,却是伸手去扶苏沉,苏沉摇摇头,坚持跪在地上:“大哥,我今日该罚的。”苏湛无奈地笑起来:“你看这一个个的,都这么想受罚?我今日哪里还有那个精神?难不成你们想让浅浅替我罚你们?”苏浅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苏沉却认真道:“大哥若是愿意,便让浅浅代劳罢了。”苏浅躲去一边,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我不要!”苏湛噗嗤笑出声来,揉了揉苏沉的脑袋,温和道:“起来吧,要不我只能信守承诺和你一起跪了。”说完便作势要跪,唬得苏沉登时跳起来拦住他:“大哥!我听话,我不跪了!”又去拉苏浣苏清:“你们也快起来!”苏浣依言起身,倒是笑了起来:“大哥,你瞧你把二哥吓得。”苏湛笑着看了苏沉一眼,苏沉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苏浅见方才的阴云已然散去,也笑着跑上前来扶苏湛坐下。苏湛轻轻刮了她的鼻子一下,笑道:“小丫头愈发伶牙俐齿了,从前只觉得你安静懂事,这几日倒越来越像你三姐了。”苏浅攀着苏浣的胳膊,笑声清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苏浣轻轻打了苏浅身后一巴掌,嗔道:“我怎么听着不像夸我呢!”大家正笑得开怀,苏湛却冷不丁把苏清拉到身边,一把褪了下衣,将他摁在自己腿上,朝臀上使劲儿盖了几巴掌。苏清脸腾地红透了,蹬着腿死命挣扎。苏湛也没再动手,就这么晾着他,口中笑道:“怕什么,都是自家兄弟姐妹。”苏清哀嚎着,恨不得以头抢地:“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那样了!你拿藤条罚我吧!拿马鞭拿红木杖都行啊!”苏湛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力道不大,声音却响得很:“怎么罚你我说了算!”苏沉他们不禁都哈哈大笑,不过知道他不好意思,倒是都侧身不去看他。可苏清哪里知道这些,只觉得血都冲到了脑门上,臊得浑身发热,简直丢尽了脸面,腿一蹬便自暴自弃地号了起来:“丢死人啦!你打死我算啦!我没脸见人了!”号着号着,竟真的哇哇大哭起来,眼泪鼻涕蹭了苏湛一身,手脚使劲扑腾着,恨不得在苏湛腿上打滚。苏湛亦撑不住笑起来,一松手苏清便滚落到地上,苏浅上来扶他,却被一把推开,苏清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裳,见苏沉苏浣都在一旁笑他,“呜”一声便扑进苏沉怀里,嚷嚷道:“你都不帮我!”又恨恨地指着苏浣,“她以后可有得说嘴了!这事儿不得让她笑话一辈子!我不活了!啊——”苏沉轻拍了他一巴掌,笑骂道:“越说越没边!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苏湛起身,走到他身边,温和地抚了抚他毛茸茸的头发,笑叹道:“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啊……”这话倒平添了一分心酸,苏沉忙推了推苏清,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许闹了,再闹大哥又要伤心了!”苏清忙收了哭声,却还是瘪了瘪嘴,小声抱怨道:“我还伤心呢!”
                    话音未落,突觉身旁一阵风过,苏湛身形如鬼魅,已堵在了门口,声音仍旧温和:“阿旭,你想去哪里?”众人才想起来阿旭方才一直默默在一边看着,苏清嗷呜一声,大叫:“他刚才也看见我挨打了!”却没人理他,大家齐齐盯着门口,苏湛一如既往地温和,只是苏沉竟没来由地一阵害怕。苏旭瞪着苏湛,满眼厌恶:“我不要和你们在一起!”苏湛却不容置疑地牵起苏旭的手,往苏沉这边来,柔声问道:“是吗?你这么讨厌我们?”这下众人心里都有些悚然,苏湛的眼神深不见底,看着一分火气也无,可就是让人害怕。苏旭死命挣扎着,可苏湛牢牢钳住了他的手腕。苏旭狠狠一口咬下去,苏湛的腕上便汩汩流出血来,他却恍若未觉。苏沉有些忐忑,此时的苏湛,平静得仿佛没有一丝温度。他试探着唤了声“大哥”,苏湛转头看着他,笑着应了声:“嗯?”苏沉却吓得一哆嗦,立时便要跪下,苏湛一把扶住他,眸中终于有了些安抚之色:“这是做什么?”苏沉稳了稳心神,劝道:“大哥,阿旭还小。”苏湛点了点头:“嗯,是还小,都快十一了。沉儿,你我这个年纪时在做什么呢?”苏沉心里一紧,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9-09-25 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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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苏湛指尖一动,他便做好了被扇一耳光的准备。不想“啪”的一声,苏湛一巴掌几乎扇飞了苏旭!苏沉一抖,惊愕地看着苏湛,苏浣她们亦惊得呆了,便是苏清,也不曾这样打过苏旭。苏旭歪在地上,大家愣了半晌,方听见苏旭凄厉地一声哭叫。苏沉声音都骇得发抖:“大哥……”苏湛却没理他,走上前温柔地抱起苏旭,满意地看见苏旭的眼睛里终于带了一丝恐惧。他的声音愈发轻柔温润,仿佛在哄婴儿入眠:“阿旭,我十一岁的时候,因为你哭,被爹爹像方才那样连扇十个耳光,还跪了一晚上铁链。你二哥十一岁的时候,因为你摔倒,被娘赶到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你三姐十一岁的时候,因为你怕冷,从飞鸿卫里带了一身伤,回来还要和娘连夜给你做棉衣。你四哥十一岁的时候,因为和你吵闹,几乎被你二哥扒了一层皮去。你五姐十一岁的时候,被你打破了脑袋还要帮你在娘面前遮掩,还替你洗衣裳。你呢?阿旭?你从一岁到十一岁,除了害我们受伤挨打,还做过别的么?”苏旭强忍着害怕,瞪着苏湛的眼睛里都是仇恨:“那是你们活该!”苏湛眸光一凛,声音却依旧温柔:“哦?原来你这么恨我们?”他毫不在意苏旭的挣扎,仔细地替苏旭抹去眼泪,仿佛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声音里竟满是天真疑惑:“阿旭,我们都是你一母同胞的哥哥姐姐,你为什么这样恨我们呀?”苏旭终于掩饰不住自己的害怕,一面踢打着苏湛,一面哭闹着:“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娘!”苏湛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仍旧耐心地看着他:“你说,为什么呀?”苏浅从未见过大哥这般模样,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眼泪几乎要流下来,她想象不到,现在这恶魔一样的笑和方才春风一般温暖的笑,竟都出自大哥一人。苏清看呆了,他这才明白,大哥平日里,待自己真的太温柔了。苏浣亦不知如何开口,还是苏沉大着胆子劝道:“大哥,别说了……”苏湛冷冷一眼瞥过,苏沉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了,“咚”的一声,膝盖便砸在地上,苏湛转头掩了眸中不忍,却到底不曾叫他起来。苏浣等人哪里还敢站着,也纷纷规矩地跪好。苏湛轻笑一声,指着他们给苏旭看:“阿旭你瞧,他们都这么怕我,你倒不怕?”苏旭哪里能不怕,此时牙都打着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苏湛转头看着苏清:“清儿,方才不是想挨马鞭么?去取来。”苏清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地望着苏湛,可是这时候他怎么敢说一个“不”字,强忍着委屈害怕去取了马鞭,回来跪呈给苏湛。
                      苏湛接了马鞭,将苏旭放下,却堵住他想逃跑的路,温和道:“阿旭,那日你二哥几乎掐死你,我便是用这马鞭罚他。这是爹爹的规矩,谋害兄弟者,重责一百,生死不论。可我想了想,若论谋害兄弟,还是你做得更多些,从前若还能说是无意,今日构陷翛儿,你可是故意的。我不能不为翛儿讨个公道。”苏沉已明白大哥的意思,满心惊恐,颤抖着求道:“大哥,阿旭不是飞鸿卫的人。他还小,你别这样罚他……”苏湛冷笑一声:“可他是爹爹的儿子!”复又对着苏旭和颜悦色道:“阿旭,跪下。”苏旭自然不听,苏湛上前一步,苏旭尖声哭叫着:“你别过来!我要娘!”苏湛一丝反应也无,抬手便是一鞭,直抽到苏旭膝弯,苏旭只觉一阵剧痛,扑通一声摔跪在地,张着嘴半晌方大哭出声。不想苏湛并无放过他的意思,鞭子不停地落在苏旭身上,那温和的声音此时仿佛催命一般:“阿旭,站起来。”苏旭哪里站得起来,怨毒的目光射向苏湛,苏湛轻笑一声,也不搭理,气定神闲地一下一下挥着鞭子,苏旭哭得几乎断了气,可不管他如何哭泣叫骂、撒泼打滚,那疼痛依旧避无可避。终于,他服了软:“我,我再不这样了!别打了!别打了!”也就是这时,沈翛推门闯了进来,猛地跪下求道:“主上,小公子还小!受不住的!您看在夫人面上,饶过他吧!”苏湛打量了沈翛一圈,淡淡一笑:“我娘让你来的?你们听见了?”沈翛亦满眼恐惧,伏地道:“请主上责罚。”苏湛不理,转身复看着苏旭,温和道:“别哭。”满意地看着苏旭努力忍着哭声,他的声音终于变得严厉:“苏旭,你从前任性胡闹我都可以不计较,但像今日这般阴毒心思,你若敢再动,我便敢打死你!你可以恨我,可以不怕我,你只要记得怕这鞭子就好。”说完便冲沈翛道:“带他去娘那里上药吧。跟娘说,她若是生气想要罚我,我就在这里等着,绝无怨言。”
                      沈翛依言带走苏旭。苏湛看着苏旭的背影,怅然道:“这就是我在雪地里跪了三天、用整个飞鸿卫替他换来自由身的孩子。”苏沉心疼地唤道:“大哥……”苏湛看了他一眼,笑道:“吓着你们了吧?快起来吧。”苏沉他们方怯怯起身,连苏清也不大敢说话,苏湛叹了口气,温言道:“怎么把你们吓成这样。阿旭这些年被咱们娇纵太过了,今日这样的心思,再不管教便要走上邪路了。他可是苏家的希望啊,若是放任他这样下去,苏家哪里还有未来?也怪我,从前怕娘不快,不曾好好教导他。他如今心性未定,先让他有个怕处也好。这恶人,总要有人做不是?”一面说着,一面在桌边坐下,以手支额,合上了眼养神,轻声道,“你们去阿旭那里看看吧,娘若要过来罚我,还需要你们照顾阿旭。”等了半晌,却没一个人动,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9-09-25 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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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儿这话不对,瞧这模样,显是二哥自己要与大哥说体己话的。”苏沉窘得满面通红,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只好低着头装鸵鸟。反倒是苏湛理直气壮地“嗯”了一声,看着苏清,一副认真模样:“我就是偏心沉儿啊。”苏沉恨不得有个地缝让自己钻,羞得无地自容,一声“大哥”叫得百转千回,苏湛倒愈发有了兴致,一本正经地吩咐苏浣苏清:“沉儿还小呢,你们平日里多让着他些。”苏浣她们难得见苏沉这般生动模样,若不是怕他恼羞成怒,早就哈哈大笑起来了,此时一个个憋着笑,脸上表情十分精彩。苏沉再也忍不住了,一跃而起,推了苏湛一把,急道:“你不要再说了!”苏浣她们何时见过苏沉这样没大没小,一时竟有些愣住,苏湛却笑得开怀,起身捏了捏苏沉的鼻子,满意地看着苏沉垮下脸气鼓鼓地瞪着他,方笑道:“好了,不逗你了。”又敛了笑意看向苏浣,“不是叫你们去照看阿旭么?怎么回来了?”苏浅上前扶他坐下,笑道:“娘说了,她照顾阿旭就好,让我们过来给你上药。”一面说着,一面摇了摇手中伤药。苏湛一怔,下意识反问:“什么?”苏清大大咧咧地一摆手,放肆道:“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明白你是为了阿旭好,怎么还会罚你。”这倒有些出乎苏湛意料,他有些呆滞地坐着,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浣及时打破沉默,笑道:“好了大哥,我给你上药吧。”苏湛一个激灵,看着苏浣有些不善的笑容,总觉得他们有什么阴谋,遂警惕地摇头道:“免了罢,把药放下,我自己上就好。”不想苏清一下子扑上来,给苏沉递了个眼色,苏沉便心领神会地与他一起,一左一右,钳住了苏湛双手,苏浣苏浅眼疾手快地掀起苏湛上衣,仔仔细细地上起药来。苏湛的脸腾地红了个彻底,这下轮到他不好意思了,可惜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苏沉苏清二人的钳制,只好自暴自弃地放弃抵抗,瞪着苏清作生气状:“我一会儿定然狠狠罚你!”苏清却变本加厉地连苏湛的脖子也搂住了,整个人挂在苏湛身上,满不在乎地笑道:“那我现在更不能放手了,得回本不是?这就叫风水轮流转!”苏浣亦吃吃笑道:“大哥,平日里总是你扒清儿的衣裳,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扒你的衣裳,还不让清儿好好过过瘾?”苏清重重点头,深以为然,却又突然反应过来:“你这话我听着好像是说我是罪魁祸首?明明是你出的主意!”苏湛趁他与苏浣斗嘴,一把挣脱开他的手,左右药已上完了,苏浣苏浅也没有阻拦。苏湛一个闪身便将苏清擒住,摁在桌上,褪了下衣便重重打了两巴掌。苏清这一会儿便被这样打了两次,简直羞愤欲死,几乎要吐出一口老血。苏湛打了两下也就停了手,从苏浅手里拿过药来替他上,口中笑道:“这才叫风水轮流转。”苏清瘫在桌上放弃了挣扎,安慰自己道:“反正今日大哥二哥丢脸的模样我也都看见了,回本了回本了!”又瞥了苏浣一眼,提醒苏湛道:“喂,大哥,飞鸿卫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不应该也让苏浣丢脸一次吗?”苏浣白了他一眼,苏沉朝他头上敲了一个爆栗,嗔道:“你这嘴怎么这么碎!”苏清委委屈屈地抱着头,不满道:“你们这是歧视男子!凭什么苏浣可以有特殊待遇!”苏浣一手叉腰,一手揪起苏清的耳朵,满意地看着他哼哼唧唧的模样,嘲笑道:“你现在为人鱼肉,还有心思操心我的事?”苏浅亦认真劝诫苏清:“四哥,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心胸宽广才是。”苏清被她们噎得直翻白眼,冷不防苏湛又拍了他一巴掌,发出一声脆响:“还不起来?想晾到什么时候?”苏清登时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穿好衣裳便幽怨地蹲在角落画圈圈。苏湛笑着冲苏浣道:“你这两日可小心了,清儿卯足了劲要报复你呢。”苏浣不屑地白了苏清一眼:“他也得有那个本事!”
                        苏浅瞧着大家终于又都开开心心的了,便也高兴地凑到苏湛身边,晃着他的手问道:“大哥,你身子好些了没有?”苏湛瞧着她,宠溺地笑起来,一把将她抱起,仿佛一只蝴蝶,轻盈地转了两圈。苏浅惊叫一声,只听见苏湛爽朗的笑声:“你大哥好的很!”苏浅抱住苏湛的脖子,趴在他耳畔,咯咯地笑起来:“大哥,你要一直这样开心下去啊!”那边苏清转眼又赖在了苏浣身旁,看着大哥与小妹笑闹,心满意足地感慨:“这才有过年的样子嘛!”又仿佛想起了什么,扯了扯苏浣的衣袖,补充道,“诶,你给沈大哥做的那件衣裳挺好看的,我也想要!”苏浣白了他一眼:“做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苏沉笑看苏清吃瘪,眼风扫到苏浣有些松散的发髻,遂抬手替她拢了拢,苏浣一僵,叹道:“二哥,你可许久不曾替我梳发了,”一面挑了挑秀气的眉毛,换了慵懒语气,不客气地要求,“给我梳得好看一点!”
                        屋外,柳如眉静静倚在窗边,慈爱地看着屋里的孩子们,发自内心地露出满足的笑容,眉眼间尽是温柔欣慰。可是,想起那边屋里躺着的苏旭,笑意登时消弭殆尽,她的心,亦倏忽沉到谷底。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9-09-25 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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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共更了四段文,都能看到吗?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9-09-25 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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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楼吞的内容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9-09-25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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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长云暴怒的声音冷冰冰地落在苏湛耳畔,他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来爹爹是因为自己擅立军营生气的。是啊,自己怎么忘了,擅立军营是大错,该罚的……苏湛脸色惨白,身子因恐惧而微微发抖,却还是俯身恭敬道:“是。谢将军责罚。”
                              其他将士却不干了,纷纷劝道:“将军,孩子还小,怎么受得住八十军棍!”“就是就是,湛儿已经知道错了,将军还是轻责吧!”“若是打坏了怎么好……”苏长云却愈发生气,厉声斥道:“平日里便是你们惯的!今日敢不遵军法,明日就敢不遵国法了!拖下去!”苏湛连嘴唇都煞白煞白的,父亲方才的责骂令他无地自容,又悔又愧,不顾众人阻拦,俯身行了一礼后,乖乖往军法处走去。
                              苏长云看着苏湛的背影,眸色沉沉。众将士依旧七嘴八舌地求情,吵得他烦闷不堪,干脆一声喝令:“告诉军法处的人,就在这校场上打!你们都好好看着,违抗军令是什么下场!再敢求情,便翻倍!”说完便拂袖回了中军帐中。身边副将忙忙跟上,却听苏长云冷冷道:“谁敢惊动军师,便滚出苏家军去!”
                              苏长云回了营帐,展开地图继续研究,却不知怎的,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副将适时递了一盏茶过来,苏长云长吁了口气,端起茶欲饮。突然,帐外响起一声稚儿惨呼,苏长云手一抖,便撒了半盏茶水。之后却再无声响,只有军棍砸在身上发出的沉闷的撞击声。苏长云心里的火登时散了个干净,整颗心仿佛揪在了一起似的难受,八十军棍,他能撑下来么……一下又一下的闷响,都敲在了苏长云心上,闷闷的疼。身边副将幽幽叹了口气,踌躇道:“将军,罢了吧……”苏长云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却还是低声道:“令既出,便绝无反悔的道理。”说完便低头专心看起了地图。可那怔忡的双眸中浓浓的担忧出卖了他,他在数,在认真地听着帐外军棍落下的声音。
                              数到第六十二下,一声凄厉的呜咽直直撞进耳中,那极力压抑着的,绝望的呜咽。苏长云霍然抬头,茫然地看向身边的副将,喃喃道:“他在唤我……”副将小心地看着他,回道:“将军,您听错了,少将军不曾出声。”苏长云摇摇头,苦笑道:“不,他在唤我,他在唤爹爹……”他复又低下头,轻叹一声:“可惜。”
                              副将了然地看着他,大胆道:“将军,您已生悔意,少将军也受得够了,罢了吧……”苏长云掩去眸中心疼之色,决然道:“他违了军法,我不能徇私。”副将却突然单膝点地,郑重道:“将军恕末将直言,若说有违军法,您将十岁稚童带至军中,本就违了军法!”苏长云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久久不语。
                              终于数到了八十下,苏长云一跃而起,风一般地冲了出去,才一出营帐,便被眼前景象惊得踉跄两步:苏湛由背至腿,一片模糊,血肉夹杂着衣衫,破碎地绞在一起;双手死死扣住春凳,十根指头的指甲齐齐折断,血染红了木屑;牙齿紧紧咬着长凳一角,亦是满口鲜血。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只有血,满身的血。那行刑之人却仍举着军棍往下砸,苏长云一颤,慌忙喝止:“住手!”原来这行刑之人有些呆愣,平日里只听苏长云一人的话,此时疑惑地看着苏长云:“他说他中间出声了两次,按您的规矩要加罚二十的。”苏长云刹那间仿佛教人把心撕裂了一个口子,艰难摆手道:“不必了。”低头却正撞上苏湛乌黑的眸子,苏长云几乎不敢去看,他怕看到那双眸子里满是痛苦,满是怨恨,更怕看到,孺慕与歉意。苏湛却没想这么多,他只是在剧痛中挣扎着,试图跪得端正,说一声:“谢将军饶过。”苏长云心中一阵锐痛,却在看见苏湛不成样子的双腿之后蓦然被恐惧填满,他一把将苏湛打横抱起,感受着苏湛细碎的呜咽和悄悄贴在他怀里的身子。
                              苏长云直接将苏湛抱进自己帐中,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焦急:“都散了吧!将军医请来!”
                              杜军医到时,着实被苏湛的模样惊得大骇,指着苏长云不可置信道:“你,你,虎毒不食子啊!”苏长云面色疲惫而颓唐,却还是一把扯住杜军医的袖子,急道:“你瞧瞧他的腿!快点!”杜军医不过瞟了一眼,便面露不忍,眉间满是无奈与痛惜:“断了。”苏长云合了合眼,侧过头去,却正对上苏湛惶惑无措的眼睛,忙打起精神哄道:“湛儿,没关系的,断了再接上就是!你放心!放心!”却听杜军医叹道:“骨头几乎打碎了,军中如今又少药,我医术不精,还是找我爹爹来吧。”苏长云忙叫人去请军师来。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9-10-24 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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