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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伊始，京辇中便降一场罕见大雪。旁人皆称祥瑞之兆，推窗见外头茫茫如盖，摇头只叹未必如是，值此孤凄寒节，路边不知要添多少冻死骨。】
【这阖该户部郎官来忧心，如今我调至吏部，诸般生疏，及至而今才勉强上手。伏於公案前详阅卷宗，却见毡帷倏揭，底下露出一张暌隔已久的坚毅面庞。眉山一挑，暂且搁下手中管毫，诘道】你怎么回京？【一问又觉多余，笑笑便添】不必说，肯定又是为海防之事。
【他是三句离不开东南海防的人，我都烦了】我坐镇户部时你来找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调任吏部，你还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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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户部时他便因海防事来寻，共建闽台确为巩固海防的良策，故而对他激越行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须帮他周全之处自也斡旋。但如今初至吏部，虽担部堂之名，但权柄却未实实在在落到手里，且自顾不暇，何况帮衬他。】
嬉皮笑脸的模样且收起来，倘若有事相求，出门左拐去寻你的另一位恩师。
【如今惟元自兵部调往工部，倒比我能帮上他些。再闻后言，不紧不慢道】平日里未见你这般大公无私了，如今倒跟我讲起一心为公，你做事向来不计后果，小心把命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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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里饮碧螺春，是逆旅寒夜的孤客汲取春温的唯一的途径。但他不必，他心头燃着一把烈火，使天下敖然，若煎若烧，炽烈的熊焰要灼烧到接近的每一个人。】
【原以为他同我的心结，早在东海上替肩吾挡了一枪便已消解，未想这小子倒记仇，如今还旧事重提。暗自摇头低叹，却难以置喙】有的是人为你可惜。
【不点破，左顾而言他】譬如你的福晋，往后还有你的子孙——如今你不再是孤家寡人，做事总要顾顾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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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高看的是他从未放弃做一个真正的英雄，即便前途崄巇、命运未卜，我依然于纷乱迷雾中望见了他逆流直上的勇气。这我早应该看到，不是他在库页岛领兵戡平叛乱，亦不是他在庚午之战中的勇武，或许是在金殿上直言不讳的耿傲，便已令我侧目。】
【桌案上积压如山的公文，纳入眼底后没心情再听他诉说满怀壮志豪情，或是他已经随风而逝的初恋故事，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说正事。【顿了顿，知他今日是前来汇报海防进度，便道】那你先说说如今东南情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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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户部时他便已然着手开始建设东南海防，其后亦陆续听前去巡视的钦使回禀进度，而今他口中所言成效的确不虚，但见他老毛病又犯了，倏然攒眉】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后头恂王、安王怎么在御前说的？专设台湾海防衙门，遇有关海防军务、海疆民夷事宜、商渔船出人，需申报本营上司及海防衙门。如今你已交出驻台水师统领之权，吃些教训还不够吗？我看你是顽固、执拗、死性不改！
【亟亟转厉，又喝道】别说我不在兵部，就是我在，也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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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大公无私。【这脾性倔得不知像谁，莫非哲尔德家的男儿都是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我看未必，他那位名唤穷奇的哥哥便很懂变通。】
【冷笑一声，懒得拿正眼瞧他，听罢一番辩白，又听他拿我昔年的所作所为举例，便有些坐不住了。抬掌在桌案上重重一拍，震得茶碗几欲倾倒，斥道】
我是教你，但不是用在此处，你这是误入歧途！【斜乜着他】今时不同往日，在中枢自然要顾揽全局，而并非局限于一隅。【复又低叹】你行事实在太过鲁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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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你有三位老师？！
【从前不是满嘴什么天生天养的胡言乱语，如今倒记起来授业恩重了，攒眉沉声】你好好想想，若非当年一意将你调去山海关，远离其后风云，你现在还能在我面前这么张狂？
【说他张狂还是轻的，根本就是无法无天。】
【提起这一茬，便想起前日惟元登门与我言事，其中便提了肩吾，此时便笑，颇有些幸灾乐祸】未免你重蹈覆辙，我听惟元的意思，是要把你调离福建，免得孳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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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道并无不同便不置可否，静候他余话。果然，便知他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紧接着后话便来，只道】只要你在察哈尔如在东南一般尽心尽力，无人在意这些。
【顿了顿，又添】昔年惟元在吉林督治水利、疏通航道时，提出海道运粮，结果兜兜转转竟调去了河道，落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今日你与他如出一辙，不愧是师徒。
【受他取笑，目下便不甘示弱，一番语气莫测的指摘后方道】这是你老师的意思，你自己去跟他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