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答后记:推理的唯一性和布局的一致性
看了解谜篇的解答,很荣幸抓住了作者所列出的4个关键条件中的3个,但仅仅在于“伞”-男性的推理,我与作者设定的真凶失之交臂。我在之后又反复检验了我和作者分叉的逻辑链条,不想有了比“纠结于真凶是谁”更超然其上的思考。
1.推理的唯一性
福尔摩斯经常对呆萌的华生说,“你其实都观察到了,但是你对作出推论太缺乏信心了”。是的,破案中的推理解谜需要做大单的推测,但是同时也要承担逻辑不够严密而得出错误结论的风险。
在此案中,我最后指向莳田是基于一条心证推理——广播站的社员无疑更清楚社长当天带着DVD。然而心证推理并不可靠,读者无法去书里验证作者不曾明确给出的信息,即使是书里的侦探真的去打听也未必会听到真话。因此,心证推理在案件推理中,往往只有指向性的意义,帮助侦探描绘出凶手大致的行为肖像,而不能作为最后指证的依据。因此,我这条不严密的推理确实很有可能给出错误的结论。
书中侦探里染对于“伞”的推理则精彩得多,而且丝丝入扣。然而细究起来,其实也并非无懈可击。里染为了证明这把伞是凶手的个人物品,意外遗落在案发现场而非刻意布局,洋洋洒洒列出了三种可能性,并予以一一驳斥。然而,作为一个确定凶手的决定性推理,其逻辑不可靠正在这里。
其一,关于伞的来历的3种可能性都是两三条逻辑链的长链推理,这就好像电路中的串联电路,只要只要其中一条断裂,整套理论就崩塌了。比如摄像头没有拍到带着两把伞来的学生从而认定凶手只能一早带着这把日常用的雨伞进校,但是如果凶手其实把第二把伞藏在了书包或手提袋里之类的,整套逻辑推理就随着崩塌。
其二,这套关于“伞”的逻辑体系还多次使用了排除法。诚然,福尔摩斯又说过,“排除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必是真相”。然而在实际运用中,严格来说我们不可能穷举所有可能性,一种是出于思维盲点(比如密室诡计之类的之所以还能反复运用,不乏作者又发现了前人密室讲义未曾列举的实现方法);另一种则是现实中本来就存在太多非理性的可能性,比如里染排除这把伞是凶手偷来、捡来的理由是一直未曾有人认领,实际上有可能是失主忘了或者出去某种难以启齿的原因不愿去领,阿加莎的作品里可就充斥着一群明明与罪案无关却在关键调查中满嘴谎言的嫌疑人!正因为此,实际生活中的案件诉讼不可能采用排除法,而是遵循谁提出谁举证和疑罪从无的原则,遑论这个和案件并不是直接关联的多步排除法的推理了!
2.布局的一致性
另一个耐人寻味的点就是我和作者对于此案布局侧重点理解的偏差了。
从小说结构上来说,伞在里染案件推理中的地位,可谓一枚“起于斯终于斯”楔子——里染首次登场,就通过这把男式伞洗刷了佐川的嫌疑,到最终章依然是通过这把伞锁定了“凶手是男性”这一最终的限制条件,掩卷之后确实要不禁感叹作者布局之精妙!
反观笔者之理解,一直认为此案的关键在于不在场证明上,因此对于作案现场时间点的还原非常重视。其实我把正木排除,正是时间线的原因:按照书里的描写,秋月3:08发现尸体,然后就听到凶手从楼上下来;而正木3:10分才打电话,这个时间线明显对不上。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凶手下楼后打电话呢?但是里染刻意问了秋月当时听到的声音,秋月连连衣服摩擦声都听得见,怎么可能听不见打电话的说话声呢?
所以只能认为书里这段没有明确表明的时间段里,正木3:10边做收尾工作边打电话,即使通话只有30秒,到关门下楼大约也要1分钟,那就意味着在3:08-3:11分这3分钟里,正木和秋月都放着朝岛的尸体,悠哉悠哉地什么关键措施也没做,一个看录像打电话一个沉溺在惊恐中?然后在3:11-3:16这5分钟里,又飞速地分别完成了秋月放领结-秋月逃出门-正木发现领结放回钥匙DVD-正木准备开右门-秋月锤门-正木火速去往反方向的男厕所扔下伞+藏在推车里逃出等行为。
个人认为,这段案发现场关键时间线的模糊不清,和整个案例通过精确限制时间范围来排除嫌疑人的主基调是相悖的,因此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
不过,这仍不失为一本诡计+逻辑流的上乘之作。作为读者,能够尝试在众多线索中整合出一套自洽的逻辑,(并且也清晰地意识到这套逻辑的薄弱环节),某种意义上就是成功的;至于最终收起哪条伏线,得到唯一的正解,这是作者在创作上的自由度;如果读者能够在推理出诸多可能性的同时,还能准确预料到作者思维中偏好的解答,那无疑可以自豪地说领跑了作者一个身位了!但愿有朋友在此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