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水流从水中腾起直逼师青玄而去。师青玄还在吹着石头，眼见那水流过来已是避无可避，干脆闭上眼睛。
贺玄将师青玄揽入怀中，师青玄此刻是化了女相的，身材娇小，被贺玄完完全全护在怀中。
贺玄本想着受点皮肉之伤的程度就好，便退去了周身七成法力，可这一击远比自己想象的猛烈，胸腹顿感震荡，嘴中一股腥甜，一口血直接喷了出去。
贺玄心中暗道，这灵文殿的消息是怎么来的？一个厉鬼怎么可能这么大法力？
师青玄焦急的问道：“地师大人没事吧。”
贺玄吞咽了一口血沫道：“没事，但这洞穴不能再呆下去了，得想办法出去。”
师青玄道：“洞口都封住了，怎么出去，难不成要把山体打穿挖个洞么？”
贺玄头上冒出一丝冷汗，这挖洞还真是地师的本事，但这地师铲眼下他还不会用。贺玄回头去看师青玄，师青玄正满山洞乱窜，寻找出去的突破口。
呼，贺玄长舒一气。还好这风师大人脑袋不太灵光，看来并未反应过来。
贺玄一把拉过师青玄道：“下水，那洞孔上方狭窄，但水里宽阔，我们从水里出去。”
“啊？水里？那不是……哎呀，等一下，地师大咕噜咕噜。”师青玄尚未说完就被贺玄带着入了水。
师青玄担心这水下情况不明，灵文殿给的消息肯定是不可靠的，这一入水就代表着要和那水鬼正面对刚了。
师青玄所想果不其然，刚一入水，就见眼前一抹五彩斑斓的光影闪过，周身水压瞬间增强，压的师青玄动弹不得。师青玄刚刚暗道糟糕，然后就觉得腕上一紧，贺玄正拉着他朝进来时的洞孔处游去。
水下入口虽说宽阔，但距离很长，此时水里波涛暗涌，完全无法浮出水面呼吸。师青玄一口气憋到极限，咕噜咕噜的呛喝了好几口水，水入肺腑，终于坚持不住，眼瞅着就要失了意识……
贺玄搂过身体瘫软的师青玄，就要给他渡气。两人脸庞距离越来越近，鼻尖已经贴到鼻尖，双唇即将贴合……
这时，突然一阵强劲的吸力带着水流将两人拽出洞外。
两人浮出水面，被一阴影罩住。师青玄大口大口的倒着气。
“胡闹！”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两人上方传来。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人白衣轻飘，一手持扇，一手负于身后，端立在水面之上。
“哥！”师青玄兴奋的唤道。
白衣人瞥了贺玄一眼，视线却未停留，直接对师青玄说道：“为何不等我回来？我说过不准你独自前来。”
师青玄有些尴尬的回道：“我这不算独自啊，这不还有地师大人么！”
白衣人似嘲讽的说道：“出门都不带法器的地师大人么？满天的武神一抓一把，你找谁不行？在不济你抓个裴宿来也成啊！”
白衣人说的毫不避讳，贺玄脸上一片苍白。
师青玄见贺玄脸色不好，立刻开口说道：“哥，别这么说，地师大人方才还救我了！”随后转头又对贺玄道：“地师大人别介意啊，我哥不太会说话，他不是那个意思。”
贺玄阴着脸，心中暗道：哼，别介意？怎么能不介意？我当然介意了！终于找到你了，水师无渡……
“救？他有那个本事么？”师无渡看着师青玄满脑袋的包，又鄙夷的看向贺玄，亦如当年俯视蝼蚁一般的眼神。
贺玄也同样看着师无渡，不卑不亢。
三人僵在那里，气氛有些尴尬。或者说，只有师青玄觉得尴尬……
“呵呵。”师青玄干笑两声，想着缓和下气氛，于是开口说道：“哥，地师……救命啊……”
师青玄脚腕一紧，被拽入水中。贺玄与师无渡都是一惊，同时入水，寻找师青玄。
师青玄被一斑驳的人影带向水底，师无渡将手中扇子展开横于胸前，挥手之间，一股强劲的水流从水底逆行而上，弹开了抓住师青玄的人影，托举着师青玄回到水面。
贺玄见水底的人影正欲逃走，立即追了上去与之缠斗，几招之内便断了这人影的胳膊，揪着头发也上浮到了水面。
这人影浮出水面，众人才见这水鬼真身。这水鬼人身鱼尾，面容清秀，有些叫人雌雄莫辨。
那水鬼被卸了胳膊，呲牙咧嘴的喊道：“我乃鲛人皇族汐月离，你们竟敢擒我。”
师无渡负手而立，冰冷的看着这鲛人问道：“即是鲛人族，为何残害附近无辜人类？”
鲛人怒道：“无辜？这些人伤我同族，我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汐月离道清原委。这鲛人一族，滴泪成珠，在凡间乃是极品宝物，不少心术不正有些法力的凡修便捞捕鲛人，以夺其泪，换取不义之财。几个凡修抓走汐月离同族，汐月离尾随至此，救出了同族。受伤的凡修逃回之后避重就轻的求救，便整出水鬼一说。
这汐月离是鲛人并非水鬼，自是不能将他带回，叮嘱着不能在伤害凡人之后便放其回海了。
师无渡看了看身边伤了腿的师青玄无奈的叹了口气，横抱起师青玄就先一步回了仙京，贺玄望着师无渡的背影，心中暗叹，这水师法力强劲，控水一流，哪怕自己全力也未必能伤其分毫。

15、可否止于初见3
翌日地师殿。
贺玄正在沐浴，上身赤裸，下身缠着浴巾，刚刚从浴桶中出来。他刚要抓过搭在屏风上衣服，屏风突然晃动朝着他砸来。
“哎呀，不好意思，地师大人，你没事吧？”师青玄瘸着一条腿蹦蹦跳跳的过来，就要掺起他。
师青玄昨日伤了腿，此刻正绑着绷带拄着拐，他进门唤了两声地师大人没见人，便自顾自的找来了。这腿不太灵便，进门时又被门槛绊了一下，于是整个人就扑了出去，这一扑正好扑倒了浴桶前的屏风。
贺玄立好屏风对师青玄道：“风师大人，进门不敲门的么？”
师青玄不好意的道：“我敲门了，唤了两声没人应，你这殿里也没个侍从通报一声，我就自己进来了。”
贺玄转过身拿起衣服，背上露出一片淤青。
师青玄见这背上的淤青，想起昨日贺玄将他护于身下的场景。
师青玄道：“地师大人伤的严不严重啊？”
贺玄穿好衣服回道：“不碍事。风师大人今日又有何事？”
师青玄道：“地师大人昨日救了我，我特来道谢，其实昨日我就想来的，可我哥不让我出门。”
贺玄道：“何来救你一说，你送我东西，我帮你出力，两两相抵，互不相欠。”
师青玄道：“那点东西算什么，地师大人因为我受了伤，多少东西都抵不了。”
师青玄想了一下，走到贺玄面前，表情极为认真的说道：“嗯，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地师大人就是我师青玄最好的朋友了。”
贺玄道：“不必，风师大人，我只是……”
师青玄不等贺玄说完又自顾自的说道：“既然是朋友了，叫风师大人地师大人的太生分了，以后我就唤你明兄，明兄就唤我天纵奇才风趣潇洒善良正直的师兄好了！”
贺玄：“…………”
贺玄不免有些头痛，自己来这仙京卧底，调查自己死因，独来独往的最好，况且这风师水师还不知道与自己是何渊源，他可不想认下这个朋友。
可更让贺玄头痛的还在后面。一连几日，这风师仿佛入了魔似的天天围着自己。
第一日。
“明兄，我给你带了黄花梨木桌子。”
“唉，明兄，你去哪？”
第二日。
“明兄，我给你带了玉湖泉的泉水。”
“唉，明兄，别走啊。”
第三日。
“明兄，我给你带了西厢山的茶叶。”
“唉，明兄，尝尝啊。”
第四日。
“明兄，我们去凤鸣楼吃酒吧。”
“唉，明兄等等我。”
第五日。
“明兄，我们化女相吧。”
“明兄等等我。”
“明兄，明兄，明兄。”
………………

……………
“这人是？有劫？”贺玄在灵文殿的分身放下手中的命簿微微皱眉。他本是在查上天庭神官翻阅过文献的记录，可不知道哪个主管记录的小官竟把一凡人的命簿夹在其中。
“明兄明兄，茶香记新换了厨子，有你最爱的牛肉面。”师青玄刚入门口便开口喊到。
贺玄收回了他与灵文殿分身的共识，心中疑惑渐渐明晰。师无渡查过白话真仙，查过他的生辰八字。而且奇怪的是灵文殿只有师无渡的命簿，师青玄的命簿却是遍寻不到，师青玄寒露前夜倾酒台飞升，他乱葬岗身死。
贺玄低头不语，眼睛陷在额头的阴影里，看不到此刻的神情。如果真是如此，那眼前这个人……
师青玄见贺玄不语，一手搭在贺玄肩头道：“明兄？明兄？”
贺玄收起心思道：“什么事？”
师青玄道：“你今日好奇怪，你最爱的牛肉面，你听了竟然没有反应，你不去吃么？”
贺玄道：“方才没听清。”
师青玄道：“茶香记新出了牛肉面，走啊！”
贺玄道了一声：“嗯。”便跟着师青玄出了门。
师青玄一袭白衣，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贺玄在他身后看着师青玄的背影有些发愣。
这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缠着他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走到自己前面去的？
“青玄，去哪里？”
师无渡在身后叫住师青玄。
师青玄回头看到师无渡，冲贺玄吐了吐舌头，然后对师无渡道：“去茶香记吃酒。”
师无渡道：“又自己乱跑，前日的伤都好了？”
师青玄嘿嘿两声道：“早就好了，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我就是下去吃个酒，这还有明兄陪着呢。”
师无渡鄙夷一眼道：“明兄？他护得住你？”
师无渡不喜贺玄，或是说瞧不上贺玄，他第一眼见到贺玄的时候师青玄就在身旁弄的满身是伤，他当时突然就有种预感，师青玄会栽在这个人手上。今日再见，本是不喜变成厌恶，他总觉得终有一日，这人会带走师青玄……
师青玄额上冷汗流过，尴尬的说道：“哥，去吃个酒而已。唔……”
师无渡看着师青玄一脸愁苦的模样，轻叹一声道：“罢了，早去早回……”

两人告别师无渡，转角间又见一人形色匆忙，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
“司命星君！”师青玄喊住那人上前搭着他的肩膀道：“走，茶香记听书吃酒去！”
本是形色匆忙的司命见了师青玄立即一脸笑意的道：“风师大人。”
“这是什么？”师青玄见司命手中拿着一本册集问道。
司命回道：“昂，我的命簿。”
师青玄道：“命簿？你这是又要下凡？”
司命道：“不不不，还得一段时间，我就是先把命簿编纂好。”
师青玄一脸兴奋的问：“给我看看，你给自己安了个什么样的命？”
司命星君是主凡间命运的神，上天庭日子过得久了难免有所懈怠，每隔一段时间便投身凡世，在凡尘里滚上一圈，体会下人的生老疾苦。人的命运本就是各种机缘巧合犹如话本，师青玄还是很好奇司命会给自己排个什么样的命运。毕竟是主掌命运的神，这身世一定曲折离奇，丰富至极。看他的命簿绝对比话本子还有意思。
司命收了手中命簿道：“还没编纂完成。”
师青玄一脸失望道：“那透漏一点嘛，是皇家帝王还是朝中要臣？”
司命眼角看向师青玄，似有些深情道：“文官做的久了，这次想混个将军当当，名唤寻……”
“咳咳。”一旁的贺玄轻咳两声，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朝师青玄说道：“你还走不走了？”
师青玄道：“呔！就你着急，刚才还不紧不慢的，这会怎么就急了？”随后对司命道：“司命星君一起吧！”
司命突然回过神来，想起了什么事道：“不了，帝君找我前去议事，下次吧，下次单独请你。”
师青玄道：“啧、那行，下次别忘了给我讲你的命簿啊。”
“好，一定。”司命道，随后看向贺玄又道：“地师大人，回见！”拱手行礼后便又急匆的走了。
“明兄，一起化女相吧！”师青玄先一步化了女相对贺玄说道。
“休想……”
茶香记宾客满座，一片叫好之声。师青玄择了二楼的雅间落座。
楼下的说书先生正讲着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幸好张生及时归来，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讲的好！”师青玄挥手，一块金锭直接抛到说书先生桌上。
说书先生抬头看向二楼雅间，笑盈盈的道：“多谢二位小姐！”
师青玄一愣，回头就见一黑衣女子站在身后，身段婀娜，面容姣好，就是表情有些冰冷。
师青玄感动的拉着贺玄的胳膊说道：“明兄，这也太漂亮了吧，你果然适合女相，看得我都心生动摇了。明兄，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贺玄清咳一声道：“我不是。”
师青玄道：“怎么不是？你到底哪里嫌弃我，这般不肯承认？”
贺玄有些无奈的道：“聒噪。你为何要总拉着我当最好的朋友？”
师青玄很认真的想了一下说道：“因为你是第一个不是为了接近我哥而对我好的人。”
贺玄语气冰冷的说道：“未必……”
师青玄一愣：“什么？”
贺玄道：“我是说我没有对你好。”
师青玄道：“你救过我，还陪我化女相，反正我就是认下你了！”
贺玄不再言语，低头安静吃面，他总是说不过这个脑思路清奇的人。
师青玄饮酒听书，说书先生正讲着太子复仇记，此刻正到洞房行刺。公主一刀插入太子胸膛，泪眼婆娑的开口：“枉我如此真心待你，你怎能辜负我的信任？”
师青玄表情不悦，挥手又是一碇金锭砸在说书先生桌上，说道：“换个话本，本姑娘不喜。”
说书先生一愣，这话本才讲一半，但给钱的就是衣食父母，于是一脸谄笑道：“哎呦，这本子不好，不好，惹小姐不悦了，这就换，这就换，给小姐讲个梁祝化蝶可好？”
师青玄道：“也不好，讲个莺莺燕燕的来听。”
说书先生又道：“那就讲个文君夜奔。”
师青玄重新坐回桌前，翘着腿继续听书喝酒。
贺玄表情有些变化，问道：“为何不听了？”
师青玄道：“这本子太阴沉了，我还是喜欢热闹些的。”
贺玄语气冰冷又问：“你若是这公主该如何？”
师青玄现在酒劲正上头，也没注意贺玄神情的变化，其实就算没有喝酒，大概也是注意不到的。于是说道：“可怜这公主一厢痴心错付，我若是这公主，就多插几刀。”
师青玄说的神情自若，态度如常。可贺玄心中却感钝涩。
师青玄，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么？

哼，原来是一窝。贺玄心道，随着女子便入了纱曼之中。
这些女子各个妖娆妩媚，性感迷人，无一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几名女子见贺玄入内，上前拉着贺玄坐到一张矮桌之前，桌上玉盘珍馐聆郎满目，几名女子围坐在贺玄身边，推搡揉捏，倒酒斟菜，娇嗔的说道：“公子，来嘛，奴家敬你。”
贺玄对这些女人无感，但那桌珍馐佳肴还是让贺玄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其中一女子捏着一颗葡萄送到贺玄嘴边说道：“公子来尝尝。”
眼见那葡萄就要入口，紧闭的庙门忽被一阵大风刮开，桌上酒肉菜肴被掀翻了一地。
“明兄，你可真不够意思，亏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呢，出门玩竟然不带我。”
师青玄一身女相站在门口，一手执扇拍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
贺玄头都大了半圈，这些日子他已是刻意避着师青玄。师青玄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但毕竟享了自己命格的是他，他不无辜。贺玄不想见他，今日也是想借着调查邪祟的事情单独出来思考下今后该如何复仇，可怎料这师青玄竟然追了下来。
贺玄无奈，冰冷的开口说道：“你看我像是出来玩的么？”
师青玄毫不犹豫的回答：“像！”
何止是像，这简直就是出来玩的好吧。庙宇之内歌舞升平，酒色升香。贺玄此刻正坐在桌前把酒持螯，左右各有美人斟酒夹菜。这景色任谁看了都与那青楼之中寻欢作乐有何差异。
先前那名紫衣女子看见师青玄嫣然一笑道：“难怪公子理都不理我们姐妹几个，原来是早有佳人在侧。”
“我不是。”
“他不是。”
贺玄，师青玄几乎同时出口。
紫衣女子走到师青玄面前一手搭在师青玄肩头，娇嗔道：“追男人都追到这来了，还不是。妹妹莫不是害羞，两人还没表白吧？”
师青玄微怒道：“什么表不表白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师青玄说完便一手楼过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贴着师青玄又是娇嗔道：“看来是我误会妹妹了，原来妹妹好这口……哎呦……”
师青玄环住紫衣女子的腰肢，将手伸入裙底。还未等女子说完话，便一把抓住女子裙下的尾巴。开口对贺玄说道：“仙京那么多仙子，难怪明兄看都不看一眼，原来是喜欢这种货色！”说完还不忘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贺玄。
贺玄身边其余的女子见姐妹被抓了尾巴，纷纷现了原形四下逃开。贺玄眼疾手快，根本没给她们逃跑的机会，翻身之间就拽住了其余几个的尾巴握在手中。
贺玄左右手中各握着三四条狐狸尾巴对师青玄说道：“我不喜欢。”
师青玄抖了抖手中的狐狸道：“不喜欢？那你喜欢哪种？”
贺玄看了眼师青玄，先是不语，然后将头扭向一边道：“跟你没关系。”
师青玄撇嘴道：“果然还是喜欢……”
贺玄怒道：“我没有。”
两人说话间一团烟雾升起又散开，周围的景色又恢复成了残垣断壁的样子。
师青玄道：“看来就是这群狐狸精作祟了。”
贺玄道：“嗯，先带回去吧。”
两人各拎着手里的狐狸就出了兰若寺。刚一出寺门，师青玄脚下一软，手中的狐狸大叫着姥姥溜了出去。贺玄本能的去扶师青玄，手中的狐狸也挣脱逃到了出去。
师青玄不好意思的道：“明，明兄，不好意思，我，我脚软了。”
贺玄怒斥：“这狐狸身有异香，使人筋骨松软，你竟然不闭气？”
师青玄又道：“我化的女相，以为没事的。”
“竟敢坏吾好事，找死！”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山中传来，大地震颤，一片叶子飘落而下，然后无数片叶子无风自落。
师青玄面露震惊之色说道：“不好，碰上黑山老妖了。”
贺玄问道：“黑山老妖？什么鬼？”
师青玄答道：“是一山鬼，本体可能是一颗古柳，食人精气，少说也有千八百年道行。这山鬼极少自己出手，大都是圈养的散妖给他献供。”
贺玄拉起师青玄道：“回庙里。别出来。”
贺玄将师青玄推入庙中关上了庙门，随后捡起旁边一块木板抵在了门上。
“明兄，太危险了，别乱来，让我出去啊！”
师青玄在门内拼命砸门，心中不平，这明兄为何每次遇事都要独自应对。
门外，一道树藤直直的从上方劈来，贺玄随手一挥便抓住了藤蔓。藤蔓被贺玄抓在手中，非但没有被钳制住，反而瞬间生长，缠住了贺玄整条胳膊。随后又有两条藤蔓从地中窜出，紧紧绕住了贺玄的双脚，顺着双腿攀延而上。
贺玄全身被缠了个结实动弹不得，挣脱间数道寒光从前方闪过，直直的逼着贺玄而来。

眼看躲闪不过，只能硬接了。但这一接必定暴露自己实力，眼下师青玄正好在此，若是身份暴露也只能先将师青玄除去了，真若如此，也正好让师无渡尝尝这透骨酸心之味，师无渡没了弟弟必定心神不定，在寻机会下手也未尝不可。
贺玄杀心已起，不在顾及其他，掌心凝力点点水光汇聚一股清流。寒光逼近，就在掌中水流即将出手的瞬间，一抹白影挡在身前，寒光直直刺入了身前那人的胳膊。
寒光透骨而过，血液飞溅，滴在贺玄脸上。师青玄捂着胳膊立于自己前方，替贺玄悉数挡下了那数道寒光。
贺玄呆在当下，竟不知作何反应，半晌之后回过神来怒斥道：“师青玄，你是不是有病，不是叫你呆着别出来么？”
师青玄转身道：“你才有病，这千年山鬼是你一个人能对付的么？回回都把我推向一边，你可真够朋友的了，哼！”
师青玄边说边挣开缠绕着贺玄的藤蔓，可是他只有一只胳膊可用，另一只胳膊无力的耷拉着，赤红的鲜血正顺着胳膊滴落下来。
师青玄这边刚挣开了贺玄上身的藤蔓，数道藤蔓夹杂着寒光又从四面八方扑来。贺玄徒手接住数道寒光，寒光瞬间变成柳叶疲软下来，师青玄则闪身躲开藤蔓，但这藤蔓如同鬼魅一般，砍了一波又来一波。
“明兄，你又没带法器！”师青玄挡掉一波藤蔓冲贺玄喊到。
贺玄回道：“你见过哪个神仙天天背着个铲子出门的？只用法力一样能对付。”
两人说话间就被藤蔓和柳叶逼到了一起。两背相抵，两人都是默契的专注眼前的攻击，完全将后背交于对方。
贺玄道：“这样下去没完没了的。必须找到本体。”
师青玄道：“明兄，贴紧我。”
贺玄闻言将背完全贴紧师青玄的背。
师青玄持扇在胸前从左至右扇过一道优美弧线，狂风四起，飞沙走石，以两人为中心形成一股漩涡，周围草木拔地而起，纷舞的柳叶和藤蔓统统卷入其中化为残片，眼前唯一立挺的是一棵参天巨柳。
师青玄喊到：“明兄，在那里。”
未等师青玄开口，贺玄早已飞身而出，一掌打在树干之上，参天巨柳瞬间化为齑粉，从中露出一块白色的物体。
待一切平息，两人周围已是寸草不生，一片荒凉空寂。
师青玄走来一脸吃惊的道：“这黑山老妖竟是，竟是一棵萝卜？”
贺玄鄙夷道：“千年山鬼不过如此，这黑山老妖已擒，那些个散妖也不成气候，回去吧。”
“好嘞！”师青玄收了扇子，化回男相，转身就走。可脚刚刚迈出一步，便直挺挺的扑倒在地，昏睡过去。
师青玄被狐狸异香所染，并未去除，方才是使了法力强行压抑，现在事情了解，收了法力，心下松懈，身子顿感疲软昏睡过去。
贺玄收起萝卜，将师青玄抱起。师青玄耷拉着的胳膊一片血污，头埋在贺玄臂弯之中。贺玄看着怀中熟睡的脸，心中悸动，暗自喃喃。
师青玄，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17，可否止于初见5
两人从兰若寺回来之后的几日，师青玄拉着贺玄找了一帮朋友喝酒。期间师青玄难得的安分，很少说话。
贺玄疑惑的问道：“出了奇了，你也有不聒噪的时候？”
师青玄有些愁眉不展的道：“我哥最近又要渡劫了，我总得安分些。”
渡劫？贺玄心中一惊。水横天已是两道天劫加身，如今竟要再次渡劫？若是他渡了这道天劫，实力更甚，恐怕自己再无复仇之日。若要复仇，眼下便是最好的机会。
渡劫一事虽凶险无比，但师无渡实力也不可小视，哪怕趁着渡劫之时复仇，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如若此时，能让师无渡分心……
贺玄望了一眼正在闷头喝酒的师青玄，内心纠结，水横天为人高傲不羁，做事狠厉，唯一能让其分心的便只有他这个弟弟师青玄了。
可他，并不想动师青玄。但机会只有这一次。
贺玄手中不自然的握紧，心想着：“师青玄，你也该知道这一切了……”
随后，贺玄趁师青玄醉醺之时，变了声线传音在其耳边恶狠狠地道：“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你哥哥！”
师青玄对这声音的恐惧早已刻入骨髓，简直是一个炸雷响在耳边，身子一震，瞬间就酒醒了。
“明兄，我有点事，先走一步。”师青玄腾的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贺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暗道：“师青玄，我可以不动你，但师无渡，必须得死。”
师青玄离开酒桌，立马与师无渡通了灵。得知师无渡此时正与灵文呆在裴茗处，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连夜赶到了裴茗的地盘。
三毒瘤此时正聚在一起商讨渡劫一事，师无渡见师青玄慌慌张张赶来便问道：“你怎么回事？跑了一头汗。”
师青玄刚想开口说白话仙人又出现了，可突然又想到哥哥眼下就要渡劫，若是现在说出来，哥哥必定分心，于是吞咽了下口水说道：“没，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
裴茗带着酒劲笑道：“水师兄，你总说你这弟弟不与你亲近，这不是挺粘着你么，才几天没见就到我这找人来了。”
师无渡还是了解弟弟的，问道：“说吧，到底什么事？是不是又惹什么麻烦了？”
师青玄心知哥哥脾性，知道躲不过这一问，硬着头皮回道：“真没事，就是问问你渡劫准备的怎么样了？”
师无渡道：“就这几天了，目前没什么问题。”
师青玄道：“哦，那什么，哥，那你自己多加小心，我，我先回去了。”

贺玄正在风师殿等着师青玄，见师青玄自己回来大为不解。自己说完那话，师青玄肯定是去找他哥无疑，师无渡最心疼自己弟弟，想当初云梦水洞之时，师无渡听说师青玄自己下凡去斗水鬼，可是抛下了万千信徒性命于不顾赶来相救，如今怎么会让他一人单独回来？于是问道：“你去哪了？”
师青玄一脸疲惫的道：“去了趟我哥那。”
贺玄更为不解，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师青玄手中狂摇着风师扇在殿内踱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须臾之后，下定决心一般的拉着贺玄的手说道：“明兄，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师青玄将自己遇到白话仙人一事告知贺玄，贺玄佯装震惊的问道：“那你哥知道白话仙人又出现了么？”
师青玄立马回道：“不能让我哥知道。我哥马上就要渡劫了，不能让他因为这事分心。”
贺玄心中了然，师青玄竟没将此事告知师无渡。于是又道：“这白话仙人不是一般的精怪，还是告诉你哥的好。”
师青玄道：“不行，渡劫一事非同小可，怎么也得等我哥渡完以后再说，明兄，我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才跟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哥。”
贺玄心中焦急，这师青玄自己不说，他也没有立场开口。但这事必须让师无渡知道。
贺玄继续劝道：“白话仙人也非同小可，你要怎么应对？”
师青玄手中扇子摇的更猛了，须臾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明兄，我们去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凡间呆了八百多年，各式精怪见过不少，说不定知道怎么对付白话仙人。”
太子殿下？贺玄并不想打扰谢怜，毕竟是花城身边的人，可师青玄执意要找，他也拦不住，不如趁次机会，找个法子借谢怜之口告知师无渡。
到了菩荠观，花城正好也在此处。两人装模作样地打过招呼后，花城果然语调冰冷的警告：“离开。我不管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再靠近这里。”
贺玄本就不是特意打扰，于是沉声答道：“来到此处，非我本意！”
师青玄同谢怜道明原委后，几人就打算去皇城摆酒，贺玄暗中改了缩地千里，一行四人就被移送到了博古镇。
贺玄在风水庙趁乱化了分身带走了师青玄。谢怜立即道：“我去上天庭的通灵阵通报一声。”
贺玄心喜，正合我意。
师青玄却忙道：“慢着！太子殿下别去！你答应过我要保密的，我哥就快渡第三道天劫了，三道一大坎儿，绝对不能坏在这一步！”
贺玄皱眉道：“再拖下去，现在就让你渡劫。”
师青玄怒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哥呢。这个东西就是故意盯着这个时机找来的，它休想得逞，别想！我就是死了尸骨烂了，也要在我哥渡完劫之后再被挖出来！”
贺玄也怒了，心道：师青玄，我有心放你一马，你偏要自己往上撞。
半晌之后，贺玄极力压住自己的愤怒，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好。好！”
贺玄，花城，谢怜三人赶到倾酒台已是半个时辰之后。贺玄寻了机会在自己分身手中带走了师青玄并将他放在倾酒台高楼上。
师青玄双目紧闭已经昏了过去，贺玄站在身边看着师青玄，心中仿佛有两种情绪在相互较劲，搅得他有些心绪不宁。
贺玄不在看他，别过头看这夜阑人静的倾酒台，片刻之后脸上浮上一抹苦笑说道：“少君倾酒？倾的可是我这疮痍满目，糜烂不堪的一生。”
贺玄走到墙边，在雪白的墙壁上书写八个血红大字：不得善始，不得善终。
写完之后重新回到师青玄身边，拿出风师扇，使了法力将其撕成两半，贺玄此时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然后，伸出手掌覆在师青玄的天灵之上道：“师青玄，这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我拿走了。”

安顿好一切，贺玄脱下师青玄的外袍挂在倾酒台外，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谢怜及师无渡等人一一赶到。
师无渡双眉紧蹙，见了昏迷的师青玄更是脸色骤变，眼角无意扫见墙上的八个血红大字脸色变的更加苍白。
师青玄悠悠转醒，见了师无渡之后反应剧烈，兄弟二人更是反目争吵起来。还有外人在此，最后师无渡只能弄晕了师青玄强行带了回去。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望着师无渡带走师青玄的背影，贺玄甚为满意，心中暗道：水横天，这才是第一步……
师青玄被师无渡绑在自己榻上，而贺玄则躲在师青玄床榻之下的地里听着上方的声音。
不久之后，师无渡急匆匆的离开，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师无渡应该是去应劫了，现在只要带走师青玄，师无渡一定焦急不安，无心应劫。
贺玄打通了地道，可意料之外的是谢怜竟然也来了，这事他不想牵扯旁人，更何况是血雨探花的人，于是劝说道：“太子殿下，你别插手了。”
师无渡现在已经在应劫了，贺玄早已化了分身告知正在应劫的师无渡师青玄跑了，眼下只要藏起师青玄，师无渡必定无法安心应劫，此时再去寻师无渡做个了结即可。
可谢怜不愿置身事外，执意跟随，时间紧迫，贺玄也不得不带着谢怜一起逃走。
路遇裴茗也是意料之外，好在权一真出手相帮及时脱困。师青玄失踪，能找来的只有裴茗，裴茗素来与那雨师有些过节，便带着师青玄来了雨师乡。
不出多时，裴茗跟着来到雨师乡，裴茗知道师青玄要躲一定躲在此处，便在外喝道：“青玄出来！你哥现在渡劫，势头不好，要出事了。”
师青玄没想到哥哥竟在此时渡劫，于是赶紧让裴茗告知师无渡他正在雨师乡。可渡劫的海域已经放开了一层狂乱的法力场，无人能进，通灵阵也用不上了。
师青玄立马冲了出去对裴茗道：“带我去看。”
贺玄神色凝重，闪身拦在师青玄面前。他好不容易带着师青玄藏了起来，想着法子要把他摘出来，可眼下师青玄竟又要自己往上撞。
师青玄道：“明兄怎么了？”
贺玄凝眉不语，心中撩乱。师青玄，哪怕你哥做出如此之事，你还是要去你哥身边么？你既已经知道全部，也还是选择你哥么？
可师青玄哪里知道贺玄的心思，开口说道：“明兄，我……多谢你。但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我还是放心不下，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师青玄说完就要冲到裴茗身边，两人擦肩而过，贺玄下意识的想要抓住师青玄的手，可手指擦过只碰到一丝衣袖。
贺玄脑中仿佛预知一般的闪现了无数的画面。那个在幽冥水府满眼绝望的师青玄，那个在刑房里哭泣着求饶的师青玄，那个在床笫之上隐忍着娇嗔的师青玄，以及最后那个一脸漠然木无表情的师青玄。
不行，师青玄你回来，你不能去，不要去，我不准你去。
贺玄心中狂吼着，回身就要去抓住师青玄，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点就能抓住师青玄了……
“不要……”贺玄脱口而出。手中抓住的却是一片虚无。眼前的景色也不在是雨师乡，而是自己房间……

18、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贺玄下了床塌，脚步有些虚浮。这梦做的即真实又虚幻。好像梦中的什么东西被刻意遗忘了。
他擦去额上的细汗，起身开了门。
门外的阳光难得的耀眼，贺玄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周遭的事物。师青玄依旧待在凉亭里，湖光佳人两相和。
师青玄坐在凉亭边缘，足尖点水，带起层层涟漪，片刻之后湖面无风镜未磨。
倒影中两人青衣襕衫正坐在桌前饮酒对诗。
梁兄道：“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
祝兄回：“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祝兄又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梁兄回：“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师青玄在这黑水别府中除了黄芪老头没什么人能与他说话，他唯一的乐趣便是在亭中听下面两人说话。之前这两人对诗偶有对不出来的时候，师青玄就在上面接，也算自得其乐。可自从昨日七夕佳节两人互道心意之后，对的都是些连枝共冢，山盟海誓的句子。
师青玄轻叹一声，站起身子。转身之后才发现贺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
四目相对，两相无言，师青玄低头看着脚尖，道了一声：“黑水大人。”
贺玄将师青玄的头抬起，双手捧着师青玄的脸开始揉搓。贺玄力道有些狠，揉捏搓拽弄的师青玄的脸变形有点的可笑。可贺玄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因为无论他怎么揉搓，都无法变成梦中的那一脸明媚的样子。

师青玄的脸被搓的有些红肿，贺玄才彻底放弃，他将师青玄揽入怀中，难得的柔声说道：“青玄，在唤我一声明兄吧！”
怀中的人身体一震，缓缓推开他。脸上似有一丝苦笑，然后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师青玄抬头看着贺玄，没有移开目光，冷漠的说道：“黑水大人说笑了，明兄，不存在的。”
贺玄一怔。不存在？怎会不存在？仙京飞升台初见是他，云梦水洞护他于怀中的是他，兰若寺二人背对而战的是他，陪他听书陪他吃酒，甚至陪他女相的还是他。可这一切在他师青玄眼里竟是不存在的。
师青玄说完，便越过贺玄走出了亭子。
方才梦中师青玄离去的情景在脑中浮现，贺玄想拽住师青玄的手，想拉他回到自己怀中，可他终是没有伸手去拉他，他怕再次抓住的又是一团虚空。
贺玄身体颤抖着，耳边传来阵阵欢笑。他握紧双拳，心烦意乱，怒从中起终是忍不住，纵身一跃跳入湖里。脚尖触及湖底之后又折返上来，等他再次跃出湖面时已经到了两人面前。
亭中两人具是一惊，这黑衣男子突然从湖中出现已是吃惊，更惊奇的是他身上竟未湿半分。
贺玄走到震惊的二人跟前，狠狠扼住了其中一人的脖子。
“梁，梁兄……”祝兄焦急的喊道。
被扼住脖子的梁兄使尽全身力气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快走。”
“不，我不走。”那祝兄吓得发抖，极力的克制自己颤抖的双手抓起桌上的酒杯朝贺玄砸去。
酒杯砸在贺玄的额角，碎裂开来，杯中还有残酒，顺着贺玄的额角流到脖颈。这杯子砸在贺玄身上不疼不痒，但贺玄瞬间就清醒了一些。
他放开手中的梁兄面目阴沉，冷冷的说道“滚，以后不准再来此处。”
梁兄见贺玄松了手，回身拉起祝兄就跑。亭中只留一地散乱的书画和呆立的贺玄。
两人跑远之后，贺玄才稍稍恢复心绪。他走到桌前，拿起两人留下的酒坛，一饮而尽。
师青玄心慌缭乱的回到自己房中，他关上房门坐到镜台前，心突突地跳个不停，手心里渗出了细密的汗。
其实贺玄哪里知道，每次他与师青玄情事最浓处，师青玄总是紧握着床单，紧咬着嘴唇或咬着贺玄的肩颈，才能将那一声声即将脱口的“明兄”生生厄在喉间。
许久之后贺玄推开房门，师青玄正坐在镜台前束发。青丝三千挽在脑后，白衣委地，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师青玄的倒影，眉眼间略带着几分忧愁。
师青玄侧目，就见步态有些蹒跚的贺玄正拥着醉意抵在门口。眼神犀利，似乎要狠狠的撕裂贯穿眼前的人。
师青玄这才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不妥，他若是生气，自己怎样都好说，可是哥哥的头颅尚在他手……
师青玄起身走到贺玄身边关好门窗，着手褪去贺玄的外袍说道：“黑水大人，方才我不该先行离开的，你莫要生气……”
贺玄盯着师青玄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眼中多了些师青玄读不懂的神情。师青玄茫然无措，思复之后，自行褪去了身上的衣服。
贺玄将师青玄抱起丢到床上，除去他仅剩的里衣。上身慢慢向着师青玄倾斜下去，越来越近。
唇上一凉，口中酒香四溢，两人身体慢慢贴合在一起，赤裸交缠。师青玄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着贺玄的撕咬。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贺玄竟不似以往那般横行无忌。
师青玄突然觉得腿间环抱之人身形有些变化，猛然睁开眼睛，一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

贺玄眼神有些迷离，轻声念着：“青……”
啪……
玄字还未出口，贺玄脸上一烫，五道指印清晰可见。师青玄这一巴掌使足了全身力气，贺玄没有防备，脸被扇的侧向一边。
师青玄怒目而视，沉声道：“不要化成明兄的样子。”
贺玄身子一震，师青玄趁着机会从他身下脱身，抓起衣服胡乱的披在身上，开门就要出去。
贺玄回过神，挥手落上了门闩。
师青玄挣不开门，慌乱间随手抓起一旁桌上的短刀握在手中。
这短刀是上次贺玄遗落下来的，贺玄没有拿走，师青玄也未收起。
贺玄起身道：“你这是在反抗我么？”
师青玄一怔，声音带着啜泣道：“别这么对我，求你了，不要变成明兄的样子对我做这种事。”
贺玄冷笑一声：“我若不呢？”
师青玄不语，呆立了片刻后将手中短刀刺入自己的胳膊。鲜血喷涌而出，顺着胳膊划向手掌滴落在地，汇成一滩殷红。短刀刺断了筋脉，透骨而过，位置正是兰若寺替贺玄挡下柳刃的那一处。
师青玄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喃喃着：“放过我吧，我，我受不住了，我真的太累了……”
“你……”贺玄倒吸一口凉气，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愤怒，却还是气的说不出话。
你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待在我身边么？
房间内一片静谧，半晌之后，贺玄冷冷的吐出四个字。
“如你所愿……”
有可能是失血过多，也可能是真的太累了，师青玄有些神智不清，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被人拎着后脖领出了门。
走了几步或是十几步，师青玄听见周围开始有些嘈杂，好像离得很近，又好像离得很远。
师青玄被放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巷子，瘫坐在墙边，他抬不起头，只能看到面前贺玄笔直的双腿。
贺玄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以后，永远都别出现在我面前。这样，我可以当你在这世上不存在。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师青玄看着面前的双腿渐渐远去，之后便昏了过去……

意难平已经结束了，下一篇清风残舟，我要开始天马行空了。师青玄太虐了，该轮到贺玄了。

下周休年假了，大概一周左右不会更新，希望帖子不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