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你怎么又出现在我梦里呀?
“佟桦,你在小羡家吗?在的话,等一下门,我约了钟建国医生,他五点半左右会到雍景苑,小羡没回我微信。”
“佟桦,如果你还没回家,麻烦你等一下门,小羡好像不太舒服,钟医生大概五点半过去一趟。”
佟桦听见手机震动的声音,以为是薛颖昕找她,赶紧拿起手机,却看见李泽和许翊臻几乎同时发来微信消息。这两条微信消息把佟桦从手足无措之中解救出来,紧接着林雪儿也发来微信消息询问颜乔松的情况,并安抚佟桦不必太过紧张。
他们仿佛对此早有预料,似已见怪不怪了,所以不必过问颜乔松的身体状况,就保守地联系了钟建国医生,以防万一。
佟桦放下手机,松了口气,很羡慕铁三角的兄弟情,还有林雪儿的千里迢迢赶回来。他们之间不必言说,不必过分注重仪式,只是周末一起聚一聚、烧烧烤,度过美好的一天,以陪伴作为最好的生日礼物。
朋友是什么?大概就是这样吧。
傍晚五点二十八分,钟建国医生如约而至,佟桦给钟建国开了门,他进门寒暄两句,就径直走入颜乔松的房间。
佟桦见钟建国熟门熟路,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了。她关好大门,紧随走进颜乔松的卧室,站在床侧看着钟建国一番检查之后,为颜乔松挂上点滴,再盖好被子,才收拾他的医药箱。她见钟建国收拾好医药箱,起身离开卧室,也跟着出去送一送,并表示感谢。钟建国向佟桦交代了需要注意的事项,留下他的联系电话,才不放心地离开了。
送走钟建国,佟桦在书房的书柜上拿了一本夏羿的《随笔散记》,倒了杯温水,回到颜乔松的卧室,从书桌前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床侧看着书,陪着睡得不太安稳的颜乔松。
天渐渐黑了,卧室内没有开灯,佟桦逐渐看不清文字,放下书,抬头望向落地玻璃窗外的天空闪烁着点点星光,起身探了探颜乔松的体温,还是发烧。
薛颖昕下班回到家,特意多做了两人份的晚饭送过来,应佟桦的要求,检查了颜乔松的身体情况,已经退烧了。她看一眼输液的速度,预测凌晨两点左右拔针,于是把拔针的方法教给佟桦:“别担心,睡一觉就好了。你调两个闹钟也睡吧,昨天才睡三个小时,今天就别熬夜了。”
佟桦“嗯”了一声,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调好闹钟,然后和薛颖昕到客厅闲聊一阵,送走薛颖昕之后,也没什么胃口,就回到房间看夏羿的《随笔散记》,守着颜乔松。
她读到这句话时,停顿看了又看,当时不太通透,现在突然明了——“忽然间我感觉很烦很累,原来活在世上,只是明白些道理,经历些好坏事,还有永远治不好的病。一切的根源,无非是自知愚蠢,只能愤怒自身的无能,多么不幸。或长或短,我还要继续忍受生活的摧残,直至手握天堂的门票。”
佟桦不知道颜乔松是在什么心情之下写了这段文字,完全与他平日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她虽然喜欢夏羿的文字,但是她不愿意相信,也不希望颜乔松就是夏羿。夏羿的文字与文字之间,歪歪斜斜写着苦与酸,还有看破红尘之后的避世与消极。
得知夏羿就是颜乔松已有半个月,佟桦依然没有办法把颜乔松和夏羿联系在一起。
夏羿的小说鲜明、大胆新奇、魔幻现实、佛道鬼怪、无章可循,散文阳光向上,偶有几句对生活的抱怨,为人仿佛懒散。
如果说夏羿的前期和中期作品有所求、有所怨,那么夏羿近三两年的作品,甚至近期新作已经无所求、无所欲,也不揭露什么赤裸人性,仿佛只想再一番撒野,然后落幕散场了。
落幕散场?到底是颜乔松不想写了,还是没有机会继续写了?难道他说的封笔,不是和外公外婆赌气,是真的封笔吗?
夏羿一直被佟桦以为是中年男人,甚至已是迟暮之年的老爷爷,一个随时可能归西的老爷爷,而且一定是个不快乐的老爷爷。
不快乐?佟桦没有办法用这三个字来形容颜乔松,可颜乔松的童年经历,仿佛又能与这三个字对得上号。
初识颜乔松时,佟桦确实觉得他虽温柔,但笑容之中蕴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认识的时间长了,佟桦才发现原来他的温柔,是被世俗抹平了棱角,逼出来的无奈。
原来,颜乔松的文字最会骗人了,她一定不是第一个被骗的,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夜深人静时,清幽的月光透过玻璃照亮仅开着床头灯的卧室。佟桦已经合上书,依然守候在床侧,困意十足却睡不着,在想颜乔松的很多事情,脑子是混乱的。
她长这么大,第二次守候一个人到凌晨,第一次也是守候着他。
今夜的星空很美,佟桦坐累了就到阳台看看凌晨的夜空,舒展久坐的疲劳,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复习拔针的步骤。她似想起了什么,嘴角微扬。毕竟今夜星空再美,也抵不过专属于她的那片星空璀璨。
她看了一会儿夜空,回到房间,见药液快要输完,拿起手机关闭闹钟,看看时间快到两点。她深吸一口气,有条不紊地按照薛颖昕教的步骤进行拔针,拔针之后,再探一探颜乔松的体温,确定没有再烧起来。
也许太过疲惫,佟桦在松懈之后,困意即刻围绕。她把点滴袋子收拾好之后,握着颜乔松的手,趴在床侧,很快沉沉入睡。
翌日,日上三竿的日光明媚且张扬,穿透玻璃洒满房屋。
耀眼的阳光晒得人无法继续安睡,颜乔松睁开惺忪睡眼,怀疑自己到底是睡着还是醒了,迷离的心多跳动几拍,嘴角微扬,宠溺凝睇着睡在身旁的佟桦。
人生在世,总有时刻孤独,总有时刻幸福。幸福不来自深思熟虑,源于愚蠢和冲动,在他说出那句“愿我今后能给你更多的爱,为了你而生存”时,就清楚认知自己不过是个即将23岁的男孩。人生苦短,他不想浪费有生之年的每一个日夜,只希望生命停止之前,因爱着佟桦,而变得有意义。
他安静躺着看了佟桦好一会儿,她睡得很熟,满脸疲惫,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导致只剩余一角被子还盖在他的身上。
今天是周末,他本想起床拉上窗帘,再继续睡一会儿。现在却一动不敢动地躺着,呼吸急促,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呢?他小心翼翼掀开盖在他身上的一角被子,撑着床面缓缓起身,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就会吵醒她。
突然,佟桦翻了个身,紧接着伸了个懒腰,在被窝里撑了一个大字,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发出既朦胧又慵懒的声音:“嗯~啊~”
颜乔松瞬时浑身酥麻,那软糯糯的声音在他心头挠着,撩动他的幻想。他心虚看一眼是否吵醒了她,见她像受了委屈似的皱着眉头不愿睁开眼睛,持续与睡意纠缠之后,胜利地睁开惺忪睡眼,迷糊地望着天花板。
佟桦从睡梦中醒来,右手揉了揉眼睛,朦胧睡意笼罩下,这个房间陌生极了,映入眼前的面孔既可爱又迷人,令她一旦遇上,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毫无挣脱的办法。她惊喜地捂嘴偷笑,娇羞地问:“你怎么又出现在我梦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