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北京的SRAS形势已经愈演愈烈了,街上的行人慢慢在减少,人们带着口罩隔着好远的距离。大多数人都躲在家里,这样冷清的北京真的让人不习惯。
“收拾好了吗?”
“没有!”
妈妈站在门口,看着我使劲儿的往行李箱里塞进我的抱抱狗,泰迪熊和青蛙公仔。
“不用带那么多东西,需要什么就去买好了!”
“这个买不到了嘛!”
“呀西,你这丫头!”
“干嘛!”
我正处在叛逆期,对所有的东西都敏感,对所有的感觉都敏感,爸爸说,这是放任自由式教育方式的结果,是他失败的案例。
“早就跟你说收拾好行李就是不听,你什么时候能听点话啊!”
东西很多,很多都要带走,朋友和同学们送的礼物,旅行时买的纪念品,唱片,吉他,布娃娃……
我以为我会一直生活在这里,这个城市,这个国家,和我的朋友们。
走在街上,没有人会怀疑我是个外国人,我的中文流利,打扮随意,就像你在街上看见的那些普通的北京女孩一样,率性坦荡的生活着。
韩国对我来说仅仅是个祖国的概念,我在那里出生,却在这里长大,虽然不时的会回去,可那里对我来说却比中国的其他城市更陌生。
“回去要听话,家里的规矩可比这里多多了,不要随随便便的让大家嫌弃,好像我们都没有教育好你似的……”
“妈妈。”
她坐在那里絮絮叨叨的,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过,有永远说不完的嘱咐。
“哦?”
她看起来很不耐烦的样子,我却看见她眼睛里有闪闪的东西。
“妈,我想你们了怎么办?”
我突然哭起来,站在那里眼泪不停地冒出来,她惊慌起来,也流着泪抱住我在温暖的怀里。
“妈妈的宝贝!妈妈多么舍不得……,可是怎么办呢?总要回家啊,这里现在情况不稳定还是早回去的好……你要入学现在就得回去了不然会跟不上……”
她依然说了很多,我断断续续的听不清,却渐渐停止了哭泣。
是啊,这里再好,始终不是我们的家啊。
小时候读的是正规校,尽管我的中文利落,可孩子们总是在我背后叫我“外国人”,她们隐隐的怕我,却又常常合起伙来欺负我。
回家,回到了自己的家,一切就会好起来了呀!
可是真的舍不得,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我已经慢慢开始融入它,以后,不知道多久的以后,我还能不能再回来。
“这裙子怎么这么短!”
我真搞不懂,这是校服吗?像漫画里的美少女战士似的,搞笑死了!
“在韩国都是这样的!”
婶婶掰开我紧攥着裙角的手,又使劲儿往上提了提。
“呀!不要啊!太短了!”
“别动!女孩子们都是这样的!”
我觉得很丢脸,露着两条光光的大腿,我甚至不敢看镜子。
“你从来不穿裙子吗?”
“穿啊!不过,上学时不能穿成这样的!”
“哎!”
她把我扭到镜子前,扶着我的肩膀。
“看!漂亮吧!塩光高的校服是很漂亮的!我们胜爱也好漂亮啊!好了走吧。”
已经没有时间再磨蹭了,我不能在第一天就迟到,我希望我能继续我的记录,读书十年来全勤记录,哎,虽然是个很没人气的记录!
我听说是女高时隐隐觉得别扭,说不上是为什么,初中时有男孩子总是喜欢欺负我,逗我,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他们表达好感的方式之一,我却不喜欢。
那些男孩子真的很讨厌!
塩光女高的校园里栽满了细长的银杏树,我认得,在中国时,我也见过,我总觉得,那叶子,好像半刻心形,于是,它们就摇曳了满树的心,遥遥的迎接我。
我从来没有这样忐忑过,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我也转过几次校,不过,从来没有像这样,这样不安,那些乌压压坐在我面前的人群,是应该跟我更亲啊,却为什么看上去都那么的不友善?
“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哦,恩……大家好!”
我规规矩矩的鞠了九十度的躬,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叫金胜爱,今后请多多指教!”
“好啦,从今天开始,胜爱就是我们的新同学了,今后要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