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织并不是一出生就赤脚的,当她第一次来到怒江这个边远村寨的时候,她穿着一身小洋装小皮鞋长筒袜,像是儿童手里的洋娃娃,一辆汽车把小织放在了奶奶家门口,连带着一封信。
当村长把信上的字一个个读给奶奶听了之后,奶奶抱着四岁的小织大哭不停,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小织失去了父亲,以及母亲。
生活还要继续,对于未曾谋面的孙女老太太自然是倍感爱护,尽管物质十分贫瘠依然还是努力教孩子各种农村生活的技巧。孩子适应环境总是很快,但是来了这么多天连旱厕都适应了的小织却是没有交到一个新朋友。
“奶奶,我每一次出去村里的小朋友都躲着我,为什么啊”
“傻孩子,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再看看你的手和脚”小织看了看自己身上违和的衣裙鞋袜顿时羞红了脸。说着奶奶微笑着把布满老茧的手伸出来让小织看
“奶奶你的脚……”
小织第一次认真的看见奶奶的赤脚,那是一双真正饱经沧桑的双脚,脚面上遍布的青筋,趾甲被山路修整得光秃。奶奶翘起二郎腿露出裙下的脚板,这双脚没有穿过鞋子的痕迹,只有开裂的脚跟,黑亮的老茧,遍布的泥沙还有被草叶划伤的小血口子……
“我以为你是喜欢光脚丫走来走去的……”
“哈哈哈,孩子你看这寨子里有几个穿鞋的啊,我也不好说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反正从小一直光着脚,我们苗家人几百年一直光着脚走山路,只有那次去北京你爸爸给我买了鞋可是我还穿着难受,穿上不会走路又脱了……”说着说着奶奶微笑的眼睛里滴落几颗泪珠
“奶奶别哭了,我也是咱们寨子的女孩了,我应该和她们一样光着脚丫”
“孩子啊我怕你不适应啊,这地上东西可多……”
“我都知道,但是我想和你一样啊奶奶”小织指着自己的脚“也和咱这里所有的人一样”
“你这孩子,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说着奶奶走到柜子拿出一套亲手缝制的小衣裙“我每年都给你做一套,只是城里也用不上,现在终于能给你了”
小织脱掉了那套城里孩子的洋装,奶奶为小织系上小衫的盘扣,系上花裙子,原本的秀兰邓波式的卷毛短发被奶奶巧手扎成了一条小短麻花辫,短裙下没有鞋袜,因为小织已经决定从今天开始正式融进这座赤脚的村寨。
四月底的太阳,温暖地照着大地,正是适合赤脚的天气,小织小脚一翘,飞出了院门
“奶奶快来啊”
“宝宝,你别着急,我还有个东西”说罢奶奶拿着一条长命锁走出来,给年轻的小苗女来了一个小小的“加冕仪式”
这一身苗服和一双光脚丫好像有魔力一样,小织走在奶奶身后,不久就来了一群人来看奶奶的大孙女了,其中也有很多小孩邀请小织一起来大树下做游戏。
看见这一幕奶奶终于放下了一个包袱,让小织放心的玩去了。
而小织也是无比的享受,和小伙伴们学着上山爬树,下河摸鱼,在树林子里捉迷藏,城市的小公主一天就变成了山里的野孩子。
傍晚回来,祖孙俩坐在火塘边吃饭,奶奶看着小织伤痕累累的双脚,无奈的叹了口气
“宝啊,明天还是穿上鞋子吧,这脚上一个口子一条印的,脚底大泡摞小泡,城里孩子终究不是这吃苦的命啊,鞋子我擦干净了就放在柜子底下”
“什么城里孩子啊,我看还是当苗寨的孩子舒服,我光着脚丫能爬树,能下河,我觉得穿鞋真的好没意思啊,奶奶跟我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脆弱吧”小织伸出一只脚让奶奶看“奶奶你把鞋扔了吧,我觉得我这辈子都用不上了,我也要像你一样打一辈子赤脚……”说着就倒在地上睡了起来
奶奶把小织搬到床上,拿出家里的草药膏,敷在小织双脚被划的口子和水泡上。
“这孩子”奶奶说着给小织盖上了被子,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说懂事吧,可真不让人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