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入夜的寒气祛退了白日的闷热。微风习习,吹动得蓝花楹落下了点点花瓣,似一团团蓝紫色的云雾。
红莲穿着淡粉色的素纱寝衣,卸了钗环的青丝在风中轻柔地飘动着。她知道张良被祖父软禁在家,因此,她也不确定张良是否能如约而来。
红莲一向不喜欢等人。他若不来,她的怨意怕是要更深。
一个着银青色罗袍的少年缓缓地从冥雾中走来。她渐渐看清了那来人的模样,正是子房。
他精致秀气的脸庞上面沾染了几滴殷红的血,连同衣袖裙摆处也都是一道道的血污。根据血迹的形状来看,应该是以极快的出剑速度杀 人 才能留下这样锐利的血痕。
红莲从未见过这样狼狈嗜血的张良。少年见到红莲,便舒展开了紧锁的眉头,恢复了往日温润如玉的神态。
“良,你受伤了吗?”
“让公主久等了,是良的不是。”
借着夜色趁家丁不备溜出相府容易,只是宫墙外的守卫近日也增多了,解决起来就更棘手些。
红莲抑制不住多日的感情,扑倒在了张良的怀中,啜泣起来。
张良心疼地欲去安抚红莲,却怕自己身上的血污会弄脏了红莲,只能尴尬地把手悬在半空。
红莲抬手环住了张良的脖颈,重重地吻了上去。
张良略显错愕,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生猛的吻。耳鬓厮磨间,张良脸上的血与红莲的泪交融在一起。在这乱世之中,即使尊贵如王孙公子,也难免身不由己。
吻罢,二人都气喘吁吁。
“我马上就要去桑海读书了。”张良望着红莲,迟缓地说。
红莲闻言一脸震惊,转而变成了恼怒。“啪——”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了张良的脸上。
“混蛋。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抛下我?!”
那一晚,张良从后环抱着情潮初退的红莲,告诉她:“我绝不负你。”
红莲清楚地知道,张家是不敢违抗王命求娶公主的。她这辈子已经不奢求做子房的妻了。她只求子房哥哥能够陪伴她。哪怕二人以后只能隔帘相望,只要他还在这座城,她都不会发了疯地想了结掉这条笼中鸟一样的命。
但是现在,他要去桑海。像哥哥当初一样,像那个人一样,一去不返。
张良这一去,等于在告诉她,他们之间就此恩断义绝。
她的心都要碎了。为什么,她所珍视的人都要一个个离开她,抛弃她。
她明明是整个韩国的掌上明珠,象征着这个国家的美丽和骄傲。现在,她却落入了泥淖之中,被弃之如敝履。
张良愧疚不已,怪他无能,给不了红莲明媒正娶,十里红妆。他对她的整段感情,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藏匿在不为世人知晓的阴影里,如今晚的月色深沉。
“红莲,我会尽全力把你带去桑海。我说过,我定不负你。”
“你有什么方法带我走?就算我跟你走了,那我的王族,我的国家怎么办?子房哥哥,你不过是在逃避罢了。”
红莲强忍住眼泪,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落花。
“良,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像我们这样的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们的责任和命运。”
她只想他能够留在她身边,给她一丝心安,就足矣。可惜,她爱上的少年郎是注定要飞出韩国桎梏的鸿鹄。他是,子房也是。
自始至终,逃不出的金丝雀只有她罢了。深陷其中,只会让自己伤得更深。
“莲儿,我从不食言。”张良攥紧了袖中那方丝帕,心脏处袭来的阵阵刺痛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你去吧。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红莲撇去了手中的落花,转身离去。
(蓝花楹花语:宁静、深远、忧郁,象征着在绝望中等待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