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页
资讯
视频
图片
知道
文库
贴吧
地图
采购
进入贴吧
全吧搜索
吧内搜索
搜贴
搜人
进吧
搜标签
日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签到排名:今日本吧第
个签到,
本吧因你更精彩,明天继续来努力!
本吧签到人数:0
一键签到
成为超级会员,使用一键签到
一键签到
本月漏签
0
次!
0
成为超级会员,赠送8张补签卡
如何使用?
点击日历上漏签日期,即可进行
补签
。
连续签到:
天 累计签到:
天
0
超级会员单次开通12个月以上,赠送连续签到卡3张
使用连续签到卡
10月18日
漏签
0
天
白飞飞吧
关注:
18,556
贴子:
1,462,616
看贴
图片
吧主推荐
视频
游戏
1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99
回复贴,共
7
页
,跳到
页
确定
<<返回白飞飞吧
>0< 加载中...
【白飞飞 转载】江湖反派自救指南(剧续沈飞 新修版完结)
取消只看楼主
收藏
回复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惯例,一楼度娘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恭喜安安新修版完结,由于度娘很变态,安安很忙,偶是来代发的
@莲安安年
偶最近是有点时间的,但不确定时间的多少的,尽量多贴,下一楼贴文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一)梨花落后清明
在她很小的时候,对自己的人生尚未筹划,但隐约觉得自己是要作为一名妖女祸乱江湖空耗此生的,有这个判断并非是因为她对自己有多自信,主要是因为占了血统的便宜,她生在幽灵宫——祖上创制,到她母亲手中的时候已经十三代,没有意外也会传到自己手中。而成为幽灵宫主的自己,不用凭借自身行为,光依靠祖上留下来的凶残传闻也够让她甫一出道就占据“妖女”美名。
大概是因为这种血统自信,导致她成为幽灵宫主之后,也没花费太多时日去大杀四方,当时她的事业心在别处:刺杀快活王。她用二十年的时间研究和观察这个人,用二十年的时间坚定一种信念:自己一定能够成功。回首往事,结果凄惨,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
大约主要是因为她性格太坚持。
她实在是一个生猛的女孩子,“生猛”这个形容词不是她想出来的,而是旁人给她下的定义。她本身从长相到性格,跟“生猛”绝对沾不到半分关系,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应该是生猛的反义词,温柔的孱弱的清雅的孤高的不沾凡尘的,但一双眼睛绝对是红尘熏染出来的绝品,脉脉眼波百转千回颇为动人心肠。
“你这么美,怎么就没能成名呢。”这个问题风荷举问过她不止一次,十分纳罕。
可她混迹江湖的目的本就不是成名,江湖都不是她的目的,她曾经的人生目标是快活王。约莫她真干掉快活王就可以声望登顶,但她偏偏倒在了半路上。
一并中止的是她的妖女事业,导致流传世上的,并非是她不足十六岁就荣登幽灵宫主的事迹,亦不是她高绝精妙踏月无痕的轻功,而是她跟仁义山庄庄主沈浪兼快活王义女朱七七的情感纠缠:还主要是作为配角出现。
穷极无聊如风荷举,还特意去听过完整版《沈七传》,有一年朱七七摆驾苏州,她还曾混在人群中看,看看这传闻中武林第一美人到底有多倾城绝艳。
“并不比你美,长到二十岁,还一团孩气,你到底输在哪儿?脑子吗?”风荷举就很不解,“可你也不笨啊,难道那沈岳竟是个瞎的?”
风荷举说这话的时候,前任幽灵宫主白飞飞已经很出尘了,几欲登仙,但还是被这句话哽出一口血。
白飞飞幽幽地看了风荷举一眼。而不知趣如风荷举,还原汁原味地给她复述了一遍《沈七传》,据她说这故事在江湖传了好几个版本,她今天讲的是通俗话本,重在阐道和教化,其中要表达的道理是:正邪不两立,正义的朱七七一定能打败邪恶的白飞飞。而赏金猎人沈浪也在经手过妖女考验后修成成果,进化为沈岳,如今坐拥仁义山庄,以后还会坐拥快活城。
“主要还是你太不努力了,没能给我们妖女争气。”风荷举就很不满。
风荷举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像她曾经的娘,幽灵宫老宫主白静。
对比两人的经历她们也的确都算是有恩于自己。毕竟风荷举对自己有再造之恩。
风荷举几次说过,救白飞飞真的是一个意外,几代幽灵宫宫主都飞扬跋扈,没想到到白飞飞这里,空名字里占了两个飞,结果是如此不济,身为妖女妖名不显就罢了,末了还是替别人挡箭而死。
风荷举既计较“替人挡箭”这个行为,也计较她“挡箭而死”这个结果。
不过她当年流传到汾阳,还是因为斗法之心。身为唐门毒女,“招魂手”与“云梦仙子”并“幽灵宫主”曾是江湖三大煞星,三人之间斗了许多年,早些年还不分胜负,幽灵宫主成名作是雨花青,云梦仙子也有诡谲毒。但后来白静跟王云梦就转移了斗争方向,她们去争男人,剩“招魂手”风荷举一人闭关十年,埋头苦干,而等她终于出关,跑去汾阳预备坑害两人,发现快活王竟早了她一步。白静早化为枯骨一具,而且她也不揽幽灵宫大权多年,如今的幽灵宫主是白飞飞,还刚咽气。
大概是世无对手太寂寞,在探查到白飞飞十六岁就接手幽灵宫之后,风荷举灵机一动,苦心孤诣地跑去盗了白飞飞,当然为了遮掩行迹她颇周全地替换成另一具尸身。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她自白自己的易容手段没多好,也就搞了个八分像,可叹的是绝顶聪明如沈庄主竟然没能看出来。
“他可能还真是瞎的。”
而偷到白飞飞之后,她又用了平生所学挖空心思把人给救活。“肉白骨的手段我也没有,主要是因为你当时陷入闭气的装死状态”,“放一般人手里肯定不行,但我江湖人称招魂手,总有那么一点虽名不见经传但可流传于青史的手段”。
她也满心期待地等着复活后的白飞飞能用平生所学惊艳自己,没成想白飞飞睁开眼之后,只有美貌可以惊艳自己。
妖女怎么可以做到这个份上。
你们这代江湖小辈不行。
风荷举平生有三个徒弟,后两个先略去不提,常带在身边,小名忘忧,大名嘛,她爹娘还没来得及给她起。
小姑娘今年十三岁,跟“婷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没有半毛钱关系,自小长在风荷举手下,也不是多正常的长势,说话动不动也能让人一口血怄死。
就譬如小姑娘在知晓白飞飞经历——并非白飞飞亲口所说——之后,对着如意环翠讲了两句:白宫主这小半生也算传奇,平凡人赚不到这种经历,不仅爹是假的,娘也是假的。可能名字都是假的,这也不算什么,一般人谁能活着的时候给自己上坟,但我们白宫主可以。经历难得,弥足珍贵。
如果不是因为身手不行,环翠当场就可以把小姑娘打死。她也的确打了,但没能打过。
“你们幽灵宫宫主,眼光不行。”
环翠如意打不过年纪小于自己的忘忧,也并非是幽灵宫武功不行,而是她们这些弟子,从资质到毅力都算不上上佳,导致这一代幽灵宫也颓靡。
可复生的白飞飞也还虚弱,接不过振兴一宫的大旗。据风荷举他们观察,白宫主也没多少强烈的称霸野心。
“但我苦心救你一场,不说我本意如何,人生在世,你至少也得做出一番事业吧。”
而恰逢那年,魔道也终于孕育出一个正统反派,很正统很反派,十年精血意在江湖一统。
身在魔道阵营,风荷举反复确认了白宫主的美貌:年华正好孤鸿照影临水照花眼波动人。
“要不,你就继续你未竟的事业,去勾引一下快活王吧?”风荷举提议。让人意外的是,这次正邪大战,快活城竟然被默归了白道,跟仁义山庄一起。
白道那边都解释说这证明爱情的力量很伟大,沈庄主跟朱美人的爱情,异常伟大。
“快活王那边没办法得手,你勾引到沈岳沈庄主,那也行。”风荷举表示实在不行我们就退而求其次。
风荷举鼓励白宫主:爱情的力量很伟大,你要比爱情更伟大。
白宫主静静看她一眼。
风荷举觉得自己肯定是错觉了,怎么会认为飞飞现在的目光叫做看傻子呢。
但白飞飞侧过脸,露一种清绝剪影。
重拾妖女生涯的白宫主对于自己救命恩人提出的荒谬提议,说了个好。
不管是命运决定论还是环境决定论,总之前任幽灵宫宫主白飞飞的确不是个一般人。我们先不论她到底有没有去践行自己妖女事业,但她到汾阳的第一件事,的确是给自己上坟。
此处要感谢沈浪,感谢沈大侠沈情圣的一番重情。
不是幽灵宫不是崖底小屋不是快活城不是仁义山庄。
她去的地方,是自己原本的埋骨之地。
如若我们不用这种看似幽默的说辞来交待这件事,剖白出这件事本质,这实在是让人难堪的事实。
幽灵宫已经被毁,荡然无存。
崖底小屋付之一炬,荡然无存。
快活城是她曾经丧生之地,也是她新一期的终极目标所在地。
仁义山庄。怎么觉得说出这四个字就耗空半生力气。
她的前半生大半时间活在汾阳,但又究竟是因为什么,半生过去,竟然没能在这座城池生长出根系。除了记忆,这座城市于她,无亲人有故人,大半都是陌生人,还曾经存着子虚乌有的敌人。大半生,一座城,竟与自己毫无关系。
于是我终于死了,谁有知晓我曾经那么用力地活过。
于是她终于死了,谁有知晓她曾经那么竭力地爱过深切地憎过,最后又全然放手了。
死亡可以带来平静,可死亡,也只是死亡而已。
“爱妻白飞飞之墓”。
她的视线越过墓碑,又环绕坟墓走了一圈。
那坟里有空落的棺木,有她半生的嗔痴爱憎。
在她心满意足跟沈浪黏黏糊糊的时候,或者是在她满盘算计半腔愤懑跟他纠缠不清的时候,他跟她说了那么那么多的话,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有很傻很甜但也很真挚的,也有情真意切伤煞人的,有一生一世也有人不如新。
但最后应验得最灵的一句,是他要送棺材给她。
他也真送出去了,配上好的汉白玉墓碑一尊。
她不是刻薄的人,但此刻竟也有点想笑。
他本就是情深义重最重信诺的人,那么,那些他对她许过却终未能践行的誓言,也是因为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吧。
她不恨他。她连爱都没能从一而终地给他,恨就是更加毫无道理的事了。
她在自己坟前默立了半个时辰,久到忘忧都从远处的山坡上下来,问她你如果真想上坟,我可以去帮你买香烛烧纸。
忘忧是个傻的,环翠算是知道了,但白宫主也没计较,只说不必。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二)燕子来时新社
回去的路上忘忧还是话多。
“我从上面看了,这里依山傍水,风水不错。”
待得白飞飞真去了,可以考虑葬在这里,来世估计能投个好胎。
不过后面这句是真刻薄,赶得上“一副薄棺还送得起”。而鉴于这句话的灵验性,忘忧不敢说。
她还想说她看了看,从风水学上这里置坟墓,得是个双人穴,不然一人压不住,太大的福气带到来世是会折寿的。她想说沈岳大概是想百年之后陪你。但这话也不是什么好话。活不到一起,临死合葬,什么意思。
最后她想了想,开口说:“这里树真多,鸟也多……”
走在前面的白宫主做了一个噤言的手势,拎着忘忧上了树,晨星寥落晨曦稀薄,前面依稀是个人影。
忘忧就咽了半句话到肚子里。
——这里树真多,鸟也多,但你墓碑上干净得很,大概经常有人来擦拭清理。
——但,又有什么意义。
忘忧跟环翠小声讲你宫主肯定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环翠白她一眼,觉得小鬼头现在讲什么都晚了,不管忘忧把白宫主夸出什么花,她都认定忘忧是个缺心眼的。
可忘忧的这句话不是毫无道理的,她的依据就是来人的身份。
来的是朱七七。
能让自己的情敌来给自己扫墓,忘忧认定白飞飞必定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又或者,白飞飞是个很善良的人——也很难说,因为朱七七看上去是个不怎么聪明的人,像是被卖掉还会帮对方数钱。
忘忧从她有限的人生经历里认知到扫墓是个好的行为,意在悼念亡者,毕竟她生在明代,远不知道多年以后的新世纪有个新名词叫“坟头蹦迪”,当然我们也深信即使有条件七七也不会这么做的。
闲话不多说。树梢上的白宫主平静地注视着走来的朱七七。逝者已去,身为逝者,毫无情绪,此刻的白宫主非常入戏,也毫无情绪。死都死了,你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决定谁会来看你。
墓碑前的朱七七露出一种梦幻般的表情。飞飞微颦了眉,她对朱七七印象深刻但了解不多,即使在江湖传闻里,朱七七也是身份复杂而为人简单,但如今她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来祭拜白飞飞。深重的无措和情切的茫然在那芙蓉面上混迹成一种恍惚。这本是心性简单的朱七七所无法消化的复杂。
她来祭拜白飞飞这件事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可朱七七做事不按常理,要这么想,她做出什么都不让人意外。
这个曾经无忧无虑嚣张跳脱的小姑娘眼下并不如意,白飞飞看得出这点,她稍做沉吟,拎着忘忧掠过树梢悄然飘走。一个女人邂逅另一个女人的悲伤不见得尽是好事。
环翠的轻功不及她,遥遥坠在后面。等到了地面,她圆圆的脸上留一丝惊诧,明显想说什么,飞飞想要避开,但依然没能成功闪避,环翠快言快语:“她在哭哎。”
朱七七在哭。
还是没能躲过去,白飞飞的内心飘过轻叹。而忘忧跟环翠正目光炯炯地注视她,似乎等她一个评说或者是奚落,但她此刻心里什么都没有,只是淡漠。
想哭就哭吧,那墓地必是沈家的产业,朱七七作为沈家未来的女主人,她就是想在白飞飞的墓前大笑不止,都是可以的。
对于朱七七,白飞飞沉默以对,无话可说。一行三人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不曾想一回汾阳,就遇到另一桩耸人听闻的消息。
潜入汾阳的正统魔教很是给力,送给仁义山庄一件大礼:二十三口棺材被摆到山庄门前。干这事的人大概是《沈七传》听多了,还颇为贴心的预备了书函,上书几个大字:幽灵宫敬上。
闻讯的风荷举不禁顿足扼腕。这还怎么让白宫主进行勾引大计??要知道白飞飞可是末代宫主。这要让沈岳来看,那就是白宫主隔了阴阳两端,都强势地跟他发展为互送棺材的关系。
虽说他大约是不信的,也能看得出魔教此举的心思恶毒。
“这汾阳可真算不上你的风水宝地,怎么这么倒霉。”风荷举很遗憾,她预想了很多重逢戏码,如今都落了空。
诸如什么沈庄主情根深种、宿醉林中而旧情人白飞飞翩然归来,又或者是他跟朱七七正拜堂成亲,“爱妻”白飞飞死而复生、强势归来,踏碎汾阳的十里红妆……
全然不是爱恨纠葛的大背景,而是有人借着她的名义要灭他满门。
深明大义的沈庄主必然是不会信的,只是旁人万万不会放过作恶多端的妖女,“白飞飞”这个名字又要被沾上多上骂名和揣测。
原来她连死,都换不来一个清净。
要怪自己作恶多端么?要怨自己时运不济么?她就是连重生,都是跟女魔头风荷举绑在一起,复生在魔教这滩泥淖里。
弄人是天意。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仁义山庄内风雨欲来。
正中的桌子上摆了一封书函,上面五个字,“幽灵宫敬上”,用的是行书,写信人精心仿了幽灵宫主的字迹。
她的字,他其实只看过三次,每一次都堪称惊心动魄,以至于多年后再相逢,他依然记得清晰。
冷氏三兄弟在旁边气得发抖,茶端上来半晌,愣是没人去动一口。
冷三是憋不住话的性子,忍到现在已是极限,最终还是拍了桌子短促地喝了句:“幽灵宫真是欺人太甚!”
冷大瞥他一眼,立时喝止:“老三!”
冷三狠狠咬牙,不再多话。这空档里,冷大缓缓开口,他斟酌着字眼,仔细留意着年轻庄主的情绪:“两年前幽灵宫就被遣散,如今那里……空无一人,又怎么会是她们,此番必是魔教的手笔。”
“大哥,话……也不能说这么满,”那素来多谋的冷二轻展了扇子,“早些时辰我同老三到幽灵宫探访过,那里虽然人去楼空宫殿坍颓,却也留了不少古怪机关,更何况这两年来,好几拨人马先后探访幽灵宫,也不知存的是什么心思。想来那幽灵宫与魔教,前缘不浅呐。”
久立窗前的白衣青年终于转过身,依然是极潇洒极平静的面容,他定定看向冷二,笑容明亮一如往昔:“这么说来,二叔是有定论了?”
“呃,这个嘛……”虽然冷二是存着“欲加之罪”的心思,却也不好将话说得太明白,毕竟很显然年轻的庄主并不想听。
“他们送来的东西呢?”青年继续询问。
“这……”冷大露出为难,“我们合计那东西并不吉利,又唯恐魔教暗藏机关意图算计庄主,早已让宗强带人就地烧了。”
“一件都没有留?”青年凝神望向三人,三人摇头。
“我们只觉的长久摆在外面不是个办法,没想到这么做竟是不妥,”冷二露出惭色,“庄主不在,我们三兄弟做了主,到底是僭越……”
“冷叔切莫这么说,也罢,信函在也足够了。”
棺材都没有留,却偏偏留了只有五个字的信函,拿来算计他,的确也是够的。青年对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默默思虑,清俊的脸上再无表情。
到底会是谁呢。
送棺材给仁义山庄,是威胁也是挑衅。这种事,便是魔教用自个的名义来做,也算得名正言顺,但偏偏借了她的名义……这背后,怕是有故人的手笔。
却又是何必呢。竟是连身后的清净都不肯给她么。
就只因,她是他那根软肋。
青年静了静,窗外是初春,又是一番草长莺飞浅黄柳绿,他露出温柔笑容,但那笑也短促。
昨日不可追,满目山河空念远。她已经看不到了。
他为她选的长眠地在城南,那儿的春比满城都来得更早一些,春意也好一些,并且静得很。
她的爱让他温柔,但她让他遗憾。
曾经他想要的,是她能好好活下去,如此而已。
他心里有憾么,是有的。所以别人拿了她来算计他,怕是能算计到的。青年苦笑下,并不十分在意。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三)天不老,情难绝
当《沈七传》在江湖被传得沸沸扬扬,有人点评妖女白飞飞以卵击石的复仇行径,着实生猛又顽固。
这评价或许是对的。但那段复仇岁月她并不孤单,毕竟王怜花跟她一样生猛,跟她一样顽固,他们的差异之处在于王怜花还有莫名其妙的手足情结,还有因天绝剑法而日渐深重的魔心。
当复仇的白宫主发现复生的王怜花,对于这个害死自己的凶手,白宫主并没有多少情绪。
当她发现捡回小命的王怜花跟魔道沆瀣一气,又在贼心不死地算计沈浪、意图坑害快活城,她也毫不惊讶。
只能说王怜花这人,一意孤行起来,那是比白飞飞更生猛更顽固。
她遥遥瞧着王怜花那张脸,心里只道果然。
能想到假借幽灵宫的名义来算计沈庄主的,必得是故人,而她的故人果真就藏在这魔道分舵内。
又是你,王怜花。
白飞飞不太想承认,在顽强作死的王怜花身上,她瞧见了往昔那个自己。
活着不好吗——这层意思沈浪反复反复地向她传达,但当时她并不能听进去。
因为活着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幸事,也不是易事。活着又失去他,她生无可恋也生无可念。遇见他之前,她也磕磕绊绊地挣扎着活了二十年,都不是什么好日子。
可王怜花跟自己却是不同的,他有母亲,他待母亲也极为纯孝。
名为白飞飞的痴儿跟养母二十年的相依为命是一场谎言,可王怜花不是,他能活下来,想必王云梦做了莫大牺牲。那么为着自己的母亲,也该珍重自己的性命。
怎么就又作上了呢。
这可真是朱七七的血亲。
轻功独步天下的白宫主屏住呼吸,将自己隐匿在屋檐的阴影里。这里是防备森严的魔教分舵,屋中相对而坐的两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交谈的内容,她能听个八九。
同王怜花讲话的那名魔道话事人,白飞飞恰好也认识,此人武功算不得精妙,而魔教是出了名的以武定尊,能爬到汾阳分舵主的位置,想必少不了王怜花替他出谋划策。
“怜花公子先前好一通算计,折了我教不少弟兄,只可惜那棺材在沈岳回去之前就被烧了。”显然这人对王怜花的计划并不满意。
“这么说,烧掉棺材并不是沈岳的意思?”王怜花轻合折扇,“我就说这沈岳向来是重情重义,故人手笔,他怎得舍得。”
他这番话透着十足的讥讽。
“舍不舍得,又有什么干系,到底都给烧了。”分舵主愈发不悦,“白费唐门的机关暗器。”
“送棺材本就不为着机关暗算,”对于分舵主的坚持,王怜花本就不赞同,“那沈岳是什么样的人,生就一副玲珑奇巧心,便是唐门技艺冠绝天下,也未必能伤到他。”
“我算计的,是人心。”王怜花轻摇折扇,将一盘算计细细分说,“送棺上门对于魔教来说,算不得稀罕,难得的是能送到仁义山庄门口,战书下到盟主门口,任他五派十二门,心里怕是都要掂量下;再者,仁义山庄是什么地方,仁义山庄二十年前曾被柴玉关满门覆灭过,如今快活城跟仁义山庄站在一起,旧事重提,光风霁月如沈岳,心里即使无芥蒂,但就真全无在意?不说沈岳,他即使真不在意,那其他人呢,快活城可没多少江湖美名和英雄信义。”
“但这都计在未来,对于当下,并没产生什么进益。”话事人快言一句,不大耐烦。
“哼。”王怜花摇扇,“你可知我为什么用的是幽灵宫的名号?”
“因为白飞飞?一个死人?”《沈七传》几乎成为沈岳传记,他们魔教研究沈岳数年,自然多少听过几耳朵《沈七传》,白飞飞也不是什么陌生名字。
“小弟同他们曾是旧交你是知道的,当年还不是沈庄主的沈浪同旧情人白飞飞发难,亲口对白飞飞说一口薄棺他还是送得起,后来白飞飞身死,沈浪以妻制葬她,去挑棺材的,估计也是沈庄主。”“你说当时的他,会作何感想,如今又收到了‘幽灵宫’回赠的棺材,你说,他又该作何感想。”
“我要是他,我什么都不会想。”那话事人冷笑,因一点前情往事就扰了心神,如此英雄气短,可笑。
“所以你不是沈岳。”王怜花起身接了窗外飞来的信鸽,拆了信件,神色自得,“我潜了死侍去伏击他,还是上次我们伏击的那条路线。”
“你?!”王怜花这般擅作主张,分舵主不禁拍案而起。
“方兄莫急,这次成功了,沈庄主重伤,可喜,可贺。”
他王怜花算计的,本就是沈浪自己都毫无办法的一寸真心。
眼前的王怜花恣意张扬、空门大开,正适合偷袭,白飞飞很清楚若选择此刻出手,取其性命并非难事。
只是……
她的目光在他脖颈上逡巡,那上面有一道疤,是剑伤,曾有一剑足可封喉。
王怜花同她一样,都是死过一次的人。
她闭了闭眼睛。
沈浪决不会死。他不会这么轻易地,输在王怜花手里。他从未输过,过去如此,当下定然如此。她选择相信他。
白宫主轻捷地提步掠出,连风都未惊起一丝。
她也就没有听到屋内又一段对话。
“既然沈岳如此重情重义,他如今那个未婚妻,朱七七,听说是也在汾阳城内,不在快活城之中?”“不如把朱七七……”
“那便算了。”王怜花回答地很快,“留朱七七在沈岳身边,对我们裨益更大一点。”
“那是座瘟神,留她去作践正道人。”
魔教虽说家大业大横行无忌,但朱七七,太瘟了,他们惹不起。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四)心似千丝网
在天下游荡的那几年,她曾见高僧于庙宇。那僧侣浓眉雪白,长眉入髻,垂着一双慈目看她的掌纹。
“施主掌心是一个‘人’。”
她在佛前端坐,轻轻颔首:“是。”
“施主手势半握,是要攥紧,还是放开呢。”
“我……不知道。”
“那人尚在人间?”
“人在江湖。”她原以为自己心如明镜,但随着问答的进行,那人的面容在她心底愈发清晰。
少女眼睫轻颤。
“也在你心里。”老者声音悠长如判词,隐含叹息,“一念之执,为何不去找他?”
“已经有人在那里了。”少女说得轻快。
“可你也已经在那里了,不是么?”
“我可以离开。”也所以,她离开了。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老者始终慈爱。
“……他很好。”他是很好的。
“很好的人,身在江湖,他是个侠客?”
“是。”
佛前的女子终于笑了,笑容柔美,她其实并不在意他是不是侠客抑或是英雄,她不是为那个爱上他。但他确实是个侠客。
“心怀正义,心载江湖的侠客?”透过面前的少女,高僧似乎瞧见了她心底的那人。
“……是。”她轻轻一点头。
那长者便叹息:“少年壮志,他既胸怀天下,你如今人在江湖,也走不出天下,又如何能走出他的心呢。”
那女子还是笑着,声音轻柔却笃定:“那我就再走远一点。”
她走出两年,踏遍南北,却又到汾阳。想来天下坦途万千,总有岔路和转机。只是这道理在他那里却是不通的,从前沈浪说过人生长路上无数个分叉口,走错一条,就回不到起点了。
传闻里,前任幽灵宫主白飞飞是个美人。她心术不正,为人不好,而聪明过人的少侠沈浪会爱上她,必然是因为她美得太放肆,而他太年轻。
这些话本不能传到他耳里,故而他也当做没听见。
但他却是撞见过旁人同沈家家仆探听,故事里那个白飞飞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他们眼神热切,急切地想要知晓传闻里蛊惑了沈庄主的女人到底有多么勾人心魂。
“想必她不仅样貌不俗,手段也很了不得吧?”男人间露出暧昧又下流的笑容,还有一些未尽之言,内容是更加不堪的。
沈浪到底是清醒的,他知晓自己干涉不了旁人的想法,他管不了旁人怎么去揣测白飞飞,如何热烈地讨论白飞飞——就仿佛白飞飞还活在世上一般。
人间的议论是热烈的,但他心里存了她的那份净土始终清寂,所以他寻个由头遣散了不少家仆。
他也清楚旁人对于白飞飞的诸多好奇和幻想,多半是想咂摸咀嚼倾城佳人的美,寻找一个美好的意象供人臆想和沉醉,并非是真想结识她这个人。
世人从不肯善待白飞飞。可笑从前他执意让她在尘世煎熬着。
可若她还活着。他明明知晓她的不易,却总存了一种魔心“若她还活着”。
倘若他们成为朋友,或者是旧识,或者是故人,总是一些藕断丝连的关系——他其实清楚他们无法成为朋友,但若他们成了朋友,他总能合计着给她添置几个朋友,然后闲时煮茶,她似乎喝不了酒,但她那样一个人,为着他也容得下他们喝酒,然后他们就可以笑谈一些事,会有老友也会有老酒,他余光都能望见她,落花在她鬓发,极偶然间她一双眼睛望过来,欲说还休、百转千回,瞧得人心碎。
那绝非朋友会有的眼神,他在梦里也用不着骗自己,那就是他的妻子了。
自别后,忆相逢。
他是后来才发现原来她活得那么浅,那么与世无关,再没有几个人知晓她,而所有知晓她的人,都不欲同他提她,可他们又总拿一双眼睛想从他身上瞧见她,其实瞧到了又怎么样呢,这些人终将回到自个儿的人生,过自个儿的日子。百年之后又会是谁能同他提起她呢,宋离吗。
她那么轻若浮萍、了无痕迹的一生,却在他命里浓墨重彩、酣畅淋漓。
她说我只有你,沈大哥。后来她说再没有沈大哥了,她大概也真是这么想的——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到。
她不是幸运的人,可她的爱和生落在他身上,他不敢说这是自己的运气。
他原本决计做个很轻快的人,浪迹天涯浮云不系,但她离开之后他回归成有很重心事和漫长人生的人,沈岳。
夜色幽深,狂野里四散着被撕裂的风声。
沈庄主再次睁开双眼,他竭力平顺气息,却还是咳出一口血沫。
伏击是他预估到的,受伤的位置也有计量,他分派了熊猫跟主力去快活城,然后自己掉头前往幽灵宫。
他下的是调虎离山的棋,对于敌方的一手“黄雀在后”,他有防备,但不多。
偏偏伏击他的杀手拥有搏命的狠厉,而成名已久的沈庄主也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他成功突围却也战了个伤痕累累。
但一线执念还吊着他,让他坚持探寻:留在幽灵宫,几番人马想探查寻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胸腔里又是一阵气血翻涌,男人竭力压制,却还是咳出了细微的一声。
此番他实在是受伤不轻,导致有人影掠到他身侧时,天绝剑全凭一股本能出鞘反击。可能是他终极气力不济,又或者对方对他足够了解,那人轻巧躲过。
她利落而轻柔地搀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潋滟双眸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我封住了你三处穴道,你伤得很重,不要动内力。”
他望着她,滞成剪影。
她垂了脸和眼,复抬眸看她,睫毛轻颤。
“是我,我没死……”她顿了顿,似乎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唐突接了句,“我什么都没有做。”
他在最后一句里笑了起来,笑得开心,像个傻子,但心腔也战栗出细密的疼。
——原来他疼了那么久,原来他今日才觉出疼。
他想其实不需要她那一句,我信你,可他又忍不住开心,为着太直白的她的在意,可他确实用刀子割过她的心,那刀在日后还留他心里,生出钝痛。
他望她的目光太沉,她绽不出笑容,索性点了他的睡穴。
若目光能化声音,最后他那一眼,说的该是“飞飞”。
等他醒了,若她还不便离开,再点他哑穴吧。白宫主想,心思冷定。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五)中有千千结
沈庄主醒转得很快,比她所预计的提前了半个时辰。当时她正抱臂坐到远处,心不在焉地望着溶溶月色,再转眸就瞧见他极亮的一双眼睛——笑意全在那双眼睛里,牢牢凝视着她,因为穴道被封,他依然不能动,但神色很是自得。
她在那目光里垂下眼,如玉的脸上几近沁出红,她决计不想让他瞧见,挟了草叶预备再点一次他的睡穴。男人就换了很严肃的目光看她。她瞥见了他额头的细汗,原来他睡得并不安稳,在梦里都靠了一股意志力强行冲开穴道。这份坚毅让她心惊。若她再点一次,他恐怕也要这么再来一次,但他身体状况并不好,贸然行气绝非正道。
她轻抿了唇,终是不忍,行到他身边半坐,解了他的哑穴。
“不宜多言,不宜激动。”
言毕她又坐到了洞口,她原想带他进幽灵宫,但那边瘴气太重,她喂不进他解药,只好另寻了洞穴安置他。
她的确很美,月光笼下来照她一种翩然出尘的通透,如瀑青丝垂至腰际,身着月白色的留仙裙,外头只罩了件轻纱——初春的汾阳夜里仍有冷风,这着装实在单薄,他皱了眉,才意识到鼻尖有幽香,有轻纱样的触感贴着他的脸。
他身下是有床褥的,要细闻才能嗅到一些霉气,该是她从幽灵宫中翻检出来,又避讳被褥的霉味,才脱了自个儿的外袍盖在上面。
他闭了闭眼,内心有些涩。这些年旁人待他也算是不错,但心细如发、温柔体贴到这地步的,只她一个。而旁人待他好,大多是有求于他,可她对他,从来是无所求的,她都可以远远抛下他。
于是她拿了十分之一的好来待他,他就止不住去回忆从前他待她的十分不好。
他在月色里开口,语调是夜色掩盖不住的干涩:“外面冷。”
“还好。”
“衣服……"
"不必。”她回答的太快,透露出的拒绝带着不尽人意的冷厉。
他有了沉默,她便不忍,稍和缓了口吻:“你需要休息,不宜被频繁搬动。”而且他受伤的躯体很重,方才花费了她不少力气,眼下只他们两个,何苦再让她受罪呢?
“你这两年,好吗?”他很慢很慢地问出这个问题。
“还好。”这答案真实,她答得也轻快,可这答案也简略地近似于搪塞。
“你……”他脸上浮现出自嘲,不知是想到哪里,“这两年……”
“去了很多地方,从天山一直到闽粤,湖广跟海西也待过一阵子。”她不惯长久地待在哪里。
他很快就读懂这层意思:她是自由的,来去自由,若是有心不见,往后余生未必有第二遭久别重逢。
“你的身体?”
她知道他实际是想问她的死而复生是怎么一回事,聪明人总有很多的宛转。毕竟他们如今实在是生疏,只一点点旧情,没有留给他能说错话的余地。
但她实在是不想回答。如今他跟魔教势同水火,连带他如今的困境也是因为魔教的偷袭,而她呢,跟魔教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想到这儿,她又想笑了。
“无碍。”她装作没听懂,随意答复了他。但机敏如他,必听得出她的不愿。
也是沉默再次尴尬地蔓延开,这点子重逢也就愈发摇摇欲坠,让人忍不住心焦:再没有下一句话,她便要走了吧?
可他也不愿同她讲其他,那些他生命里的日常琐碎,譬如百灵跟熊猫的小熊猫,又譬如另一个女子——他惊觉自己很久没想起她了,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大大地吵了一架。但他如今在这里,跟飞飞一起,就自然地想不起旁人,这并非一种移情和躲避,他依然同往昔一样,因为是她,就极容易沉溺。
再开口的却是她,秀眉轻颦:“王怜花还活着,帮着方天华对付你,你自己小心。”
他便恍然,当真是故人为难。王怜花死后,王云梦也几次同他发难,沈浪本是宽厚的人,但对痛失爱子而形容疯癫的云梦仙子,他却拿不出半点柔肠。
若不是因为她的那个好儿子,飞飞又怎会死呢。
万幸飞飞回来了,直如梦一般。他真该甩自己两巴掌才是,好证明眼前这世界是梦境还是真实。
而飞飞还在同他讲话,她提了王怜花,又提一句方天华。
这名字让他心惊。方天华其人,在魔教的地位,很担得一个“后起之秀”的。
白飞飞知道自己不该透露这个,聪明如沈庄主由一个名字便能串联起很多信息。从前他也总是猜疑她。猜疑她对朱七七别有用心、对众人图谋不轨——几乎都没猜错,除了最后那次。
是了,眼前这人,她拼死救他,而他当时最强烈的念头仍是疑她: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为着让我一生亏欠你,一生忘不了你。
然后,他猜错了。
眼下沈庄主若继续猜疑她,她也无法。如今的白飞飞可以不在意。她在这两年里学会了很多东西。故人相见,她对他心软得很,但有必要,她的心肠,也硬得起来。
白飞飞分了一些心思去想这些事,脸上的表情带出几分无所谓。
沈庄主就很忧心地瞧着她,几欲用旧日的腔调老话重提“飞飞你不要做傻事”,但这话并不合时宜,着实把人看扁。眼前的女子身上很是发生了一些变化,而且他有自信:白飞飞是决计不会伤害沈浪的。
这份相信,来得代价昂贵,他分外珍惜。
更何况,他并不愿意再去伤害她。
“你在汾阳的何处落脚呢?”
他还是问了,这实在是唐突,都带出了急迫,又或者他本不该问,汾阳是他的地界,他是可以慢慢探寻的,可慢慢,实在是太慢了。
他的心底飞快浮现几个地方,又一一否决:幽灵宫已毁,崖底……他眼神一黯,她必有落脚的地方,他来问她未必愿意回答,但他大概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做不到不去插手她人生这种事。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总是有那么几个地方的。”她侧过脸对他笑一下,是花苞的震颤。
——但她并不想同他说。
“若你愿意的话,可以同我回仁义山庄。”他是明明白白讲出这话,讲出口就晓得她极可能不愿意。
她却笑吟吟地看着他,灵秀又轻巧地:“去做沈夫人么?”
他意识到她见了那墓碑,而这话也太直白,他听得出她话里的取笑,心底却仍有狂喜,忍不住问她,认真对上她的眼睛:“你愿意?”
她静了一瞬,显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她移过脸去看那月,皎洁而孤高的一轮清月。透着这个月她想到那个女子,她以为她看到沈浪,就能轻易地瞧见朱七七,但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旁人的痕迹。
他们终于要回到这里,回到那个分叉口,叫做朱七七。
“朱七七会愿意?”她并不愿提她,像是她很在意,她明明不在意朱七七的,也不愿再去在意一个沈浪,所以她面容上带出清幽的笑,大概有一点心伤露了出去,“你就舍得委屈朱七七?”
朱七七,她真不欲提这个名字,毕竟,朱七七管她什么事。更何况,即便她舍得委屈朱七七,她也舍不得委屈自己。
她不愿意。
他苦笑了一瞬,却不知道要怎么同她讲,没有朱七七了。这话他也该明明白白地讲给她,但却不该是在此时此地,他太清楚她是个什么心性,这么回她,她会觉得近乎于羞辱。
——没有朱七七,方能有她白飞飞么?
——并不是的。并不是这样的。
她别过脸,显然不在意他的答案。
“飞飞。”他连目光都凝出三个字“对不起”——她顶不想听的三个字,她面容肃默成冰冷,他也就咽了那三个字。
她本即刻就要走的,走出他的目光,走到他去不到的地方,似乎再没有留下的必要,任他去死去活,他活着其实同她没有干系了,他大可以为江湖为朱七七活着,又随便为什么理由去……她咬了唇,深觉自己还是蠢,仍不能想那个字。
他以前也总不希望她去死,虽然她在他绝情不断念的拉扯里过得生不如死——当时的他是多么心口不一的人啊,多刻薄的话都让她听着,却偏偏不肯真放了手,然后不去管她。往昔的白飞飞实在是勘不破浪子的一念之执,她在那种纠缠里萌生了死志。
而如今她才能明白他往日的宽厚,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他自己。
如今他邀她去沈家,可她并不知晓哪里有清清白白没有朱七七的沈家,这真是痴人说梦,但她到底知道沈浪是绝不会折辱她的——虽然她总忍不住去这么想他。
她走出千万里,重遇他,却还哽着这么一种狭隘。她本应该更宽和更沉默更无所谓。
“对不起。”她本就欠他这么一句,她对他也没有多好,对他对宋离甚至对朱七七,她总记得他伤害她,但她也的确折辱过他,带着爱的刻薄,行着深憎的错。
而一旦说出来她畅快很多,她并不为原谅,看吧,她果是有自私的,她不愿沈浪讲这句,自己却偏要讲,还要他听着。
“对不起沈大哥,”她看到他瞳仁剧烈地颤动,意欲避开他的眼神,但她可能终究是残忍,“我以前做了许多错事。”
“有些,我很后悔。”而有些她并不后悔,或者说她太清楚后悔是无用,她那个时候只能那么爱他,因她当时本不太通晓爱这回事,而他当时也没教得太好,虽说那已是他的极限了。
“你是宽厚的人。”能遇见他,能被他那么爱过,于当年的白飞飞来说,也不枉了。
“如今我很好。”她很好,能活着已然很好,去见了那么多不曾见的景色,他以前总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她如今也没多快乐,但也很努力地活。她知道他大抵还是在意她的,可是那爱掺了朱七七,就成了她不太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她自私好了,她死过一回,在他面前总可以有任性的资格,那爱对他们来说都太沉重。
她如今已经不想要了。不管当下她的心还是朝着谁的,但她已经不想要了。
她学着没他也要活,学了两年,而他早学会了没谁都可以活,学了二十多年。她如今很惜命,对生萌了贪念,大概“独活”这件事,她也能学得不错。
他听得出她的拒绝。算是极可笑的一件事,他同她讲过的话,做过的事,总能兜兜转转再被她还到他身上。
若是他再沿了当年那场道别,他大概也要接一句:“如果没有朱七七呢?”但他不能,有些事他更早经历也更早勘破,所以他只能捱着,因为他要做一个宽厚的人,他其实对她并不总是一个宽厚的人,但潇洒是融在骨子里的一样事,太多事他只能潇洒。对她,很多事他只能捱着,去把潇洒从头再学过。
他爱过旁的人,有亲人有友人有朱七七,那爱都轻松,只有对她才沉重。他以前怕过那沉重,因为痛彻地被伤害过,后来又贪念得很,怕是疯魔。
她望了一会月,再看他时敛了愁容,复归成温柔如水的女子,灵秀又亲切。
她主动同他讲幽灵宫的事,同他讲一些猜测,帮他分析他要做的事。全如良友。
这可真是太好了,他咽下挺大一阵苦涩,她现在要去做他当年要做的一件事了,要当他的朋友。
爱真应当是一件不与人为难的事么?他晓得自己仍是爱她的,却又为什么仍想用爱去为难她呢。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六)池上碧苔三四点
朱七七做了平生她绝不会做的一件事:她去看了白飞飞,还在白飞飞坟前痛哭流涕、不能自已。她委屈成这个样子,因为沈浪因为白飞飞。
她明明这般委屈,偏生心里有清楚这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是非常难堪,是身为天之骄女的朱七七不应当经历、不应当承受的事,故而她谁都不能透露。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傻,但之前沈浪爱她一种天真憨直,她的傻气也就成了一种天经地义。更何况自来是傻人有傻福,而朱七七很有福气,她平生都不需要多聪明多会算计,太多人帮她打点操持,而她生来就该如此。
她以前也愿意傻,愿意去善良去天真去宽厚,因着她实在没吃什么亏,也因为世上实在是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就连沈浪,从前视她如敝屣的沈浪,都被她磨到手里。
沈浪喜欢她,她很得意,她并不清楚他喜欢她什么,但她又太怕他不再喜欢她,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维持现状,连带着她身上那点子傻气。毕竟他总说她傻,带着点无奈和宠溺,那万一他正是喜欢她这点呢?
可她并不全是傻的,她因为爱情学到一些小手段和小心机,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手段心机,她曾将其试验在白飞飞身上,也的确骗到了沈浪。朱七七知道这算不得太好,沈浪未必喜欢,可她就是想得到他,她自信自己能比白飞飞好一千倍一万倍。
白飞飞有什么好的,白飞飞只是太可怜了,而一个女人用自己的可怜,骗到一个男人,那这个男人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傻子,她怎么能看着英明神武的沈浪吃这种苦呢?她见不得的。
白飞飞那么坏,沈浪实在是没有理由去喜欢她,实在是没理由去那么喜欢她。
她还没得到沈浪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肯定能做的比白飞飞好。她也自觉做到了,看吧大家都喜欢她,都不喜欢白飞飞。
除了沈浪。因为爱让人盲目——这话是冷二叔劝解她的,她觉得很对,沈浪就是盲目就是瞎,才会喜欢白飞飞。
可除此之外沈浪很好,他年轻英俊潇洒自信,永远白衣飘飘当然有时候也穿黑色,穿黑色也好看,他还是个侠客他善良正直他匡扶正义。他太好了,是武林里顶好的一个,她也很好,她很美,很有钱,很年轻,很多人喜欢,她配得上他。
是的,朱七七配得上沈浪。她也终究得到了他。他说她在他心里了。于是她心里那些微末的喜好开出了漫天的花,她晕头转向地想太好了吧。从前她是不敢奢望这么些的,毕竟沈浪泼了那么多凉水给她,他厌烦她,他鄙薄她,导致从前的她只敢抱着小小的希望,觉得他要是能喜欢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啊。她看过沈浪被白飞飞伤得痛彻心扉,看到他心灰意冷,看到他被逼着斩断情丝。沈浪关于白飞飞的所有挣扎苦痛,朱七七比白飞飞看过更多。
所以当她终于拥有沈浪,她有多开心啊。拥有他让她觉得自己回到了命运所给予的安全感里:她天生就该什么都有,只要她想要。
她泪眼朦胧,腮边泪珠不时滚落:现在的她,真想回归那一刻,那是她人生里的最开心,带着对沈浪的拥有,带着对白飞飞的胜利。
可那一刹那,实在是太短了!从前她劝慰过自己,应当去不计较。但她其实是个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女孩子,她很快就受不了了。
她爱沈浪,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看到了沈浪是如何爱白飞飞的。那爱情着实让人动容,沈浪是那么英俊温柔、不计得失、抛却原则地爱着白飞飞。
饶是朱七七只是看客,也生出了贪念:若沈大哥这么爱我,也会这么待我吧?永远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同我讲话,无比疼惜自己,甚至甘愿做一个傻子,为自己伤心难过——当然了朱七七并不愿意沈浪太伤心,但他如果为她伤心了,那她该多高兴啊。
可他没有。当他们在一起后,他第一次愤怒地吼她,用很伤人的话,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会伤害她。那个时候她想,流着眼泪带着委屈,自己偷偷地痊愈,她可以给他时间,再给他机会,她知道他现在只是没那么爱自己。
她对自己说没关系。她曾是那么高傲的一个女孩子,却在沈浪面前学会了卑微。
他后来对她也好了一些,因为他本就是个很好的人,连她的两个父亲都认定他是个很好的人,能极好地待自己。可她旁观了太久他跟白飞飞的感情,她知道自己得到的,远远不够。
沈浪永远由着自己的情绪决定怎么待她,但对待白飞飞,白飞飞便是沈浪态度温柔、思虑周全的理由。
朱七七原本不想拆穿这个,这让她的自尊凋零到泥潭里,可她还是说出来了。于是沈浪也的确尝试着对她好一些。
可是那些好,不过从前他对白飞飞的万分之一。更何况朱七七也觉得,沈浪对她好,也是因为沈浪明白有些事终究是错的,而沈大侠需要做正确的事。
她一开始对他说,沈大哥你能把我放在心上吗,他极快答应了,因为他心本身就生的大,都装得下整个江湖。
她进一步说你能记我一辈子吗。他沉吟良久,当时她要死了,她那么爱他,临死也只想问他要那么小的一点爱意,他当时答应了她。
她知道这就是胜利了,因为他是一个重视承诺的人,他必然会做到。
再后来,很久之后,白飞飞都死去了,她在长久的失望中爆发,她问他要一个答案,骗她也是可以的,反正她傻嘛。
她问他:“沈大哥你能像对白飞飞一样待我吗。”
她其实更想问“在你心里,我能像白飞飞一样重要吗”,可她怕极了,她不敢。
而她的沈大哥别过了视线。
她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她理解,她可以去理解,因为白飞飞死了,还是为他而死,沈大哥那么好的一个人。
她曾经想着没关系,我可以用一生让他来更加爱我,如爱白飞飞一般,因为白飞飞没时间了,但她还有,她还要漫长的余生,她可以长久陪伴沈浪左右,直到她生命尽头。那必然是很久很久又以后,到那时,她可以心安理得地问他:沈大哥,我是你一生最爱的女人吗。
沈浪必然会回答说是。
她就知道自己取得了毕生的胜利。
可是一生怎么这么长久,她要崩溃了,在她得到“沈浪最爱”的地位之前,她要品尝多久的,她朱七七不是他的最爱。
要多久,他们的大婚她就要等三年,然后婚后呢,再等五年,十年,二十年吗?
可在这两年里她已经尝够了不甘,读懂了他的无能为力,他不是不喜欢她,他只是没办法那么喜欢她,可能他名为“沈浪”的那颗心陪葬了白飞飞,于是后来的人都只能从那爱的灰烬里分到一点火星。
她绝望地自我安慰,他只能这么爱自己,他也只能这么爱旁人。错不在她朱七七。换成旁人,任她们多么貌美多么温柔,甚至多么像白飞飞,都是一样的。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她曾无望地想,她也可以为沈大哥去死的,只要她能得到一种公正。她疯狂到真这么演练给他看了。
但她没死成,大难不死的她撞上了他的愤怒,也读懂了自己的末路:真可悲啊,她喜欢他原是很高兴很高兴的,她竟然因为这份爱,想到去死。并且她死,都不会让他那么伤心的。
他反而对她非常非常失望,因为他看出了她想要伤害他的心。
她的心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呢。同样的事,伤害他的事,白飞飞做过,手段不怎么高明,赚了沈浪一句“一副薄棺还送得起”,后来他也真送出去了,他为这句话伤心得要死。他为白飞飞经历了各式各样的伤心。于是对上她这个小姑娘,就再达不到那个地步。
崩溃的朱七七同他讲,她觉得自己再没办法继续伤心下去了。
“我希望沈大哥你教会我爱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你,教给我最后的东西,是不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望着他,大概是很难堪很落魄的,连百灵看她的眼神都透着尴尬。
“你就真的,”她用祈求的声音同他讲,“不能像待她一样待我吗。”“我就真的,没办法比她更重要吗。”“沈大哥她已经死了啊。”
她从前也这么质问过他,他有漫长的沉默,也有温柔开解她的时候,他说你们是不同的。
我们是不同的,可沈大哥你是同一个啊。
他这次终于有了新的反应,因为她终于说出这句话“她已经死了,白飞飞已经死了”,这句她拿来自我鼓舞了很久的话。
他也用很难过的眼神看她。
沈浪从前也为她朱七七有过难过,但果然只在牵扯到白飞飞的时候,他才会那么,那么伤心。
“对不起,七七。”他缓慢却清晰地说出这句话。
她在这穷途末路的最终判词里嚎啕大哭,她万分委屈,让人心碎,她太难过了以至于口不择言:“沈大哥我真的很羡慕白飞飞的运气,她什么都没有,但她就是有你的爱,我真羡慕她,可以为你而死。”
朱七七哭得太伤心,以至于没看到他眼神里的锋利,她做事又太妄为,连百灵小泥巴一起来拦她都没能揽下来。
“你们都觉得她很惨,她二十岁就死了,到死她都可以爱你,到她死你都爱她,可是我不一样啊,我也想一直爱你,可是我没有她那种运气,我还要有那么长那么长的路要走。”
——走那么长那么长的路,走完一段“我很爱你”,去换一个“你最爱我”,去换一个二十岁的白飞飞已经得到的东西。
在她长久的抽噎和哀泣中,终于被他的沉默惊醒,她惶惑地看着他,看着他的冰冷。
“你觉得飞飞,很幸运对吗。”他那么恨,以至于连续问了两次,“对不对?”
“她死了。”他那么努力想潇洒却依然很沉痛地说出这个事实,“你觉得幸运,是你的幸运,也是她的,对么?”
然后他笑了起来,非常陌生非常俊美:“那你想不想知道,这对我来说幸运不幸运?”
他说完这句就换成了冷静,他是那么沉稳的,又不惯同他们讲白飞飞的人。
“七七,仁义山庄的门永远为你敞开,我永远可以是你的沈岳沈大哥,”他极耐心地用了温柔的语调,也是有些难过在眼底,“七七,我们就到这里吧。”
“是我对不起你。”
这句话原本是很伤害很伤害她的,她曾经预想过,如果他真说了,她大概会立刻死去。
但她没有。她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个解脱。她一颗被很多人爱了很多年的心,终于终于可以不用再被他伤害了。
尽管沈浪并非出于本意,尽管他也曾有过努力。
多可笑啊。
她终究,输给了白飞飞输给了沈浪,输给了她自己。
她真的不能在那种无望里度过一生,终其一生努力超过另外一个亡者的影。她忍不下,她还年轻,她没有受委屈的天分。
白飞飞来得太早了。她也来得太早了,她到来在他那么爱白飞飞的年岁里。若她再晚一点也是好的,那她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白飞飞了,就不知道他原是那么爱人的,她大概可以安然地享受英俊潇洒又温柔机智的沈大侠沉稳得体的爱护。他再不能爱谁到骨子里,但他也可以给旁人一份恰到好处的爱意。
是的,他是沈浪,他不惯让人难堪,哪怕是自己的仇敌。
朱七七笑容凄清,她知道自己再不能继续想他了,她不能在长久地羡慕白飞飞之后,再去羡慕后来的谁。
——虽然她很清楚,后来的人,任是谁,都可以。
而她此刻才是顿悟,当年沈浪从守墓小屋向她走过来,对她说“反正我无所谓了”竟是这个意思。
她在白飞飞的墓碑前想,带着沈浪赋予她的那点恶毒,充满恶意地想:白飞飞,你很可怜,他再爱你有什么用,他最爱你又有什么用。你已经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当然她知道自己也很可怜,她甚至从旁人看她的眼神里读出了这个——天呐她怎么能忍,她是怎么做到视若不见,她怎么能让旁人对她生出怜悯,明明他们都该是羡慕她的!她明明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那个!
但她知道,当太阳再次升起,而她还在日光下呼吸,她依然拥有足够美好足够长久的生命。
她大可以再去找那么爱她的一个人。一生最爱她,珍视她,呵护她。
因为她本身就是该被呵护疼爱的。
她坚信她可以找到。她是朱七七。
她在先前长时间的错误方向里,决意要走出一个对,决意重新握住一份福气。
因为她是朱七七。
那个时候她很轻松,她终于对着白飞飞的墓碑露出了笑意。她很美,被称作武林第一美人,白飞飞也很美,与她不相伯仲。
她似乎重拾了那份尊严,属于绝顶美人的尊严,用美貌和自己去征服爱情,完好的善良的热烈的爱情。
她露出了一个美丽笑容。
我可是朱七七。她自信地想。
也因为她的确是朱七七,是武林外史里的朱七七,所以她也像朱七七一般,又被人抓走了。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七)采桑径里逢迎
月出惊山鸟,时鸣深涧中。
丑时他的伤口止住血,气力跟精神也恢复了些,白宫主提议夜探幽灵宫,她轻笑着表示要略尽地主之谊。也因此她坚持走在前面,拒绝他身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会有的照顾和疼惜。
沈庄主只得苦笑,他重遇她之后有了很多无可奈何的苦笑。
她行在他前面,提了宫灯姿容优美,她生得高挑,但身型纤细清丽,就愈发显得小小一只,行不惊尘、几无足音。
从前她的轻功就很是精妙,如今他瞧着她的步法更是精进不少,江湖上那些靠着轻功名满天下的,并不见得能及得上她。方才他被近身却毫无察觉,绝非单单因为他身受重伤,气息浑浊导致的耳目不明,他有着丰富的应敌经验和机敏应变,却也只能依靠生死本能迎敌出剑——天绝剑未完全跳出剑鞘,而他周身的穴道已被她点住三个。
果然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般迅疾轻捷灵动,确是能配得上她的“飞飞”了。
“创制幽灵宫的前辈,是什么样的人?”这夜还是太静,唯他的脚步和声息,她像是几欲隐于晨光的星或梦。他忍不住想同她交谈,这对夜探并非明智之举,可他总不能永远只做明智之人,就像此时他心有痴妄,想反复确认她正共他同存此间天地。
“嗯?”她驻足,回首望他表情讶异,侧脸到脖颈,莹白光洁,弧度雅致。
而他眉目清朗神色认真,像是这问题异常紧要,关系重大。
她略沉吟,微微垂首,这动作她起来有脉脉风韵,似海棠娇羞似弱柳扶风,是窈窕皎月临水照影。
“她是历代幽灵宫宫主里最卓绝的一位,轻功掌法独步天下,幽灵宫世代留存的技艺心法多出自她,譬如蛩音鬼掌………”她向阴影里缓行,声音时有断续,“阴阳煞。”
“据传作风很跋扈,”这一段讲述她带了笑,“有称雄的野心,最鼎盛的时候,三番五次,霸凌正道。”做到这份上,该是妖女的极致了。
他听到她的笑音,就有那么一点开心,虽说是,如今的他,就是正道。
“不过到底功亏一篑,没能问鼎。”
“功亏一篑?”他挑眉,历代江湖里意欲称霸的野心家可谓浩瀚,能做到这一步的寥若晨星,而做到这一步的女人,更是前无古人。
“她天分很高,成名时不过双十年纪,行事任情作风恣意,后来,”她轻叹气,目光掠过宫壁浮画,意图直接略过这节,“她历经了一些人事,后来心灰意冷,于汾阳创建幽灵宫,自闭谷中,终其一生,不踏尘寰。”
他微愣,更加留神两侧的壁画,对照她的描述,这壁画该是写照幽灵宫宫史,壁画共计十六块,他停在她方才伫立的位置,那是第一块,应该是所有故事的起点,画的是一名螓首蛾眉的持练女,广袖迎风杏目圆睁,这女子该是第一任幽灵宫宫主,画像旁配以文字,笔锋清绝,写的是“皑如山上雪”——他内心一怔,顺着这画望下去,映入眼中的是另一拔剑自刎女子像,配的是“皎若云间月”。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卓文君的《白头吟》。
然后是“问君有两意”和“故来相决绝”,这十个字形势凌厉,像是意欲破壁,透着笔锋就能感那题写人滔天的恨意。
他瞧见了“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瞧见了“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上有各样女子,情形各异,然后走到“愿得一人心”,画的是烈火灼烧中的颤抖人形——比起人,那更像是焚于红莲业火的孤魂野魅,可他清楚,这就是上代宫主,白静。
那么下一位,就该是她了,他慢慢走过去,对于将要看到画像没有任何猜测,而当灯的光照亮壁上的影,他胸腔里的热随着那上面的空白坠落,这里没有壁画,字却是早刻好的:“白首不相离”。
他凝视着那五个字,像是短暂入定,却也知晓她方才走过这里,神色自若、脚步不滞。
他用余光瞥见了地上的一截暗红,细瞧是条长鞭,半截掩在土里——正对这块壁画的墙壁有坍塌,露出后面空洞森然的空间,内置枷锁器具,竟是个刑讯室。
空气里有一点甜腥,却不知道是不是他想象出来的。
他想起她方才走在他前面的样子,脊背挺直姿容端秀,从肩胛到玉颈无不纤细,冰雪为骨玉为魂的女孩子。
他并不能任由自己去想,虽然那真相曾现于他眼前,他脑海里止不住涌现一些画面,是关于她曾经在这里接受养母的笞刑,她的眼大概亮得很,抿紧了唇拗成坚硬,外面正是留待她填涂的空白壁画,去配“白首不相离”。
她形容柔弱,不拧那傲骨就是小小一抹淡影,她最擅神色楚楚,最擅以眼杀人。
却又是谁曾同他讲过:“老夫人不让小姐跟你在一起,小姐不答应,她说她喜欢沈公子又没错,老妇人一气之下就……”
那时候她很孱羸,落他怀里,伤痕累累、气若游丝。她到底是怎么捱过那番鞭笞和蚁虫噬心呢,是,是一个“白首不相离”的念想么。
“你答应我,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不能任由自己继续去想,那会让他发疯。
白首不相离,多美好的五个字。初代宫主创制幽灵宫,也该是她选定配词,她曾是纵横江湖飞扬跋扈的奇女子,后来嫁为人妇却遇了负心人,她题了《白头吟》配自己的一生,也暗合了历任宫主的身世。毕竟幽灵宫收容的多是被负心人伤害的柔弱女子,这诗里有孤高心境也有恩义断绝,通篇的字眼都是苦的,留给白飞飞的那句却绮丽如梦:“白首不相离”。
她的侍女悄悄偷走了身陷囹圄的她,送到他的屋檐下,祈求他的佑庇,侍女声音细细:“沈公子我们家小姐向来心高气傲,没想到对你却一往情深,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她。”
这幽灵宫虽是她长大的地方,但深思细想,故土无好梦。“我的人生不过笑话一场”,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大概并不想回来。
因为他。
这样说来,这般为朋友着想,很像是要做他情深义重的好朋友。
只因面对他,她再不会去想那五个字了。
这路到了尽头。幽灵宫倾毁大半,再往前便是无边月色。她就站在那如霜冷月里,青丝落了一簇白,是柳絮。
絮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他站到她身侧,便成并肩。
她望着东北角的天空,是仁义山庄的方向,正有烟火落下去,该是他们在传递讯息。
再次之前是快活城的方向先炸了烟火,她读不懂他们的暗语,却观察到两地烟火有三段相似,这三段的后两截也一致,是叠字。
她很轻易地猜到了是哪三个字,白宫主有些索然,也有了身在汾阳的真实感。她漠然想这可真是沈浪会有的生活,纵使他成了名满天下的沈庄主,也一样避不开朱七七。
自从她遇见他,沈浪的人生便是这些事:朱七七不见了。朱七七被抓走了。朱七七被快活王抓走了,朱七七被王怜花抓走了,朱七七被白飞飞……可笑,她当年为什么要去抓她?
紧接其后的就是旁人一连串的“沈大哥”“沈大侠”。沈大哥你去救救小姐。沈大侠你可要救救七七。
簇拥着他的那些人也总是急迫,像是他人生本就一个内核:朱七七。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烟火又亮了一次,光芒大盛,挡住了她的月亮。
他们希望他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瞧见代表着朱七七的烟火。可她此刻,只想看她的月亮。
就正如此刻,他只想同她在一起,瞧着月亮瞧着她。
她转身,她知晓沈庄主沈大侠即刻就要走了。她并不想跟他讲话,也不想看他。她今晚同他讲过的话,看到的他的脸,比过去两年加起来还要多。并不需要要再加一句珍重。
她暗自提气,预备施展那踏月无痕的功法,这两年她练功不辍,软硬功法都有进益。她到得极高极远之地,逃得过每道枷锁藩篱。她预备再次从他身边离开——她本该成功的,可没防备沈庄主动了手。沈庄主内里醇厚的掌风突然就落下来,罩住她的退路,卸去她提起的气劲,还差点让她落到他怀里。
他终究是没抱她,虽然他很想——他沉甸甸的目光告诉她这个。
但他若那么做了,她会叫他后悔的。
他于是只能浅浅握了她的手臂,隔着她轻柔素雅的衣袖,把想拥抱的渴求回归成拈掉她发髻柳絮的轻巧温柔。
她终归要离开他。他早非能让她留下的理由。
可再见,再见却不知道又要何日。
“照顾好自己。”他同她讲,眉宇紧缩,那里面藏着一些未尽之言,一些很深又很傻的心思:我希望你不要受伤不要生病不要做傻事。
他握她手臂的动作太定,她并不能挣脱,她就不禁想起了高僧的提醒:轻功不代表武功,你可想清楚了,真的就选这两种?
白眉高僧要送她一段机缘,指教她的身手,她当时态度坚定,认为轻功加点穴,对她来说足够立命安身。
但时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可能还是错了,她轻功冠绝天下,方才却没有快过沈庄主。她内力也远不及他。
她凝神看他,他神情太认真,她也就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他不可能放手。
“好。”她便答应他。照顾自己本不是难事。
他眉头却皱得更紧,他在想另一层危险:倘若她还是受伤还是生病,遭人逼迫去做了傻事呢?
她要去他看不见也知不道的地方。
她却不耐烦了,并不想搭理他的情深和黏连,女子暗暗运气到指尖,她学的另一样技艺便是点穴——老者对她言传身教,很下了力气指点,而她后来实战,也确是战无不胜的。
可他这次又抢在了她前面,他点了她的睡穴,她漂亮的眸子里盈满吃惊,但眼帘却沉重地坠着,让她无可避免地陷入沉睡。他顺势扶住她软倒的身体。
这一次,他顺理成章地抱住她,他忍不住嵌她到怀里。她锁骨精巧,但抵上去却只感到锋利——她太瘦也太轻,失了锐利眼神和周身傲气,就只是很小一团。
睡着后的她气息轻柔,不同于他做过的那些长梦和反复咀嚼的旧日回忆,不同于那些归于虚无的影子,她是温热的。
他知道他并没有真正失去她,也并没有真正重得她。但这一瞬,让让他先拥抱住这一瞬的失而复得罢。
他满足地近乎再无所求了。
他贴住她的脸颊,像是遥远的曾经,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喁喁细语:
“你要记着,我在家里等着你。”
他原本只想拈了那柳絮——他总要握着什么东西,去证明这并不是一场幻梦。
可在他握住她的那一瞬,却知道自己再不能放开手了。
他不能再失去她。
沈家的白小白
人中龙凤
1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
查看此楼
(八)疑怪昨宵春梦好
庄主五更回的仁义山庄,他回来得悄无声息,里三层外三层的山庄护卫没被丝毫惊动。冷二得知这事时,时辰已是卯时,这还是因为沈庄主传唤了管家到别苑,旁人才得以知晓他的归来。
这般隐秘行事,引得冷二不得不思量几分:庄主该不会是在防备谁?可仁义山庄上下里外,都被筛过好几轮,又能是谁呢?
冷二不动声色,遣了宗强去探。宗强复命说庄主伤势不重,虽瞧着伤口可怖,但并不在要害位置,再加上用药及时,方才庄主看上去气息平稳更兼行动自若,依然是沉稳可靠的沈庄主。
冷二便又将目光落在管家身上。
那管家初有吞吐,后来还是交底,庄主让分派两个丫鬟到别苑。
从外面回来就要丫鬟?时间还是半夜?冷二的目光定在管家脸上,想瞧出更多信息,但那管家却只把脑袋压得更低。
“倒是我们疏忽了,料理伤口,丫鬟到底比小厮要细致些。”冷二明白管家心中亦是起疑,立即就要帮沈庄主周全过去,“不过这事,到底不好让朱爷知晓。”
他虽只特意点了朱爷,但这屋里的人都明白,这事也万万不能透给快活城的那一位。
年轻气盛的庄主深夜要丫鬟进屋里,为的还能是什么,都是男人,谁猜不到。虽说这档子事对于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来讲,实在是寻常,但谁叫快活城势大,而仁义山庄又同他们是姻亲。虽说先前庄主说定两家亲事已作罢,朱家送来的信物嫁妆,连带朱大小姐本人都被庄主送还快活城,退亲的理由也给得异常果决:如今正邪之争激战正酣,沈岳命悬剑锋,时陷危殆,不敢攀扯朱小姐,耽她空错花信之年。沈岳自知鄙薄,竖子无道,他日必当负荆谢罪府上。
——话撂到这份上,怎么看都像是再无转圜,活像是一巴掌招呼到快活王脸上,因此仁义山庄的下人们很是跟着惴惴了一阵,唯恐屠刀不日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但奇的是,柴玉关没说什么,是朱爷那边回的信,说两人终欠缘分,两家结亲为的是百年之好,并不为结仇,沈庄主不必介怀。
朱富贵本就是生意人,生意人最看重一个和气生财。对于朱爷的话,冷二并不意外,只是他总觉得这桩亲事不会这么轻易了结,毕竟朱七七一颗心还挂在庄主身上,而柴玉关又最为娇宠这个女儿。
冷二凭借过来人的经验,总觉得庄主虽善于决断,但七七却很是磨人,女追男,又有柴玉关从旁助阵,哪有追不上的呢?毕竟庄主是一个不爱计较又重旧情的人。
便就是跳出这层男女之情,仁义山庄总需要庄主夫人,需要人承袭沈家家业。朱家泼天富贵,快活城权势滔天,这桩婚事对沈家来说不无裨益:诚然柴玉关灭沈家满门,实在是罪孽深重,但待到柴玉关驾鹤西去,快活城自然是要姓沈,也算是能抵偿一部分当年的血债。
冷二将这番思虑过千次的盘算,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愈发坚信自己也是为了岳儿好。
只是,岳儿今日要两个丫鬟到别苑……
明明他自幼浪迹天涯,性格极为独立,即便是回归仁义山庄成为名满天下的沈庄主,沈岳仍不惯差使下人,连粗使婆子和皂衣小厮都不留一个。今日却要了丫鬟。
若是为那事,实在是人之常情,只是这断不能让七七知道。
“庄主是自己指名的吗?”冷二细问管家。
“那倒也没有,庄主只说要性情温和做事细致,带拳脚功夫的。”管家依然低眉顺目。
性情温和、做事细致又带拳脚功夫的。冷二将双眼一眯,知晓先前的猜测做不得准。
“庄主还吩咐了旁的事么?”
“还要了一辆马车,往城北山神庙方向。”
——城北山神庙,熊猫儿的地界,但此刻的熊帮主不在快活城帮着寻找下落不明的七七吗?
冷二觉得自己越发勘不破岳儿的心思了,又或者他从来看清过,毕竟沈岳一回山庄,就是仁义山庄庄主该有的模样。
大清早被人扰了清梦,又一路忍受马车的颠簸,叶初阳抵达仁义山庄的时候依然有些恼火。但请自己的是多年好友,实在是没法推脱,更何况今天可算是让他在沈浪屋里头瞧见了个女人。
沈浪身边自然是不缺女人的,先不说小孩一样的朱七七,江湖上有的是想给仁义山庄庄主当红颜知己的漂亮女人,但眼前这个,实在是绝非凡品,女人中的女人。
叶初阳长久地打量她,因她确实生得美,人在浅眠,秀眉微颦,纵然双眼紧闭让人瞧不见里面的景致,但依然让人挪不开视线,让人忍不住猜测她瓷白的皮肤和纤长的睫毛下,是怎样一种眼波如画。
“叶兄。”沈浪出声提醒,少见得透出不耐烦。
“果然漂亮的都是别人的老婆,”叶初阳嘴上仍要讨便宜,“又不是你沈庄主的老婆,这看一眼少一眼的买卖,当然是能看一眼赚一眼。”他手上的动作极利落,握住美人落在被褥外的皓腕去查看她的脉象。
“什么意思?”沈浪一双惯常带笑的眼此刻亮出锋利,什么叫看一眼少一眼,难道……
他的紧张便是叶初阳也能勘破。
“你担心什么,”少年狐疑,“逼得你点这美人睡穴,我还以为你这是绑了旁人的老婆要威胁,难道她竟不是你的敌人?”
“不是吧沈庄主,你强抢良家女,终于把这劳什子庄主做腻歪了?想换条路趟趟?”叶初阳有些小激动,他是真喜欢昔日那个潇洒跳脱沈浪,而不是眼前这个沉稳如山岳的沈庄主。
这都什么跟什么,沈浪懒得同损友分辨,却也只解释一句:“她不是什么旁人的老婆。”
“可强抢良家女也是不对的啊,沈庄主,”叶初阳装出痛心疾首,“别掩饰,我可是有理有据的。”少年将美人的手翻开,美人肌肤细腻,十指纤长,当真是无处不美,叶初阳一边偷偷感叹一边同沈浪分解:“你看,她明明身上带着功夫,但身型苗条,擅长的绝非外家拳脚。一双手从掌心到十指都细白光滑,说明也不是使器械的,不用器械不练外家又带着功夫,行走江湖所仰仗的该是轻功;再者她有功夫但内里并不深厚,在你手下绝走不过百招,这样娇怯怯的美人竟被你点了睡穴掳回来,说明什么,说明她轻功无双,而你不想伤她,却又怕她跑。”
登录百度账号
扫二维码下载贴吧客户端
下载贴吧APP
看高清直播、视频!
贴吧页面意见反馈
违规贴吧举报反馈通道
贴吧违规信息处理公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