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石榴回来了?”奶奶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嗯!”石榴子回到家,趿着拖鞋进了自己的房间,拉开床边柜的一只抽屉,把那盒带暗格的巧克力糖放进抽屉,又拿出糖往嘴巴里扔了几颗,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房间朝厨房走。
厨房里,奶奶掀开锅,把锅里热腾腾的年糕倒进三只大碗里,石榴子帮忙把碗端到桌上。这是她和小文小青的午饭,奶奶应该已经吃过了。
咬着软软的年糕,喝几口汤,石榴子看了看旁边的两只碗。小文小青也快要中午下课回家了吧……想到这儿,她看看厨房的门边,那根细线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奶奶发现,收了起来。
“石榴,这里是奶奶一大早采的新鲜蘑菇,你不是吵着要知道毒蘑菇长什么样的吗,过来看看。”奶奶的声音响了起来。
石榴子连忙扔下吃了一半的午饭,跑到洗碗的水槽跟前。她很想分清什么蘑菇能吃,什么样的不能吃。
奶奶把一只篮子里带泥的蘑菇倒进水槽,打开水龙头把它们洗干净。各种颜色的蘑菇混在一起,像一把把小伞,漂亮极了。
“这个是毒蘑菇吗?”石榴子畏畏缩缩地有两根手指掂起一只橙色的蘑菇,伞面上布满了明亮的铜绿。色泽鲜艳的蘑菇绝对是有毒的!石榴子心想。
“不对,这种蘑菇可以吃,味道很棒,可以单独烤着吃!”奶奶的回答让石榴子惊讶不已。奶奶边洗刷着蘑菇,边转过头对诧异的石榴子说:“不是所有好看的菇类都不能吃。看看,这一种的味道特别鲜美。”说着挑起一小把杏黄色的蘑菇,它们活像一只只小喇叭,伞柄是奶油状的白色。
不过大多数的蘑菇是灰褐色的,石榴子认出其中的一种就是和年糕一起煮的蘑菇,自己吃了几片,还不错。
“那毒蘑菇是长什么样子的?”石榴子好奇地问。
“有毒的蘑菇不能和这些放在一起,我另外装了个袋子回来给你们看,不能用手碰!”奶奶边转过身,背朝着石榴子找那只袋子。
石榴子低着脑袋尽情想象着毒蘑菇的形状,幻想它们三头六臂,阴森恐怖的模样。“也许是焦黑色的,伞上有骷髅头的图案!”石榴子有些担心地想。
她抬头看看奶奶有没有拿出毒蘑菇来。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奶奶猛地一动,像是受了惊吓,然后小心地慢慢弯下身来,凑近水槽边的一块地方。在她身后的石榴子看不清奶奶在盯着什么,好奇地转到老人面前。
顺着奶奶的死死盯着的目光看去。
石榴子原本以为是蘑菇出了什么问题,可她立刻张大嘴巴。
眼前的景象和蘑菇没有任何关系。
水槽边的瓷砖裂开了一道半个手指粗的缝隙,一只小小的纸折的飞鸟静静躺在裂缝上,纸是淡淡的蓝色。石榴子眨了眨眼的功夫,那道裂缝就迅速合拢了,光滑的瓷砖完好如初,看不出任何端倪。
纸鸟被捡了起来。老人严肃而专注地注视着手中蓝色的折纸,若有所思。然后她好像猛然想起了石榴子的存在,扭头对着呆呆看着她的小女孩严厉地喊道:“去吃饭!”
石榴子吓了一跳。她听奶奶的话回到桌边,一声不响地坐下,仍然吃惊地盯着奶奶看。老人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思索。仿佛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以一种谨慎缓慢的姿势摆弄起那只纸鸟。石榴子看不见奶奶的动作,而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猜出纸鸟应该是被拆开了。
奶奶又回了回头,为了确认石榴子是不是乖乖吃饭。石榴慌忙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年糕。无意识地将一块块年糕塞进嘴,她拼命思考着方才不可思议的一幕,大脑迟缓地消化着接收到的神秘信号。
水槽边的裂缝?
石榴子相信自己的视力,可粗粗的缝隙却在自己眼皮底子下消失了,闻所未闻!石榴子忽然想起,早晨,她也经历过同样的怪事——在石榴树下看到一个陌生女子的消失,前一秒还清晰在眼前,后一秒便杳无踪迹。
也许真是自己的错觉……石榴子使劲揉揉眼睛。
可那只不明来源的纸鸟是怎么回事呢?
脑中的画面慢慢模糊,一段很久之前的记忆慢慢显现。
一只旧箱子,半隐在阴影中,里面有妈妈摘的石榴花,有几张年轻女子的旧照片,还有……
那堆淡蓝色的带折痕的纸片。
在脑中对比记忆中的纸片和刚才目睹的纸鸟,两者诡异地重合……
“石榴。”
石榴子一惊,收回思绪,发现奶奶已在她对面的桌前坐下,目光中有石榴子不理解的深沉和踌躇。
“石榴,有些事情,现在必须告诉你。”
奶奶叫的是“石榴子”,她的全名,语气不同往日。
石榴子不由地坐直身子。奶奶会给自己一个怎样的解释,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老人把目光转向桌子,眼里有种莫名的不安和犹豫。她沉吟了好久,似乎思考着该如何讲述一个悠长的故事。屋外的阳光跳动着洒进厨房,餐桌上留下一道狭长明亮的光斑。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奶奶终于再次看向石榴子,缓缓开口。
“石榴,你相信在石榴镇,有一群你不认识的隐蔽的人生活着吗?”奶奶用舒缓的声音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里,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