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对话
暴雨滂沱，但雷声已平息。
漆黑的夜色下，村子在雨中熟睡。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睡着了。
悬崖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
两人是同样的装束。类似斗篷的东西将人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只露出大半张脸。齐到脚踝的斗篷（暂且称之为斗篷吧）边缘绣着精致的银白色花纹，是连缀起来的雪花的图案。雨打在上面，沿着防水的面料往下滑，滴落在地上。
一簇银发从斗篷帽子里掉出来，那人把手交叉在脑后，看啦一眼旁边低头慢走的同伴。“结束了呢。”
“嗯。”那张脸稍稍抬了起来，眼眸是稀释的墨水般的深蓝。那是一张年轻的脸，估摸着只有十来岁的光景。
银发男子偏过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双隐在暗处的眸子，显然对这种奇异的瞳色十分着迷：“这是，很特别的钥匙吧......” 对方没有接腔。
短暂的沉默。前行。
雨仍淅淅沥沥地落着。远处的村庄在浓黑的夜的笼罩下如一团烟雾，看不清轮廓。
两人之间生疏的表情，说明了他们搭档还没多久，并不熟识。加上其中一个似乎是天生的闷葫芦，能讲的话并不多。可是银发男子显然努力想打破沉默。
“今天的审判，”他开口，“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从头发的颜色看，是你原来的部落的吧。”
少年的神色看不分明，只是那双眸子暗淡了下去。“嗯，不清楚被处死的原因。”
“估计又是违反了哪条法令，这年头的法令也真是......”银发男子略微停了停话头，把帽子往前拉了拉，把头发遮严，“你刚来没多久，适应了这种职务就好。这里的天气不好，分派的任务量也大，这不，大半夜的还让我们执行任务，现在才回来......”
抱怨的话音随着脚步的停滞而收尾。两人像是走到了一个看不见的入口。他们转身面朝悬崖而立，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划出奇怪的步伐，随即消失不见了。


（二） 死亡与诞生
「让我再看一眼世界，尽管它，如此罪恶。」
时间退回傍晚时分。
下雨前的阴沉气氛如同一种征兆，压抑得人难以呼吸。
血溅在衣服上，身体的每个部位都隐隐作痛。巨大的痛楚的来源，不是紧绑的绳索勒进皮肉，不是暴露在外的伤口。这些对于一名星来讲算不了什么。
什么才是真正的撕心裂肺？是身体中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地剥离出来，永远离自己而去了。
她知道，自己的瞳仁已变为漆黑。就算走到最后，就算即将死去，他们也要剥夺自己的一切，以至让她一无所有地离开，没有力量，丧失资格。
毫无感情的机械的声音还在念着：“如此行为，威胁到暗星构建体系的安定，违背了第一百零七号法令，部落与部落之间，不得……触犯禁令者，严惩不贷……”空洞无力的控告，却堂而皇之地摆到台面上，铸成一场虚伪的审判。
她不知道光明磊落的管理体系背后，有谁在狞笑着酿造一场可怖的阴谋。事实便是，她知晓了一点阴谋的蛛丝马迹，于是他们动用特权杀人灭口。她和他势单力薄，无法抵抗。但她不会放弃希望。
愤怒、绝望已经遥远了，陨落之前，内心竟会出乎意料地平复下来。想起那朵新开的石榴花，漾出一丝宽慰。
缓缓吐出一口气，抬眼，对面是另一个人。他和她一样，血迹斑斑，无法说话，眼睛是黑色的，眼神执着地停留在她身上。
感觉到了她的回应，那人的眸微微一弯，像是安慰般地用目光告诉她：
“雪夜，没事。”
于是，最后一丁点儿的畏惧也消散在空气中。
他还是那个温柔又刚毅的男子。
她还是那个冷然又安静的女子。
还有一颗新星在升起，他们的生命将得到延伸。这样很好。
城堡内古旧而阴森，周围几圈模糊的人影。
“到时间了。”冷冷的声音。
城堡外，暴雨将至，北边的悬崖上方，两道光撕开晦暗的天空。
两颗星，坠落。
「代我看看这个世界，除了罪恶，还能看到光明。」
【序章 完】


很早以前，石榴子还很小。那天晚上，小文小青想奶奶要了钱跑到街上买糖果去了——镇子里唯一一家点心铺出了新品。小小的石榴子哭闹着也要跟去玩。奶奶起先不放心她一个人跑上街，后来经不起石榴的折腾，无奈地应允了。
石榴子兴奋极了，眼泪未干、还未止住抽噎地跟着奶奶蹒跚走进房间，一眼看见了搁在外面的旧箱子。破旧的箱子掉了漆，半隐在阴影中，像极了一个神秘的老者。它一下子吸引住了她。于是她好奇地轻轻走上前，趴到箱子口往里看。奶奶正从箱子口抓起一只发灰的旧瓦罐，摇晃着从里面倒出硬币，并未注意到石榴子在箱子边。
现在的石榴子只隐隐记得，箱子其实很普通，打开后只看见些散乱的衣物和发黄的信件，并无他物。只有箱子角落一堆带着折痕的淡蓝色的方形纸片有点奇特。当时，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些蓝色的纸片，却被奶奶发现并阻止了。奶奶塞给她几个硬币，叫她出门去，转身匆匆把箱子关上，并利索地上了锁。
而当箱子第二次在她面前打开时……
“石榴，你的妈妈给了你一朵花，你的爸爸妈妈希望，石榴能像这朵花一样快乐。”
奶奶的眼里是说不出的沉重和忧伤。她温和地望着满脸是泪的年幼的石榴子，缓缓说出这句话。语气郑重得不同平日。


石榴子很早以前就从奶奶那里得知，她的父母死于战争。
同素未谋面的爷爷一样。同小文小青的父亲、母亲一样。
小文小青两兄弟的父亲和石榴子的母亲，是奶奶的儿子和女儿，奶奶是这样告诉石榴子的。石榴子应该称呼她为外婆，但哥哥叫奶奶，石榴子也跟着叫，老人也不纠正，笑着答应。奶奶经常在晚饭后，带着满足的笑看着三个小家伙从屋子的这头闹腾到那头。待他们仨终于玩够了，在昏黄的灯泡下挨着做好，奶奶就会做在他们旁边，慢慢地打量孩子们。
“这两个鬼灵精，唉，多像你们的爸爸，都是黑头发。”奶奶念叨着，一边抚着小文小青的头，手指无意识地梳平那两个脑袋上乱糟糟的黑发。然后她又揽过石榴子，告诉石榴她头发的颜色遗传自她的父亲。“也是红头发，橙红色的，比你浅一点。”
关于父母的一切都出自奶奶的口中。石榴子从未见过她的父母，至少苦苦搜寻她的记忆时，她怎么也想不起爸爸妈妈的脸。于是她皱起鼻子眉毛，心里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
而有时候，她会怀疑自己的双亲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奶奶常常指着屋子里的某个位置或某件物什，告诉小文小青，他们的爸爸小时候就爱站在那个位置，或者他们的爸爸很喜欢那个装饰品。；大扫除时，整出几叠残破的画纸，上面是五颜六色信手的涂鸦，是小文小青的爸爸小时候画的；小小的起居室里那只一直慢了一拍的挂钟，是爷爷和他的儿子一起在商店里挑选着买回来的……
……
小文小青的父亲以前生活的痕迹充斥着屋子的角角落落，真实的存在感。
可是石榴子的父母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奶奶常常提起他们，可永远是这么几句话。
“石榴，他们给你取了和镇子相同的名字，因为他们希望你继承镇子的秉性。”
“石榴，要像爸爸妈妈一样勇敢坚强。”
“石榴，你会长得像你妈妈那样漂亮。”
……
这些话语干净而坚定，就像旭日与和风，一遍遍轻轻抚摩她的心。可它们没法证明爸爸妈妈的生活。她需要一份实实在在的东西，是父母注视过，触碰过的，让她能把它紧紧握在手心里，小心地藏起来。
当她把疑问一股脑儿地说给奶奶听时，奶奶解释道，石榴你的妈妈很早前就离开家出远门了，所以她没能留下什么，不像你哥哥，他们的爸爸从小在这里长大。奶奶用歉意的口吻说。
那一天石榴子哭了。深深的沮丧连同所有日积月累的思念和悲伤，一起盈上心头。泪水中她看不清也记不得奶奶是带着何种表情安慰她。仿佛过了很久，奶奶拉起她的手走进卧室，房间里厚厚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
带着哭过后的疲倦与恍然，石榴子呆看着奶奶掏出一把铜钥匙，第二次在她面前打开了那只旧箱子。
“石榴子，奶奶给你一样东西。”
箱子被翻找了一遍。石榴子在一边再次看到了箱中散乱的物件，包括那堆胡乱叠在一起的带着折痕的淡蓝色的纸片。有一张发黄的相片埋在纸片间半露着，上面是一个红头发的年轻女子。
但此刻的石榴子对那些玩意没有半点好奇心，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奶奶找出并递给她的一只铁盒子上。
石榴子接过来，屏着气轻轻打开盒子，眼角仍是未干的泪珠。
铁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朵风干的花。
蜷曲的叶，有些干瘪的花瓣，带着暗淡的色泽。它似乎凝视着石榴子，就像石榴子盯着它不眨眼一样。
奶奶说，那是一朵开至最盛的石榴花，石榴子还是不足岁的婴儿时，她的妈妈亲手摘下，掖在石榴的衣下。
“石榴，你的妈妈给了你一朵花。你的爸爸妈妈希望，石榴能像花一样快乐。”
妈妈送给自己的花。
花枝上仿佛残留着九年前母亲指尖的温度。她好像能看见一张模糊的温柔的笑靥。这是她想象中的母亲的样子。那个温柔的人影用石榴子想象出来的声音轻轻说：
“爸爸妈妈希望，石榴能像这朵花一样快乐。”
那天石榴子呆呆地捧着花，喉咙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那朵风干的花朵被石榴子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然后石榴子继续对抗哥哥的各种恶作剧，品尝奶奶的拿手菜，继续整天在镇子里闲逛疯玩，继续一点点地长个子。生活很丰富很简单。
她时常想念父母，但她并不孤单。她有世界上最好的奶奶，有两个开心果哥哥，有爱她的满怀热情的石榴镇。
所以她没有让自己掉更多的眼泪。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很简单地幸福。
几分钟后，石榴子哼着小曲捏着奶奶给的几枚硬币，飞快地跑出门，热恋着她的麻辣烫早餐。盖过耳的短发被早晨的清风吹动。街边，一树树火红的石榴花绽放。
“一个好天气呐！”


（三）
“石榴回来了？”奶奶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嗯！”石榴子回到家，趿着拖鞋进了自己的房间，拉开床边柜的一只抽屉，把那盒带暗格的巧克力糖放进抽屉，又拿出糖往嘴巴里扔了几颗，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房间朝厨房走。
厨房里，奶奶掀开锅，把锅里热腾腾的年糕倒进三只大碗里，石榴子帮忙把碗端到桌上。这是她和小文小青的午饭，奶奶应该已经吃过了。
咬着软软的年糕，喝几口汤，石榴子看了看旁边的两只碗。小文小青也快要中午下课回家了吧……想到这儿，她看看厨房的门边，那根细线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奶奶发现，收了起来。
“石榴，这里是奶奶一大早采的新鲜蘑菇，你不是吵着要知道毒蘑菇长什么样的吗，过来看看。”奶奶的声音响了起来。
石榴子连忙扔下吃了一半的午饭，跑到洗碗的水槽跟前。她很想分清什么蘑菇能吃，什么样的不能吃。
奶奶把一只篮子里带泥的蘑菇倒进水槽，打开水龙头把它们洗干净。各种颜色的蘑菇混在一起，像一把把小伞，漂亮极了。
“这个是毒蘑菇吗？”石榴子畏畏缩缩地有两根手指掂起一只橙色的蘑菇，伞面上布满了明亮的铜绿。色泽鲜艳的蘑菇绝对是有毒的！石榴子心想。
“不对，这种蘑菇可以吃，味道很棒，可以单独烤着吃！”奶奶的回答让石榴子惊讶不已。奶奶边洗刷着蘑菇，边转过头对诧异的石榴子说：“不是所有好看的菇类都不能吃。看看，这一种的味道特别鲜美。”说着挑起一小把杏黄色的蘑菇，它们活像一只只小喇叭，伞柄是奶油状的白色。
不过大多数的蘑菇是灰褐色的，石榴子认出其中的一种就是和年糕一起煮的蘑菇，自己吃了几片，还不错。
“那毒蘑菇是长什么样子的？”石榴子好奇地问。
“有毒的蘑菇不能和这些放在一起，我另外装了个袋子回来给你们看，不能用手碰！”奶奶边转过身，背朝着石榴子找那只袋子。
石榴子低着脑袋尽情想象着毒蘑菇的形状，幻想它们三头六臂，阴森恐怖的模样。“也许是焦黑色的，伞上有骷髅头的图案！”石榴子有些担心地想。
她抬头看看奶奶有没有拿出毒蘑菇来。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奶奶猛地一动，像是受了惊吓，然后小心地慢慢弯下身来，凑近水槽边的一块地方。在她身后的石榴子看不清奶奶在盯着什么，好奇地转到老人面前。
顺着奶奶的死死盯着的目光看去。
石榴子原本以为是蘑菇出了什么问题，可她立刻张大嘴巴。
眼前的景象和蘑菇没有任何关系。
水槽边的瓷砖裂开了一道半个手指粗的缝隙，一只小小的纸折的飞鸟静静躺在裂缝上，纸是淡淡的蓝色。石榴子眨了眨眼的功夫，那道裂缝就迅速合拢了，光滑的瓷砖完好如初，看不出任何端倪。
纸鸟被捡了起来。老人严肃而专注地注视着手中蓝色的折纸，若有所思。然后她好像猛然想起了石榴子的存在，扭头对着呆呆看着她的小女孩严厉地喊道：“去吃饭！”
石榴子吓了一跳。她听奶奶的话回到桌边，一声不响地坐下，仍然吃惊地盯着奶奶看。老人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思索。仿佛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以一种谨慎缓慢的姿势摆弄起那只纸鸟。石榴子看不见奶奶的动作，而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猜出纸鸟应该是被拆开了。
奶奶又回了回头，为了确认石榴子是不是乖乖吃饭。石榴慌忙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年糕。无意识地将一块块年糕塞进嘴，她拼命思考着方才不可思议的一幕，大脑迟缓地消化着接收到的神秘信号。
水槽边的裂缝？
石榴子相信自己的视力，可粗粗的缝隙却在自己眼皮底子下消失了，闻所未闻！石榴子忽然想起，早晨，她也经历过同样的怪事——在石榴树下看到一个陌生女子的消失，前一秒还清晰在眼前，后一秒便杳无踪迹。
也许真是自己的错觉……石榴子使劲揉揉眼睛。
可那只不明来源的纸鸟是怎么回事呢？
脑中的画面慢慢模糊，一段很久之前的记忆慢慢显现。
一只旧箱子，半隐在阴影中，里面有妈妈摘的石榴花，有几张年轻女子的旧照片，还有……
那堆淡蓝色的带折痕的纸片。
在脑中对比记忆中的纸片和刚才目睹的纸鸟，两者诡异地重合……
“石榴。”
石榴子一惊，收回思绪，发现奶奶已在她对面的桌前坐下，目光中有石榴子不理解的深沉和踌躇。
“石榴，有些事情，现在必须告诉你。”
奶奶叫的是“石榴子”，她的全名，语气不同往日。
石榴子不由地坐直身子。奶奶会给自己一个怎样的解释，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老人把目光转向桌子，眼里有种莫名的不安和犹豫。她沉吟了好久，似乎思考着该如何讲述一个悠长的故事。屋外的阳光跳动着洒进厨房，餐桌上留下一道狭长明亮的光斑。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奶奶终于再次看向石榴子，缓缓开口。
“石榴，你相信在石榴镇，有一群你不认识的隐蔽的人生活着吗？”奶奶用舒缓的声音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里，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吗？”


没有人么

下星期开更第二章，平时是没有空的了~~~

第二章 杂货铺里的纸飞机
（一）
“辣椒大叔？”石榴子叫出声来，“你怎么会在这儿？”石榴子脑子里重复回放着那句话。“我将于日落时分带刺荆石榴子……”
眼前的辣椒大叔仍是咧嘴笑着看着她。他穿着那件古怪的暗黑色斗篷，斗篷摆是大红色的花纹，和一旁的叫“雨”的女子的穿着相同。
反应慢了一拍：“你们是……”
“暗星。”辣椒大叔帮她把话说完，“由老师——你奶奶，应该已经把你需要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吧。”他回头看了看站在雨身边的老人，老人正细细打量着石榴子的脸。感受到辣椒大叔的目光，她转过脸点点头。石榴子发现辣椒大叔的回答竟没有让自己过于吃惊。也许这是因为今天她受的惊吓太多了。
“辣椒大叔，你认识奶奶？”石榴子好奇地问，她听见了辣椒大叔刚才称呼奶奶为“老师”。
“对。”他高高的个子微微俯身，低头看着石榴子，“是我给老师送了信，今天，我和雨负责带你回火莲。”他身旁的雨微微点了点头。
“送信？”石榴子又表现出小孩子刨根问底的性格来。
“就是那只纸鸟，是暗星间传递消息的特殊方式，就像人们写信寄信一样，只不过通常速度更快一点。”辣椒大叔说，“另外，还没介绍过我自己的真名。我想小石榴已经在麻辣烫店里把秘密偷听去了，但正式的介绍还是必要的。我叫左西，石楠左西，左边的左，西边的西。这位阿姨——啊，你叫姐姐也没有关系——的名字是飞鸟雨。”
石榴子“哦”了一声，看向那双深红色的眸子，这种不多见的色彩又一次吸引了她。
左西接着说：“小石榴，你奶奶刚才很担心你，怕你一时接受不了这些……”一旁的奶奶一直在察看石榴子的表情，石榴子觉得自己脸上还留着哭过后的泪痕，把皮肤绷得紧紧的，她急忙用手去擦。
“石榴，现在感觉好点了么？”奶奶问。
“我挺好的，我现在很想去看看，爸爸妈妈生活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石榴子没有撒谎，伤心的阴云已经退去了，现在她的心里充满了即将去一次冒险的兴奋。同时，她隐隐有种回家的奇怪感觉，她是要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了，那个名为“火莲”的地方……并且，得知自己的熟人辣椒大叔也是暗星，让她的心情放松了不少。至少火莲的饮食不会太差……石榴子想道。
“石榴，去收拾收拾东西吧，”这时奶奶说话了，“把要带到火莲去的都带上，你马上就要出发了，别让左西和雨等太久。”她发现石榴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显得非常满意。她也就恢复了平日里慢条斯理和唠唠叨叨的脾气，“奇怪了，小文小青那俩家伙怎么还不回家，都已经放学了呀？”
“小文小青？”左西看向老人，“他们是……你的孙子？”
奶奶笑了，“对啊。两个伤透脑筋的小鬼，总是闯祸……”
左西看起来更加愉快了。他又接着催石榴子快点回房间收拾东西，看上去是想和老师叙叙旧。
石榴子回到自己的卧室，拉开柜子抽屉，开始整理行李。她笨拙地打开厚重的橱门，把自己的衣服搬出来。然后她拉开床边的抽屉。
抽屉里的东西不多，都是些小石头、小本子、彩色铅笔之类的玩意，到了火莲应该不会有用吧。她把那盒点心铺的姐姐送的巧克力糖拿出来，又看向抽屉深处，那里放着一只破旧的铁盒子。她曾在很多个夜晚打开它，盯着里面的干瘪的石榴花发呆。
她想起奶奶给自己那朵石榴花，是因为妈妈在这栋房子里什么也没留下。现在，她明白了原因，前后一细想，事情便都对上了号。她猜测，妈妈是在给把自己送到奶奶家时，摘下石榴花送给自己的孩子的。石榴子又一次地打开了那只铁盒，里面的石榴花静静凝望着她。石榴子看着着色泽暗淡的花朵。
爸爸妈妈，原来我是一名暗星，我要回我真正的家了。


“很早就打算给你做一个。”小青说道，语气是少见的认真，“跟陶大爷讲过，想当做你十岁的生日礼物，本来已经完成一半了，想到时候让陶大爷烧成陶瓷送给你。结果偏偏今天中午听到这么大的一件事，发现你今天就要走……”
小文接腔道：“我们就直接跑到陶大爷那儿，把这个泥巴石榴做好。”他指了指他们的作品，“别看它的样子丑，我们今天花了一个下午才搞定呢！”
“停，‘今天花了一个下午’是什么意思？”奶奶的警惕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你们是说今天一个下午你们没有去学校？”
“什么？不是！我……我们说着玩呢……”小文小青躲闪着奶奶的目光，并快速移动到离奶奶远一点的位置。
“不去上学，好啊，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奶奶气咻咻地瞪着眼睛，也只有小文小青的捣蛋才能让奶奶发火。
“拜托，奶奶，石榴子都要走了，逃一下午的课给她准备点礼物有什么不好？反正下午的课也特别无聊，那个教语文的龅牙老太婆总是唠叨个没完。”小青忍不住抱怨道。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你们把老师叫成什么？？”奶奶声音的分贝一下子提高了，“竟然这么不尊敬老师！上课无聊？……”
屋子里顿时充斥着奶奶大声的呵责和两兄弟躲避奶奶时撞倒家具的声音。雨和左西在一旁看着这场大战。左西看上去非常愉悦，兴味盎然地欣赏自己的老师是怎么管教调皮的孙子的。石榴子则低头看着手中的那个文青二老口中的“泥巴石榴”。
她无语地把泥团前前后后看了个完全，实在想象不出这是石榴的形状，小文小青捏泥巴的手艺让她不敢恭维。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哥哥现在逃了课认真地给自己准备告别的礼物，还是让她觉得惊讶和感动。她想起上午在点心铺的事，原来陶大爷会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因为两个哥哥的缘故。石榴子回忆着从小到大三个小孩一起疯癫玩闹的场景和那些善意的恶作剧，不禁笑出声来。兄弟俩快活地一唱一和感染了她，听他们的口气，好像石榴子只是去上一所住宿学校，放假就可以回家那么简单。
不过想到这儿，石榴子又有了困惑。她纳闷兄弟俩是怎么如此之快地接受“暗星”这个概念的，他们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自己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接受这个古怪的事实的呀！
“再见了，奶奶！再见，文青二老，谢谢你们的礼物！”离开奶奶家时，石榴站在门外对屋内的人告别。
“假期见，石榴子！”小文小青挥了挥手。“对了，那个地方什么时候放假呀，快到暑假了，你们学校也会很快放假吧？”石榴子愣了一下，她还没有考虑过这种小问题。
没等石榴子回答，小青又上前好奇地问：“你为什么选择学武呀？奶奶说你要去上一个武术学校……”
“啊？”石榴子听出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没有……”
“快进屋去，小文小青！两位叔叔阿姨已经等得太久了！去吃饭去，菜都冷了。”奶奶急匆匆地把两兄弟轰进屋。
奶奶看着小文小青慢腾腾地进了厨房，这才转过身来，压低声音对石榴子说，“暗星的存在是不能宣扬的，要记住这点！我告诉了你哥哥你的父母托付我把你养大这件事，但没透露你要去的地方是火莲。”奶奶顿了顿，随即笑了起来，“他们还以为你要去的是一个学习武术的地方呢。”
石榴子恍然大悟，怪不得两兄弟的表现一直如此平静。
“可是为什么要说我去的是一个学武术的地方？”
“暗星本来就是为战斗而生的。说你是去习武破绽更少，到时候你再回到这里，也没人会怀疑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身手敏捷。”这次回答的是左西。他和雨站在石榴子身后，已经戴上了斗篷的帽子，只露出脸。这时的天已黑尽了。“已经拖延了太长时间，原本说好日落时带你走的。”
“奶奶再见！”石榴子再一次喊道。老人微微笑地望着她，目光温和而深沉。
“去吧，石榴，去完成你的使命。要努力成为像你父母那样出色的星。”
最后的话说完，大门在石榴子眼前缓缓合上。
石榴子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影。
左西的大手拉住石榴子的右手，雨则轻轻走到石榴子的左边。三个人静悄悄地走入一片夜色中。


好久木有来了，接着更

“雨？”
左西腾地站起身，快步往里间走。
石榴子犹豫了一下，也起身跟着左西往里走。
她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狭小昏暗的房间，房间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摆在一张长条桌上的一个烛台。
进门时带入的风让烛火微微摇曳，隐约照亮了桌面上胡乱堆放的纸张和书册，它们大多已旧得泛黄。
桌上有被火焰灼伤的黑斑样的痕迹。
石榴子顺着桌子的一侧抬头，隐约看见飞鸟雨正立于烛光投下的阴影中，从斗篷下伸出右手，皱着眉头察看自己的右手臂。左西已经赶到她身边了，同样皱着眉。
石榴子小心地凑上前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飞鸟雨的手臂上是一道狭长的边缘焦黑的伤口，伤口中央的皮肤面目全非。
严重的烧伤。
左西正仔细地观察她的伤口：“你为什么去随便碰那个桌子上的东西呀？伤得很严重，冲过凉水后得赶快包扎治疗！”
飞鸟雨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接过左西递过来的医药箱，快速熟练地包扎着。
“只是好奇而已，难得能拜访你的工作圣地，就害得我被烧伤……”语气里带了点埋怨，“我看见桌上好像放着你在研究的符咒，就随手拿起来翻翻，哪里会料到你还设了‘防贼措施’。”
“唉，”左西抓了抓脑袋，一副很抱歉的样子，“我正在进行我的符咒发明，生怕被打扰，就在桌子上设下了小陷阱。”
说着他指指桌子的两边，借着烛光可以看见，那些地方贴了两张淡褐色的巴掌大的薄纸，纸上画着一些奇怪的朱色纹路，中央写着一个潦草的大字，“符”。
“火焰符和感知符，两个很简单的符咒，”左西说，然后他嘿嘿笑起来，“可是还真没想到，一向心细如发、号称‘追风之雨’顶顶厉害的你，竟然也会被这种小打小闹的玩意儿给伤到。阴沟里翻船啊，雨大人！”
“就算我再厉害，又怎么会想得到多年的老朋友会出其不意地害我，”飞鸟雨开着玩笑回答道，“而且，一向粗心大意的石楠左西竟然有一天会细心到设陷阱，不可思议！”
左西笑道：“研究了那么多年符咒，一直做这种细致的活儿，性情变了也不是不可能。”
“哦？”飞鸟雨环视着昏暗的乱糟糟的房间，“我倒觉得你没变，从来不打扫整理，到处都是垃圾……”
“咳咳，”左西指指桌子，应该是想岔开话题，“讲讲符咒，之前和你讨论过的，一直在开发的防护符咒有了重大突破，说的就是这个。马上就要成功了，为了研究它我整整花了……”
“什么是符咒？？”石榴子急急发问，忍不住插话的冲动。奶奶只对她讲过一种能隐形的符咒，听起来就像魔法一样神秘。火焰符？感知符？还说暗星和常人没区别呢，明明就是类似巫师一样厉害的生物！
“符咒就是符咒嘛，”左西看上去不大想费神解释这个问题，“等开学后，老师会告诉你，还会教你制作简单的符咒。”
石榴子瞪大眼睛。火莲的学校真不一般！明天就要开学了，到底会有多少未知的奇异知识等着她，她又能学得如何？
想到这个问题，她的心又开始忐忑起来。火莲的学生从小在部落里长大，一定已经掌握了很多知识，自己不知会有多落后……
“我肯定是个差生，什么都不知道！”她情绪低落地小声说。
“别这么想，你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出色的暗星，只要努力，你也不会差！”左西用鼓励的口气说。
这时飞鸟雨已经处理完了伤口。她盯着烛台出了一会儿神。
石榴子的目光再一次不自觉地被这个女子吸引。潜意识告诉石榴子，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强大，光是无意中散发的冷然的气场，都能让人恍神良久。“不过，也许只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石榴子心想。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这样美丽的容貌呢……石榴子的短发是火红色的，相比飞鸟雨直瀑般的深酒红色长发，真是相形见绌。再看看自己一点都不白的肤色……
这时飞鸟雨已回过神说话了：“这个房间的布置很有部落里的感觉。”
“是的，为了让自己更能进入状态，所以只用蜡烛照明。”左西说。
听到这句话石榴子用几秒钟反应过来后，差点吐血。
“暗星只用蜡烛？他们不用电灯吗？”
“部落里没办法用电。”左西看见石榴子的表情，又补充道，“不过生活并不受影响。”
“难道火莲是个原始部落？或者它处在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
石榴子又开始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左西微笑着看向石榴子。“它当然不是一个原始部落，它也不是异空间。但是，确实，对小石榴来说，它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好了，一会儿就出发，我该收拾收拾这屋子里的东西了，这家火石榴麻辣烫也许是最后一次开张了呢。雨，你的手没问题吧？”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石榴子，跟我来，我带你去换衣服。”说罢，飞鸟雨带石榴子出了房间。


一件对石榴子来说显然过于庞大的斗篷把她从头到脚包裹起来，斗篷摆拖在地上一大截。
“我干嘛非得穿这个？”石榴子郁闷地说，她正努力不使自己被绊倒。
“进火莲的时候必须穿星袍。”飞鸟雨看着她，“只有这种尺寸，将就一下穿吧。暗星们小时候都在部落里长大，从不出入火莲，所以从来没有小孩穿的星袍。”
石榴子低头看着这件斗篷。名字叫，星袍吗？
宽大的袍身，暗黑的精致的面料，和左西与飞鸟雨身上穿的一模一样。袍子的边缘绣着红色的花纹，袖口和袍尾都有。石榴子仔细看了看，那些花纹是由一朵朵小小的红花连接而成的。
左西已从里间出来了，收拾好的包裹提在手中。他把石榴子放在桌上的行李拎给她。
“出发了。”
三人重又走在漆黑的夜色中，石榴子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火石榴麻辣烫紧闭的店门，心头涌上一阵强烈的不舍。
“辣椒大叔？”
“嗯？”
“你说过，火石榴麻辣烫以后不再开张了？”
“也许吧，”左西也回头看了一眼麻辣烫店，神情是说不上的复杂，“快十年了，一眨眼便过去了十年。”
他低低叹了一声。
“十年前，你的爸爸妈妈死后，我便在由老师的住处附近开店，一边研究符咒一边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今天，你终于要回火莲。我也完成了我的使命，作为一名暗星和一个朋友的使命……”
沉默。石榴镇像是睡着了一般。连树叶都静默地一动不动。
夜色如水，漆黑冰凉地漫过身体和思绪。
“我爸爸，还有妈妈，”声音闷闷的，“他们……奶奶说是战死的，对吗？”顿了顿，石榴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发哑。
“战死的，嗯。”过了良久，左西回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飞鸟雨，这时忽然动了一动，石榴子感觉到她转向了左西。可当石榴子看向她时，她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平静，目光直视前方。
“我很想念他们。”石榴子又说道。
“我们也是。”左西重复道。
又是沉默。
石榴子咬住嘴唇。她使劲吞咽了一下，想赶走不知为什么突然堵住喉咙的东西。
这时左西又说话了，语调明朗起来。“我们就快到了。”
石榴子开始纳闷。石榴镇的周围她都一清二楚，从没见到过所谓暗星的聚居地。难道是使用了隐形符咒？她边提着过长的星袍磕磕绊绊地跟着左西和飞鸟雨的步伐赶路，边不停地想着，好几次都差点摔跟头。
几分钟后，左右两个人影轻轻放慢脚步。
停在一家破旧的店门前。
屋子破得像被人肆意捣毁过，半边屋顶不见踪影，估计是被风刮跑的。用金属打造的大门倒是结实的很，上面还挂了好几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锁，和整幢木质房子很不相符。
星光朗朗地洒在那个店铺的屋顶上。借着星光，可以看见门上挂着一块破得四分五裂的牌子，上面用红色油漆样的颜料写着几个褪色的字，“杂货店，已废弃，勿入。”其中“勿入”那两个字写得特别大。
石榴子当然认得这家废弃已久的杂货店。石榴镇里没有人会注意这栋年代久远的房子，也没有谁有兴趣进去。从自己有记忆开始，印象中，它就一直歪歪倒倒地呆在石榴镇的偏僻的角落（那儿都是废旧的老屋子），少有人路过。
她刚想问他们干吗要停在这种地方，左西走上前一步，仔细环视了一圈周围。
然后他转过头，对石榴子说：
“我们到了，这就是火莲。”


“什么到了？火莲在哪儿？”
石榴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这里，杂货铺。”左西又笑起来，似乎他觉得石榴子一次次的惊讶都特别好玩。
石榴子有点恼火地盯着眼前这幢破得没了半边屋顶的房子，她暗暗猜测，这也许是火莲的某个地下入口，或者是一个混淆常人视线的幌子。想象情不自禁地往童话故事发展：左西和飞鸟雨会不会默念咒语，然后破屋子就摇身一变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宫殿？
石榴子最不缺的就是丰富的想象力。
一旁左西的突然怪异地“咦”了一声，石榴子看见他蹲下身去，从被星光照得泛着银白的地面上捡起了什么。
纸张窸窣展开的声音。
飞鸟雨朝左西走了两步：“谁的信？”
左西的声音有点无奈：“是老头儿，怪我那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催得真急！好在我终于在他‘爆发’之前完成任务，把石榴带回来了。”
“那我也得走了，还有命令要执行。再见，石榴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飞鸟雨说完，转身走远。
“雨，等等！”左西朝着她的背影叫起来，“你手上的伤还没有处理完全，如果任务不是很要紧，要不要先回……”
“紧急任务，时间紧迫。”石榴子看着十步开外的飞鸟雨停住脚步淡淡回答。女子略微抬头看看天，长发在繁星映照下安静地垂落着。
之后有那么一瞬间，几缕发丝好像轻轻飞了起来，接着——
飞鸟雨消失了。
石榴子无论怎样睁大眼睛，能看到的都只有暗黑的夜色和周围废旧的瓦房、木屋、砖砾。她难以置信地转身看看周围，怀疑着自己的视力。这是今天第几次了？
“又是紧急任务，唉，真是个大忙人，”左西已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低声道，“太优秀的人也有烦恼啊！”
他这才发觉石榴子巴巴地望着他一副求解的模样。
“哈，发现雨的厉害了吧？”左西声音愉快地解释道，“她的速度无人能及，可以说是接近瞬身或者移形了。你也看到了，肉眼看着跟直接蒸发了没什么区别。因为她战斗时无论是出手还是撤离，都快如风，所以得了个绰号，叫‘追风之雨’。很强大的钥匙。”
“对了，你奶奶给你解释过什么叫钥匙吗？”左西又问了一句。
石榴子从对飞鸟雨的无比敬畏中回过神来。
“啊？哦哦，钥匙，提到过一点儿，是不是类似于超能力？”石榴子说出自己的理解。
“呃，可以这么认为，”左西思考了一下后回答，“在身体及精神素质都具备一定能力后，暗星就有资格领取属于自己的钥匙，从这以后才可以算是一个有战斗资格和本钱的暗星。但是光有它根本不够，必须针对自己获得的钥匙进行苦训，才会有能力的突破。
从学校毕业后，基本上人人都会被通知去领取钥匙，但也有一些特殊情况。比如有些钥匙对某一方面素质的条件要求特别苛刻啦，你就只好再多练习，把所有能力再提升一个档次——是所有能力，因为你猜不到你的钥匙对你哪方面不满意。”
“小石榴将来也会去领钥匙。”左西接着说，“不过还早呢，至少三年以后。”然后他的思绪又转回到飞鸟雨上面，“雨特意提出今天要和我一起来亲自接你呢，真是百忙之中抽空而来。估计她是想看看老朋友炎一的女儿是什么模样的吧。”
左西又瞥瞥手上的信纸，“哦”地一声：“时间拖得太久了！进了火莲再慢慢说。小石榴，过来，把星袍的帽子戴好，把星袍罩到行李上面。”
石榴子来不及细想便照办了。提起行李上前几步，左西拉住她的手，接着快步往前走。
杂货店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大门离他们越来越近。
奇怪的是，近到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了，左西的脚步还没有停。
只有几厘米了，刹不住车。左西仍然拉着她往前。
要撞上了门了，快停下！
停——下——！！
就在石榴子要奋力挣脱左西的手时，突然脑中“啪”地一声巨响，眼前的画面剧烈震荡起来。
这是被撞晕了吗？不对，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眼中的景象仍在震荡抖动，模模糊糊，耳中是一片嗡嗡作响的轰鸣。与此同时，仿佛有两堵厚重的墙壁逼近，无情地挤压她的身体，让她喘不过气来，紧接而来的撕裂感又像有紧实的绳子把她的身体往两边拼命拉扯。连叫都叫不出声，胃部泛起一阵恶心，她只好紧闭眼睛像抓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牢左西的手，思绪一片空白……
过了几秒钟……漫长得像好几个小时……
墙壁挤压和绳索拉扯的感觉慢慢退去了，耳中的轰鸣声也逐渐减弱……
石榴子微微睁开眼睛，身体虚晃了一下。她确定了自己既没被压成肉饼也没被拉成面条，还好端端地活着以后，长吐了一口气。她松开左西的手，有些虚脱地原地动动手脚（差点被星袍绊倒）。
然后看向眼前。
一道高大得须抬头才望得到顶的气派古典的石雕拱形门，取代了原来的旧木屋。
“第一次经历可能有些不适应，”左西爽朗的声音响起来。
“刚才，你见识了暗星最古老的三大符咒之一，变形缩身之符。”
缩身之符？？那敢情自己，缩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