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受罪》(今天刚看完的,我挺喜欢的。。恩,肉很多,不过是BE)
初见那人的时候,沈凉生身负重伤地倒在破庙前,雨打伞面,他抬头,便看见一把油伞罩在他的头顶,伞上绘着漠漠黄芦,笔意灵活,一派不胜雨打风吹之态。
秦敬就这样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那人手执油伞,躬着身子说要救他。
山中无岁月,转瞬一月过去,沈凉生伤好离开,走前问秦敬,你要什么?【秦敬回身看他,挑眉一笑:“救命之恩,自然是要以身相许了。” 】
最后,沈凉生留下了他的护法阴令。
沈凉生再来找他的时候,秦敬跟他说,他想要一株怀梦草。典籍传说中的异草,实则确有其物,正长在浮屠山颠,而这浮屠山,却是刑教总坛所在之地,外人难得其门而入。
【“你要什么?”沈凉生终于出声,语气平淡,无惊无怒,仿若两人对桌交谈,而非唇齿相依。
“我真想要的,你不会给,或不能给。”秦敬并未趁沈凉生开口说话时再近一步,只是简简单单地贴着他的唇,低声讲话时,唇瓣轻轻摩挲,冥冥中漫开一缕无法言明的、隐秘而畸形的亲密滋味,“便求一株怀梦草吧。”
“求之何用?”
“入药。”
“可以。” 】
刑教二百年后再开杀戒,却是为了找回教中心法所失落的两页残页,根据残页中记载,让刑教教主回天重生。而其中那血引之人,便是秦敬。【血引之人每到换季之时定会心痛难忍,若不想活着受罪,唯一的解法便是以怀梦草为引入药,而这怀梦草,却只生于浮屠山颠】
【立秋之后,天气虽未立时转寒,却又到了秦敬一年四回活受罪的时候。
因为天生心疾之故,虽说平时行动并无大碍,只是不能修习刚猛功夫,内功也难有进境,但每年一到换季之时,短则三日,长则五天,秦敬心里就像住了两位绝代高人,翻天覆地地过招比划,全然不管秦大夫那颗人肉做的心经不经得起。 】
秦敬跟沈凉生要了一棵怀梦草,究竟是将自己置于死地,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设好了圈套,只等着那个人往里面跳。
又或者从开始救他,就是一个设好的局?
【“那时你多大?”沈凉生眼不离书,又翻过一页,似是随口一问。
“十四、五吧。”
“后来如何?”
秦敬没听明白,沈凉生便抬手,指着小榕两个字,斜目看他。
“也不如何,后来师父带我搬走了,就没再见过。”
“青梅竹马,秦大夫不可惜?”
“哈,沈护法可是吃醋了?”秦敬笑着瞥了他一眼,“自然是有缘由。我恐怕活不久,何苦耽误人家好女儿。”
沈凉生闻言,放下手中书册,看着秦敬脸色,并无一丝哀意,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
“因为你那病?”
“差不多吧。”
“无药可解?”
“以前没有,现在或可一试,”秦敬也放下书,自对方怀中半坐起来,看着他道,“找你要的那株怀梦草,便是做药之用。” 】
【“沈凉生,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
他不止一次说出喜欢,而他最后真正想要的,却并非那人真心。
【“其实我是想问……”又再沉默片刻,秦敬笑了笑,贴近沈凉生,抵着他的额头,自极近处认真温柔地望着他,“我这样喜欢你,你可能多少也喜欢我一些?”
“…………”
“我若死了,一年中有那么一刻片刻,你可否念起我?”
“…………”
“便连敷衍都不肯……”秦敬退开来,又笑了笑,淡声道,“沈凉生,你果真是个小气之人。”】
【“你往后老老实实的,莫要再生事端。”
“嗯。”秦敬随口应了一句,心中暗自腹诽,沈护法,在下可没有什么“往后”了,你这警告之言,其实真可省下不提。
“我……”沈凉生顿了顿,一句“我喜欢你”到底说不出口,却又觉得对方这般伤心,实在不能什么都不说,最后只得握住他的手,十指扣紧,口中转言道,“若是如此,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待你。” 】
【血引需要吊足七日……秦敬默默想着,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也不知还要过多久。
真是货真价实的活受罪。】
【“……什么时候了?”
心痛好受了些,秦敬便也找回几分气力,头一次开口与沈凉生说了句话。
“已是最后一日。”
“哦……那快了,”秦敬闻言着实松了口气,心说这活受罪的日子总算快到头了,心情便跟着好了两分,竟肯跟对方开了个玩笑,“我说你……不是一直在这儿站着吧……我又不会长翅膀飞了去……”
“秦敬。”
沈凉生也终于第一次自那昏暗一隅中走了出来,走到铁棺旁,微微抬头望向他,口中一字一句,慢慢沉声说道:
“你死了,我会继续活着。”
“…………”
“你现下受得每一分苦楚,都是我给你的。”
“…………”
“而这每一分苦楚,我都亲眼见过,牢牢记着。”
“…………”
“从今往后,日日记住,夜夜梦见。”
“…………”
“愿我余生每一日,日日活着受煎熬。”
……原来如此。
秦敬愣愣与他对望,对方眼中仍如当日所见那般,没有一丝感情,只有纯粹的漠然,与无边的死寂。
心中似有一声沉闷轰响,轰响之后终于满目疮痍,遍地荒芜。
秦敬默默想到,原来他眼中的漠然与死寂不是给了自己。
而是给了他所有的余生。 】
当一切趋于消弭,沈凉生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和秦敬去采怀梦草,那人轻笑着跟他说【“传说怀其叶可验梦之吉凶,此为其一。其二则更妙,传言怀之能梦所思,沈护法何不采一株试试看?”
沈凉生不欲与他磨蹭,直接转身先行一步,空余三字残音:
“无所思。”】
而如今,他想去梦中看一看。 自己究竟所思为何。
梦里,桂花飘香,离入秋还有段日子。他就着花香舞完一趟剑法,侧目便见临窗读书那人定定看着自己。书香剑鞘,药池故人,竟是回到初时他在秦敬的药庐养伤的日子。
那人伏在他耳边侬侬细语:“阿凉,我喜欢你。”
【“当真喜欢?”沈凉生听到自己问出这句话时,刹那悚然愣住。心中那股焦躁蓦地随着这句话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恐惧。
他终于记起了,这不过是个梦。
梦中还是夏日,他们刚刚相遇,便已共赴巫山。
倒错了时光,打散了岁月,不过是一场迷梦。
而自己的所思,竟只是想在梦中问问他:
“可是当真喜欢?” 】
【“沈凉生,我喜欢你。”怀中人果然给出一句自己想要的回答。
话音甫落,便见三千青丝顿成白发,眼前脸孔再无一丝血肉,唯余干枯的面皮紧紧贴着头骨。
“我喜欢你,是真的。”
无论面容如何可怖,眼神却还是那般认真温柔。认真温柔地,说着喜欢他。
“如此便好……如此就够了。”
心中恐惧终也散去。无惊无怖,他紧紧抱着一具枯尸,在梦中抵死缠绵。
】
渐渐天光破晓,沈凉生起身整装束发,推开房门,迎向此生最后一战。
【“秦敬,当日那个誓言,恕我不能再允。”
战至最后,刑教教众死的死降的降,或有侥幸逃脱的,也难再成大气。
两位长老同四位堂主皆已身死,剩下一个沈凉生,或许能逃,却不想逃。
“不是因为恨你,只是试过方知,我做不到。”
旭日高悬,天理昭昭。犯下太多杀孽,终有清还一日。
沈凉生处处见伤,手握佩剑,身周好手环伺,片刻短暂对峙。
手中佩剑像感应到主人心意,突地嗡声长鸣。
不似示威,只似剑哭。 利剑仍自哀鸣,剑的主人却笑了。
“你留下真假不知的四个字,我愿还你真心实意的四个字。”
一场夏雨早便止歇,绘着水墨芦花的纸伞早已委于泥尘,原来真的命数早定。
只是若能时光重头,再回到那一方天地,再对上那一双的眼睛,再听到那一个人的问语。
他定愿笑着告诉他:
“但求一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