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齐鲁之地,桑海,这是个繁华的海边城镇,许多镇民都以渔业为生,互相之间都很熟络,街上微笑点头打个招呼,过得也是逍遥自在。每到夜晚,都是万家灯火,宛如白昼,好似所有的日子都是那温暖热闹的上元节。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桑海的夜晚已不再如此热闹,家家户户临近黄昏,都齐齐关上窗户,放下门外的门板,未归的人们都加快脚步往家赶。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徒留在街上的只有几片枯黄落叶。夜空中掠过的机关鸟带起一阵阵瑟瑟冷风,旗杆上高高挂起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街上一派萧条,好似一片荒野伴着霜白的月光。居民们说的是对的,最近桑海多了好多生面孔啊。
星魂是第一次来桑海,是受相国李斯所托来让儒家难堪的,不料据报回咸阳必经之路贯穿的郡县几日大雨,因此在这城镇上耽搁一晚。反正夜晚很快就过去了。抱着这样的心情,一个傀儡都没带上,星魂就独自从客栈出来,漫步于寥无人烟的青石板路。忽听琴声,从这条路的尽头传来,回荡在各处厢房上空,很是空旷。琴声没有夜该有的冷落,旋律反倒跳跃欢快,如同流水叮咚,多半都是在歌舞场合听到。因为感兴趣,所以星魂加快了脚步。
一名少女缩在街角屋檐下,轻轻倚靠在一个大水缸旁,三千青丝未经绾束,披散在身上,长长的拖到了地上,应该是很久没有修剪过了,都遮住了她的半只眼睛。一身同夜色一般漆黑的长袍,腰间只有那根红丝带显得比较扎眼,她盘腿而坐,一副沉重的古琴架上她的双膝,手腕转动,指尖轻挑,一根接一根的琴弦流淌出绵绵不绝的音符。
“姑娘好兴致。”听到声音,少女抬起头来,眼前是素未谋面的少年,带着些许戏虐的微笑。
少女的脸色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苍白,也礼貌性地报以微笑,用清冽而略带沙哑的嗓音缓缓道出:“谢谢。”继续弹她的琴,头上插的草芥在她身体的动静之后再度安静下来。
哦?星魂眯了眯眼,挑起单边眉毛:“姑娘这是要把自己给卖了么?挺娴熟的琴技,敢问哪个楼不愿收呢?何必在这孤零零的夜晚,独自弹琴作乐。”
听完星魂的这句话,少女用修长的手指勾完最后一个音符,终于停下,笑得妖艳:“我弹琴当然是吸引别人来买我,你既然这么识货,要不就把我买下吧?”
“你也只不过是会弹琴而已,比起那些琴师来还差得很远,我何必浪费来买你这么个人呢?”星魂语毕,最后高高在上地瞥了少女一眼,衣摆晃动,抬步欲走。
少女又咯咯地笑了起来,眼里流转着妩媚的目光,望着星魂:“买了我,你是不会吃亏的。”
“那你可说说,我把你的身价给你,我除了能随时听到你弹琴,还能得到什么好处?”星魂又再度生出玩意,踱步转身,又比刚才站的地方往前两步,弯下腰来打量少女,勾起嘴角。
少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嘴唇翕动之间,吐出几个字句:“我会傀儡术。”
呵。星魂一下冷笑,眼神愈发冰凉,在这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自称“会”傀儡术,如今这个少女,连琴技都不及咸阳宫内琴师的一半,还敢大言不惭懂傀儡术?“咣当”一声响动,星魂闻声望去,一个酒鬼步履蹒跚,将最后几滴酒灌入嘴里,随手便将酒壶扔出老远。最烦这种人。星魂暗自想道,之后便命令少女:“要不你就用那个人让我一看究竟可好?”
少女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酒鬼,笑着点头:“好。”眼中闪过一丝阴险。
少女抱着琴起身,星魂让出一条道路,少女脚尖蹬地两步,在空中完成一个空翻,稳稳落到了酒鬼面前。不给酒鬼惊讶的机会,少女指间已出现一颗红色药丸,“啪”地打入酒鬼口中,紧接着袖口移出三根早已藏入的金针,用指力深深插入酒鬼脖颈上的穴位,深得连针尾都看不见了。酒鬼眼神一涣,仰面倒地,不省人事。少女淡淡笑着,褪去了眼底的毒辣,像刚才一般盘腿而坐,弹她的琴。音初起时酒鬼并无反应,但当进入副曲,酒鬼的身体一阵痉挛,如诈尸般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着,果真成为傀儡,直走到街道尽头。琴声停,他也就再度摔倒在地,只有一丝人气在身体里乱窜,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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