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长你是说江流会的舵把子秦龙王到上海来了，”渡边安勍和宫城冶勇同时大吃一惊。
江流会这支潜在深海的力量，一直就很坚决对拒绝和帝国合作。为此帝国暗地里派了不少人，不惜一切却依旧接近不了这个神秘的秦龙王，甚至连他的样子都说不清。
“据可靠消息戴笠和中2共也想拉拢此人，可惜此人如同泥鳅，滑不溜手让这两方无机可乘。”雄井三彦合上手里的卷宗。“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抢先，毕竟那个家伙控制着长江上大部分的商船，这关系这帝国的利益。”
“课长放心我已经有准备了。”渡边安勍也合上了手上的卷宗，小山樱子还是留下了些好东西。“江流会从明朝末年从小小义字堂口能发展到今天的袍哥龙头，绝不是靠得江湖义气。”
渡边安勍冷冷地笑着，“中国人喜好中庸之道，善于明哲保身，你看这十里洋场，浩浩上海滩，真的敢站起来说抗日能有几个，相信不出十年上海将会就是帝国的骄傲。”
“我看未必，武力镇压下的短暂屈服，并不是我们想得到的……天皇陛下需要的是真的统治，而不是地域的侵略。”宫城冶勇的意见刚刚相反，“中国未必如我们想象的软弱，这段时间从前线传来的消息并不乐观，三月亡华成了空谈并不是偶然。”
“冶勇君，你似乎有些胆怯。”
“安勍君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何来胆怯之说。”
“冶勇君自来是温室的花朵，这才小小的挫败就觉得看到失败的苗头，真是宫城家的耻辱。”
“安勍君是小说看多了吧。以为凭着一厢情愿就能打偏天下，你还是醒醒吧，不要被那些错误的武士精神洗脑了。”
“你们都给我住口，”雄井三彦气得直拍桌子。
这两个一个是内阁内阁的侄子，一个是陆军大将的小舅子。
两个素来不和，偏偏还都是自己的部下，“冶勇君，你的人配合安勍君，务必抢在敌人的前面。”
“是！”虽然有些不服气，宫城冶勇还是回答的很干脆。
出了办公室，渡边安勍在特高课大厅叫住宫城冶勇。“请多多指教！”
“不敢！我会尽量配合安勍君的。”宫城冶勇扭过头不想看渡边安勍的一脸得意。
“那我就代高桥小姐谢谢冶勇君了。”渡边安勍松开风纪扣，“劳烦冶勇君去浦东码头接一个人，现在就去。”
“接人！”宫城冶勇带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虚拍着“渡边少佐开玩笑吧！这会可下着大雨，渡船根本靠不了岸。”
“不，这位客人可不是坐着渡船来的，这位客人可是宫城中佐的故人，我想起三月的樱花下长岩岛医院里……”
“渡边安勍你……”当年自己车祸就是在长岩岛医院做得手术，那也是杨青璃的第一个手术，渡边安勍口里的故人应该就是杨青璃。如今她已经自闭，完全不能保护自己……宫城冶勇不敢深想。
“宫城中佐，这位青璃小姐可是龙王的使者，请你务必带她回来。”渡边安勍冲着宫城冶勇的背影冷笑道。宫城冶勇！你还是太嫩了，作为帝国军人你居然还在为个人恩情纠结。
阿初憔悴了很多，雅淑刚刚醒过来还很虚弱，而且受了惊吓，情绪很不稳定，一步也不肯让阿初离开身边。
阿初安慰了许久，她渐渐才肯入睡。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阿四他们还没有消息回来，还有陆良晨的死。
想起陆良晨死不瞑目的双眼，阿初的心就一阵阵的痛，这些日子与他们相处，心里早就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好好的一场婚礼如今却弄成这样，还有杨青璃她现在在哪？是死是活？那些掳走她的人到底想干什么？还有阿次还能不能接受关于她的再一次噩耗，阿初不敢深想。
“铃—铃—铃”电话铃声打断他的沉思。
“老板！”刘阿四的声音失去往日的镇定，“普庆货仓……死了人了。”刘阿四是跟着黄三元的手下来到普庆货仓，，远远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一进货仓就看见四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鲜血留整个货仓到处都是血迹，刘阿四不是没有杀过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杀人方式，整个现场用修罗地狱形容一点豪不过分。
“是不是小鱼？”按理说对方费这么大劲把人抢走，人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没有看见杨小姐，不过我们发现了衣服的碎片，应该是杨小姐的。”
“可恶！”阿初闻言气得直拍桌子，他已经不是才回来的那个留洋归来，天真善良的荣初，他明白那些碎片意味着什么。“立刻去找，我不想在外面听到任何闲言碎语。”
阿初的声音吵醒了正在沉睡的雅淑。“阿初。怎么呢？”
“没事！”阿初冲她摆了摆手。“老板！我知道了！”刘阿四那边挂了电话。
“是不是小鱼有消息了！”雅淑看着阿初满是担忧。
“没事，阿四还没有找到她！”阿初不想让她担心，“对方应该不会伤害她，你放心吧！”虽然杨青璃并不喜欢雅淑，雅淑却很喜欢她，拿她当妹妹一样，昨天不是她非要小鱼陪着她，也不会遭这无妄之灾，但是若不是小鱼跟着雅淑，只怕受伤的会是阿次。
“阿初，你先别告诉阿次……”
“我知道!”阿初收敛了担忧，柔声劝慰道，“你也别担心了。”事情总会水落石出，只希望真的不会太晚。

阿初很早就开始关注江流会了，这个掌握着长江商运的江流会，尤其这几年江流会大刀阔斧的改革和新旧交替的平稳过度让阿初深深佩服这个领导人的魄力，在他心中这个秦龙王一定精明强悍霸主似人物。眼前的男子至多二十八九岁，一身剪裁得体的骑装，脚下是软鹿皮的马靴，剑眉星目神态温和倒像杂志上那些明星时尚的让人意外。
“杨先生不好意思，我今日不适，刚才怠慢了你，不好意思！”三哥语气谦恭地侧身将阿初让进舱房。
“哪里，是杨某打搅才是。”阿初和他一起进去，舱房虽然小，却是应有尽有。
“好琴！”阿初自幼长在荣家，对古乐器虽不修习，却很识货，桌子上放着的赫然是无疑把好琴，单材质就看得出是上好的老梧桐木.
“杨先生好眼力，这把琴是我祖上流传下来的，到我手里已经过了十几个人手，只可惜我天资有限……”
“秦先生谦虚了！”姐姐以前喜欢古琴，阿初也曾跟着她听过，这三哥的琴技固然不是高手，但是也绝非一般琴师可比。
“在下秦勉，杨先生叫我秦勉或者随小鱼叫我三哥……”
“咚”物体落到地上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打断了他的话。
“这死丫头终于醒了！”秦勉大喜，带着阿初绕过屏风。
屏风后面有张窄小的床，床上坐着一脸茫然的杨青璃，她抱膝紧紧靠着床头，床下是被她扔下的枕头。
“小鱼。”对秦勉的呼喊，杨青璃毫无反应。
“小鱼，你看着我！”秦勉扳过杨青璃的双肩，让她面对着自己。杨青璃却使劲地挣扎着躲避着，陌生的环境显然让她很不适应，她完全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人。
“小鱼！小鱼！……”秦勉努力克制着自己快要爆发的愤怒，柔声喊着杨青璃。
“秦先生快放开！”阿初还没有喊出口，杨青璃已经紧紧咬住秦勉的手腕。
“小鱼！”秦勉看着杨青璃恐惧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眼神，记忆中她从来不曾在人前示弱。就是跟着自己闯了无数的祸，被罚跪挨打也不曾有这样的眼神。“
别怕，猫儿不在了，还有我！”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流进杨青璃的嘴里，异样的味道让杨青璃立刻松开了嘴，愣愣地看着他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不知道眼前的人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她只是觉得眼睛润润的，心里好难受。
“别哭！不疼的！”秦勉伸手擦拭着她的眼泪，“没有以前帮你采药摔下去疼。”
杨青璃看着他背后的阿初时很高兴。在她心中有他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她冲阿初甜甜地笑着。
“看来小鱼很信任你。”秦勉也看到杨青璃对阿初的笑容。
顺着小鱼的目光，顺着小鱼的目光，秦勉看到了阿初略显担忧的眼神，
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着小鱼澄澈中有些许安慰的笑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鱼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而后他勾起了嘴角冲阿初浅笑，昏暗的灯光为秦勉棱角清晰的刚毅面部线条勾勒了一条金边，循着嘴角勾起的弧度一路而上，竟然让这样的刚毅中有了明媚柔和的味道，这让阿初有一瞬间的晃神。
“该死。”阿初咽了一口唾沫，说道“秦先生，令妹的情况，您不能这样刺激。要温和一些。”
“谢谢杨先生。”秦勉微微一点头，“我想跟你谈谈小鱼的事。”
“这个——”阿初皱了皱眉头，隐隐觉得有什么事不太妥当。
“杨先生，您是小鱼的医生。”显然，秦勉并没有给阿初太多的机会表达自己观点。
“那好，”阿初微微一顿，继而颔首。“如此，劳烦秦先生了。”
“杨先生请坐。”秦勉的右手画出优美的弧度，微微眯起的双眼回到了似乎是很久以前
“当年我姑姑秦素是长江一带远近有名的美女，加上又是江流会的大小姐，求亲的人自然举不胜举，可是我姑姑一个也看不上，也不知怎么回事？
她去了趟巴州就要看上了平梁寨的我姑爹杨天葆，其实我姑爹也不是不好，只是算不上门当户对，他只是个小小的大夫，最重要的是离家太远了，往来很不方便。
我爷爷中年得女，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开始死活不肯，后来架不住我姑姑要死要活，只好同意。”秦勉说起往事，眉头几乎打结。

“我听老辈人说，我那姑爹上巫峡几乎九死一生，杨先生估计没有上过巫峡神女峰，山高路险，远没有她的名字那样惬意。
我那几个爹爹私下背着我爷爷处处使绊不算，还给我爷爷出主意，把我姑姑出嫁的地方该在了神女峰。
后来虽然我姑爹按时到达娶走了我姑姑，但是我姑爹却再也没有到过重庆，甚至连我姑姑也很少回娘家。
原本至亲，却弄得像仇人一般。”茉莉花茶散发着浓浓的香气，秦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沿，杨青璃乖巧地坐在一边，玩弄着秦勉刚给她的玉坠子，夕阳隔着竹席洒了进来，淡淡的烟雾，让小小的舱房多了几分暖色。
“我那二爹是个牛脾气，为此上了趟平梁寨和我姑爹打了一架，平梁寨虽然也是袍哥人家，但是总不是江流会的对手，为了不让事情闹大……”
听到这里阿初也能想象杨天葆只怕更不愿认这门亲了。
“你想得不错，我姑姑说要是几位爹爹再闹，她就断发出家，谁也不认了。
后来我爷爷七十岁大寿，那会我爷爷就已经把位子让给我爹了。
我爹娘亲自上门去请，我姑爹才来的。那时青远表哥已经在上学堂了，那是我爷爷婆婆第一次见外孙。
哎，到底是血浓于水，因为青远表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
每年热天姑姑就会带着表哥回来消暑，有时姑爹也会跟着来，
我听我爹说那段时间也算其乐融融。”秦勉站了起来，在屋里踱着步，眉头紧皱下面的话看样子并不愉快。
“后来我表哥都十五岁了，我姑姑没有再生养。我姑爹家是三代单传，
他家里便私底下张罗着给他娶妾。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我二妈耳朵里了，她便鼓动我姑姑再生一胎，说只要再生个儿子，杨家那些人就没话说了。
果然没多久我姑妈就怀上了，为此我们家杨家都高兴得不得了，我爷爷一直很遗憾没有看到表哥的小时候，但是又担心姑姑年纪太大会有危险。
我还记得那年大人们说要生孩子的家里有煞气重的小孩子镇着会母子平安，于是我和五弟就被接到姑姑家里去了。
那时正在化雪，上路泥泞，滑不留足，大家走得分外艰辛，不巧五弟又不小心摔断了腿耽误了时间。于是原本十几天的路，我们足足走了二十多天，
等我们赶到杨家，猫儿刚刚落地……”秦勉侧过头正看到杨青璃拿着玉坠子对着灯光孩子气的照着玩，
“里面的人忙成一团就连跟我一起来的两个女佣人也去帮忙去了。五弟一直喊疼，又要烤火，我只好陪着他去客房，我还想着等他睡着我也去看看……”秦勉长长地叹了口气。“那知道我却比他还先睡着，等我醒来…姑姑难产死了…五弟他，也死了。”
事隔多年秦勉想起还是很难受，那个总在自己身后软软叫着自己三哥的小五，就那样不明不白地不见了。
“我们在姑爹的柴房后面，找到饿得嗷嗷大哭的小鱼和已经冻死了的五弟，五弟用狐裘紧紧地捂着小鱼，而他自己却穿着单衣。那么冷的天，他的腿还没有好，我至今也想不透他是怎么把小鱼抱走的，要不是小鱼哭我们是怎么也找不到他们。
大人说小鱼生下来就不行了，是五弟的死换了她的命。
五弟的死再次切断了我们和杨家的关系。我爹娘对五弟的死耿耿于怀，而我姑爹却觉得不是我二妈的挑唆，姑姑根本不会死，接着姑爹另娶，我们就更不想知道杨家的事了。”
夕阳在海平面上欲沉又浮，原本就不耀眼的太阳看起来更是昏暗，连着整个舱房都是昏暗到压抑。
“等我们再次想到杨家是接到表哥参军的消息，其实那会表哥已经是排长了。我们秦家子弟不得入仕，当兵。为此我爷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说要把猫儿和小鱼接到秦家来。可是……”秦勉站到杨青璃身边，低头看着她“我们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居然不知还有舅舅，也不知道秦家。”
“你姑爹他……”阿初也大吃了一惊，虽然能料到杨天葆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真的听到还是觉得不能理解。亲情岂能这样武断的掐断。

舱房一片静默，除了杨青璃手里的玉坠子发出轻微的声响，余下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十六尊拿出一支烟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放进去。
“三哥，杨先生，你们聊我出去看看。”也不等秦勉说话径直出去了。
“小鱼长得很像姑姑，简直一模一样。”秦勉看着远处的海平面，甚至更远的地方。
“我们本来一心想把她接回家去，可是小鱼已经在巴州莫庸莫先生手下学医，莫先生是我爹至交故友，但是小鱼毕竟已入师门，我们贸然带走于理不合，加上杨家的极力反对。
我爹只好放弃要接他们到巫峡的决定。在平梁寨几位当家的斡旋下，我姑爹同意我们随时去见小鱼他们，也可以带他们回巫峡。”
秦勉的眉头并没有随着他的话而舒展，“我家的人都很喜欢猫儿和小鱼，猫儿随性，小鱼调皮，偶尔表哥也会来，我们几个半大的孩子还在私底下说要让小鱼也嫁到我们这边来，这样就不用两地奔波。
我们几个孩子的话，不知道怎么传到我爹他们耳朵里，我爹还真的去找姑爹商量这件事，没想到我姑爹一口就回绝了。
我爹脸都气青却也无可奈何，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小鱼那会还小，我们想着这结婚嫁娶之事，等几年也行，后来东北的齐爷说想船运合流。”
东北齐家也是赫赫有名的，虽然不及江流会枝繁叶茂，却也不能小视。“这东北一去就是两年，合流到最后还是没能谈成。
我和我爹赶回巫峡的路上听说平梁寨的大小姐要和锦江的何家结亲。”秦勉坐回座位，替阿初到了杯茶。“杨先生听过文成公主的故事吗？”那个用和亲换来西藏和平的公主，跟杨青璃有关系吗？
阿初侧过头看见杨青璃有些倦了，但是又不肯离自己太远，固执地用手支着下巴，眼皮已经在打架了。
公主？阿初想起在春和医院第一次见到的秦璃，还真有几分象公主，高傲、不讲道理。
“平梁寨是才兴起的袍哥，历时也不过百年，专靠贩卖私盐和烟草起家，倒也算小有名气，虽不是大富大贵，却是衣食无忧。”私盐和烟草都是暴利，想来那杨家只怕也不仅仅是殷实人家怎么简单。
“人心不足自古有之，平梁寨那帮老家伙不知怎么就想起开金矿，川东北地大物博，特别是广元一带盛产沙金。
但是金矿历来都是有主之物，年年为了开矿挣得死伤无数，有时血流成河都是常态。”
阿初已经不是当初的阿初，这一年来他经历了太多，流血已经不是件很恐怖的事情，但是听到秦勉淡淡地说着这些话，他的心还是感到阵阵寒凉。
“当时川东北的矿山开发刘湘交给他的姨太太的兄弟何成来管。”秦勉的手紧紧捏着茶杯，眼里的怒火一闪即逝，如同黑夜的烟火瞬间归于平静。
“平梁寨的大小姐结亲的就是这个何成。我觉得不对，这平梁寨几个当家的适龄女儿都嫁了，剩下的都是些还没有断奶的小丫头，这无缘无故钻出来的大小姐肯定有问题？
我让十六帮我跑了一趟。”秦勉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十六带回的消息让我大吃一惊，
所谓平梁寨的大小姐居然是小鱼。而跟小鱼结婚的何成的那个儿子，其实就是傻子。
平梁寨那些老混账为了让我姑爹同意这门婚事，就说每年平梁寨的分红加上小鱼一份。”
“按理杨小姐的父亲不应该答应才对。”秦勉对杨天葆讲得不多，阿初还是能看出这人骨子里的傲气和固执。
“是呀！要是不答应多好！”秦勉低下头，避开杨青璃纯净的眼光。

第二十三章 一别十载无余音
“阿初，你想过没有要是文成公主不去和亲会怎么样？”夕阳将红色映满半壁江天，远处有渔船摇揖而归，四周一片静寂，除了水声。
发自心扉的倾诉之后，秦勉便改口叫阿初了，这无疑是认了他这个朋友。
这个问题自然不是第一次被人问过，以前也曾经和少爷讨论过，少爷是很赞成，总说让女人担着家国的安危，看似委屈了她，却也是将硝烟化成了炊烟。阿初却并不同意，倒不是什么民族大义，文成公主所谓的幸福根本就是虚假的，并不是传说中那样琴瑟和鸣。
“我将十六带回来的消息立刻告诉了我爹。”秦勉并没有等阿初的回答。“我以为我爹一定会出面阻止这件事，没想到他却坚决不肯，还不准我插手此事。我和他大闹了一场。”
秦勉低头苦笑，“我被他给软禁起来了，等我好不容易跑了出来，才知道婚还是没有结成，婚期的前三天，猫儿带着小鱼跑了，平梁寨的人没有追上。
我们猜测他们一定是跑到在成都当营长的表哥，等我们赶到成都却只看见猫儿，没有看到小鱼。猫儿说小鱼在路上和他走散了，
我爹当时气得狠狠揍了猫儿一顿。
阿初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小鱼，
我心里清楚小鱼是表哥的心头肉，肯定没有丢，但是要表哥交人出来也是不可能的事。
我爹要带着猫儿到何家去赔罪，表哥坚决不同意‘我是家中长子，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那夜火把把何家照得灯火通明，成都地界上说得上话的人物都来了。
表哥穿着一身军装独自就来了，连枪都没带。”秦勉接过阿初递来的茶，神色有些暗淡。“在座的大多是我爹的知交故友，那何成也爽快当下就说不再追究。就在大家以为事情已经了了。自贡警齤察厅却爆出抓到贩卖私盐的团伙……”
“你们太低估何成了！”象何成这种小人，阿初不相信他会这么爽快就罢休。“再之后我们的船上发现军齤火，船上的人和警齤察交火，死伤无数。
其中十六的爹也在其中……然后开始大肆彻查各处矿井在……”秦勉的手紧紧捏成拳头，指节咯咯作响“表哥因为完成任务不利，连降数级。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何成在报复，
于是所有人都把这笔账算到了小鱼的头上，算到杨家的身上……”
杨青璃开始不安静了，她在舱房里四处走动，似乎在找什么。但是眼睛却一直盯着阿初，生怕他会消失不见似得。
“我想她在找俞小江。”自从见到俞小江，杨青璃总是尽可能地黏在她的身边。白天还好晚上一定要见到她才肯睡觉。
“俞小江！”秦勉想了下点了点头“你弟媳。”
“是的！”弟媳这个称呼对阿初来说还是有些别扭，俞小江和阿次的结合因素太多了，但是爱情似乎还算不上吧！
“我知道她，她长得很像我表哥的妻子萍姐，那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当得起‘长嫂如母’这几个字。”

看来杨青璃对外界的门并没有关死，这或许是治疗她的一个不错的方向，阿初再次感到作为医生的责任心，让自己瞬间高兴了起来。
“这或许能让她再次清醒起来。”
“阿初你说清醒？”秦勉大概知道杨青璃病得不轻，具体却不知道。
“是这样的……”阿初简单讲了下杨青璃的病情。
“其实小鱼她本是并没有病，病在心里，只要她能从自闭中走出来，就好了。”阿初尽可能地说得简单些。
“如此要多多麻烦你了！”秦勉叹了口气“阿初，我姑姑如今身后就这么一个女儿，按理说我该接她回家，
可是当年那么一闹，我姑爹第一时间站出来和小鱼脱离父女关系，表哥被逼着离开了部队，那一年我表哥当着众人的面说他全家和小鱼永不入川……”
永不入川，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杨青远会立下如此重誓？
“小鱼，你回不去了知道吗？”秦勉蹲在杨青璃面前，仰着脖子看着她，看着她纯净的眼睛里一片茫然。杨青璃冲他笑着，手里的玉坠子被她紧紧地捏在手里。
“小鱼，小鱼！”秦勉来之前想过见一面，将她安顿好，然后就回去。
可是如今见了舍不得了，正因为知道对她来说，那个家再不好，她依旧是不肯放手的。那个已经放弃她的家，早就刻在她的骨血里。父亲临了的时候也是千万嘱咐过不准小鱼回川。杨青璃伸手抚着他的眉心，莫明地看着他眼里的忧伤，她奇怪地看着同样一脸沉重的阿初。

我先声明，偶是个懒人，再仔细翻看了大家的留言之后，发现其实都差不多，我就不一一回复了。
文章写到这里发现自己很话唠，还在写出的人物大家都还认可，对于三哥的描写是看到一个地方志里有过记载，但是没有我写的夸张而已，被我拿来借用了。不过这个人物才出来我也不给多说无益。
对于雅淑我还是认为我并没有偏离人物，只不过将她的另一面夸大了而已：
首先在剧中我很不喜欢她对次次的那种理所应当，我知道她不爱次次，但是当次次冒着危险从银行下面的密室救到她是，我忘不了她那双不满的大眼睛。
还有就是和初初在坟前夜话时她的坦然，以及发现真相后的表现让我觉得很牵强。
总之我承认她有小爱，但是我绝不相信她有大爱。
再转头来说书里，
对于书里和雅淑就是个原先就是贪慕虚荣又幻想爱情的小女人，
大家可能还接的她诬陷初初偷东西，惹得荣升大怒继而断了与她相处的念头。然后跟着初初，初初给了她安定而富裕的生活，同时给了她爱情，但是那时初初并不爱她，最起码不是最爱她的，后来是她的对爱的坚定感动了初初，继而初初才开始将她彻底接纳，这里面没有次次什么事！但是不难看出要她在初初次次中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初初。
书里的和雅淑是真实的，剧里的和雅淑更虚伪，
我不否认她还有好得一面，但是在那个硝烟弥漫的时代，她的那点点好，和纯净的爱是抵抗不了战火的侵蚀，而崩塌溃败的。
以上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写和雅淑的依据，
借用一个朋友的话，她就是武功堪比东方不败，但是她骨子里还是小女人。

“不好！”阿次远远地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只是一种特殊的大头鞋，鞋底全是牛筋，踏在地上咚咚作响。
全上海穿这种鞋子的是日本宪兵队。
日本人怎么会这么快来？江流会宴请宾客的事就是金龙帮都不知道日本人是怎么知道的？
阿次来不及细想，庭院的门已经被用力推开。
“肃静，我怀疑你们在这里非法集会！”为首的居然是渡边安勍，这小子的手伸得还真长。“他是谁？”十六尊喝完酒淡淡地问道。
“十六哥，这是日本驻上海宪兵队的渡边队长。”
“那就是日本鬼子嘛，我还没有见过，跟我们看起来差不多嘛！”十六尊的四川话怪腔怪调的，让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是！”渡边安勍也不生气，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
“我么？私は中国人で、私の名前は乌雅尊（我是中国人，我叫乌雅尊）。”十六尊流利的日语让阿次大吃一惊，而渡边安勍显然也没有料到。
“少佐阁下は何かありますか。これは私个人のパーティーに、まさかあなた达の今禁止は酒を饮みましたか（少佐阁下有什么事吗？这是我私人的聚会，难道你们现在要禁止喝酒了吗？）”十六尊看着渡边安勍的军服，语气里满是轻视。
“乌雅先生你说你是中国人？”十六尊的样子给谁看都不会觉得他是中国人，除了一双乌黑眼睛，基本上看不出他跟中国人有什么关系。
“乌雅先生，请你……。”渡边安勍的话还没有说完，
十六尊一个俯身贴近他的耳朵。“あなたの别の1群の人はインド人を探すでしょう、少佐阁下、あなたに忠告を、あなたは今から行っても间に合い彼らの命を助けに行ったら遅くなって、すみませんお悔やみ申し上げます！（你的另一帮人应该是去找三哥了吧，少佐阁下，给你个忠告，你现在去还赶得及救他们一命，要是去晚了，对不起节哀顺变！）”十六尊的话冷冷的象海水，带着浓浓的腥味，让渡边安勍立刻变了色。
“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十六尊把玩着桌子上的酒杯，目光望着远处。
“嘭！”巨大的火花从江面升起，照红了半壁天空，正是渡边安勍另一分队人去的方向。
“少佐阁下，你还是信吧！”十六尊话还没有说完，渡边安勍已经带着人离开。
“乌雅先生，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十六尊没有说话，只做了个慢走不送的手势，便转身跟其他人说话去了。
渡边安勍一离开十六尊就道了告辞走了。
阿次也不敢迟疑，悄悄得跟着出来了。
他走得很急，看样子应该有什么要紧的事。
阿次不敢跟得太近，好在他那一身鲜红隔着多远都能看见，也不至于跟丢。
就这样不疾不徐地跟了四五条街，
阿次便远远地看见他站在一个报亭前拿着报纸仔细看着不再走动。
大约等了五分钟，阿次发觉不对劲，那个人与十六尊很像，但绝对不是他。

偶日盼夜盼总算盼到过年了，偶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玩儿，不用担心迟到，也不用算计年终奖了（因为要响应xx的话，要艰苦朴素，所以木有年终奖了！）我不小心看了下我文档建立的日期，惊奇地发现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我居然能从很久很久以前写到现在，真是非常感谢各位的支持。其实没有大家，某霏估计坑掉八百年了。希望我能写到结局，。
在此霏霏，祝大家一对金蛇到府前，二蛇戏珠来拜年。
三阳开泰瑞雪漫，四邻和谐俱欢颜。
五谷丰登收获多，六福临门喜连连。
七星高照送吉祥，八方来贺发大财！
总之来年一切都好，事事顺利，时时开心！

昏暗的灯黄不停地在眼前摇晃。
阿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阿初时，他本能地牵出些笑意。
阿初冲他笑了笑，示意他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阿次想问阿初怎么会在这？这里是哪里？十六尊人呢？
但是喉咙一阵腥甜，干得似乎要着火。
阿初递过来的药水他几乎一口就喝得干干净净，药一入喉，阿次就感觉身体更加疲惫，双眼愈加沉重，心底的疑问一个都还没有说，头一沉就再度陷入睡眠。
“阿四！”阿初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这些日子自己如同进入黑洞的狐狸，
饶是聪明绝伦，也不能阻止这个小混蛋拼命折腾。
他就不能好好的呆着？还是不能好好跟自己商量，准又是该死的任务！
阿初在心底咬牙切齿对自己说：“杨慕初，你认命吧！这小混蛋就是上天派来折腾你的。”阿初不敢想要是阿次的对手不是十六尊而是江流会的其他人，那会是这样的后果。“你立马派人带二先生回家，顺便带几个弟兄把好好保护二夫人他们。”
俞小江我把阿次交给你，不代表我会让你你们任意妄为。“三泉山的老宅你也派人去打扫一下。”

“十六哥，今天实在不好意思！”十六尊和秦勉似乎正在商量什么事情，看到阿初立刻终止话题。
“阿初，令弟怎么样了？”十六尊知道自己刚才的出手有多重，
“对不起！我……”想起小鱼刚才看到昏迷不醒的杨慕次，急得绕着床转了好几圈，
十六尊就有些庆幸她此刻的神智不清，否则自己今天不死也要脱层皮。
“十六哥无需道歉，这件事是舍弟做得不对，等明天我会让他给你个交待的。”阿初摇了摇头，“这小混蛋没有一天消停，这件事……”
“阿初，我看你弟弟的身手不错可惜后劲不足，他身上的伤应该还没有好，要注意好好调养才对。”十六尊这些年倒是养伤养出心得了，“要不后患无穷，可惜小鱼现在开不了方子，她治伤倒是一把好手。”
“这里是些药材！”十六尊将桌子上的盒子推到阿初面前。“估计对令弟的伤势有用。”“这怎么好意思！明明是阿次不对在先。”江流会历来在刀口上讨生活，他们的药自然是好药。但是……
“阿初，十六给我说了和令弟交手的经过，练武与下棋一样，武德即人品，令弟是个人物，这些年我已经很少听到十六开口夸人。”秦勉站了起来
“你们兄弟都是人物，真是相逢恨晚，要是早几年我少不得要打扰几日。好好叙叙。”秦勉曾经跟阿初说要配合他给杨青璃治病，还说要在上海盘桓几日。
“三哥要是不嫌弃我阿初，我定当奉陪。”阿初心底对这个江流会的舵把子有几分佩服，
身在高位的江湖老大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象他这样和风细雨，平易近人丝毫不摆架子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杜月笙，黄金荣之流出入都是人马如云，子和弹上膛，如临大敌。
而他，自己见他已经是第二次，身边有时连十六尊都不曾在，
更不要说那些所谓的保镖。
阿初是真心想结识这位江湖朋友。
“阿初，君子坦荡荡！”秦勉笑了起来，
沿途关于这位上海滩复仇王子的资料雪花似的飞到自己案头。自己却从来没有相信过。表哥也说过，人的眼睛是做不得假的。
杨慕初有双温良的眼睛，这样的人自然不是媒体口诛笔伐的那种人。
“只不过家中有事，我和十六要即刻赶回重庆。”秦勉神色如常，阿初也没看出端倪，也不好多问。
“我送三哥一程。”刚才三哥伤了宪兵队的人，要离开只怕并不容易，自己在上海总是有些人面，说不定能说上些话。
“阿初，我要走的路你不方便送！”刚才那一声，无疑是招惹了麻烦，自己自然是不怕那些宵小，但是无谓连累别人。
“三哥，你保重！”阿初知道多说无益。
“阿初，有机会到重庆来玩吧！”秦勉说着拍了拍阿初的肩，转身跟着十六尊跳上另一条船，
阿初探出头去还看见十六尊回头冲自己挥着手，暗夜之中波涛之上他那一抹红色，鲜艳的耀眼。
“小江，你怎么在这里？”阿次看着眼前的俞小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来的。
“你醒了！”俞小江想着要不要告诉他，这屋里上上下下阿初安排了不下十五个人，看样子，他是被惹火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怎么记得见到过阿初。”阿次揉着有些发昏的脑袋，记得自己刚才应该是在船上，而且为什么阿初也会在船上？好像这次任务失败了。
“小混蛋，连大哥都不叫了！”阿初黑着脸在刘阿四的陪同下进来了，面沉如墨，眼里冒着火狠狠地瞪着他，大有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架势。
看得阿次一阵心虚，连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说话。

第二十五章 漫天风雪渡归人
俞小江被刘阿四很客气地请到隔壁。
房间里只剩下阿初阿次两兄弟，整个房间里落针可闻，两人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阿次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似乎看到阿初最多的表情就是生气，看来自己这个弟弟还真是不让他省心。
“大哥，”阿次心底存着侥幸，希望江流会这件事阿初是置身事外的，“没想到乌雅尊的身手比我好太多。我以前听杜旅宁说还不相信……”
“哼！”阿初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他。
“我就是好奇而已。”阿次觉得有点编不下去，阿初眼睛里的笑意带着莫名的意味，
仿佛自己在做着最拙劣的表演，而他亦不屑做观众。
“大哥，你怎么不去陪雅淑。”
“怎么不继续编了？编不下去是不是？”阿初怒极反笑，看着阿次略微苍白的脸颊，一股无名火起。
“杨慕次，你老师来访，我还没有好好款待怎么就走了？你想试身手，要不要我帮你找些人来陪陪你过过招？”
“大哥，老师只是来恭喜我和小江的！”阿次没有想到杜旅宁的到来并没有瞒过阿初。
“我这段时间不是太闲了吗？”
“杨慕次，我不是三岁小孩，你还想糊弄我！”阿次的一味信口雌黄，让阿初彻底冒火了。“要是不是十六手下留情，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跟我信口雌黄。”
想起自己飞奔着跑去看到他昏迷不醒地躺在那里，气息微弱，心差点就停掉了。“杨慕次，你做事之前有没有想过跟我商量一下？”
“大哥，你认识十六尊？”阿次想起雅淑那天扔在自己面前的请柬。
“别转移话题！”阿初狠狠瞪了他一眼，“杨慕次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说清楚。”
阿次或许热血，但绝不冒然冲动，而且听十六尊的讲述，阿次倒像是在执行任务。
“我无话可说！”阿次的嘴倒底严成什么样，阿初并不想尝试。反正有些话不一定要非他说不可。
“杨慕次，这可是你自找的！”阿初站了起来，气得咬牙切齿。
“从今天起，你就给我呆在家里好好给我休息，看来我这个上海站站长也该做点事情才对！”
“阿初……”一直以来，阿初的任命都没有被重视，这恰恰是自己和俞小江努力斡旋的结果，
进入军统对阿初来说并非好事。雅淑说得对，自己见惯了的生活不适合他。
没有走过黑路的人是不知道光明的可贵，而阿初应该一直烛光秉照，永远被人尊敬。
“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事情，这是我的任务，与你无关！”阿次一字一句地说着，直直看着阿初的眼睛，眼里是他特有的倔强和骄傲。
“小混蛋，晚了！”阿初俯下身子对上他的眼睛。
“这辈子我管定你了，除非我死！你要记住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就得好好给我活着。”阿初的话里还夹杂着怒火，但眼睛里却是浓得化不开的关爱。
“杨慕初，你是你，我是我。”阿次起身要离开，才发现自己全身的骨头象被研碎了似的，疼得钻心，一双腿居然一点力气都没有，才刚站起来就重重摔在地上。
“我忘了告诉你，你的腿伤复发了，要想继续活蹦乱跳最好卧床休息几天。”自己未到之前，三哥和十六尊已经找了医生，和自己做了个会诊，一直认为他的伤要七分养三分治，否则后患无穷！
阿初扶着气愤不已的他躺回床上，笑容里透着说不出的阴寒：“杨慕次，我发誓，你的伤要是再复发我绝对会直接打断你的腿，养你一辈子！”
“大哥！”阿次拉住阿初，语气软了下来“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你想干嘛？”阿初不认为他只是想道歉而已。
“大哥，我说！”杜旅宁买的早上十点的火车票，只要过了十点，阿初就不可能找得到他。“我只是受命接近江流会……”阿次刻意隐瞒了老蒋要拉拢江流会的决定，还有军统已经在制定针对江流会的潜伏计划。
“说完了！”看不出阿初自己多少，还是压根不信？
阿次捂着胸口轻轻观察着他的表情。
阿次有种直觉阿初不会同意那个潜伏计划的！杜旅宁单独给了自己一个，
就连小江都不知道，他让自己想尽千方百计拖住秦龙王和十六尊。

“说完了！”
“我一个字也不信！”因为是双胞胎，彼此的默契让阿初知道阿次对自己撒谎了，
他那直视的眼神里并有心虚的成分，语句也很真诚，
没有受过训练谁能把假话说得如此逼真。
杨慕次你倒底有没有当我是你的亲人，你的大哥！
“杨慕次，你下次骗人请麻烦专业些。”阿初站了起来，看着他苍白的脸，
觉得自己真的很残忍，为什么不假装相信他的话，他不肯说也是怕自己担心，
可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瞎撞难道不是更担心。
阿次紧紧地看着阿初，看他站起来，优雅地理着衣服，脸上的怒气还未曾散去，目光坚定。阿次觉得自己正眼睁睁地看着阿初掉入深渊，却无能为力。
不是，应该正是自己在推波助澜，是自己让原本已经远离战场的阿初留在了战场的中心。
阿次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阻止，但是他又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
直到阿初关上门，消失在自己眼前阿次都没有再说话。
还是正月，霞飞路许多店面都关门落闩，有些萧条，不同于昔日的繁华。
但是古董店是万万不能关门的，本来身在乱世，古董行的生意已经一落千丈，要是再关门只怕温饱都成了问题。
艾阳将腊梅盆栽移到门口晒晒太阳，一抬头就看见阿初闷闷不乐地走了进来。
“怎么呢？”艾阳将一枚鸡血石印章递给他，“我听说荣公馆住人了。”
前些日子阿初托艾阳帮着找枚鸡血石，这东西荣升喜欢，阿初是给荣升找的。
“大哥回来了！”对着外人，阿初这声大哥喊得倒是干脆。
“安娜，我想见戴老板！”
“啪！”艾阳手中的喜字罐立刻碎了一地，“阿初你说胡话呢！没发烧吧！”
艾阳理也没理地上的碎片，冰冷的手按住阿初的额头。
见戴笠在艾阳心中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算得上噩梦。有可能的话，艾阳想永远不再见到那个人。
“安娜，我没发烧，我说的是真的，我要见他，我知道他偶尔会来上海，他会跟你联系是不是？”阿初坚毅的脸上目光如炬。
“阿初，你别闹了。”艾阳将他推出密室，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想办法找到你老公的尸体，你让我和戴老板见一面。”阿初看着她的眼睛，“我看得出来你很爱他！”
军统这样孤立自己应该是戴笠的主意。
自己有必要见见这位传说中的戴老板
艾阳愣愣地看着他，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地点头，
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前堂，再也没有看一眼离去是如释重负的阿初。
“雅淑，我想只有你能阻止阿初了，我不希望他越陷越深。”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人能阻止阿初，那这个人一定是雅淑。
“阿次，我的话未必能管用！”雅淑绞着手并不自信，在阿初心中阿次的分量太重了。
“雅淑，相信我！阿初会听你的！”要是阿初肯听我的，我们又何必吵了又吵。雅淑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只看见交握的双手发白的指节。
“雅淑，你说的对，阿初应该过另一种生活。”阿次知道这些日子雅淑过得并不开心，自己的事在她和阿初心里都落下了阴影。

阿次深切地体会到自己的身体所发生的变化，
往年这个时候，羊毛衫永远是压在衣柜最下面，未曾穿过。
现在已经除了羊毛衫还套了件厚毛衣，尚还觉得抵不住严寒，
这次腿伤的复发让他明白自己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杨慕次了，曾经那个身手矫健的杨副官再也回不来了！
阿次从来没有想过后退，没曾想过离开。自己就是组织放在这里的一个钉子，就是死也要烂死在自己的岗位上。
但是阿初不是，他不属于这里。
雪后晴阳并不温暖，反而更见寒意，
阿次拄着手杖，走得很认真，
司家乐远远地站在一边，
自从陆良晨死后，司家乐就代替了陆良晨的位置，
阿次交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查陆良晨的死。
“家乐，我不管你怎么查，我只要结果。”在陆良晨的灵前阿次地沉痛，让他觉得自己的责任重大。
他开始动用一切关系查，随着渐渐露出水面的资料。
他却越查越惊心，他甚至不敢再继续查下去。
“阿次，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俞小江端着茶和糕点走了过来。
“医生的建议你要适当的休息。”放下手中的东西，俞小江上前扶着他在桌子边坐下。
“家乐，你也坐下吧！”将毯子盖在阿次的腿上，又把炉火扒开让火烧得旺了些。“我做了些绿豆糕，你尝尝！”
俞小江喜欢做绿豆糕，心烦的时候更甚。
在学校时阿次和同学们就吃过不少绿豆糕。
以致很多同学看见绿豆糕就反胃，阿次却觉得还好，
其实俞小江的绿豆糕甜而不腻，算得上色香味俱全。
后来回家，吃着寡淡无味的饭菜，阿次反而会时常想起俞小江的绿豆糕。
“尝尝吧，这个是小江的绝活。”阿次递给司家乐一块。
“有事要说？”
“二先生,”司家乐看了眼怡然自得的俞小江欲言又止。
“小江不是外人，你说吧！”阿次把玩着手心的绿豆糕。
“二先生，我晨哥的事我现在还没有头绪……”司家乐口齿不清地说着这段时间的进展。“这么说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你们在聊什么？”雅淑浅笑着坐了过来。“这外面冷得不行，到屋里去坐吧！”
“夫人！”司家乐看到雅淑，一块绿豆糕噎在喉咙，脸涨得绯红。
阿次瞪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水杯递给他。“跟着阿晨学他胡闹可以，但是也要学会阿四的稳重！”
“是二先生！”司家乐心有余悸地白着脸连连点头。“今天账本要送过来，我先回去了！”“账本？”阿次想起金龙帮那本鬼画符的账，头都觉得大了一圈。
“我上回拿了几个账本，你照那个样子做！”
“我知道了！”司家乐说着话，人已经转身向外走。
“雅淑，下午要出去玩？”雅淑一身孔雀蓝旗袍，特意烫了个时髦的发型，把中西结合表现的恰到好处。
“嗯，小江约我下午去逛街，阿次你有意见没有？”雅淑亲密地挽着小江的手臂，笑得很灿烂。
“我可不敢有意见，这几日她就念叨着要去买新衣服，我没法去陪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你也会不好意思！”雅淑看着脸色微红的俞小江打趣道：“小江，我现在相信阿次是遇到克星了，以前我说话他从来不屑一顾，你的话我看他是没有不听的。”
“是吗？”俞小江淡淡地笑着，如山谷中绽放的雏菊，清新淡雅。“阿次？”
“啊！”阿次这下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尴尬半天才说道：“昨天大哥说百花商场有了新的舶来品，你们快去看看吧！要不晚了估计就没有了”
阿次注视着小江，心里知道她不会生气，但是却希望能在她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
可是俞小江还是俞小江，脸上带着微微的不满，眼里却是澄澈一片。
“小江卧室抽屉里有钱，你自己喜欢什么买就是。”
雅淑在俞小江背后看见阿次眼底的不悦，冲阿次做着鬼脸，笑得很是得意！
家里只剩下脾气古怪的二先生，下午也没有什么事，佣人们便躲在厨房里偷懒，
偌大的杨公馆显得空荡荡的，风从窗外穿进来，打在对面的窗帘上。窗帘便胡乱地摆动着，呜呜作响。
阿次坐在客厅一边看书，一边摆弄着坏掉的半导体收音机。
阳光跟着风射进来，染在他的身上，镀出了几分神圣的意味。
“阿次，你家真***大！”刘云普本来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目光一接触倒阿次身边的绿豆糕，瞬间觉得完全饱了。
“吃吧！”刘云普的身躯并不比别人大，但是胃口一向比别人大，阿次讲剩下几个绿豆糕都给了他。
“我不饿！”刘云普摆手，想起在学校时，自己可是没有少吃这绿豆糕，“我在这屋里里三圈外三圈犯了个遍，我说兄弟，你想找什么呀？”
这屋里多了什么少了什么，自己或许不知道，但是刘云普一定能找得出来。
“老刘，你什么也没有发现？”
“没有！”刘云普还是忍不住咬了口绿豆糕，眉头立刻皱在一块了：“阿次，俞小江不会准备给你吃一辈子绿豆糕吧？”
“能吃一辈子也不是坏事！”阿次拍了拍修好的收音机，语气淡得随风而逝。
刘云普喝了一大口茶：“这话不对，阿次，你要是对她有这个心，你趁早，我看你们那个卧室……”
刘云普挤眉弄眼地小声嘀咕：“实在不象！要我说这事，还是要你主动……”
“闭嘴！”阿次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听大哥说这家里的佣人有些是新请的，我怕不干净。”
“这个。”刘云普深觉得阿次的担忧是有必要的：“阿次，你家太干净了，这不奇怪，你和俞小江是……
不说了，但是你大哥和和雅淑可不是，据我听说，人家都同居好久了，你别瞪着我！”
刘云普无视阿次的不满，继续说道：“他们的房间跟你们一样，干净！太干净了。”
刘云普卧在沙发上，“要不就是你那个当医生的哥哥有洁癖。”阿初？阿次皱着眉头回想，洁癖好像还真有点！
自从上次被审查之后回来，阿次对家里的一切都有着深深的怀疑，这些怀疑让他日夜不安，于是他和俞小江商量，找机会让刘云普把家里仔仔细细搜查一遍，毕竟旁观者清！
如今阿次心底的不安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在刘云普这番话之后越来越大。
这个看似和睦的家里潜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会不会就是心底的那个秘密？
阿次的脸逆着光看不到表情，只有一双眸子闪着坚定的光芒。

杨青璃被人发现时已经重伤昏迷，
唯一可以肯定地是，她从十几阶楼梯摔下来伤到了头部。
送到急救室人已经昏迷不醒。
好在阿初能及时赶到，要不自己还不得手忙脚乱，延误救治时间。
躺在一堆仪器中间的杨青璃，愈加显得瘦弱，脸色惨白，就来嘴唇都是白的，显得前所未有的脆弱和苍白。
阿初去过她摔下的位置，那是一栋废弃的职工宿舍楼，
因为曾经传说闹鬼，就一直闲置着，
她一个人是绝对跑不到这里来的，到底是谁将她带到这里来的？
她又为什么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呢？
阿次说过军统也知道杨青璃与三哥的关系，正想着通过她搭上三哥这条线，
可以肯定她的受伤应该不是军统干的。
阿初有些愤恨，杨青璃都已经这样了，那些人还不肯甘休，他们到底要怎么样？
春和医院院长办公室
“一直没有醒？”阿初看了下值班记录。
自从杨青璃从急救室出来被送进重症监护室，这春和医院就多了很多不看病的病人和所谓的家属。
看来杨青璃的安危还是牵动着某一方的神经。
“一直没有醒过！”夏跃春仔细问过护士，杨青璃昏迷了三天，
这三天里夏跃春私底下找了很多医生来会诊过，一直都没有结果。
现在唯有期待她自己醒过来，或者期待奇迹。
“看来医院也不安全！”夏跃春低头看着突然人多了起来的院子，“阿初我需要你的帮忙！”
“那要看什么事？”阿初同样察觉到四周似隐若现的危险，他甚至和几个日本特务擦肩而过。
“我要你想办法把地下室的病人想办法弄走！”
“弄走？”阿初霍地站了起来，在如今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转移日本人搜查的伤兵，不仅仅是困难而已，根本是虎口拔牙。
“你疯了！”
“日本人正在彻查他们辖区医院，同时他们正在和各个租界谈判，我相信春和医院不会幸免。”夏跃春神情坚毅，语气平静“而且他们早就怀疑春和医院了！”
“跃春，那你要不要？”阿初很明白，日本人对怀疑的人和事物会采取怎样的手段。
“我没事！”夏跃春轻松地一笑，“他们暂时还不敢动我，我们来仔细商量下。”
“好！”跟着那些伤兵相处下来，阿初对他们也有了感情，那一群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们就算不能再上战场，也不该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之下。
“一共是76个病人，除去七个已经截肢的，其他的走路都没有问题。”夏跃春和阿初站在地图上仔细地看着：“我们先要确定把人转移到哪里去？”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如今租界无疑是孤岛，要离开这里去郊区必须要特别通行证。
要是留在租界，日本和各个租界已经在商议签订协议，不得包庇抗齤日分子，
所以租界也不是久留之地。
“或许有个地方可以考虑！”夏跃春和阿初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地方。
“荣家的老厂房。”
“那里地里位置极好，而且最重要的是撤退很方便。”小时候阿初和夏跃春可是把那块地皮都翻了好几遍，
还发现了不少秘密，其中就有一条很隐蔽的小路。
“最关键它就在租界内，可以省去不少麻烦。”阿初用红色铅笔在春和医院和荣家老厂房之间划了条线。
“院长，杨医生，秦医生醒了！”虽然知道杨青璃的名字，春和医院这些护士们还是喜欢叫她秦医生，
“什么？”夏跃春高兴的有些反常。“好我们立刻就去。”
阿初在他身后忍不住微微皱眉，看来中齤共对杨青璃也上了心。
若杨青璃只是杨青璃有谁会如此在乎她的安危，
可惜她身后还有个庞大的江流会，
江流会在长江上超然的地位，让许多人眼红。
而她无疑是通往江流会的一条捷径。这一切对杨青璃来说不知道幸还是不幸？
准确说杨青璃是清醒了，一看到她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深深的忧伤。
阿初就能肯定她已经从那个自我的世界走了出来。
一时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还记得前几天的事吗？
“杨小姐……”对上杨青璃淡然的眼睛，夏跃春也觉得有些词穷。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问完才记起她又可能还不能发声，又将自己手中笔递过去。
“咳咳！”杨青璃轻轻咳嗽着，拿过他递来的笔和本子，很快将自己的症状写清楚了。
“我想静静！”大约是很久没有说话，杨青璃说话干哑无力，透着深深的疲惫。
但是从她积极配合的态度来看，问题应该不大。
临出病房门，阿初看了眼已经闭上眼睛的杨青璃，心底突然浮出不好的预感。
清醒对她来说倒是是祸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