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赤司更加鲜明地了解到自己脸上的温度比他想像中的要高。他伸出双手捂著脸希望它尽快冷却下来，然后挑著眉对身边带著一点点酒气的前辈开口：「未成年是不能喝酒的，前辈。」
虹村笑了笑：「一点点而已，不用介意。」
赤司应了一声，目视前方没有再说话。虹村也静下来，低著头看赤司在夜色下显得很温暖的赤发，嘴角挂著似有若无的笑意。
夜风。路灯。我和你。
「还记得帝光的信条吗？」
「百战百胜。」
「你信仰这个信条吗？」
赤司站住了脚步，注视了虹村半晌，笑道：「为什麼不？」
莫名其妙地把赤司叫到家裏，擅自聚集众人开了个Party，不由分说地让赤司陪他出来走走，现在又自作主张地拉著赤司在公园的石椅上坐下。
嘛。赤司无奈地想。虽然队长不一定高高在上，但免不了有点专横霸道。
「其实我本来真的想就和你两个人说说话的。」虹村切入话题的速度总是快得有点突兀，「但是想了想，我们这些三年级的就要光荣隐退了，不来点活动总显得我这个『前』队长太不近人情。做队长也就这点不好，有些时候还真有点身不由己。」
赤司点点头，大概明白对方的想法了。他想趁现在完成队长交接的仪式——精神层面的。
「说实话，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职务，所以说我推荐你成为副队长之后又主动退位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感动。」虹村表现得有些嬉皮笑脸，赤司能够感觉到虹村对自己的欣赏，但是程度是不是如他所说就有待商榷了，「我刚刚问你，你是否会坚持『百战百胜』的信条，你告诉我你会的。」
赤司歪歪头：「所以？」
虹村忍不住笑出声：「不要装作什麼都不知道，你也明白我们很多人都对这个口号表示质疑，至少还有很多人坚持『胜利不是一切』。我很高兴你能够相信它，但是因为你相信它，所以你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就算是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也想过要放弃。你知道，比赛不是人生的一切。」
「有两个人的地方就有竞争。」赤司迅速地回答，「而有竞争的地方就有胜利。」
听到赤司的话，虹村知道自己之后也许多话都不必多说了。他带著惊叹打量著身边以身高而言在篮球运动员中不断出色的后辈，他赤红的发色、玫瑰一样的双眸和脸上坚决的表情。那就像是个孩子在向自己的兄长承诺，宣告自己也是个男子汉——虽然他知道这个比喻并不是很恰当，但是虹村脑海中有个声音在说，赤司征十郎不会再对任何一个人露出这种表情了。
糟糕的是，他并不想对这个声音喊闭嘴，甚至因为这个认知而温暖起来。
缄默持续得并不长，虹村轻咳了两声，认真地说：「赤司，你以后......会很可怕。」
「我暂且当作赞美收下了。」赤司笑得像个洞悉一切并将之拿来把玩的恶魔，让虹村没有来地感到后脊一阵发凉。
深夜。
虹村无力想像自己家已经被一群精力过剩的酒鬼折腾成什麼样了，事实上他也不想分心思考这种无趣的事情。赤司主动提出要和他随便走走，然后就一直在他身边迈著不紧不慢不大不小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坚决得让虹村怀疑他真的只是『随便』走走吗。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赤司没有开口，虹村也就没有打破这种难得的静谧。
直到最后，赤司眨眨眼像做了什麼决定一样拐进一家便利店乾脆俐落地为两只冰棍结了帐，然后递给虹村一根。虹村愣了一会儿才从赤司手裏结果冰棍，先想到的不是为什麼赤司要在这种其实并不算热的深夜裏吃冰棍，也不是为什麼他突然心血来潮要吃冰棍，而是——原来他也会吃冰棍。
通过赤司有些嫌弃的表情，虹村知道自己已经把这蠢得要死的想法写在脸上了。於是他明智地选择什麼都没有问，安静地拆开包装和赤司在一颗树旁啃冰棍。顺便一提，赤司吃东西的动作异常秀气，在虹村把冰棍啃得差不多的时候，赤司还在微微吐舌小心地舔著慢慢融化的冰棍，动作就像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些一样。再顺便一提，这一点仅仅只是虹村的顺便一提，不代表他对此产生了什麼不好的联想。
即使他突然觉得口乾舌燥。
赤司发现自己没有中奖的时候似乎有些失望，无意识地撇了撇嘴：「青峰说黑子每次吃都能中奖。」
「啊，原来黑子的运气这麼好？」虹村想也不想地附和道，过了一会儿才发应过来，「所以你是因为一直没有他们吃过冰棍，才会拉我过来？」
赤司把垃圾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箱内，微微皱了皱眉：「不完全错，我的确是因为没有和他们一起吃过才会想试一试，但是绝对没有要拉著你一起的意思。只是你确定我只买自己的份，你不会在我耳边抱怨？」
虹村想了想，然后肯定地说：「我会。」
赤司耸耸肩，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配著天生的娃娃脸显出几分可爱来。
虹村愣了半晌，然后匆匆地和赤司告了别，说是回家『收拾残局』去了。
TBC
原谅我突破天际的OOC吧【已经编不下去了QAQ

当然，赤司严重怀疑虹村的所有成熟深沉都在那一夜全都挥霍掉了。因为当赤司再见到虹村时，他已经把自己撞得满头包了。
「前辈，你看起来不是很好。」赤司叹了口气制止了虹村一头撞在墙上的自虐行为。
虹村缓冲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啊，是赤司啊！没办法，昨晚那群混蛋简直High到无法无天了，我折腾到觉都没睡，现在家里还是跟入室抢劫现场一样。」
「所以说第二天不是休息日的话，开Party是很危险的事情。」赤司无奈地再度叹了口气，走到虹村身边像看看他撞得怎麼样，结果立即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你昨晚回去之后又喝酒了？」
虹村抬头望天片刻，甚至自己蒙混不过去，只好承认。
赤司眯了眯眼，看起来有些生气：「我总算可以理解为什麼你认为全天下的路都是笔直畅通的了。为什麼要喝？」
虹村眨眨眼：「因为要思考啊。」
赤司依旧严肃地瞪著他：「思考不一定要喝酒。」
虹村点点头：「有道理。」
「所以为什麼？」
「大概是因为有点烦恼吧。」虹村含糊地回答道，「你还是多把心思放在球队上比较好。」
赤司注视了虹村半晌，点了点头似乎是赞同了他的说法，走向不远处捧著便当等候著的绿间真太郎。
虹村有些挫败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重重地吐了口浊气。
他有些庆幸自己总算抵抗住了赤司目光的杀伤力，毕竟他还没有冒著被讨厌的风险把心事说出来给当事人听的打算。
无论如何，他还是觉得轻率的告白并不是什麼好事。他可能只是因为对赤司过分欣赏，也可能只是因为他在离别之际误将友情也好父爱也罢或者是单纯的好感认为是喜欢了——反正偶像剧裏都是这麼演的，总有些感情容易混淆。
虹村觉得自己大概不算是一个很会用脑的人，至少比起赤司来说，自己可以算是划进『篮球笨蛋』这一个圈子裏。可是他毕竟是帝光的前队长，不是仅靠一往无前的勇气就可以胜任的，诸如冷静、沉著和耐心这样的品质他还是有的。
只是没想到，他的耐心可以等候将近两年。
「前辈？」
在京都的街上被人叫住的时候虹村还有些吃惊，不过当他转身，一抹赤色撞进他的视网膜时，他却意外地平静下来。
「好久不见了......赤司。」
虹村仅仅是趁著假期来京都旅游，对於在街上偶遇赤司这种概率微乎其微的事情没抱多大希望。但是有的时候生活就喜欢跟你开个善意的玩笑。
「唔，那前辈要来我的公寓坐坐吗？」
虹村不是不知道眼前的人几乎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富家少爷，所以听说他仅仅用自己打工的工资租了一间公寓的时候免不了有些讶异。不过很快，在他把这种情绪暴露出来之前，他就勾起了嘴角。
因为这才是赤司。
公寓不算很大，但是一个人住也足够宽敞了。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没有很多多余的东西，整洁得看不出是高中男生的独居处。
赤司沏了茶摆在虹村面前，然后从冰箱裏翻出勉强能够用来招待客人的水果。虹村微笑著看著他忙碌，然后在他终於坐定之后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看来你和队友的关系还是没有什麼长进。」
赤司僵了僵，没有回答。
「我没有其他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仅仅只是把他们当成了队友，而不是可以私下串门的朋友。」虹村摆摆手，「我知道你很重视他们，程度可能连你自己都难以置信，但是，你还没有做好让别人走近你生活的准备吗？」
赤司垂下眼睑避开了虹村的凝视：「抱歉，我不知道前辈在说什麼。」
「好吧，那我们换一个话题好了。」虹村似乎不准备多作纠缠，耸了耸肩，「我听说洛山在WC裏输给诚凛了？」
赤司无奈地叹了口气：「前辈是故意的吧？」
「我看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虹村笑眯眯地避开了赤司的抱怨，若有所指地说，「其实有的时候失败也不是一件坏事，我相信黑子已经成功地让你体验到这个事实了。」
「那麼，前辈，曾经『百战百胜』的信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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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村试图联系过赤司，在他离开篮球队和帝光之后。
赤司的名字一直在通讯录的首位，但虹村就是固执地要一个一个地输入早已烂熟於心的号码，但往往总是输入到一半就挫败地将手机扔下。
他在顾虑。
因为那个只有他、赤司和教练知道的原因，他已经忍痛放弃篮球有一段时间了。明明没有什麼要紧的事情却要去打扰赤司精密得可怕的时间计画，无论如何虹村都没有办法自然地装作什麼都没有发生过。或许某一天他能够拨通这个号码，但是除了短暂的毫无意义的虚伪的寒暄之后，他还能对赤司说什麼呢？
他突然开始怀念自己在球场上『一头热』的精神了。
种种顾虑都出自於在意。如果当时自己真的一头热地对赤司倾吐一切，现在会演变成什麼样子，又有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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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一个问题呢。」虹村笑了笑，「当初你说过，你信奉这个信条。那麼现在呢，在你被黑子打败之后？」
「追求胜利从一开始就没有错，这是前辈教我的，不是麼？」
虹村的笑容渐渐地收敛起来。
赤司看著虹村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寡淡，难辨哀喜：「但是在一边默念著『百战百胜』一边前进的路上，我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我追求胜利，但我不崇拜胜利。我把胜利当作目标，但我不把胜利当作信仰。如果为了胜利要放弃一切的话，我——」
「我还真是嫉妒黑子。」
赤司眨眨眼。
虹村伸出手，迟疑片刻放上赤司的发顶，看著赤司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眯了眯双眸像猫咪一样的动作，又下手揉了揉：「最后居然是黑子让你明白这一点的。抱歉啊，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恶劣的前辈完全误导了你的人生呢？」
「前辈！」赤司有些不满地躲开了虹村的手，然后说，「的确是前辈误导了我，而对於这一点我到现在还十分生气。」
TBC

「前辈！」赤司有些不满地躲开了虹村的手，然后说，「的确是前辈误导了我，而对於这一点我到现在还十分生气。」
****
闲暇的时候虹村还是会带著篮球一个人在路灯下练习，直到带著浑身大汗走进浴室，在氤氲的水汽裏天马行空地回忆。
其实如果说虹村初见赤司时没有留下一点印象是不可能的。虽说当时的新生简直是黑压压的一片，但是虹村还是一眼就发现了那个虽然身高相较之下万分娇小，但是周身沉默地散发出非比寻常的气场的赤发少年。不过也仅限於如此了，一个有趣的小鬼，仅此而已。
后来看著他一步一步地成长起来，看著他站在自己身边从容不迫的样子，或许心裏的某个角落已经有了奇异的反应。
有的时候虹村会觉得赤司认真过头。午休时间赤司也会拿著自己的便当来找虹村，但目的仅仅是为了讨论某个进攻战略或是某场比赛布局。他心不在焉地听著的时候，总是喜欢盯著赤司赤红的发顶和一片白皙的脖颈看，然后觉得自己沉浸在微妙的隐秘的满足裏。
他是奇迹。
虹村早就知道自己和他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只是真的到了自己只能止步不前地看著他渐行渐远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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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会如此直白地表达出对他的愤怒，这一点让虹村很是诧异，也有些不安。
赤司垂下眼不再与虹村对视，缄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一字一句地叙述道：「虽然这样说可能很让人讨厌，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别说是被误导了，就算是要欺骗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没有要骗你的意思——」
「我知道。」赤司打断虹村的辩解，语气清淡，「前辈是不会骗我的。」
一股浅浅的期待从心底深处漫上来，虹村同时疑惑著赤司与久别重逢的前辈谈心意味著什麼。但是赤司看起来依旧是那副冷静沉稳的模样，看向虹村的眼神却似乎暗流涌动：「所以啊，为什麼我会放任前辈误导我呢？」
「赤司......」
「正如前辈所见，我不擅长让别人走进我的生活。」赤司目不转睛地凝视著虹村微微显出些慌乱的脸，「可是前辈却坐在我的公寓裏，这是为什麼呢？」
虹村扯了扯嘴角：「是啊，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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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村曾经硬拉著午休时间和他一起吃便当的赤司，勒令他停止那些关於篮球队的发言，然后把他的头按在课桌上。
「前辈？」赤司抬眼向上看的表情，在虹村眼裏，简直可以用可爱来形容。
拍了拍后辈的头，虹村的笑容要命的灿烂：「休息一下吧，副队长？不好太勉强自己比较好哦。」
不过他是没有想到赤司真的那麼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那大概是虹村第一次那麼肆无忌惮地打量赤司。他的样貌已经刻进了虹村的大脑裏，而那个闷热的午间，微微颤动的睫毛、白皙的皮肤和吵吵嚷嚷的心跳，变成了整个夏日的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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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我吗？」赤司抿了抿唇，「前辈还真是......狡猾啊。」
虹村恶劣地笑了笑。
「......我的信仰，是你啊，前辈。」
「荣幸之至。」
黑子给予你一场篮球赛的失败，就让我献给你一段百战百胜的感情。
——我年轻的，信仰。
OOC不忍直视的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