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金钟仁从机舱走出来时,是与这闷热的空气有着直接的触碰的,是异国的晴朗天空,热烈而拥挤的他国语言窜进耳朵,带着周正和质朴。他转身视线扫过擦肩而过的每个人,和自己一样的亚洲面孔,却因从内散发出的生活气息而将自己生硬地隔绝在外。
他戴上墨镜,刚出机场便有黄色出租车停在身前,司机探出头,应是用了中文,笑容满面着,金钟仁无法辨别其中的意思,那中年男子便立马换了英文,语调有些奇怪但好在他听懂了,嘴角尝试善意的弧度,弯身进入有着隐约食物气味的车厢。
金钟仁对待陌生环境并不仔细,他的工作需要他时刻洞察四周一切的地形,这是过于伤神的事情,于是在无关紧要的时候,他选择漠不关心,相比于好奇,他更情愿去宾馆补眠。
没错,金钟仁是个睡不醒的人,睡眠对于他来说,是凌驾于食物之上的。闭上双眼,让思想停留在床边,自己就似乎与世界隔绝,四肢随意舒展,躺入河流,随波飘荡。他也很少有梦,醒着的时候做的事情早在他转身的一刻就同那流血的肉身到了另外的世界。
于金钟仁来说,杀人是工作,睡眠是生命。
车身停稳,金钟仁将口袋里印着这个国家的英雄的纸币交付,是有着虔诚的。他说了谢谢,中国话,他略知一二,组织里的那个依旧会害羞的中国孩子,软软地说着:“XieXie,means Thanks.”金钟仁记下了这一个,没有缘由。
他说,Tao,XieXie。
那是他第一次见他,再次见面时,Tao早已经被派往本部,他仍爱笑,喧闹着,他说,我喜爱那里的海。
金钟仁总是时刻羡慕着这些天生快乐的人们,即使肩膀扛了巴雷特,眼前就是敌人,依旧是可以有满当当的笑意的。他却不可以,记得老Peter对自己说过,哦孩子你可从小就不爱笑,金钟仁选择相信,并认为笑是一种能力,上帝宠爱谁,便赐予他美丽的笑容。
他站在这个仄歪巷口的入口,有坑坑洼洼的水渍倒映出一侧的老旧楼房,抬头是杂乱的竹竿遮住天空,从窗口伸出,上面有着市井的布料,滴着水,有被拧干的痕迹。远处几个神情淡漠的老妇,坐在矮椅上低声交谈,脚边是一只黑灰的猫,神情冷漠,瞳孔透着金黄色的光,充满戒备地朝着金钟仁发出沙哑的叫声,转身离开。
炒栗子的小摊仿佛一年四季从不离开,转角处是一家搭着绿色篷子的café,金钟仁辨认出那便是照片上她出现的地方。他从书报亭买了一份报纸,浏览图片,以及零星的几个单词,无法猜度众多标题的含义,但事实上,他是不愿意知道多余的东西的。
他在等待她。
十点半,秦清出现。
穿着黑色T恤,洗白的牛仔,几近灰色的白色球鞋。这是金钟仁第一次直面这个女子。苍白没有表情,冷淡疏离,对一切选择漠视,插着口袋行走于有着石子的小路,停留,买一份炒栗子,等待时双目有了放空,耐心着,没有交谈。
行走,迫不及待地拿出一颗似乎被烫到,疼痛时的表情像个孩子一般委屈。
转角上行,进入嘈杂人群,她从口袋拿出耳机戴上,蹲于路边喝了一杯廉价的咖啡。
她的步调总是缓慢,扎在脑后的长发缱绻而浓密。
去便利超市买了面包,返回,那只不友善的小猫向她靠近,她蹲下,抚摸。于是金钟仁望见了她嘴角的笑,是有着风生水起的,不过一瞬,随即消失。她站起来走进楼梯口,在飘荡着的黑暗里消失。
下午三点,她一身老装扮再次出现,前往地铁。
路过乞讨的小孩,她摸着口袋递上一张纸币。
她靠着车厢听音乐,金钟仁隔着人群望着她早就飘到远处的情绪,无法猜度,对于任务,没有一丝可以掌控的东西是致命的,金钟仁捏了捏鼻根,再次望向那个方向,猛地撞入她凌厉的目光里。
是有着立即的防备的,金钟仁手掌贴着腰际的抢,可对视只持续了两秒,她转了头,忽视了金钟仁。金钟仁是感觉到某种挫败的,仿佛被抛入高空再狠狠坠地,没有任何预兆,直接而充满暴力。
下午五点,她进入一家意大利餐厅,喝苏打水,吃简单的意面,对待食物有着严谨的态度,安静,不发出声响,应是有着良好教育。
傍晚在路面的书店翻阅书籍,常常将碎发别到耳后,乐此不疲着,待她走远金钟仁捻起那本被她阅读的书,中国字,看不懂,抚摸上厚重的封面,内心翻涌。
在路灯下吸烟,发呆,注视自己的影子。
晚八点,她再次隐匿于那个有着年代的老楼,纤细的身影摇晃着身躯,不知何处传来猫叫,金钟仁舔了舔下唇,转身离开。
金钟仁日记:
秦清,23岁,中国籍。
工作不明,居住于上海一个破旧的巷子里,独自一人。
热爱行走。热爱书籍。不爱与人交谈,冷漠且没有向往。
站在路边抽烟。蹲在路边喝纸杯咖啡。站在路边发呆。
喜爱人群却又时刻将自己与他们分离开,看不出性格亦不明确爱好,喜爱楼下的流浪猫,细腻且温柔地对待。
笑容带着隽永的美,十分深刻。
我不知应该怎样对待她,邮箱仍是空置着,我无法猜测更多,只希望如果她必须死去,不是由我开枪。
我是杀手Kai,我的枪随时待命,我的灵魂不渴望被拯救。
晚安。
---------20XX.10.11 Jongin.K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