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蝶,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夏目瞳九看雨蝶拿出一方软帕擦拭孤枫琴。
连日来剑客们住在柔伊馆后庭,已经给墨奴飞鸽传书,发动庄内的势力寻找奈雅,除了这之外,日子过的还算平静。主要知道她平安无事,大家也就放心了。
“我看这几日天气好,就把琴拿出来弹了。”雨蝶含笑道,“幸好此次下山,把这琴带来了。”她一手扶琴,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好像在照顾未满月的孩子。
孤枫琴通体的绯红,如同秋末枫叶一般,啼血的颜色,艳而不俗,红到耀眼夺目,深到慑人心魄。而这样的颜色,并不是吉祥而喜庆的,那红里埋藏了一些晦暗,积年累月,更重叠出孤寂萧索之貌,孤枫由此得名。用上乘的红木,请了当时最好的工匠精雕细琢制得此琴,高贵典雅,檀香淡淡。这琴是母亲传给她的,不知这琴在雨蝶家传承了多少代,也算是她家的传家之宝了。不过因为此物近身太久易令人心生戚然,从古至今,这琵琶多为女子弹奏,女属阴,更增添了它的戾气,如此大煞之物,从先祖那里就逐渐拿它赏玩收藏了。
而雨蝶却十分地钟爱这琴。
孤枫琴华美冷艳的红,另天下的任何颜色自行惭秽。清脆婉转的音,像是在诉说一桩陈年旧事,她偏爱这琴音和这种凄美的味道。
手指不自觉地拨弄起琴弦……
瞳九闭上眼睛,宁静怡然的夜晚,皓月当空,岸边投下婀娜摇曳的花影,微风吹卷了花瓣,吹散了花粉,芬芳的香气萦回在鼻息间。划一小舟游荡在山水间,河面起了层层涟漪,波光粼粼。
一曲《春江花月夜》被她诠释的淋漓尽致。
瞳九击掌,由衷的赞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能把这曲子弹的融景入音,融情入景,也只有雨蝶你是弹琵琶的第一人了。”
“阿九你说笑了,哪里有那么好,我只不过是能弹下这首曲子罢了,想我那已故的祖母,技艺纯熟,手法精湛,善音律,时常自谱自弹,比我更好上七八分,普天之下能完全驾驭得了孤枫琴的,也只有她老人家了。孤枫琴是把好琴没错,若非像她老人家那般将这曲子弹的随心所欲、信手拈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雨蝶,你就是太认真。”瞳九摇了摇头,嗔怪道,“唉,真不知道你这样是好是坏,要是我整天像你这样,非要把自己搞的头痛死。凭你刚才那一曲,已经是曲高和寡了,还要如何精进呢?”
雨蝶微微一笑,“那是你没听过祖母的弹奏,像祖母那样的女子……”她忆起脑海中的亲人,“祖母和蔼可亲,我小的时候她还年轻,依稀记得我在呀呀学语时,祖母含着慈祥温暖的笑,抱着琵琶弹奏一首首曲子,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也不再哭闹。”她闭上眼睛,嘴角的笑容恬静安然,“那是我听过最动听的声音。”
“她一定很疼你吧。我也好想听一听这么美的声音,连你都如此夸赞……是我没这个福分见她老人家一面。啊,对不起,雨蝶,是我失言了。”
“无妨。”她接着说,“祖母的一生,是安逸的,却不是幸福的。”她的眼睛失了神,伴着浓浓的辛酸。
瞳九看她停了半晌。“雨蝶……”
“祖母年轻时貌美如花,秀丽端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弹得一手好琵琶,堪称阳春白雪,一时间无人能及。未满十六岁,来上门提亲的人多得踏破了门槛。但是,她却喜欢上了一个秀才,这秀才没什么钱,满腹的经纶诗书,尤其吹得一把好萧,二人常在一起合奏,琴瑟合鸣,情意绵绵。虽然祖母家境平平,对这门婚事,家里还是不答应的,毕竟以她的条件,好人家有的是。后来,她每日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几天之内人竟瘦了好几圈,家里人看着心疼,也就答应了这门婚事。天有不测风云,正在这时,她娘染了痨病,家里急需用钱,她只能和那个秀才断绝来往,嫁给我的祖父——暮秋家大少爷,暮秋家是武术世家,家中男子个个英明神武,精明能干,开了镖局,又开了几家钱庄和当铺。婚后不久,祖母的娘发病过世,祖母因悲伤过度而晕倒,大夫来看过,却发现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就有了我娘。之后的日子里,她就把一切的感情都倾注在我娘身上。而他和祖父,夫妻二人说不上举案齐眉,也算是相敬如宾了。其实这些年来,祖父是爱她的,很爱很爱,婚后十年如一日地对她百般呵护,但是我祖母早在遇见那个秀才时就把整颗心给了她。对祖父,也只能心怀感激,倾负此生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啊……”
“我常常问自己,如果我遇上了这件事我会怎么做……祖母在那个时候,牺牲了她自己的美好爱情,她一生的幸福啊!她也经常告诉我,若是找一个自己爱的人,无论如何也要和他共度此生。”
“嗯,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二人眼底都涌出了泪水,暮秋雨蝶坐在那里,更是久久不能释怀……而她们的爱人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