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御临看不见的那天,太阳破开层叠的云层,日光明媚,温柔地洒满大地。四月的春雨像是一首婉转缠绵的歌,在半夜里慢悠悠地收了尾,只留叶上、花瓣上那颗颗晶莹的水珠,证明自己抚摸过这片土地。
日光自半开的窗外落下,悄然地给安静的寝室镀上了一层暖黄。雀鸣声声,清脆而悦耳,兰御临睡意惺忪地睁了眼,他平躺着,慢慢地醒了。他照常地将目光投向床顶,眼睛眯了眯,又瞪大,反复了好一会儿,最后翻了个身,手臂收了收,抱紧了怀里的叶湛。他把脸蹭进叶湛的颈窝中,温热的气息软软地落在叶湛光裸的肤上,他想着,还是看不清啊。
仍在睡梦中的叶湛被他闹得清醒了不少,他推了推身边越活越回去的兰御临,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鼻音,显得有些慵懒,“要起就起,别折腾。”兰御临闷声笑了下,抱着他撒娇似的地磨蹭了半天,这才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下,总算肯翻身下床了。
兰御临撩开窗帘踩进鞋里,拖沓着走向衣架,过往挑剔成性的大少爷毛病倒是在相伴的岁月中磨去了不少,至少他更衣洗漱终于不用再耗掉半个多时辰了。
“湛少爷,要本少把早膳端来……”
“砰——!”
“……喂你么。”
雕花木凳随着那声闷响倒落在地,辘辘地滚了几圈,不知停在了哪儿,而兰御临带笑的嗓音一点一点地走低,句尾的几字像是一股轻烟,散在空气中无声地失了痕迹。
那声闷响像是轰隆的雷声在兰御临耳边骤然炸开,他愣了,彻彻底底地愣在了原地。阳光从他身后投来,落满了他笔直如松的脊背,他低着头,安静地“望”着地面,阴影将他浸在黑暗中。
他记起来了,他至今没见到光啊。
“怎么了?”
那声闷响彻底赶走了叶湛的惺忪睡意,他皱了皱眉,不安的情绪莫名地涌上心头,他想要出事了。他翻身下了床,撩开床帘偏头的刹那,他看见兰御临站在原地,宛如一块磐石,一动不动,沉默无声。他望着兰御临的背影,又扫了一眼那滚落一旁的木凳,指尖蜷了蜷,在亵裤上勾起道道褶皱。安史之乱给他留下的,不可磨灭的阴影卷土重来,他又一次被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感觉攫住了。
叶湛稍稍撇开了眼,定了定心神,而后站起身走向兰御临,他从后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他看见兰御临无声地笑了笑,感受到他指上的力劲一点点地加重,兰御临握得他有点疼,最后他听见兰御临说。
“叶湛,我……好像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