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青春和瞎子一起,变成了哑巴。]
我用之前鹿晗给我的备用钥匙开了门,在黑暗里摸索着将他送回房间,我蹲在他身边,为他擦去额角的汗。
“鹿晗,鹿晗?要不要喝点水?”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下一秒就趴在床沿吐了出来,他用力把我推开,踉跄中我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他低俯的背脊,头颅沉沉下坠,从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呻吟,口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木质地板,不知是不是光影交错,我看见了几滴透明的液体,从他的眼睛里直直坠落。
他似是在呜咽,沉默的场景中他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猫。
他说,南方,我想回北京了。
我以为我听错,走到他身边时还撞到了床脚,我握上他的手,死死攥着。
“鹿晗,你说了什么?你刚刚说你想回哪儿?”
“......”
“鹿晗?”
他翻了个身,眼睑沉沉合拢,从胸腔发出沉闷的叹息之后,再也不说一句话。我跌坐在床边,呕吐物刺鼻的气味也无法令我打起精神,夏夜的闷热潮湿在这个老屋子里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伸出手去擦,却分不清脸上粘腻的液体,是眼泪,还是汗水。
凌晨三点,我靠在鹿晗家里的沙发上沉沉睡去。
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又回到我、鹿晗还有黄子韬二十岁以前的日子,我们在堆满乐器的教室里喝五毛钱一瓶的盐汽水,头顶的电风扇发出呼啦的声响,黄子韬滑腻腻的胳膊架在我的肩膀上,笑得像个小痞子,他问我:“郑南方,你一个北京姑娘,为什么要叫南方呢?你问过你爸妈没?”
他嘴里还叼着没吃完的冰棍,说话不清不楚,斜对面正给吉他调音的鹿晗也看过来,阳光照在他金色的头发上,笼罩了一层模糊的光。
“我妈是南京人,嫁给我爸之后就没回去过,她说她想念南方,所以给我起名叫南方。”
黄子韬点了点头,仿佛像是在吟诗般地感叹:“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北京,而且不能回来,那我肯定不能活啊!”
“嘁,就你矫情,要是外头有公司给你出唱片,你还回来么?”鹿晗问。
黄子韬把胳膊抽回来,我终于可以好好活动活动脖子,他声音咋咋呼呼,回应着鹿晗:“回来啊,回来开演唱会,光宗耀祖不是。”
鹿晗和我笑着打趣他对未来太自信,他嚷嚷着说让我们等着瞧,在那个午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黄子韬,便是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脑海里的样子。
自大,狂妄,不可一世。
年少,不屈,乐观无比。
再次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身,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鹿晗房间里的床,床上空无一人,大概是已经去上班了。
昨夜种种晃如梦境,梦里种种又像是现实,我竟有一刻的错觉:黄子韬和鹿晗此刻就在音乐教室里写歌,等我到了那儿黄子韬大概又得批评我迟到,鹿晗则是笑着让我试唱他们新谱的曲子。我们还是十八岁,还是怀揣着梦想,还是觉得明天就可以唱自己的歌,红遍大江南北。
手机的振动把我拉回了现实,同事小董问我怎么了还不来上班,经理来查岗,怕是免不了一顿教训,我才想起昨夜的报告还留在家中,只能哭笑不得地挂了电话,起身离开,经过冰箱时看见上面贴着的随意贴,鹿晗的字依旧歪歪扭扭。
“冰箱里有牛奶,锅里有鸡蛋。”
似乎昨夜的一切真的是一场梦,鹿晗还是去了那个让他疲惫不堪的单位,而我,在沉湎过去之后,面对着镜子里二十七岁的我,只能做一个哑巴。
唯有黄子韬,他拥抱着他大过天的梦,让自己永远留在了十八岁。
鹿晗说零五年音乐节上黄子韬说了个天大的谎,他让我和鹿晗相信了未来必有绚烂灯光,于是我们只能一往直前,勇敢地上路。
可是当我们放弃了真心,服从了现实,即将忘记不堪一击的梦想的时候,黄子韬再次已不容置否的姿态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我们已经老去,他却依旧年轻。
他说,我们会成功的。
他说,鹿晗,北京没人赏识咱们,咱们就往南边走。
如今我们已到了南边,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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