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总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明媚,好像穿越了悠久而寂寞的宇宙,终于可以拥有驱逐寒冷的勇气。透过车子的玻璃,略带滚烫的光线在眼皮上游走,明亮的如同无数奢侈而珍贵的线,倏忽而过,留下了太多的祢足珍贵。
直视着太阳,抗拒一般接受着它难得的馈赠。只是和太多幸福美满的差事相同,丢失永远都比祈求来的痛快迅极。此后的后悔,内疚都不足以忏悔,因丢失的本身从来都是来之于自我的躲闪和无故疲乏。
终于还是慢慢眯上眼睛,抵挡不了自然不加功利的馈赠。
朋友开玩笑的说,为什么没有装酷戴你的墨镜,我笑着摇了摇头。骤然想起高中看过的散文,选择生命所需的仅有的五种物质,印象中作者第一个写的是阳光。
正值狂妄憎恶的年纪,不免觉得作者矫情而脱离实际。现在想来,我们正是从无数脱离世界桎桍的思想下成长起来而又返回世界的。即使当初再否定理想,再妥协于世界的凶险,现在也自然而然的明白当初不屑一顾的种种确实不可妄加否决。
沐浴于阳光之下,愈加不想戴墨镜遮掩,即使是慢慢着重于物质表面装扮的自己,也不忍拒绝饱满无垢的光照。
离开家的时候天色正亮,回去的时候车窗外的阳光已近泛黄,粘稠的好像某些广告里的保健酒。两边的树木和现代建筑疯狂后退,拉长的影子在路边曲折连接,在后视镜里看起来像是无数漆黑蠕动的软体昆虫,毫无遗漏的蚕食地上的光线。夕阳退却的速度滞后了许久。
下车的时候眼前一亮,蓦然发现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已开始闪烁,互相辉应的各色光线发挥着它们波长的特点,长长短短的折射出炫烂的光吸引着行人。回头看身后的天空,太阳以一种颓败后的气魄停留,阳光并未退却,霓虹已开始点亮。
我记得以前看过的很煽情的话,这个城市每亮起一盏灯都代表一个放弃光明与快乐的孩子,那些流光是她们不会干涸的眼泪。静静的站了很久,身后是黄昏拉长的整个世界,略微感伤。
我们本身就不平凡,这是千万段历史促成的人类本身的自信。这份自信赋予我们各种妄为,无知与丑陋。因此,心安理得的破坏着各种最原始的规律,而值得庆幸的是,我深切热爱与歆享着这份破坏。
既然改变不了它,我们自然卑微而小心的乐在其中,做一个汩其糟粕之人,这是大多数我们这个时代的通用法则。
霓虹灯亮起,即使阳光还未退却,那就当它退却好了,即使明天没有太阳,我们也可沉溺于霓虹之下。
想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心安理得,如同诉说着最真诚简单的道理,内心早已没有最初的坦荡与释怀,转过头山尖那个大太阳堪堪落下,终于还是抵挡不了热切四溢的灯火。
晚上参加一个晚会,一个很深切的主题,离别。如同大多数的描写,略带惆怅,略带感伤。我想这一刹那的心情假若没有怀念,但至少不会薄凉。
那些种种离散的人,阒静如同默片,一桢一桢跳动,在记忆里荒芜草深。我记得想要流泪的感慨,记得难以释怀甚至于痛恨的念想,但是我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当初以何种形式开始,又以何种形式结束。
每一次离别一次释怀,于是我的感性,我的过去,我的对所有悲欢的愤慨,如同阳光的消退赶不上霓虹一般,生命终归还是会趋于淡漠。
光速般改变着。冷漠的面容,躲闪的瞳孔,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姿态被载入文字里,我小心翼翼的和这个话题擦肩而过,但还是忍不住在灯火下回首。
小k说,没有谁能在时光飞逝中停留,也没有谁会是谁的救赎。这一刻,我终于明白,留在时光深处的只有那些颓败而映衬出我麻木面孔的霓虹灯,我一步一步回头,痴痴傻傻的一遍一遍告诉身边的朋友,倘若有一天他们再见到我,我一直是从前的样子,一定。
只是能保留下来的,只有我们越来越灵活的各种适应,从前永远都留在洪荒深处,只能在记忆里无数次瞻仰。
从来都不敢认为回忆是件简单到可以抛弃的事,也从来不认同那些赋于不想长大孩子身上的嘲讽,他们只是苦苦在漫天风雪的世界祈求一点温暖,那一缕阳光本身就代表生命对美好,单纯的渴望,我们理应尊重,即使自身光彩四射。
满含轻佻浮躁,我们处于各种舆论的揭露和挑剔巅峰,自身暴露在社会的霓虹灯之下,种种诟病层出不穷,仿佛一句怀念,一声愤慨都会刮起汹涌的风暴。但是,无论被怎样的字正腔圆定上集体烙印,无论是怎样的不容犯错,我们最本质的核心一直都在绵延下去单纯简单,如同阳光般不加功利。
纵然霓虹不散,阳光也会消失于霓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