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开始南飞的时候，任务也多起来了。
也许秋天本来就是萧瑟的催人毁灭的季节。
“本周第三次加急任务。地点，伦敦城郊。”艾瑞克咬着面包，脚步比语气还急。我小跑着跟在后面。
此时在我身前的是外出任务中的艾瑞克。青绿色的眸子浸满了寒意，敞开的领口不见轻佻的影子，身形矫健，肌肉结实，锋利的死神之锯背在身侧。沉着果敢，嚣张不逊。我想这才是死神艾瑞克真实的模样。
循着粘腻的死气，我们很容易找到了死亡预订者。在一条又一条华美的走廊尽头，二十出头的男人坐在凉亭石凳上。
“蟹肉羹诱发哮喘而死。”艾瑞克停下脚步，语气带着几分揶揄，“他大概忘了自己幼年患过很严重的哮喘。”
我盯着桌上一只涂有彩釉的碗，小巧而精致。里面的汤汁鲜香扑鼻，正汩汩冒着热气。谁能想到它会是杀人凶手呢。
“快点结束了还能喝一顿。”
“那我就在这里等候前辈——”
“这次由你动手，阿伦。”
心中一惊，我抬头对上艾瑞克的视线。
“这次任务没什么风险，你正好熟悉下工作。”
“是。”我行一个标准的礼，然后驱使双腿往前走。
我是一名死神。我提醒自己。收割生命如同踩死蚂蚁。
死气越来越浓，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剧终的时刻，幕布将由我抖落。
我离他越来越近，他是个俊朗的年轻人。咖啡色的头发抹了发油，梳得一丝不苟。
二十多岁，长得好看，说不定是在凉亭里等某个姑娘。
腿像机器一样交替着前移。那碗该死的蟹肉羹离他的手只有不到五公分。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清楚他若知道还能否这么镇定。终究是无关的事，我是冷漠麻木的无情看客。
我突然想到以前在森林里见过的一幅画面。濒死的羚羊在地上扑腾，一只秃鹫停在旁边，等待猎物断气之后的美餐。
我是秃鹫。
腿比铅沉重，似机器耗尽了燃油。
“人类是什么？”
“蝼蚁。”
这是威廉的话。
不，在那之前。
“人类是什么？”
“朋友。”
你的人生还广阔，岁月还漫长。
我可以淡然接受死讯，却做不到吹响死亡的号角。
“艾瑞克前辈！”我转过身，喊伫立原地的人。他朝我挥手。
“对不起，我令你失望了。”
镰刀在空中划了一道弧，那碗蟹肉羹刚触及嘴唇。
“阿伦，没到时间！”
和着远处艾瑞克呼喊的，是瓷碗摔碎的声音。